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7
、凶暴集于一身,倒像是一只小母狮。即使是现在,它已经死了而无法再移动,那张大嘴里似乎还在向外流淌着蓝色的火焰,那小小的、深陷而残忍的眼睛周围现出了一圈火环。我摸了摸它那发光的嘴尖,抬起手来,我的手指也在黑暗中发出光来。
“是磷。”我说。
“真是狡猾至极的安排,”福尔摩斯一边说着,一边闻着那只死狗,“并没有能影响它的嗅觉。真的十分抱歉,亨利爵士,让你受这样的惊吓。我本来以为我们要捉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猎犬,但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只。因为有雾,所以我们没能把它拦下。 ”
“但您最终还是救了我。 ”
“但却让您冒了这么大的险。您还能站起来吗?”
“再给我喝一口白兰地,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啊,请您扶我起来吧。照您的意思,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留您在这儿好了。今天晚上您已经不适合再参与进一步的冒险了。如果您愿意等等,我们中间会有个人陪您回庄园去的。 ”他想挣扎着站起来,但依旧虚弱得很,手脚都在打战。我们扶他走到一块石头旁,他坐了下来,用颤抖着的双手蒙着脸。“我们现在不得不离开您了,”福尔摩斯说,“还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每分钟都很重要。我们还有案件要处理,现在只需把那个人抓起来。 ”“要想从房子里把他找出来,可能性仅有千分之一,”我们又沿着小路快速往回走的时候,他接着说,“刚才那些枪声已经告诉了他——他的伎俩被揭穿了。 ”“那时,我们离他还有一段路,这场雾可能会把枪声挡下来。 ”“他一定是跟在那只猎犬后面,以便指挥它——这点你们完全可以相信。不,不,现在他已经逃走了!但我们还是搜寻一下房子,确认一下为好。 ”
宅邸的前门敞开着,我们一冲而入,快速从一间屋走往另一间屋,在走廊上碰到了一个惊恐万分的老仆人。除了饭厅外,整座房子一点灯光都看不到。福尔摩斯急忙把灯弄亮,找遍了整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但我们没有找到我们所寻找的那个人的丝毫痕迹,最后我们在二楼上发现有一间被锁起来的房间。
“里面有人!”雷斯垂德喊了起来,“我听到里面有东西在动。把这门打开!”
屋里传来了低弱的呻吟和沙沙的响声。福尔摩斯用脚底板踹向门锁,门一下子被踢开。我们三人端着手枪冲进屋去。但屋里并没有我们想要找的那个孤注一掷、胆大包天的混蛋。我们面前有一件非常奇怪而完全不能想象的东西,我们惊讶得呆立在当地。这间屋子布置得像是一座小型博物馆,墙上装着一排罩有玻璃盖的小匣,里面全是一些蝴蝶和飞蛾。那个狡猾多端、危险至极的人采集了这些东西,作为他平常的消遣活动。屋子中间有一根直立的木桩,应该是在某个时间为支撑横贯屋顶的被虫蛀了的老旧梁木而支起来的。这根柱子上捆着一个人,那人被布单捆绑得出不了声,无法立刻辨别出他的性别。一条手巾绕过他的脖子,系在他身后的柱子上。另一条手巾蒙住了他下半个脸,露出两只黑眼睛——眼中充满了痛苦与羞耻的表情,还带着害怕和怀疑——紧紧盯着我们。一会儿的工夫,我们就把那人嘴上和身上捆着的东西解了开来,斯台普敦太太就倒在我们的面前。她那美丽的头垂到胸前时,我们看到了她脖子上清晰的红色鞭痕。
“这个畜生!”福尔摩斯叫道,“喂,雷斯垂德,你的白兰地呢?把她安置到椅子上!她已因受虐而力竭晕过去了。 ”
她又睁开了眼睛。
“他安全了吗?”她问,“他跑掉了吗?”
“他从我们手里是逃不掉的,太太。 ”
“不是,不是,我不是指我丈夫。亨利爵士呢?他安全吗?”
“他很安全。 ”
“那只猎犬呢?”
“已经死了。 ”
她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长叹。
“感谢上帝!感谢上帝!噢,这个混蛋!看他是怎么对待我的!”她猛地拉起袖子,把胳膊露了出来,我们惊恐地看到上面伤痕累累。“但这并不算什么——并不算什么!他折磨、污损我的心灵。只要我心存一丝希望,如果他依然爱着我,即便是虐待、寂寞、欺骗的生活我也能忍受,但现在我明白了,对于他来说,我不过他用来欺骗的对象,用以作恶的工具。”她说着,突然伤心地痛哭起来。
“您对他毫无好感了,太太,”福尔摩斯说,“那么,请您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在哪儿找到他。假如您曾帮他做过什么坏事,现在就帮助我们来赎罪。 ”
“他只可能躲到一个地方去,”她答道,“那个泥潭中心的小岛上,有一座古时留下的锡矿,那只猎犬就被他藏在那儿,他在那儿做了其他的准备,就是为了可以躲避用的。他一定是跑到那儿去了。 ”
雾墙像雪白的羊毛一样,团团围在窗外。福尔摩斯手拿着灯,走向窗前。
“看,”他说,“今天晚上谁也找不到去往格林盆泥潭的路。 ” 她拍手大笑起来,眼里和牙齿上都闪烁着可怕的兴奋的光芒。
“他也许能找到走进去的路,但永远也别想再走出来,”她叫了起来,“今天晚上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到那些木棍路标。那些路标是我和他两个人插的,将穿过泥潭的小路标记出来,啊,如果我今天能把那些标记给拔掉就好了,那样的话,您就可以任其处置了!”
