我把他扶到了沙发上,帮他脱下了外套,解开了衬衣的扣子,慢慢脱了下来,他精壮的麦色胸膛上是两道长长的砍伤,有一道从锁骨几乎到了腰间。
“去把空调关掉。”他靠在了沙发上,指了指房间的角落。
我照做之后,转回身给他点上一支烟放到了他的嘴边,他含住之后猛地吸了一口,然后伸手拿过外套扔给我道:“披上。”
“你等一等,出门就有药店,我去买绷带。”
我捏紧了手里的外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惊慌,可是声音却还是哽咽起来。
“过来坐下。”他拍拍沙发,额前的头发已经被因为疼痛流下的汗水濡湿,他抬手拿下烟来,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道:“只是小伤,我没有事情。你过来,我只有这一个下午的时间给你了。”
我迟疑的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他就拿过我手里的衣服披到了我的身上,这个动作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做完之后他就一下子靠在了沙发上。
“我算是个私生子,我爸是英国人,什么赚钱做什么,走私军火,杀人抢劫贩毒,手下有好几个盘口,主要集中在国外。三十几岁的时候他因为一批重要的货物来到了中国,认识了我妈。我妈是个歌女,颇有几分姿色,长期在男人之间周旋也有几把刷子,加上急于拜托窘迫的生活,就搭上了这个狠角色。我爸这种男人本身比较滥情,女人不过是玩玩而已,但是他需要一个孩子来分担他的事业,可笑的是那么多年过去,没有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直到他和我妈搞到了一起。”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并不十分连贯,加上抽烟,断断续续好几次,但是还是能让人听懂他的意思,我点点头,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胸口的伤疤,血液已经慢慢开始凝结起来,形成深红色的图腾。
“这样一来事情就来了,我爸很高兴,为此把我们娘俩接到英国。那是我妈的天堂,却是我的噩梦。我妈忙着步入上流社会开始涉及名利场的时候,我就开始接受一些残忍的训练。其实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忍受,不管是杀人还是体能训练,但是我却不能容忍我妈对我的漠视。”
他淡淡的没有波澜的叙述着,除了有些虚弱之外,语调平缓的就好像在念一个书本上的故事:“她非但不心疼我,还嫌我做的不够多,她生怕我做的不好,惹得我爸不高兴把我们俩甩掉再去找别的女人,那样她就没有办法过这样奢靡的生活。这就是我的童年。可是我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了无止境发生在我的身上的。我在自己十五岁那年,精心密谋了一场火灾,把他们全都烧死在了家里。这场火灾,我足足思考了五年,所以我做的很成功,没有人怀疑我。”
我震惊的看着他平静的脸庞,他深邃的眉眼高高的眉骨,我无法相信他真的做过这种弑父杀母的事情。
他不以为意,抬手开始抹左手的血液:“没有任何遗嘱,我也没有要任何的钱财,我自己念书上学,远远的离开了那里,把庞大的产业留给那些盘口去自己争夺。直到今天。”
他笑了笑说:“我原本以为我再也不用过那样的日子,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老天只是给我放了一个假,休息之后,我还是要回去的。”
“为什么?”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愣愣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英气的脸庞道:“我不……明白,为……”
“因为我们的计划。”他笑了笑:“我必须要有一个威震八方的名号,我必须要有滔天的实力,我必须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要让所有人都怕我,忌惮我。只是做到这一切并不容易,我要让现在的手下都信服我,让每一个
领头都臣服于我,我就要拿出事实来证明自己。接下来的时间,我可能会过的很艰难。所以,你要努力,在这几个月的空白里,你要做的,就是不让事情发展到最坏。等我回来,就可以使用重整待发的蛮力,把一切拉回来。”
“袁森。”我愣愣看着他,慢慢道:“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刘宽真的已经陷的那么深了吗?需要你拿命来搏?”
“你不懂。”他摇摇头,笑容有些苦涩:”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是为什么,可是,我还是很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明白。”
说完他就静静看着我,我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几乎是一寸一寸移过我的脸庞,认真专注,生怕落下一丝一分。
“张弦把你保护的这么好。”他突然叹了口气道:“希望我没有把你毁掉。”
我站起来,慢慢走到茶几跟前,给他倒了一杯水,刚要转回身递给他,就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是那种类似收音机信号不稳定的沙哑的撕拉撕拉的声音。
我转回头把水递到他的唇边,他喝了一口,就扬了扬手道:“开始吧。”
“什么?”我看了看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的东西,是一支微型的录音笔。
“我们的反击,开始吧。”他伸手揽住我,有些抚慰的拍拍我道:“接下来的时间里,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听话。”
说完,他就摁下了播放键。
录音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静,然后是一个熟悉的有些沙哑的男声。
“你为什么要求我这么做,我这样做了有什么好处。”
“只要你肯做,当年林氏的一切所做所为都会被重新挖出,并且赋予新的定义,林氏会迅速垮掉,荣氏也会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
这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刚要转身,袁森就握紧了我的肩膀,将我捏的生疼。
“我做不到。”
“荣氏重回视线之后,我自然会最大限度的提供资金帮助你。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联合项目。”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静。
“什么时候做。”
“今晚。我会把所有的伏笔都埋好,你需要做的只是最后一步,然后拍好照片,把底片交给我。”
“好。”
“再见。”
袁森伸手按下了暂停键,转回头直直看着我,叹了口气道:“哭吧,哭出来好一点。”
我僵在了他的怀里,愣愣看着昏暗的房间,只觉得天地难以分明,脑海里全是记忆交织的错乱,最终慢慢混杂成了一缸错综晦暗的染料,瓢泼在我的神经上,冲垮了我的意识。
那个熟悉的女声就那样不紧不慢的,盘旋在我的耳侧,一字一句,清晰有力。
她说
“林氏会迅速垮掉”
她说
“我们可以联合”
她说
“拍好照片,把底片交给我。”
她也说过
“阿弦不在,我要替他保护好你。”
她也说过
“小若,给你做的鸡汤要全部喝掉。
她还说过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林氏从来没有做过恶性竞争的事件。”
她是陆瑾灵,她是张弦的妈妈,她是我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渡我于危难之时的恩人。
我突然就明白了荣昊那天晚上的“凭我的力量,我做不到这一步”“走到今天,什么都不管用了。”
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在我的胸口刻下一个“淫”字。
原来不是他要毁了我,是她
要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