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10月26日 21:01
恢复了痞子本性。庆海抓起那家伙的收据单,边扯边说:“你他妈就是市立医院里的一个势利小人!”扯完后觉得不解气,又从桌子上操起来笔给他掰折了。搞完破坏后庆海挑衅地看着那人。
此人一动不动,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看起来真的是刚毕业的。
庆海转头对我说:“走,看他妈X啊!死了我埋你。”然后转头对那人说:“你赚钱是去买伟哥吗?”扭头便走。
我经过桌前时觉得不撒撒气心里不爽,于是对他说:“人在江湖泡,伟哥很重要。”
那人在我面前懦弱得像只柿子,我看他嘴唇动了动,觉得他挺可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赶快追上庆海,离开了医院。
融入夜色里之后我觉得我们俩真的像一对痞子。庆海愤愤地说:“败类!龌龊!渣滓!”
我无心附和,小心地在头皮上摸索,问他:“这伤真没事吧?”
庆海径直往前走,边走边说:“没事,顶多留个疤。没听说谁摔了一下头就挂掉的。”
我反驳说:“不对!电影里摔死的除了跳楼的都是摔的头啊!”
“反正没有谁摔了头开始一点事没有过两天又死的。”
我们摸回学校后,正赶上高三的下晚自习。我们俩突然意识到还不知道宿舍在什么位置。自从见到了教室,我们就不对宿舍再抱有什么幻想了,期待只要不是地下室就可以。终于我们在水房后面发现了一排危房,貌似宿舍。庆海又说这是厕所,可是不能解释为什么厕所外面挂满了衣服。而且很多人都是拎着水壶进去的。庆海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于是带头进去。
这个宿舍很像四合院,中间一个庭院供大家活动,四周全是房子,只有一个出口。我们在门口看到了二胖在刷刚买的PUMA鞋,一问才二十。二胖把我们领到宿舍,和大家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准备就寝。巧的是我和庆海还是上下铺,不过这次我在上面。俗话说的好啊,“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回该我踩他枕头了。
我们刚躺下就熄灯了,隐约看的到宿舍里有八个床位,不到十平米,和奥斯维辛集中营有的一拼。黑暗中有个哥们捧着个机器在放歌。“我的心太乱/要一些空白/你若是明白/让我暂时的离开/我的心太乱/不敢再贪更多爱/想哭的我/却怎么哭也哭不出来……”小刚唱着唱着成了阿杜,那人拍了拍机器,说:“都睡吧,没电了。”
这时候,有人缓缓推门进来了,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肖通……我的鞋开胶了。”
在这个宿舍里住久了对精神很不好。因为从教室归来看到这些房子的时候总是恨恨地想“怎么还不塌啊?”睡在床上又会想“你可千万别塌啊!”等从里面出来回头望的时候又会诅咒“有种你现在就塌!”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百无聊赖的学校里每年还会出那么多神经病。
在这里我和庆海过得毫无生气,每天就是在混吃等死。庆海给桂枝写了一封信,可惜不知道要送去哪个班级,于是天天捏着只差收信班级的信发呆。而我则听着音乐盒转啊转直到没电。
学校里似乎觉得让大家把钱浪费在电玩和台球上太不值得了,古人有训: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让大家把这些不该随便浪费的钱浪费在该浪费的地方吧,比如学校里。于是学校颁布文件呼吁大家订购某某厂家的知名乳品,虽然全校几千口子人没有谁知道这个厂子。不过其产品倒是享誉全国——猛牛酸酸乳。
乍一看让人以为是西班牙斗牛场倒闭,牛爸们下海靠挤胸赚钱了。教务主任在校会上强调指出,本产品和蒙牛酸酸乳不只是名字相似,其营养成分、微量元素、产品配方以及奶源都可以与蒙牛抗衡。最重要的是现在处于市场开发阶段,保本销售,每袋只要六毛钱。此消息一出,班里立刻炸开锅了。我们三个商量好先看看一个星期后有无人员伤亡再行定夺,而几个面黄肌瘦的家伙已经叫嚣着要订购,并说:“日本为什么那么强盛?人家就是喝牛奶喝出来的!要不都说日本是牛奶养大的民族?”
