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年02月03日 10:30
慧空见他难以解劝,索性放了手,道:“好,我放开你,就看着你打死他。少时方丈责问时,我们两个以命抵命,一死谢罪罢了!”
慧善听他如此说,反倒不好再动手,气呼呼地道:“慧空师兄,你何必帮这小恶贼说话?他害死师父师伯,我只打他几下,有什么不对?”
慧空道:“出家人戒绝嗔痴,修习气定神闲,你还敢顶嘴?少时见了方丈,看你有何话说。”回过头对冷痕施了一礼,歉然道,“小施主,你可还好么?伤势怎么样?”
冷痕“哼”了一声,并不领情,慢慢调匀呼吸,冷笑道:“原来某些人叫‘慧善’?只怕这名字取反了,该叫‘会恶’才是!”
慧善立刻又冲了上来,怒道:“慧空师兄,你听这小恶贼……”
“住口!”慧空阴沉着脸,喝道,“还敢还嘴?还不快向小施主道歉。”
慧善瞪着冷痕,两眼几乎喷出火来,“哼”了一声,将头一扭,却不予理会。
慧空叹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只道:“你真是被师父宠坏了,越来越不像话!”说到“师父”二字,声音哽咽,又低了下来。
冷痕道:“你不必假惺惺的,一块上吧。我才不怕你们!”
慧空轻叹一声,躬身行了一礼,仔细查看他脸上伤势,和颜道:“敝师弟不懂事,打伤了小施主,实在罪过,还望小施主见谅。”
冷痕冷笑一声,故意大叫道:“我当然见谅!不然得罪了光头臭和尚,早晚小命不保,少不了去见你们佛祖!”
慧善怒道:“见我们佛祖怎么,还想告状不成?”
冷痕哈哈大笑,拍手道:“说的好!说的好!我这叫‘见佛祖,上西天’,‘上西天,见佛祖’!”
慧善虽年龄稍长,但一向身在佛堂,心思单纯,不似冷痕古灵精怪,自然想不到已被人骂了。
慧空虽听了出来,却不好说破,只无奈摇了摇头,又道:“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这就随我去见方丈吧。”
“哼,见就见,难道我怕你们不成!”冷痕经过一阵调息,渐渐有了气力,这才跟他出了房门,不经意一回头,只见门楣匾额上写着“无相堂”三字,忍不住笑道:“无相无相,不来不向。一高一矮,臭屁乱放。”
慧善怒目而视,跟着骂道:“呸,你才臭屁乱放!”
慧空却不以为意,合十道:“小施主信口胡言,竟能说出‘不来不向’,可见颇有慧根。只是‘无相’二字,却未免会错了意。”
冷痕心中暗笑,他当然不知自己曾听心叶诵经,内有“不来不向不回向”之句,又一本正经地道:“那这‘无相’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慧空见问,便老老实实地答道:“佛经有云:‘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欲达‘无我’之境,便要对一切‘无心’,念而不执。所谓‘凡有所相,皆是虚妄。所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便是这个意思了。”
冷痕挠挠头,笑道:“又是有相,又是无相,太玄妙了,不懂不懂。”
慧善冷眼横对,冷笑道:“佛法无边,岂是你能懂的!”
冷痕见他们受自己戏弄,一个个却全然不知,早已笑破了肚子,脸上却不动生色,当下也不再多言。他一路四处乱看,跟着慧空转月洞,过厅房,走了几个回廊,但闻诵经哀泣之声更大,心下大奇,忍不住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好多人在哭?”
慧空重重叹了一声,黯然道:“这里就是大苦厄寺。”
“大……大苦厄寺?”冷痕吃了一惊,惊疑地道,“我只记得在山下睡觉,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
慧空顿时沉默了,神色更加悲凄,脚步也更重了。
此时的大苦厄寺,庄严肃穆,沉郁而苍凉。广阔的庭院中,早已跪满了人,一个个神色恭谨,掩不住深深的悲痛。
几只巨大的青鼎内,残香满布,火星四散,阵阵烟雾缭绕,滚动着浓浓白烟。
雨不知何时停了,地面上依旧很湿。
树叶上,一处露水晶莹剔透,不知凝聚了多久。雨水越集越多,叶子终于承受不住,露水猛然滑了下来。
“往生殿”大门紧闭,木鱼声声不断,传出阵阵不知名的哀歌。广阔的天地之间,除了凝重的悲乐,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冷痕更加奇怪,忍不住问道:“这是谁死了?好隆重的葬礼!”
慧空一言不发,仿佛一到了这里,立刻换了一个人,脸上神色大变,双膝一软就地跪了下去,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师父,弟子不肖,给您老送行了!”
慧善跟在他后面,也是跪地而行,每移动一步,便叩三个头,落地有声,一步一趋地跪向“往生殿”,顷刻已将头磕破了。
这时,肃穆的往生殿内,突然传出了苍老的声音:“慧空,是你们么?”
慧空顿首拜道:“禀方丈,是不肖弟子!”
那声音“嗯”了一声,又道:“那位小施主可醒了么?”
慧空道:“是!已经来了。”
那声音停顿了片刻,终于道:“好,带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