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10月26日 20:53
眼门口凉伞下的桌子,上面伏着一个睡觉的门卫。看得出他们工资高不到哪儿去,不然不至于一本合订本的杂志也要买盗版的。
进入校园深处发觉这还是一个挺大气的学校,甚至有一两颗树都长到了三层楼那么高。不过周围的树坑表示它们只是暂时没有被挖走卖掉。走到一个建筑后面,发现满地都是破碎的石雕,题材不是公司门口比较走俏的野兽就是校园里面比较畅销的教师,我相信这有一定的关联。质量之差让人觉得不可能是学校买来囤积居奇的。难道是潘多拉来中国旅游石化了一部分禽兽和教师?我不得而知。
在一堆废墟前我和庆海碰面,准备一起游览这满目疮痍的新学校。这里说它新只是说它是我们学习受教的新环境,跟它的建造年代和翻修频率幅度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走了不远后看到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雕像:一匹银亮的骏马昂起前蹄冲天嘶鸣,脚下是大大的地球,后脚落在了北冰洋上。庆海惊呼一声上前,抚摸着大理石地球仪说:“好气派的雕塑,大概是告诉我们要想骏马一样驰骋在自己的天地之间吧。”我看着看着悟出来点什么,说:“这是学校让我们立马滚蛋。”
庆海的梦想被扑灭后陪着我继续探索校园,在另一座建筑后面我们发现了一排低矮的双层楼房,因为前排积水较多,我们单纯的认为是厕所失修渗漏了并打赌哪层是男厕所,输的人要去女厕所门口大吼一声“有人吗?”招来校长后果自负。当我们俩小心翼翼接近的时候看到一楼的一个门里出来一个男的,没等我兴奋着推庆海上二楼就发现那男生手上还牵着一个女生。正当我们惊喜地发现这学校是混合厕所的时候,看到牌子上挂的既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男厕所”也不是庆海希望看到的“女厕所”,也不是“随便进”,而是“高一·十七班”。
也就是我和庆海的班。
我和庆海郁闷地走进厕所,此时应该是下课,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我和庆海走到最后一排寻了两个空座放下书包。靠墙的一个家伙带着耳机正在听歌,看见有人过来急忙摘下耳机,方便打招呼。我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哥们儿,我叫肖通,他,高庆海,都是刚刚分过来的。你怎么称呼?”面前的哥们把靠在墙上的背一挺,坐正后说:“闫帅,门三闫。你们是哪个学校来的?”庆海插话:“市五中,现在好像被本地人承包了做养鸡场了。”一阵沉默后,庆海不脸红地撒谎:“这学校看着还行啊。”闫帅打开一本娱乐杂志边看边说:“太垃圾了,三年了,走出去一个本科生,还是艺术系的。”我接过来话茬,说:“艺术系不错啊,我看学校里那些石雕是不是你们的学生雕的啊?”
闫帅说:“那是从前的厂子剩下的残次品,被校长堆那了。等它风化成石林呢。”我一愣,问:“你是说……这学校的前身是个石雕厂?”
“是啊?怎么了?这样的学校很多啊。你看你们学校不也养鸡了吗?有几个学校有历史啊?有历史的都建成旅游胜地了,你看黄埔军校。”
我点了点头,心里想:我还以为它前身是个化工厂呢。
放下书,我细致地环顾四周,发现一半在睡觉,一半在看书。书籍类型非黄即暴,再不就是玄幻八卦。有个兄台刚睡醒,爬起来就盯着前排的女生发呆,大腿上是沾着口水的黄书。
这个重组班上课的时候纪律井井有条,每个人都埋头苦读。老师刚出门教室里就翻天了,嗷嗷大叫群魔乱舞,而且是群色魔乱舞。这些人在叫什么呢?我给你描述一下我位置前面的哥们儿你就明白了。他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第199页到213页,歇斯底里地大喊:“二百一十四页在谁那?!快给我快给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庆海肚子首先提示我们应该去找点吃的了。我问闫帅:“一起去吃点不?不用你尽地主之宜。”或许是我后半句提醒到他了,闫帅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说真的不用你尽,他边摆手边说真的不用不用不用。
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单看这段对白,每个人都会觉得闫帅是个死抠。
在我们走之前,我想起来包里有我给小雅的音乐盒,于是转身跟闫帅喊了句:帮我们看好东西,别让人碰了。闫帅伸出一只手做了个“OK”的动作。
我们在学校后面发现了一个综合批发市场,发现这的造假猖獗程度照比我们家乡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套阿迪达斯的运动装只卖三十,讲讲价也就是二十块钱。庆海杵在门口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这身衣服除了布料之外和真阿迪有什么区别。研究到最后在店主爆发之前,庆海一拍脑门,指着商标惊叹道:“原来是他妈迪阿达斯!”我顺着闫帅的手瞅去,看到那一排字母的第一个字母“a”高了一点点成了迷你型的“d”。没等我夸完闫帅眼神犀利,店里面老板娘把饭盒子往桌子上“哐”的一放,汁液四溅,吓得闫帅拉着我赶快跑掉。
我们在里面逛来逛去,始终找不到敢吃的东西。庆海指着一家店无奈地说:“凉皮都是灰色的,咋吃?”最后庆海横了心买了俩火烧,心想里面就是狗屎馅的老子也看不到。正当我们准备吃狗屎的时候,天上一道炸雷,掀起了收摊的狂潮。数分钟过去后,这个露天市场里只剩下两个摊子了:卖雨具的和卖龙虾的。
