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盟会的夜晚,灯火通明。前门后院仍有侍卫把守,依旧戒备森严。
在月光的普照下,一抹灰白色的人影迅速越墙进入盟会内大院之中,落地后快速翻滚而起,藏身院墙一角。避开几人的巡逻,跃身来到屋顶,施展无上轻功,有一排屋顶无声地来到盟会议事大厅上。
侧耳细听,屋内有何动静。隐隐闻得厅中有人在谈话,他轻轻揭开一片瓦向下望去。首先看到一位女子的背影,“如玉。”
他万份惊喜,由空洞内继续向前望去,是高坐在金龙宝椅上的武林盟主封坤。
只听得封坤道:“你当真不肯与老夫合作?”
那女子并不答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夫完全可以一掌毙了你。”封坤有些动怒了,“要知道,老夫从不顾旧情,不论你是何人,只要敢跟老夫作对,最终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女子似乎十分沉着,无论封坤怎样威逼恐吓,她都静静地看着封坤,丝毫不动容。
“你要想清楚,就算你可以不顾一切,那么你身边的亲人又会怎样看待生死呢?你能让他们陪你一起受罪吗?”
是的,屋顶上敖天行被封坤这句话触动了,他终于明白,如玉为何一直不肯出来和他相见。因为封坤经常这样威胁她,用自己的生死去牵制如玉。可是如玉不明白,纵是自己只身涉险,也不愿让如玉每天生活在痛苦中。他同样可以不畏惧死亡,唯恐如玉弃他而走。比如十三年前桂花林别离的那一天,得知如玉背弃了他们之间的爱,他忽然失去了理智,竟整整恨了她三年。后来他才真正懂得如玉的心,从此再不会怀疑她什么。
如玉是坚强的,看着下面那个坚定的背影,他认定她就是如玉。屋顶上的他是多么想跳到厅内,就算跟封坤大肆拼杀一番,也一定要就走如玉。可是他记得来此前雪儿是这样提醒他的:
“师兄,就算你和封坤拼命,也不一定能见到玉姐姐,不如你夜探江湖盟会,封坤必不会想到你会这样做,也就没有防备,所以你有机会找到玉姐姐所在,伺机救她脱险。记住,尽量避免和人动手,尤其是封坤,不然你和玉姐姐都会有危险。”
对,他会耐心地等,等待最佳时机。其实他本不想这么做的,可除此之外,也不会有更加光明磊落又可行的办法,所以他采纳了,为了如玉。
只见厅内那女子仍是无动于衷,对封坤的话语置若罔闻。
封坤似乎没耐心了,“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仔细想一想,想清楚了再给老夫答复。”
女子当然不会感激封坤,不管封坤说什么,她都只字不言,只等封坤耐心全无,再将她放回去。
“来人,将她带下去。”
屋上敖天行轻轻放回瓦片,探头注视着厅外,只见二人押着那位女子穿过长廊,转向后院走去。
封坤就在屋下厅内,他丝毫不敢大意,趴在原地未动,不能及时追上去看过究竟。但他只要知晓大体方向,定然可以随后追上去找到如玉。
封坤似乎为此大为气愤,静静坐在金龙宝椅上,也没准备离开。他不走,屋顶上的敖天行也一直未动。因为敖天行知道,只要他稍稍动一下,下面的封坤就会发现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所有意义。
终于,一盏茶功夫之后,封坤由议事厅内走了出来,对门口二人吩咐了几句什么,举步离去。
敖天行探头看着封坤离开之后,腾身而起,向刚才那位女子被押走的方向追去。纵身飞上一座更高的楼顶,探头张望,寻找如玉所在,只见方才押送女子的二人由远处一个房间走出。敖天行将目光锁定目标,待二人离去,飞身踏着屋顶前去,并纵身落入院中,迅速来到被他锁定的房门前,见四下无人,推门走了进去。
“如玉。”敖天行迫不及待地喊着。
那女子正背对门口宽衣,香肩微露,衣服还未去掉,闻有人推门进入,也不转头来看,随口略带责备的语气道:“玥儿,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进别人的房间要敲门知道吗?哪怕是娘的房间也不行,快把门关上。”
女子缓缓褪去外衣,粉背展露无疑。
敖天行吃了一惊,如玉这是怎么啦,竟说些糊涂话,不会是失去记忆了吧?封坤太狠毒了。他走上前去,闻得女子又道:“刚才又跑到哪儿去玩了?”
“如玉,我是天行,你怎么啦,不记得我吗?”
那女子这菜听出,进门的不是玥儿,而是一个男人。她急忙将衣服拉上,迅速扣好,转过身来,不明缘由便是一掌。在这江湖盟会内,胆敢有男人对她不敬,果真是找死。
敖天行未曾想到他认准的如玉会突然转身向他袭击,没有任何防备,闪躲不及,生生中了一掌。他被击退几步,感觉胸口一阵火辣,剧痛不止,分明是中了毒。此刻方才惊醒,他不仅中了毒,还中了计,不,那不是如玉。他抬头仔细看去,那女子虽生得艳丽动人,却哪里是自己一生追求的如玉。看着他气愤、略显年华的面容,似乎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可能女子也觉得他面熟,发呆地望着,未再动手击来。
“你不是盟会的人,你是谁?胆敢对本夫人不敬,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艳丽女子
问道。
“星大嫂?”敖天行突然想起十年前在凤凰台因星伟(颜恒的义子,十年前为得到颜如玉,不惜助纣为虐为颜恒掀起一场武林风波,与天下人为敌,最后被封坤所杀)之死而伤心离去的上任武林盟主叶剑锋之女叶忆芸。
那女子闻声有所动容,似乎还没有人这么教过她,但却绝对没有叫错。仔细打量敖天行之后,道:“你是,敖少侠?”
