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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终不悔 向来由人醉 第36章 牵念

书名:圣剑玄钩 作者:六耳灵明 本章字数:3663

更新时间:2016年02月01日 11:49


夕阳西下,落霞满天。又一个傍晚来临了。

金石先生静静地瞧着鱼尺儿,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终于倒在了地上。他望着冷痕离去的方向,嘴角现出了一丝微笑:“臭小子,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得了么?”

他回过头,盯着远处的山峰,悠然摇着折扇,轻轻地道:“冷雪衣,你最好能保佑他,别让他落在我手里。”

他的面色又冷峻起来,良久才缓缓走开,身影消失在暮色中。萧条的花石冈上,这时了无人影,只剩下鱼尺儿静静地躺着。

她的脸庞还是那样娇艳,就像一朵盛开绽放的玫瑰,无论何时何地,都以最丽艳的姿态示人。

她的双眼微微闭起,秀丽的蛾眉,婉约修长,轻轻舒展开来。微微上翘的樱唇,仿佛涂了一层薄薄的蜂蜜,还是那样泫然欲滴。似笑非笑的嘴角,虽有点点血污,仍掩不住动人的韵味。

她似是仍在念着冷雪衣的名字,仿佛已死去多时。难道,即使这样死了,她也是开心的么?

可她非但没有死,而且活得好好的。

终于,她缓缓坐了起来,远远地望着金石先生的背影,轻轻笑了笑,脸上充满诡秘的神色:“凭你一掌之力,就想杀死我么?你也太低诂女人,而高诂了自己。”

她只笑了一下,脸上一丝笑容倏然不见,随之而来的,竟是满腹的酸楚惆怅。她望着远方天地相接处,竟叹了一声:“二郎,我虽能死而复生,可是你呢?你却纵死不肯再见我一面,一个人孤伶伶地,永远睡着了……”

此时,远处的七弦山簏,苍郁阴暗,暮蔼沉沉。原本翠墨如画的山色,被如潮的萧瑟笼罩着。

她极目远处,遥望着雾濛濛的山峰,静静地瞧着,目光凄迷而忧伤,似是在寻找什么。又过了半晌,这才幽幽地道:“世间女子那么多,你却独独偏爱她一个。你这般痴情不改,至死无怨无悔,竟再无第二人值得你留恋么?”

她心中自怨自怜,自伤自叹,一番劫后余生的喜悦,此刻竟再无一分一毫,全然化作诸般苦恨,当真万念俱灰,失魂落魄。

不经意间,一滴泪水盈盈滚落脸庞。她怔了怔,轻轻拭了去,放在指尖端详良久,忽然又笑了:“想不到我鱼尺儿,一生欺骗男人,玩弄男人,竟也会为男人流泪。”

她又独自凭立良久,深深看了七弦山一眼,伤心地摇了摇头,终于转身走开了。她的脚步并不快,甚至有点依恋,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只觉冷雪衣既死,虽然天高地大,景色怡人,却心灰意冷,实是无心欣赏,只捡幽闭的小路行走。

幕色如潮水般涌出,转瞬覆盖了苍穹。空旷的山林间,留下了深深的思绪。

鱼尺儿一路走来,凄凄落落,内心苦闷难以排遣。秋风拂面而过,只觉寒气更盛,更加孤独无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想起冷雪衣来。

她回过头,远远地望着七弦山,又苦笑了一下:“二郎,没有了你,世间的纷纷扰扰,又有什么乐趣?”

这时,一阵嘤嘤哭泣突然传入耳中。

她的面色立刻凝重,悄悄循声找去,但见一株大树之下,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正自埋首嘤嘤抽泣。

那女孩身着淡绿色长衫,两根小巧的发束垂落下来,独自幽幽咽咽,显是哭得很伤心。

鱼尺儿远远地站着,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忽然道:“小姑娘,你也有什么伤心事么?”

那女孩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吃了一惊,惊恐地抬起了头,一副娇美柔弱的脸庞,顿时显现在鱼尺儿眼前。

她已哭红了眼睛,两泓秋波楚楚令人生怜,正是朱岚。

鱼尺儿轻轻走上去,柔声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那臭小子呢?”

朱岚原本只是轻轻抽泣,被她这么一问,心中忽然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又成股地流了下来。

鱼尺儿在她面前蹲下,娇声道:“怎么,他欺负你了?”

朱岚摇摇头,抹了一下眼泪,轻轻道:“我想着他会来找我,可是……可是我等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鱼尺儿心中一动,反问道:“你在这里只为等他?”

她似是怕有旁人埋伏,连忙四下看了看,眼见周围了无人迹,这才又道:“你虽一心待他,可他会来找你么?”

