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7
写信,向我表示忏悔,哀求我,我也只好不计较这些了。不过,先生们,你们可以听我说一句结论性的话,那就是,天下再也没有像道格拉斯夫人这样爱丈夫、忠诚于丈夫的妻子。我还敢说,天下也没有比我更忠诚的朋友了。 ”
话说得热情洋溢、感情真挚,然而警官麦克唐纳还是没有转移话题,他问道:“你知道死者的结婚戒指被人从手指上取走了吧?”“看起来像是这样。”巴克说道。“你说‘看起来像’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这是事实啊!”
巴克这时看来有些惊惶不安和犹豫不决。他说道:“我说‘看起来像’,意思是,说不定是他自己把戒指取下来的呢。 ”“事实是戒指既然已经不见了,不管是什么人取下的,任何人都会由此想到一个问题:这婚姻和这桩惨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巴克耸了耸他那宽阔的肩膀。
“我不能硬说它让人想起什么,”巴克答道,“可是,如果你暗示:这件事不管是什么理由,可能反映出不利于道格拉斯夫人名誉的问题的话,”一瞬间,他双目燃起了怒火,然后他显然是拼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那么,你们的思路就是引入歧途了。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 ”
“我想,现在我没有什么事要问你了。”麦克唐纳冷冷地说道。
“还有一个小问题。”福尔摩斯问道,“当你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桌上只是点着一支蜡烛,是吗?”
“对,是这样。 ”
“你就从烛光中看到了发生的可怕事情吗?”
“不错。 ”
“你就马上按铃求援了吗?”
“是的。 ”
“他们来得特别快吗?”
“大概在一分钟之内就都来了。 ”
“可是,他们来到的时候,看到蜡烛已经熄灭,油灯已经点上,这似乎有点奇怪吧。 ”
巴克又表现出有点犹豫不决的样子。
“福尔摩斯先生,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奇怪的,”停了一下,他才答道,“蜡烛光很暗,我首先想到的是让屋子更亮一些。正好这灯就在桌子上,所以我就把灯点上了。 ”
“你把蜡烛吹灭的吗?”“是的。 ”福尔摩斯没有再提什么问题。巴克不慌不忙地看了我们每个人一眼,转身走出去。我觉得,他的行动似乎反映着对立情绪。
警官麦克唐纳派人给道格拉斯夫人送去一张纸条,大意是说,他将到她卧室去拜访。可是,她回答说,她要在餐室中会见我们。她现在走进来了,是个年方 30岁、身材颀长、容貌秀美的女子,沉默寡言,极为冷静沉着。我本以为她一定悲惨不安、心烦意乱,谁知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她确实面色苍白而瘦削,如同一个受过极大震惊的人一样。可是,她的举止却镇静自若,她那纤秀的手扶在桌上,和我的手一样,一点也没有颤抖。她那双悲伤、哀怨的眼睛,用带着探询的眼光扫视了我们大家一眼,然后突然转化成出其不意的话语,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发现么?”
这难道是我的错觉么?为什么她发问的时候带着惊恐,而不是希望的口气呢?“道格拉斯夫人,我们已经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麦克唐纳说道,“你尽可放心,我们不会忽略什么的。 ”
“请不要吝惜金钱,”她毫无表情、心平气和地说道,“我要求你们尽一切力量去查清。 ”“或许你能告诉我们有助于查清这件案子的事情吧?”“恐怕说不好,但是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告诉你们。 ”“我们听思西尔 ·巴克先生说你实际上没有看到,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到发生惨案的屋子里面去,对吗?”“没有去,巴克让我回到楼上去了。他恳求我回到我的卧室去。 ”“确实是这样,你听到了枪声,而且马上就下楼了。 ”“我穿上睡衣就下楼了。 ”“从你听到枪声,到巴克先生在楼下阻拦你,中间隔了多少时候?”“大约有两分钟吧,在这样的时刻是很难准确计算时间的。巴克先生恳求我不要过去。他说我是无能为力的。后来,女管家艾伦太太就把我扶回楼上了。这真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你能不能大体上告诉我们,你丈夫下楼多久你就听到了枪声?”“不,我说不清楚。因为他是从更衣室下楼的,我没有听到他走出去。因为他怕失火,所以每天晚上都要在庄园里绕一圈。我只知道他唯一害怕的就是火灾。”“道格拉斯夫人,这就是我想要谈到的问题。你和你丈夫是在英国才认识的,对不对?”“对,我们已经结婚 5年了。 ”“你听到他讲过在美洲发生过什么危及到他的事吗?”
道格拉斯夫人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答道:“对,我总觉得有一种危险在时刻威胁着他,但他不肯与我商量。这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我,顺便说一句,我们夫妻一向无比恩爱,推心置腹,而是因为他不想叫我担惊受怕。他认为,如果我知道了一切,就会惶惶不可终日。所以他就不声不响了。 ”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道格拉斯夫人脸上掠过一丝笑容,说道:“做丈夫的一生保守着秘密,而热爱着他的女人却一点也觉察不出,这可能吗?我可以从许多方面了解:从他避而不谈他在美洲生活的某些片段,从他采取的某些防范措施,从他偶尔流露出来的某些言语,从他注视某些不速之客的方式。所以,我完全可以肯定,他有一些有势力的仇人,他知道他们正在追踪他,所以他总是在防备着他们。因为我深信这点,所以这几年来,只要他回来得比预料得晚,我就十分恐惧。 ”
“我可以问一句吗?”福尔摩斯说道,“哪些话引起你注意呢?”
