倨傲，睥睨视之，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简短地道：“说。”

冷痕眼看百草翁现身，早离开了金石先生，回到朱岚身边，正欲拉她离去，听他们又提及断肠剑，想起父亲已逝，他们却仍不肯就此甘休，不由悲从中来，恨恨道：“你们这些大坏人，一个个逼得我爹走投无路。等我长大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百草翁一窒，向他看了一眼，脸上便有些不自在，但这神色一闪即逝，目光又落回金石先生脸上，微笑道：“老朽所言，正与这断肠剑有关。”

他说到这里，神情兴奋，脸上又浮起一丝浓浓的笑意：“依老朽看来，冷雪衣长剑所向，无所不破，固然英雄一世，只怕此时此刻，已不在人世了！”

金石先生神色蓦然一动，身子轻轻晃了一下，惊愕地道：“什么？你……说什么？！”

百草翁又是一笑，神色间颇有几分神秘，悠悠道：“老朽断肢难行，便在这山林草丛间苦熬了一夜，但见人来人往，或恨或怨，或痴或悲，一个个都下了峰来，却独独有一个人，至今没有见到。”

金石先生动容道：“你是说冷雪衣？”

“不错！正是他！”百草翁抚须而笑，叹道，“想那叶夫人楚楚动人，人见人怜。冷雪衣更是风流不羁，与之一段相思苦恋，缠绵悱恻，百转千回，难解难分。不料自她昨夜上山，便有琴声呜咽，悲凄不已。今日四更时分，她便一个人心灰意冷，失魂落魄地下峰而来。凡此种种，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金石先生听他天花乱坠的表述，原本握紧了拳头，两眼露出杀机，直听到他最后一句，这才缓缓松手，怔立良久，缓缓闭上了眼睛，摇头自语道：“冷雪衣……你不能死的。你还未见我，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百草翁有意无意向冷痕看了一眼，嘿嘿一笑，道：“他死则死矣，至于这断肠剑嘛……”

金石先生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中隐藏不住深深的失落，淡淡道：“怎么，难道你知道它的下落？”

百草翁摇了摇头，笑道：“这个我便不知了。只是此剑他一直剑不离身，冷雪衣既然未下山来，此剑多半还在山上。”

他自然不知，所谓的“剑不离身”，并非断肠神剑，无非是那柄木剑而已。金石先生虽已看破，却并不言明，只是微微一笑。

冷痕怒极，扑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领，咆哮道：“是你们！是你们逼死了我爹！我要杀了你！”一面疯狂地在他身上又踢又打，一面又想起了秦小楼，怔怔流下了眼泪，“姑姑，你到底在哪儿？”

百草翁初时还任由冷痕乱打，此刻见金石先生神色悲凄，便略一伸手扼住了他咽喉，恶狠狠地道：“臭小子，你再敢不尊师重道，为师便要清理门户了！”

冷痕被他喉口一扣，立刻便叫不出声，涨红了脸道：“你……你这……臭老鼠……”

朱岚大急，跪在百草翁跟前，摇着他的手臂，连声道：“快放开！你快放了他！”她忽然想起了金石先生，哭道，“求求你，求求快救救他！”

金石先生丝毫不为所动，蓦然木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忽然想起：“既然那是木剑，那么，真正的断肠剑呢？”一念及此，随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冷言道：“怎么，你还不放手么？”

百草翁并不在意，嘿嘿一笑，反问道：“做师父的教训弟子，先生也要插手么？”

金石先生眼睛一瞪，手中折扇倏然又张开，冷冷道：“你究竟是不是他师父，我不会去管。我只问你，你放是不放？”

百草翁眼看他折扇张开，虽然不动声色，但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忽然出手？心中虽然极不乐意，但审情度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松了手，气道：“他把我的灵丹吃了个精光，我还不能教训他一下？”

金石先生甚至连问也不问，只淡淡道：“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去问，也不会去管。但你若是杀了他，我决不饶你。”

百草翁无奈，只得慢慢松了手，气呼呼地道：“断肠剑的下落何其珍贵，我毫不避讳地告诉了你，你……你就这样对我？”

金石先生冷笑道：“不然你想怎样？难道要我杀人灭口？”

“你——”百草翁怒极，但身残气衰，又忌惮他三分，心里虽悔断了肠，终是不敢发作。

朱岚扶起冷痕，在他背上轻轻叩了几下，关切地道：“你怎么样了？还痛不痛？”

冷痕连连咳嗽数声，这才将气理顺，摇头笑道：“我没事，还死不了。”向百草翁啐了一口，恨恨道，“这臭老鼠，差点没掐死我。”又连连踢了几脚。

金石先生道：“够了，我们走。”

冷痕一呆，朝他做了个鬼脸，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好心，居然还会救我。”挽起朱岚的小手，当先大摇大摆走了起来。

金石先生面无表情，对百草翁看也不看一眼，竟跟在他二人身后去了。

百草翁心中恨恨不已，喘息片刻，已蕴积了一股真气，忽然曲杖一挥，破空而出，向着金石先生背后，直直击了过去。

眼看曲杖横扫，一招偷袭就要得手，蓦然间一股劲风当头而起，一时狂风大作，竟有摧山破石之势，将他身子掀起数十丈，远远地跌在地上。

百草翁但听一阵“咔嚓”之声，好似被生生拆散了似的，形神皆疲，百肢俱废，一时竟不知断了多少骨头，再也爬不起来了。

金石先生仿佛什么也没有做过，甚至连身子也没有转，仍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举止悠雅闲逸。

百草翁眼望着他扬长而去，口中狂喷鲜血不止，老泪纵横道：“我的灵丹，再也回不来了！如今这断肠剑，只怕也要落入他人之手！可恨可恨！”

他话刚说完，但闻一阵浓郁的娇香扑鼻而来，一个妖娆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她的脸上虽有忧愁，却又比娇笑更令人神魂颠倒。她的睫毛长长的，似附了一层盈盈粉泪，点缀在哀婉的双眸上，更令人心生爱怜。

她扑闪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百草翁，幽幽道：“你是说，断肠剑的下落，那个孩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