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堡的会议,似乎一直都在进行着,死了父亲就注定,没得消停,弄清楚是谁下手杀人,谁是主使后,还需商讨怎么处决杀人凶手,又该怎样讨伐远在他方的幕后主使人。
客厅内坐满了人,主人在上,宾客分坐两方,罪人在堂中,听后审判。
“诸位掌门,各路英雄及朋友,如今已真相大白,肆意破坏江湖安宁的是咱们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今日有八大掌门在此,需为我郭家堡讨个公道。”郭济北的声音在堂前响起。
各小门派众人皆不夸话,这话的担子压在把大掌门身上,与他们毫不相干,多说只会自讨没趣。
少林毕竟为天下第一大帮,方丈世仲佛学高深。大义凛然,在其余七大掌门都保持沉默时,他第一个站出来为郭家堡鸣冤。
“郭施主尽请放心,令尊无故遇害一事,老衲必会亲自问明封盟主,还郭家堡以公道。”
“方丈深明大义,在下佩服。不知其他七大掌门意下如何?”郭济北的目光依次扫过在座的七人。
七人各自对视点头,同道:“我等愿随郭少侠同赴应天府,问明封盟主。”
“好。”郭济北虽在夸赞,却是面无表情,他将目光投向其他中小门派掌门,“方今天下,全凭口舌之争,断然不能解决问题。历朝历代,没有战争,没有流血,没有牺牲,如何能建立一方霸业?商纣之残暴,周幽之昏庸,是仅凭几句话语就能唤醒他们的理智,再造一代盛世王朝吗?”
对于这位充满王者霸气的少年侠客的质问,众人皆保持沉默。毕竟封盟主坐镇江湖已有十年之久,真正鱼死网破,难免地动山摇。他们虽自称豪侠,也需等待,需慎重考虑。
众人皆不夸话,古山掌门沈文丰却不甘寂寞,抬起头问道:“郭少侠之意是,为了令尊,我们都得去拼命、去送死是吗?”
“沈掌门,在下敬重你是一派之主,不想和你争论。但沈掌门不要忘了,九年前,贵派忠义堂徐堂主冤死一事,沈掌门不会不知道是谁做的吧?”
沈文丰不语,古山门忠义堂堂主徐易被杀,是因有奸人宣传徐堂主与朝廷有来往,才被尸挂城楼来示众的。十年前,武林人士曾与朝廷大战过一场,整个江湖根基不稳,封盟主最痛恨江湖人与朝廷沟通,必是他严惩徐堂主的。但是,第二天传出消息,徐堂主是被人陷害的。此后,封盟主竟未对此做任何弥补与解释,甚至连那个肆意诋毁古山名声的奸人,也未得到应有的处罚。
郭济北将目光移至胜茗师太身上,“师太,贵派林大侠被封盟主废去一条手臂之事,想必师太记忆犹新。”
“吴掌门,贵派松阳道长无故被害,又是谁所为?”
他的目光继续移动,“方丈大师,贵派世镜大师与松阳道长一同被杀,是为了何事,莫非大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宋帮主,贵帮陈长老困死家中,是谁纵容黑道中人肆意妄为?”
“陆掌门,贵派周大侠被活活逼死,难道陆掌门未曾查出事实真相?”郭济北立起环视四周一遍,道,“各位,不必在下一一列举,几乎所有门派山庄在这十年内皆不安宁,只因封盟主所用非人。黑道兴起,正派势力衰虚,江湖动乱不断,类似无锡五雄等势力逐渐壮大,弄得江湖不似江湖,而是一群跳梁小丑进行滑稽表演的舞台。更为重要的是,封盟主还在各大门派、山庄安插江湖百雄,对咱们进行监视,这是极大的耻辱。真正的统治者,是以德服人,而非用武力威慑他人并时不时施加暴力。在下之意,是咱们同心协力,洗清这段耻辱,并非为了私人恩怨而将诸位牵扯进来。如果有谁觉得在下所言有误,不妨提出来。”
众人低头不语,他们何尝不知晓,一切都是封盟主在幕后操纵,但又能如何?封盟主权势威望兼具,谁能动得了他?
“诸位,容在下在此说一句。”杨琛站起来,抱拳对在场所有人施礼,“今日的封盟主,与昔年的颜盟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权势在手,他甚至有施暴天下的欲望。不受他统治的要杀,臣服于他的还是要杀。事到如今,形势所趋,已是不得不反。”
群雄皆在思索杨琛的一番话,唯独颜乘空出言反驳。
“杨琛,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对封盟主品足论道?还有颜某祖父已故多年,为何还要将他老人家拉出来戏语一番?”
“在下凭的是有目共睹,不像某些人,喜好认贼作父、为虎作伥也就算了,平日里还这般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实在可恨。”
“杨琛,你说谁认贼作父、目中无人?”颜乘空虽知杨琛指的是他,但他一时气愤也无法反驳,只好明知故问。
“在下所指何人,颜护卫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
“你……”颜乘空狠狠不能言,他真想去比武场和杨琛一决胜负,可是身为主人的郭济北不给他这个机会。
“来人,将颜少侠及张泉带下去。”有他们二人在此,似乎很难再行商议,况且他们是封盟主的人,讨伐一事,不可让他们知晓具体情况。
颜乘空及张泉被二人押了下去,郭济北道:“今日本是审问颜张二人,实则真相已明,审问只属多余,至于如何处决他们,还请八大掌门定夺。”
“阿弥陀佛,郭施主,自古
杀人的是兵刃,而指挥兵刃的乃是人。老衲认为,不妨先押禁他们,此后我等共赴应天府,与封盟主对峙。”
“大师所言有理,但在郭家堡期间,各门派皆需派出一名弟子,日夜坚守,以防逃脱。”郭济北,“各位掌门以为如何?”