“恐怖谷,”女人回答道,“这就是我追问他时,他用的词儿。他说:‘我一直身陷恐怖谷中,至今也无从摆脱。难道我们就永远摆脱不开这恐怖谷了吗?’我看到他更失常时曾这样问过他。他回答说,‘有时我想,我们可能永远也摆脱不了啦。’”
“你想必问过他,‘恐怖谷’是什么意思吧?”
“我问过他,可是,他一听就脸色阴沉,连连摇头说:‘我们两个人中有一个处于它的魔影笼罩之下,这就够糟糕的了。希望上帝保佑,这不会落到你的头上。’这一定是有某一个真正的山谷,他曾在那里住过,而且在那里曾有一些可怕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这一点,我敢肯定——其他我就再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你们的了。 ”
“他从没有提过什么人的名字吗?”
“提到过的。 3年前,他打猎时出了意外,发烧的时候,曾经说过胡话。我记得他不断念叨一个名字,他说的时候,很愤怒,而且有些恐怖。这人的名字是迈金迪——身主迈金迪。后来他病好了,我问他,身主迈金迪是谁,他主管谁的身体?他哈哈一笑回答说,‘谢天谢地,他可不管我的身体。’我从他那里得到的全部情况也就是这些了。不过,身主迈金迪和恐怖谷之间一定是有关系的。 ”
“还有一点,”警官麦克唐纳说道,“你是在伦敦一家公寓里和道格拉斯先生相识的,并且在那儿和他订的婚,是吗?关于你们的婚事,有什么恋爱过程,有什么秘密的或是神秘的事吗?”
“恋爱过程是有的,总是要有恋爱过程的。可是,没有什么神秘的。”
“他没有情敌吗?”
“没有,那时候我根本还没有男朋友。 ”
“你当然听说了,他的结婚戒指被人拿走了。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假定是他过去生活里的仇人追踪到这里并下了毒手,那么,把他的结婚戒指拿走的原因可能是什么呢?”
一瞬间,我敢说道格拉斯夫人唇边掠过一丝微笑。
“这我实在说不上,”她回答道,“这实在是一件十分离奇古怪的事情。 ”
“好,我们不再多耽误你了,在这样的时刻来打扰你,我们十分抱歉,”麦克唐纳说道,“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问题,以后遇到时,我们再来问你吧。 ”
她站了起来。我看到,像刚才一样,她又用带有疑问的眼光扫视了我们一下:“你们对我的证词有什么看法呢?”这个问题真像是她已说出来一样。然后,她鞠了一躬,裙边轻扫地面,走出了房间。
“她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在她关上门之后,麦克唐纳沉思地说道,“巴克这个人一定常常到这里来的。他大概是一个特别受女人青睐的男子。他承认死者是个爱吃醋的人。他可能最清楚道格拉斯的醋意从何而来。还有结婚戒指的事情,你无法放过这些问题。对这个从死者手中夺走结婚戒指的人……福尔摩斯先生,你有什么看法呢?”
我的朋友坐在那里,两手托着下巴,深深地陷入沉思。这时他站起身来,拉响了传呼铃。
“埃姆斯,”当管家走进来的时候,福尔摩斯说道,“思西尔 ·巴克先生现在在哪儿?”“我去看看,先生。 ”埃姆斯一会儿就回来了,告诉我们巴克先生在花园里。“埃姆斯,你是否还记得昨晚你和巴克先生在书房的时候,他脚上穿的是什么?”“记得,福尔摩斯先生。他穿的是一双拖鞋。在他要去报警时,我才把长筒靴子交给他。 ”“现在这双拖鞋在哪里?”“现在还在大厅的椅子底下。 ”“很好,埃姆斯,我们要知道哪些是巴克先生的脚印,哪些是外来者的脚印,这当然很重要了。 ”“是的,先生。我注意到了那双拖鞋上已经染有血迹了,连我的鞋子上也是一样。”“根据当时屋里情况来看,那是相当自然的。很好,埃姆斯,如果我们要找你,我们会再拉铃的。 ”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书房里。福尔摩斯已经从大厅里拿来那双拖鞋。果然,如同埃姆斯说的那样,两只鞋底上都有黑色的血迹。“奇怪!”福尔摩斯站在窗前,就着阳光仔细察看,自言自语道,“真是十分奇怪!”福尔摩斯像猫似的猛跳过去,俯身把一只拖鞋放在窗台的血迹上。完全吻合。他默默地朝着几个同事笑了笑。
麦克唐纳兴奋得失去体统。他用地方口音像棍棒敲在栏杆上一样喋喋不休地讲起来。他大声喊道:“老兄!这是毫无疑义的了!是巴克自己印在窗上的。这比别的靴印要宽得多。我记得你说过是一双八字脚,而答案就在这里。不过,这是玩的什么把戏呢?福尔摩斯先生,这是什么把戏呢?”
“是啊,这是什么把戏呢?”我的朋友沉思地重复着麦克唐纳的话。怀特 ·梅森捂着嘴轻声地笑着,又以职业上特有的那种满意的心情搓着他那双肥大的手,满意地大声叫道:“我说过这桩案子了不起。果真是一点也不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