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7月23日 20:49
威严锐减的小瑕疵。
难道只有在战场上才能表现出细致一面的粗旷父亲很早就察觉自己这个无关痛痒的小毛病。看着手里侯爵父亲当作礼物送给自己的怀表,迪波梅克突然冒出一个自己觉得有些荒唐的想法。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波旁。”穿着一身与自身年纪不相符撩人水红色纱裙的黛丝走出已经快成她闺房的马车,蹭坐在被迪波梅克霸占大半的青石上委屈道。
‘沙漠中行走的旅人总会在饥渴难耐时找到一眼清泉,这是神的恩赐。’这是祖先是游牧部族的伊特雷帝国流传着的一句古老谚语。而在金钱能做绝大多事的市侩世界中,这个神便是那些每座城市懂得把握商机的初代建造者。
只要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再偏僻的地区,一个赶路的行人也能清晨从一座城市的床上起来,晚上躺在另一座城市的床上,而不是露宿荒野。
不过这个蕴含浓厚商业规律的法则显然不适用完成任务时不遗余力的费尔南多,自从在使领馆片刻不停催促迪波梅克赶路,又选了条荒凉僻静的小路,于是自然而然很悲剧的从挪登堡迈出的第一步就不在点上,之后步步也跟着不在点上。赶路的七天中,几乎每天都是在最适合赶路的时间达到能舒服过夜的城镇,在夜晚需要休息的时候躺在野外的帐篷中。而费尔南多这个老狮子身旁尽职尽责的狗腿子为了赶路又不肯用哪怕半天时间做调整。这让本来就瞧在嘉比里拉众多名媛为之着迷的禁卫长不顺眼的黛丝一路怨声载道积了满腔怨气。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再有一两天就我们可以进入波旁,不过还有个坏消息按照费尔南多的路线安排,即使到了波旁我们露宿野外也会是常事。你就别指望会有配上红酒的鲜嫩鹿肉晚餐和舒服的鹅绒大床。”迪波梅克毫不留情扑灭了身旁千金小燃起的希望小火苗。
“费尔南多你这个狗东西。”被手边一堆内容乱七八糟书籍毒害越来越像小媚娃的黛丝尖叫骂道。加上她那张本就带着几分冷艳妖媚的脸蛋,生起气来倒是有几分风味。
“黛丝小姐,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地方。”站在远处正指挥禁卫的费尔南多冲着黛丝弯腰行礼微笑道。无可挑剔的绅士派头。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黛丝顿时没了脾气,一路上她已经不止一次挑衅费尔南多,如果这个脾气不是一般好的禁卫长表现出稍有不满,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打断他一条狗腿。只是到现在为止费尔南多依然活蹦乱跳站在那里,而她依然只能闷闷不乐低头生闷气。
淑女和泼妇最大区别不在于一个妖娆动人荣辱不惊,一个面目可憎拳脚相向,而是看能不能占据道德的高地。这是黛丝放在马车中那本只教女人如何打扮的花枝招展勾引男人书籍中,不多几句让迪波梅克认同,隐含与外交之道相通的句子。
所谓幸运就是当陷入进退维谷窘境时,一张不必很大但很舒服的馅饼不偏不倚正砸在头上。而所谓不幸便是站在悬崖边刚想后退时,屁股上适时被人踢了一脚。
对于在洛姆镇浪荡了二十二年的海斯顿今天就是悲喜交加的一天。先是镇上最美的姑娘,海斯顿十四岁第一眼看见就一见钟情的娜拉终于经不起他八年如一日的软磨硬泡,终于跟着他偷偷溜进了自家的谷仓,正当海斯顿横刀立马准备把今天当作结束处-男生涯的里程碑的一天时,娜拉那个打算把漂亮女儿卖个好价钱的父亲在最不该出现也是最该出现的关键时刻及时杀到,硬生生将这个骑在自己女儿身上的混小子拽了下来。
本就理不直气不壮的海斯顿自然无论是内心还是身体上都没底气和本事与娜拉那个退伍老兵的父亲叫板。所以提着裤子撒开腿就往谷仓外跑,值得庆幸的被一条伤腿结束军旅生涯的老头子根本没办法追上他,直到听不见脾气暴躁的老头扬言要打断他三条腿之类的咒骂以及用衣服护住胸口的娜拉没心没肺的娇笑。喘着粗气的海斯顿才停下脚步。
海斯顿回头望了眼,确定那个拄着拐杖仍能收拾四、五个自己的老爷子没追上来,闻了闻刚在娜拉高耸的胸脯肆虐一番带着余香的双手,低声腹诽道:“老家伙,你的女儿就是一个被男人骑过的次数都快赶上镇上公猪数量的荡妇,你还真以为是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如果那位被花言巧语哄骗撩起裙摆的娜拉小姐听到这个忘恩负义的评价一定会觉得委屈,在这个伊特雷帝国边陲小镇别说公猪,就是把母猪一起算上也没几只。所以说作为洛姆镇第一美人的娜拉小姐贞洁程度绝对和小镇的贫困值成正比。
只在到嘴的馅饼上舔了一口的海斯顿像农闲时所有无所事事的农夫一样在不大的洛姆镇闲逛。其实,有个前几年刚下地狱酒鬼父亲的海斯顿严格地说不是真正的农夫,反而沾死于难产母亲的光带点高贵的贵族血统。不过,那个没看见儿子一眼的可怜女人除了留给海斯顿一星半点让他哄骗镇上娜拉这种花瓶的血统资本外,也只有条早被酒鬼父亲换酒的项链。
“这不是没吃到天鹅肉的海斯顿吗。”在海斯顿琢磨如何打发空虚时光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路边传来,同时伴随着一阵趋炎附势意图再明显不过的哄笑。