众掌门都点头同意,各派皆分派一名弟子,进行相互监视,自然最好不过。
“郭少侠果然英明,就按郭少侠所说的办。”这是武当吴安雄的声音。
“诸位,在下还有话说。”杨琛道,“众所皆知,十年前,我锦气山庄被辱蒙羞,父兄相继惨死颜府大门外一事,如今在下已得知真相。今日在此向诸位说明,当年父兄惨死,乃属颜恒义女颜如凤所为,颜恒无故对锦气山庄施暴,在下请求八大掌门将事实公告天下,并为锦气山庄主持公道。”
“杨庄主所言可真属实?”吴安雄问。
“当然,此事由敖少侠亲口相告,在下相信敖少侠为人,对此深信不疑。这一结论,自然再真实不过。”
“杨庄主大可放心,今日本已有诸位英豪在此,皆可为证。我等日后必会尽全力通告天下,贵庄昔年遇害真相。”
“诸位掌门及江湖朋友,杨琛在此谢过。”
“杨庄主此时提出,是否希望我等对颜少侠加以处决?”吴安雄追问。
“不,敖少侠在告知在下真相实曾说过,昔日的恩怨不可延伸至后一代。然事情真相,需让天下人得知,锦气山庄不会一蹶不振。”
“好,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吴安雄与杨琛的父亲杨艺还是有几分交情的,不然今日也不会这般主动。
“吴掌门谬赞了。”
待众人都安静下来,郭济北道:“昨日,众掌门皆收到周庄沈庄主的喜帖,相邀前往井阳镇。诸位掌门觉得可去不可去?”
“沈庄主的喜帖,这其中是否有诈?”沈文丰问。
“沈庄主平日乐善好施,算是市井美谈,但他也涉足江湖,结交不少结交不少江湖朋友,不过突然邀请咱们,确实应该慎重考虑。”吴安雄道。
“不,在下觉得,这是天赐良机。”郭济北道,“不管他是何意图,我等都要前往应天府,而井阳镇距应天府不远,我等正好打着前去赴宴的幌子,赶去应天府,岂不两全其美?既没扫沈庄主的面子,有达到我们的目的。”
丐帮帮主宋金穹一直未夸话,此时不禁叫道:“不错,郭少侠分析得有理,宋某觉得此宴可赴。”
井阳镇上,在这个时候,本是灯火通明的。如今没有怀春院的欢愉,变得有几分沉寂,但并不失其活气。
果真是:
秦淮独立一奇葩,唤作凤鸣井阳花。
河东河西欢娱闹,客栈两头灯火瞎。
夜深人静,敖天行一人站在便民桥上吹着风,赏着月。
今晚的月亮并不算明亮,再过三天就是望日,那时明月高挂,这里也会迎来它空前的繁荣与拥挤。
月虽不明,赏月人的心是明澈的就行。望着高悬东方的七分圆月,他在想,这面月比铜镜更明,如玉是否也在看着这轮弯月呢?
秋风吹走静夜沙,弯月半轮临江挂。
欲问何处是天涯?千山万水风萧飒。
敖天行在外欣赏夜色,思念故人,而在桥头上,也隐身立着一人,是雪儿。见公子深夜外出,还未入睡的她不由跟了出来,远远望着独自伫立在月下的公子,她的心又是何等感伤。
当你一心一意去守望一个人,而他却豪无所觉,全然不在意近在咫尺的你,而只是思念与追求另外一个对他而言有些遥不可及的人,你的心,会好受吗?
现在的雪儿是多么后悔,后悔自己已经长大,后悔一天天逐渐迷恋上公子。她多希望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小女孩,整日和公子呆在一起,不管公子心中想的是谁,至少会一直留在她身边。是的,她真正后悔的,是自己为何要答应师父的要求来帮助公子。她若不离开,公子是否就会同她在深山里呆一辈子?她在想,以公子对玉姑娘的痴情,一座深山是困不住他的,甚至整个江湖都阻拦不了他,迟早有一天,他会明白过来,会不惜一切抛下自己出山去找寻玉姑娘的。如此,倒不如早让公子出来,至少现在的他不会憎恨自己自私,相反还会有几分感激。对她而言,这不已经足够了吗?
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强行留在自己身边,有什么意义呢?就算能留住一年两年,到时只会加深他对自己的憎恶。
有情人终成眷属,公子是有情人,而且还是个很深情的人,只可惜这个情不是对她,而永远只是玉姑娘。
雪儿开始祝福了,独自在月下祈祷。桥头上娇弱的身影,其实拥有一颗多么坚强的心。
这一切,都看在吴莲芳眼中。房门口的长廊前,吴莲芳静静望着他们。她在想,雪儿姑娘的心属于恩人无疑,那么恩人的心到底是属于谁呢?
敖天行在月下守望空寂的夜色,而在应天府江湖盟会内一片隐蔽的空间里,桂花树下,颜如玉也在仰头欣赏这一轮高悬天际的弯月。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天行,是否你也在欣赏这轮弯月?
轻风伴月院吹深,满庭秋色无杂尘。
屋顶小雀报喜讯,夜色漫天月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