“不错,在下敖天行。”敖天行忍住痛楚抱拳道,“星大嫂,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叶忆芸虽然记起敖天行,但对他并不了解,仍有所防范。
“敖少侠为何回来此地?”
“在下……”敖天行转念道,“请问星大嫂为什么会在江湖盟会内?”
“敖少侠似乎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实不相瞒,在下怀疑如玉被封盟主囚禁在此,是来找如玉的。”
“原来敖少侠将我当做了颜如玉。”
敖天行点头,“星大嫂所言不错,在下并非有意侵犯星大嫂。”
“不知者不为罪,既是这样,又谈何侵犯?”叶忆芸得知敖天行来此真实目的,既然与己无关,便稍稍缓和了态度。
“多谢星大嫂宽容理解,”敖天行道,“敢问大搜是否见过如玉?”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欢快的叫声,“娘,玥儿回来啦!”
接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进屋来。小女孩看见敖天行,感觉不认识,快速绕过他跑到母亲身后,抬起头,用水亮亮的眼睛一直瞪着他。
“原来星大嫂已为人母,在下恭喜。”
“玥儿,叫敖叔叔。”叶忆芸将身后的女儿拉上前来。
“敖叔叔好,我叫星玥。”小女孩似乎不再害怕了。
敖天行蹲下身来,准备轻轻抚摸星玥的头,谁知胸口一阵剧痛使他不由缩回了手。他向后退开一步,微微运气逼毒。
“娘,敖叔叔怎么啦?”小星玥看见敖天行异常的举动,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她冰雪聪明,也能发现有些不对,抬头问娘亲。
叶忆芸并不回答,走到床边由床底拿出一个瓷瓶,揭开盖倒出一粒药丸,俯身给了小星玥。
“玥儿,给敖叔叔。”
“是,娘。”小星玥拿着药丸来到敖天行身边。
“在下莽撞,多谢星大嫂不加计较。”敖天行伸手有接药之势,不想星玥并不给他。
“叔叔蹲下,玥儿喂给你吃。”
敖天行微微一笑,蹲下身来轻抚小星玥的头。多么机灵可爱的小姑娘,有如十年前的雪儿。
小星玥将药丸送入敖天行嘴中,道:“叔叔好棒。”
“请问敖少侠可以带我们母女俩离开这里吗?”叶忆芸突然问。
敖天行这才想起,她们也是被封坤关在这里的。
“当然。”他怎么忍心说自己是为寻如玉而来,无法带上她们也一同离开。况且若叶忆芸知晓如玉所在,定会告诉他。
她已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无所畏惧、什么事都敢作敢为的粉红,聪慧之中,还隐藏着几分沉着。
“好,容我准备一下。”叶忆芸道,“玥儿,和敖叔叔一起到屋顶看星星,好不好?”
“好,玥儿最喜欢看星星了。”小星玥拉着敖天行的手,“敖叔叔愿意带星玥看星星吗?”
敖天行微笑着点头,这个小女孩初次见到自己,竟丝毫不畏惧他,还愿意跟他走。
“我们走吧!”
“嗯,好!”星玥高兴地叫着。
敖天行牵着星玥的小手,一起走出房间。来到院中,他抱起星玥,蹬地上跃来到屋顶。
两人坐在屋顶,抬头望着茫茫夜空。
小星玥抬起小手数着,“一,二,三……”她忽然转头看向敖天行,“叔叔,你喜欢坐在屋顶看星星吗?”
敖天行看着她,点头。他喜欢坐在一个没有人可以打扰的地方去静心想着自己愿意想的问题。
“那叔叔喜欢跟什么人一起坐在屋顶看星星呢?”
敖天行笑了,“叔叔喜欢跟喜欢的人一起坐在屋顶看星星。”话虽不无幽默之意,其实他指的是颜如玉。对着一个孩子,其意也在逗她开心。
小星玥闻言开心的笑了,“叔叔说话真有意思,星玥喜欢叔叔。”
如果十年前一生追求的梦便达成了,也许他现在正在一个不知名但绝对与世隔绝的地方,坐在屋顶陪着一个男孩或者女孩满怀幸福地数星星、看月亮吧!
“那敖叔叔喜欢星玥吗?”机灵的小女孩这样问敖天行。
敖天行笑了,再次点头。
小星玥也笑了,因为叔叔喜欢她。
“叔叔,那月亮里面有什么?”看着圆圆的月亮,星玥好奇地问。
“有与世无争的幸福。”
小星玥摇摇头,道:“星玥不懂。”
敖天行摸着她的头,“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的。”
“那我跟叔叔拉钩,”星玥伸出右手小指头,拉上敖天行的小指,“如果星玥长大了还不明白就来问叔叔,好不好?”
“好。”敖天行不愿扫了一个小孩童真的兴致,若干年之后,谁又会知道,曾经相识的人那时会在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