我和庆海从摊子旁边跑过去,一个摊主说:“小伙子买点虾吧,正宗基围虾。现在买回去肯定不会干死。”我笑着说:“不买,我们是学生。”其实我要说的全文是“不买,我们是学生,祖国的花朵不要坑。”路过买雨具的摊子的时候,女老板笑脸相迎,一句连一句的“师傅师傅师傅”都没留住庆海向前迈去的步伐,有当年唐僧取经不入魔道的风范。不过毕竟不是真的取经人,没等我们走出市场,庆海发现满地积水就执意不肯再走了。俩摊主一看再不收摊八成就连人带货一起漂走了,于是赶快收拾东西。两人不知从哪儿推出来两辆三轮车,披上雨衣,三下五除二把货装上盖好,以防掉落或者游走。我和庆海在屋檐下站着吃掉火烧,默默羡慕着车里的龙虾。
二个摊主打了个招呼就分道扬镳,我暗暗呼唤雨伞大姐能从这条街上骑过去,就是三十块买把伞我也认了。很显然大姐看到了我们,而且和庆海相视而笑。我们看着她嘴一张一合在说话,可惜雨打在头顶的篷布上声音实在太大,天地间全是噼里啪啦的声响。不过看她笑眯眯的应该是快收摊了便宜卖给你们吧之类的话,于是我们都微笑着不住点头。当她骑近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然后我们俩看着大姐骑远,消失在雨幕中。庆海声情并茂地唱起了《你快回来》。
权衡再三,我们决定赶快冲回学校。因为这个菜市场地势低洼,而且下水管道都被菜叶子堵住了。汹涌的泥水有把一切不动的东西淹死的趋势。闫帅率先冲出去,我咬了咬牙,一个跨步迈过水坑,突然感到脚下一滑,仿佛整个重心移向头部,懵的一下我就失去了知觉。我朦胧中感觉脸上被什么东西哗哗地浇,不像是被人尿了,如果尿也是大象在尿。庆海在地上拉扯着我,不过地面湿滑,他也使不上劲,打了两三个趔趄后准备放弃,然后俯下身子用胳膊撑着地伏在我身上,给我挡屋檐上劈头盖脸浇下来的水柱。虽然这组动作实在不雅,不过这种情形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试着起来,发现使不上劲,决定和庆海一起放弃。转念一想,如果再下一会儿,我躺在地上肯定率先淹死。庆海回去跟乡里乡亲说我被一场雨淹死在菜市场了,大家八成都会觉得是我钻下水道捡菜叶子被臭水呛死的。于是我强行挣扎着起来,对庆海说:“哥们儿,扶我一把!”然后艰难地用手挥舞着勾到庆海的脖子,庆海使劲站起来,我也慢慢起来了,已经无心躲雨。庆海和我,一分钟前的匍匐者和仰卧者,终于重新直立行走了。
庆海架着我往学校赶去,怕伤口淋到沿着一排屋檐走。我脚下干爽,不过水柱子直直浇在庆海头顶,顺着脸颊流下来,庆海一言不发,生怕喝进去脏水。走到转弯处,屋檐消失。我放开庆海,套上套帽,两人撒腿飞奔。身后的大雨越下越大,我们不得不加快了速度。当我们俩看到学校的轮廓时竟然同时高兴地挥了挥拳头。世界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会没命地奔向自己深深厌恶的东西,是因为身后有自己深深深厌恶的东西在驱赶。我想起了老爸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他的旧友闫发东当时在村子的自留地挖了一片池塘养王八,形势喜人。可是半年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由于雨势实在是密集,那群王八全部顺着密集的雨丝游到天上去了别的地方。这是闫发东半夜不放心起来看池塘时亲眼看到的。人们都以为他是在撒谎,觉得一定是他偷偷藏起来了。可是又不能解释是他是如何在那样的一个夜晚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把四池子王八打捞一空而岸上沙地里的蛋一个没被踩到。当时他去保险公司索赔,信息采集的时候,采集员问他:“有目击者吗?”
他说:“有。”想了想又补充道,“我。”
采集员说:“你算是当事人,不算。”
他有些急了,说:“我是当事人也是目击者!”
采集员又说:“那有目击证人吗?”看他又发了个“我”的口型,对方赶紧补充上:“当事人不能算证人!”
他想了想,低头说:“没吧。”
采集员边写边说:“没……目……击……证……人……”写完就要夹在本子里交给保险公司人员。
闫叔当时就火了,虎着背要扑上去抢,被旁人按住后大吼大叫:“有目击者!”
采集员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摇摇头撕掉准备重新写,看闫叔情绪稳定了许多后开始边写边念:“有……目……击……者……无……目……击……证……人……”
最终保险公司象征性得赔了一部分,不过王八们去向不明,赔偿了了无几。回到家后,闫叔成天蹲在池子边望蛋欲穿,乡亲们看他实在可怜,又拿不出证据说他的天方夜谭是假的,所以都从背后议论变为了背后同情议论。权当是多了个饭后扯蛋的话题。这里还有一个插曲:据说王八失踪了不久后,有一个农人下田去耕作,意外邂逅了四只王八。据老农回忆,当时把他吓了一跳,自己正在锄地,抬头伸伸腰发现四只王八凑了上来把他包围了。老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使了个反包围把他们全塞蛇皮袋子里带回去了。这个农民伯伯过得十分辛苦而且又十分勤劳(当然这都是他自己回忆的),一定是上苍被感动了送给他四只甲鱼补补身子。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四只甲鱼确实是从天而降,不过不是上苍送的。当时送他王八的人已经是只剩一堆王八蛋的穷光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