我不否认很多自诩为专家的人说日本是“牛奶养大的民族”,非把其强盛和一头头白底黑花的畜生牵扯到一起。但是作为爷爷被鬼子追着满镇跑鞋都跑掉的中国人,我更喜欢称之为“狗娘养大的民族”。即使退一万步讲,日本就算真的是喝牛奶喝出来的,那也不可能是喝六毛钱一大碗的牛奶吧?
如果我们这一代要靠这牛奶出人头地,那除了数量之外什么都赶不上日本人了。
这天上午,我和庆海正在哇哇哇地背《阿房宫赋》。我语文天赋比较高,很快收工。庆海则憋的满脸褶子,如同揉皱的草纸。闫帅窝在一旁偷偷听随身听。晨读进行到一半,有一个哥们挎着包进来给人发奶。我笑着问庆海:“不行你也定一份吧,可能有用。”庆海瞪了我一眼,说:“我会背,你别提示啊。”
“我不提示不提示,你背吧。”
那人发到我身边的时候,冷不丁扔到我桌子上两包。我一愣,抬头说:“我没定……”却看到潘萌一脸坏笑地站在我的面前。
“没腚?没腚就赏哥哥个脸呗?”
老师不在,我陪潘萌在走廊窗口聊天。
潘萌让我一支烟,我摆摆手:“不会不会。”
潘萌点着了自己叼上,幽幽吐了个烟圈,问我:“在这怎么样啊?”
我说:“还能怎么样啊,混呗。对了,你不是跑业务吗?怎么也发奶了?”
“该跑的都跑完了,也只能发奶了啊。从前厂子里一个厂长,一个销售经理兼副厂长,四个小组长,二十个发奶工,再加上我一个跑业务的,看起来也像回事。现在倒好,一个厂长二十六个发奶工,谁看了都是黑作坊。不过幸好我有摩托,发得远,工资比从前的二把手还多三百,不然我才不在这混呢。”潘萌说着说着突然把烟掐灭塞在口袋里,然后微笑向着走廊另一头,我回身一看,校长来了。虽然步入社会这么久了,但是见了干教育的还是胆怯。没办法,做了多年学生的后遗症之一。
潘萌赶紧提起包,对快步上前的校长讨好道:“老师,我是来发奶的。”
校长恶狼一样扑上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狈啊。于是换了副面孔,微笑离去。下楼之前说了句:“好好干吧。”我把潘萌送到校园里摩托旁,帮他把包扔到后备筐里。潘萌扔给我两包奶,边打火边说:“以后每天我给你带两包过来,你喝着玩吧。”
我接住奶,说:“那多不好意思啊。”
“客气了不是?咱兄弟谁跟谁?再说了,一天四毛钱我还是请的起的。”潘萌继续打火,“你先回去吧,还有课呢。”
我没再推辞,转身回去。把奶扔给闫帅和庆海。发现庆海手里拿着我的音乐盒,我脸色一沉:“你翻我东西干嘛?”
庆海一脸委屈:“谁翻啦?你刚才跟那家伙出去的时候那么激动,差点把桌子蹭翻,你这东西就掉出来了。”
我猛然一惊,抱着盒子就冲了出去。潘萌果然还在像个机器一样麻木地打火。看到我下来,打火机有点不好意思:“嘿嘿,是该加润滑油了。没事儿没事儿,不用你帮忙,回去上课吧。”
他这么一推辞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不帮忙了,可是实在又帮不上什么忙,除非没油了推车。我亮出音乐盒,问潘萌:“你送奶去不去红星中学?”这学校是我在我们班的女生那打听出来的。
潘萌纳闷道:“不去啊,那离咱镇子近,不归我跑。有事?”
“我女朋友在那,有空你帮我把这个送过去吧。行不?”
潘萌一挺胸脯:“包我身上了!”这时候车子突然“突突突”吼了起来,发动了。潘萌一愣,喃喃道:“善有善报?”
“三班,叫谢小雅。”我补充道。
“行,好名字!”潘萌转了个大圈调头成功,绝尘而去。
我在背后大喊:“帮我换上电池!”
潘萌腾出一只手做了个OK的手势,转弯消失。
回到教室我心旷神怡,庆海和闫帅已经喝完了奶。庆海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道:“我说咋背不上来,就差这一包奶。”说罢拉过去我塞给我书要背,闭着眼憋了半天,庆海痛苦地睁开一只眼睛:“咱学的那文言文叫啥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