食物和交-配权,这是始终贯穿所有生物争斗根源的两颗矛盾的种子,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低等物种纯粹是为获取生存的食物和繁衍后代而相互争斗,而人类这样的高等物种,在文明的雨露浇灌下,食物的种子上结出了财富、土地、权力的果实,而交-配权的种子上则开出了女人、家族、遗产的花朵。
顺着声音海斯顿看见路边走来几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走在最前面是一个无论气质还是衣着都稍稍比其他人高出一个档次的年轻人。海斯顿先是皱了下眉,随后嘻笑道:“原来是西塞表哥呀。”
这个海斯顿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消息顷刻就传开的洛姆镇其实非常小,以至于最近六十年伊特雷帝国与波旁王朝摩擦最频繁的时期,波旁王朝的重装步兵也不曾看上这个边境小镇。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曾经是一个男爵的封地,也就是海斯顿和他所谓表哥的共同祖先。唯一的不同在家族谱系树上,海斯顿母亲这一支早早的没落枯萎,而从老祖先那里继承男爵爵位西塞父亲的一支则是小镇的土财主。
被海斯顿叫做表哥的西塞像被触动逆鳞一般顿时满脸怒气,在洛姆镇高人一等的他和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穷亲戚既没有财富、地位上冲突,也不存在家族继承权的羁绊。唯一让瞧海斯顿不顺眼的只是自己身上流淌的高贵血液竟然和海斯顿这个贱民一样。因为这个原因双方没少发生斗智斗勇的冲突。
“娜拉是我的女人,你敢碰她,今天我非打断你的腿。”原本只想挖苦海斯顿一下的西塞面目狰狞,阴狠道。他其实对霸占镇上最美姑娘并没多少兴趣,况且娜拉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花点钱就能砸成花痴的花瓶,只不过是拿这个即不高明也不光彩的理由当成开战的借口。
本来就被生活压榨出一抹奸猾的海斯顿很符合贵族眼中的刁民形象,并没迂腐地去解释,而是一不做二不休毫不客气一拳砸在他亲爱表哥的鼻子上,在先下手为强之后,接下来当然不是一个人单挑五六个对手,那是捍卫正义的骑士才做的事,一个不用辛苦经营自身形象的刁民这种时候自然是有多快跑多快。只是这一次海斯顿刚才从娜拉父亲拐杖下逃走的好运气,脚下一块不大的石子在这种时候适时证明了它的存在。逃跑中的海斯顿脚下一绊径直摔在地上。
再愚蠢的贵族在该落井下石、乘人之危时也能爆发出惊艳的天赋。捂着血流不止鼻子的西塞哪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带着一帮狗腿子一拥而上对运气不佳倒在地上的海斯顿开始群殴。
每个人一生中总会得到几次和幸运女神相视而笑的机会,是得到含情脉脉的媚眼,还是遭到不解风情的白眼。关键就看擦肩而过的瞬间敢不敢去搂这位喜欢愚弄世间女神纤细的小腰。
敢冒着被拐杖痛打的风险爬上娜拉,海斯顿显然不缺少搂女神小腰的勇气。这时路边正巧经过一只途经小镇的队伍,被暴打的海斯顿连滚带爬就窜了过去。
见到这只先前没留意的陌生队伍,西塞这个小霸王不由一愣,洛姆镇偶尔会有一些往来伊特雷帝国和波旁王朝间的吟游诗人以及做点走私生意的小商人,其中后者也是洛姆镇一大财源。只是这只二十几人的队伍怎么看都不属于二者。
作为洛姆镇为数不多的勉强算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西塞眼皮不由一跳,这些人里随便一个似乎都比自己的男爵父亲更有贵族气质。随后赶忙走过去这些贵客面前,弯腰行了个自认为优雅,其实拙劣不堪的贵族礼。以他那个男爵老爹都没见过的恭敬态度正色道:“尊贵的客人,这里我父亲的领地,我以主人的身份欢迎你们光临洛姆镇。我的父亲会为你们准备好丰盛的晚餐和舒适的房间。”
衡量一个贵族的权势,并不是看爵位高低,拥有多少财富,还是占有多少女人。而是看在牵一发动全身的利益纽带上,死于非命后能掀起大多的血雨腥风。一个被孤立的伯爵并不比皇帝脚下懂得讨好主人的猎犬要金贵。因此一个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宴会、猎场、床上形形色色交际场所的权贵要不停编制一张巨大的蛛网,努力把自己摆在一个对于别人来说唇亡齿寒的重要位置。
懂得这个浅显却多数人做不好道理的西塞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个结交权贵的机会。不过他抛出的这只橄榄枝并得到期望的回报,从这只带点神秘色彩的队伍中策马走出一位带着贵族职业化笑容的骑士,拒绝道:“十分感谢您的盛情邀请,但我们恐怕没有太多时间。”
西塞没料到对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看了眼离夜晚还有几个小时的天色,不懈道:“这位骑士大人,离这里最近的城市也要半夜才能达到,我不怀疑您面对困难的勇气,但既然有美酒为什么还要选择清水呢。”
马上的骑士没有说话,只是歉意地笑笑,策马继续向前从西塞身边走过。
望着从自己身旁经过一点点远去的队伍,等于是被扇了一巴掌的西塞脸上既没有人之常情的失落,也没有气急败坏的愤怒。而是洋溢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羡慕。等到他回过神发现海斯顿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