朱岚握起了手中的“同心带”,泪汪汪地道:“会的,他一定会找我的。”

鱼尺儿看她如此模样,不觉心中一震,竟叹了一声,不无感慨地道:“世上的男子,又有几个有情有意?他虽是冷二郎的儿子,却难免丢下你不管不问。”

朱岚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连忙摇了摇头:“小猴子不会丢下我的,他只是找我不到。”

鱼尺儿叹了一声,语气竟说不出地温柔,道:“傻孩子,世上人心难测,你又何必骗自己?他若有心,怎会找你不到?”

朱岚使劲摇了摇头,一双无辜的眼睛里,闪动着无比坚定的神色:“他不会丢下我的,我相信他,他一定还在找我。”

鱼尺儿苦笑了一下,柔声道:“你可知当今世上,断肠剑一剑既出,无所不破,实是惊天地泣鬼神,有多少人觊觎它?”

朱岚道:“你是说叔叔的剑?”

鱼尺儿点了点头,道:“冷雪衣一死,断肠剑的下落,只有那孩子知道。别说世人个个趋之若骛,只一个金石先生,已万分凶险。他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怎么来找你?”

朱岚吃了一惊,不解地道:“那位金石叔叔?他不是个好人么?他还救过我们的。”

“他是好人?”鱼尺儿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响在林间,远远地传了开去。

朱岚道:“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你不是错,而是大错特错。”鱼尺儿停下笑声,冷声道,“你居然说他是好人?他若也算好人,天下间就没有一个恶人了。”

朱岚挠挠头,仍是不解:“可是他并没有害过人啊。”

鱼尺儿哼了一声,道:“他虽在害人,却让人不知不觉,这种人才更可怕。所谓‘残金断玉,不过金石’,他一生搜罗天下珍宝,连残金断玉都不肯放过,更何况断肠神剑?”

朱岚听了这话,顿时沉默了下来,攥在手中的“同心带”,也握得更加紧了。她埋下头,将身子踡缩在一起,幽幽地道:“小猴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心中难过,又担忧起冷痕来,忽然站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鱼尺儿,恳求道:“你带我去找他,可以么?”

鱼尺儿一怔,道:“你找他做什么?”

朱岚眼中闪过坚毅地神色,脱口道:“我要去救他!”

鱼尺儿道:“可是,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朱岚坚决地道:“我可以找。不管他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他。”

鱼尺儿眼见她如此坚决,心中又是一动。此情此景,此言此语,虽只寥寥数语,竟能令人心旌神动,胸中为之一酸。她闭上了眼睛,心中默默地道:“二郎,你若还活着,我对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朱岚突然跪在了她面前,恳求道:“姑姑,你陪我去找他,好么?”

鱼尺儿缓缓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她,问道:“你叫我什么?”

朱岚迟疑了一下,小心地道:“我叫你‘姑姑’,你若不喜欢,我可以叫你……叫你……”

鱼尺儿道:“你对秦小楼也是这般叫法?”

朱岚怔了一下,皱起了蛾眉,委屈地道:“我不知道叫什么好,小猴子这么叫她,我也就这么叫了。”

鱼尺儿苦笑一下,叹了一声,幽幽道:“莫说是她,便是那位沈姑娘,也一样貌比天仙,我又有哪一个比得上?”

她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疼痛,竟是不能自己,喃喃道:“二郎,见到了秦姑娘,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你心里,永远只有她一个。”

她定了定神,忽然对朱岚道:“你不要叫我姑姑,叫我师父吧。”

朱岚睁大了眼睛,道:“啊?叫……叫你师父?”

鱼尺儿看了她一眼,脸上一丝颓色转瞬即逝,又现出迷人的微笑,道:“你跟我走南闯北,深入虎穴,四处寻找那臭小子,自然要叫我师父。”

朱岚破涕为笑,忍不住拍手道:“太好了!你真的肯带我找他?”

鱼尺儿微微一笑,在她小脸上捏了一把,点头道:“还是‘你呀你呀’的,还不快拜了师父,跟我去找他?”

朱岚连忙拜倒,叩了几个响头,道:“师父在上,弟子朱岚有礼了。”

鱼尺儿笑靥如花,盈盈将她挽起,娇笑道:“好徒儿,真是乖巧伶俐,为师一定要好好爱护你。咱们这就启程吧。”当下挽了她的小手,双双径往林间深处走去。

朱岚跟着她前后走来,都是些荒草山道,眼见越走越深,路途也越加难走,不解地道:“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鱼尺儿回眸一笑,娇声道:“与其天南地北四处乱找,不如直闯虎穴。咱们就去金石先生的老巢,来个以逸待劳。”

朱岚仍不明白,又道:“小猴子会在那里么?”

鱼尺儿盈盈一笑,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只要他够聪明,不轻易说出断肠剑的下落,金石先生就不会杀他,一定带他回去。”

朱岚微微一笑,似是懂了些,点头道:“小猴子那么聪明,一定不会说的。对了师父,那个地方在哪儿呢?”

鱼尺儿嫣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笑意更浓了:“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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