雾气消散前,任何追捕行动显然都是枉费心机。当时我们留下了雷斯垂德,让他守在房子里,福尔摩斯和我就和准男爵一起回巴斯克维尔庄园了。关于斯台普敦家人的真相再也不能隐瞒他了,当他听到他所爱的女人的真实身份,竟勇敢地承受了这样的打击。但今天晚上那场冒险带给他的震惊还是令他神不守舍,天亮前他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地躺倒在床上,莫蒂默医生被请了来照顾他。他俩已经决定在亨利爵士的精神康复之后,一起去做一次环球旅行。要知道在继承这份不祥的财产之前,他是多么的精神抖擞。现在这段奇特的经历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想通过这个故事让读者也能体会一下那极端的恐怖和模糊的臆测,这些东西很长时间里,在我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结局竟这样悲惨。
猎犬死后的第二天早上,大雾散尽,我们在斯台普敦太太的指引下,来到他们夫妻曾找出那条通过泥沼的小路的地方。看着她带我们追捕她的丈夫时表现出来的急切和兴奋的心情,我们就可以体会到这个女人过去的生活是多么的可怕。
我们留她站在一个狭长的半岛似的地方,那里有着坚实的泥煤质地面。越走到泥沼里,这样的地面就变得越是狭窄。在坚实地面的尽头,一根接一根的小木棍插在前方,沿着这些小木棍走过去的路,就是一般人无法通过的曲折小路,小路从一堆乱树丛延伸到另一堆乱树丛,在漂着绿沫的水洼和污浊的泥坑间蜿蜒向前延伸,繁茂的芦苇和青绿又黏滑的水草散发着腐朽的臭味,浓重的浊气扑面而来,我们不止一次地失足陷入没膝的、黑色的、颤动着的泥坑里,走了数码路程后,那污泥还是黏糊糊地沾在脚上甩都甩不掉。我们一路前行,污泥一直死死拖住我们的脚跟。当陷在泥里时,就像有一只恶毒的手将我们拖向淤泥深处,而且抓得那么紧、那么坚决。只有一次,我们看到了一点痕迹,说明曾有人在我们之先穿过了那条危险的路。在黏土地上的一堆棉草中间,露出了一件黑色的东西。福尔摩斯离开小路,只向旁边迈了一步,想抓住那个东西,就陷入了泥潭,直没腰部。如果不是我们在那儿将他拉出来,他可能再也不能站到坚硬的陆地上了。他举起一只黑色的高筒皮鞋,鞋里印着“麦尔斯 ·多伦多”的字样。
“这个泥浴还是值得一洗的,”他说,“这就是咱们的朋友亨利爵士丢失的那只皮鞋。 ”“一定是斯台普敦逃跑时丢在那里的。 ”“正是。他让猎犬闻了鞋味去追赶我们的朋友后,还把鞋留在手边,当他知道他的伎俩已经被识穿,想要逃跑时仍把它攥在手里,丢在了逃跑的路上。我们知道,至少一直到这里为止,他还是安全的。”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虽然我们可以作出很多推测,但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获得比这更多的信息了,根本无法从荒原上找出脚印。因为不断冒上来的泥浆很快就会把刚刚留下的脚印掩盖掉。因此在通过最后一段泥路后,我们踩上坚实的地面时,我们就立马开始寻找脚印,但还是一点影儿也没有看到。如果大地并没有说谎,那斯台普敦昨天挣扎着穿行浓雾之中,走向他那隐藏点的小岛时,并没有能到达目的地。在格林盆大泥潭中心的某个地方,大泥淖的污浊的黄泥浆已经将他吞没了。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就这样永远被埋在了那里。在隐藏他那凶猛的同伙的地方,那个被泥潭环绕起来的小岛上,我们找到许多斯台普敦留下的痕迹。一只大的驾驶盘和一个一半塞满了垃圾的竖井,说明这儿是一个废弃的矿坑。旁边还有矿工小屋残破不堪的遗迹,开矿的人们无疑被周围泥潭的恶臭给熏跑了。在一所小房子里,我们发现了一只马蹄铁、一条锁链和一些啃过的骨头,说明那儿就是那只野兽的隐藏之所。一具骨架横躺在断垣残壁间,上面还粘着一团棕色的毛。
“一只狗!”福尔摩斯说,“天哪,是一只卷毛西班牙猎犬。可怜的莫蒂默再也看不到他宠爱的那只狗了。嗯,我相信在这儿再也没有什么我们还没有弄清的秘密了。他可以把他的猎犬藏起来,但他无法让它不发出声音,所以人们才听到了那些叫声。那叫声即使是白天听到,也并不动听。他可以在急需时将猎犬关在麦利皮特房宅外的小屋里,但那样做要冒的险太大了,而且只有在他认为一切准备就绪时,才敢这样做。铁罐里的那些糊状物,无疑就是那猎犬身上抹着的发光物。他用了这种方法的初衷,大概是因为受了世代相传的地狱猎犬故事的启发,处心积虑要将查尔斯老爵士吓死。这也难怪那可怜而又残忍的犯人,看到这只猎犬在黑暗的荒原上窜来窜去,追在他的后面时,就像我们的朋友所做的那样,一面跑一面狂呼,即使我们自己也说不定会那么做。这确实是个狡猾至极的阴谋,因为这么做不仅可以把要谋害的人置于死地,而且还让农户们不会深入调查这只猎犬的来龙去脉。荒原上有很多人见过这只猎犬,但没有哪个农户见过它之后会敢于寻根问底。我在伦敦曾说过,华生,现在我再说一遍,我们还没有协助追捕过更加危险的人物,就是陷在那里边的那个人。”——他向广袤的、色彩斑驳的、散布着绿色斑点的泥潭挥舞着长臂,泥潭延伸向远处,直到与赤褐色的荒原山坡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