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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3 作者:柯南·道尔 本章字数:8446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6


第十一章

  

  岩岗上的人我用摘录自己日记的方法写成了上一章,叙述已经进行到 10月 18日。那些日子正是怪事频发并迅速发展,可怕的结局即将来临的时候。随后几天发生的事儿铭刻在我的记忆中很难忘却,即使没有当时的记录作参考,我也能讲出来。让我从两个极为重要的事实被搞清楚以后的那天说起吧。这里提到的两个事实,其中一个是特雷西峡谷的劳拉 ·里昂丝太太曾经给查尔斯 ·巴斯克维尔爵士写过信,并约他在他死亡的那个地点和时间相见。另一个事实就是,可以从山边的那些古人的石头小房子里找到那个潜藏在荒原里的人。掌握了这两个情况,我觉得如果我还不能让这片黑暗的地方远远露出一点微光,那我即便不是能力太低,也是勇气不足了。

  昨天傍晚,我没有机会将我当时了解到的有关里昂丝太太的事告诉准男爵,因为他和莫蒂默医生玩牌到很晚。今天早饭时,我才把我的发现告诉了他,并问他是否愿意陪我到特雷西峡谷去。刚开始他非常想要一起前去,但在考虑了一下后,似乎我们两人都认为如果我单独前去,结果可能会更好。因为我们的访问越是正式,所能得到的信息就会越少。于是我就把亨利爵士留在了家中,在驱车离开开始我的旅程的时候,心中并不是没有一点愧疚的。

  到达特雷西峡谷后,我让珀金斯安置好马匹,接着就去打探我到这里要探访的那位女士了。我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她的住所,位于这里中心的位置,很容易认出来。一个女仆很随便地带着我走进去,在我进入会客室时,一位坐在雷明顿牌打字机前的女士迅速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地对我表示了欢迎。但当她见我是个陌生人时,笑容就没有了。她重新坐下来,并问我来访的目的。

  里昂丝太太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她非常漂亮。她的双眼和头发都是深棕色的,两颊上的雀斑虽然不少,但对于像她这样拥有棕色皮肤的人来说,却是恰到好处的红润,就像微黄的玫瑰花心中藏着悦目的粉红一样。我再说一次,她让人产生的第一印象就是赞美。但我随后就发现了缺憾,她的脸孔总有些难以说明的不当之处,也许是因为她的表情略带粗犷,也许是她略显僵硬的眼神,略显松弛的嘴唇,这都使她完美的容貌出现了一丝瑕疵。当然这些都是之后产生的想法,当时我只知道我站在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的面前,听着她问我来访的目的。直到那时,我才真的认识到我的使命是多么的棘手。

  “我有幸地,”我说,“认识您的父亲。 ”这样的自我介绍做得并不聪明,从那女子的反应上我可以感觉得出来。

  “我父亲和我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她说,“我没有亏欠他什么,他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朋友。如果没有已故的查尔斯 ·巴斯克维尔爵士,以及一些别的好心肠的人,也许我早就饿死了,我父亲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

  “我是因为已故的查尔斯 ·巴斯克维尔爵士的事,才来这里来拜访您的。 ”女士的面孔因为惊恐而变得苍白起来,脸上的雀斑因此变得更加明显。“关于他的事,我能告诉您什么呢?”她问,手指神经质地玩弄着打字机上的标点符号键。“您认识他,对吧?”“我已经说过了,对于他的好意,我非常感激。我还能自立生活便是因为他在我身处可悲处境的时候给予了关心。 ”“您和他通过信吗?”

  女士迅速抬起头来,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您问这些问题的用意何在?”她厉声问道。“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有丑闻传出去。我在这里问你,总比让事情传出去弄得无法收拾要好一些吧。 ”她沉默不语,面孔依然十分苍白。最后她抬起头来,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挑战的神色。“好吧,我告诉你,”她说,“您的问题是什么?”“您和查尔斯爵士通过信吗?”“我确实给他写过一两次信,以表达对他的好意和慷慨的感谢。 ”“寄出信件的日期您还记得吗?”“不记得了。 ”“您和他见过面吗?”“见过,他到特雷西峡谷来的时候见过一两次。他是个很不爱出风头的人,他宁愿暗地里做好事。 ”“可是,如果您见到他的次数不多,但而又很少给他写信的话,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您的事,以至于像您所说的那样来帮助您呢?”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这个我认为是难于回答的问题。

  “有几个绅士知道我的可悲的处境,他们共同帮助了我。一个是斯台普敦先生,他是查尔斯爵士的邻居和密友,他也有一副好心肠,查尔斯爵士就是通过他知道我的事的。 ”

  我知道查尔斯 ·巴斯克维尔爵士曾有几次邀请斯台普敦负责为他分发救济金,所以女子的话听来也有几分道理。“您曾经写信给查尔斯爵士,邀他与您见面吗?”我继续问。

  里昂丝太太的脸又气得红起来。

  “先生,这样的问题真是毫无道理。 ”

  “我很抱歉,太太,但我不得不再问一遍。 ”

  “那么我就回答吧,绝对没有。 ”

  “在查尔斯爵士死的那天,也没有吗?”

  她脸上的红色立马褪去,一张死灰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那焦枯的嘴唇中再也说不出“没有”二字。比起说我听到了,说我看出了这一点似乎更为准确。

  “一定是您的记忆愚弄了您,”我说,“我甚至能够背出您那封信中的一段来,是这样的:‘您是一位君子,请您千万要把这封信烧掉,并在 10点钟的时候到栅门那儿去。 ’”

  当时,我以为她已经晕过去了,但她尽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难道天下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君子吗?!”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您冤枉查尔斯爵士了。他的确已经把信件烧掉了,但有时候一封被烧掉的信,还是可以认出上面的字迹。现在您承认您曾写过这封信吧!”“是的,我写过,”她喊着,与此同时,将满腔心事都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是我写的。为什么我要否认这件事呢?我没有理由要因此感到可耻,我希望他能帮助我,我相信如果我能亲自见到他,就能获得他的帮助,所以我才请求他与我会面。 ”

  “但为什么要约在那样的时间呢?”“因为那时我刚得知他第二天就要去伦敦的消息,而且或许一去要几个月。

  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我又无法早点赶到那儿。 ”

  “但为什么要约在园子里,而不是在房子里会面呢?”

  “您想,一个女子能在那个时候单独到一个单身汉的家里去吗?”

  “噢,您到达那儿之后,有什么事发生吗?”

  “我并没有去。 ”

  “里昂丝太太!”

  “没有去,我可以拿一切自认为最神圣的东西发誓。我没有去,我被一件事耽搁了。 ”“那是什么事呢?”“是一件私事,我不能说。 ”“那么您承认您曾与查尔斯爵士约定见面,就在他死亡的那个时间和地点,但您又否认自己守约前去。 ”“事实就是这样。 ”我一再盘问她,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里昂丝太太,”最后我结束了这次漫长而又毫无结果的拜访,站起来说,“因为您不愿意把所知道的事情彻底地说出来,您将背负起沉重的责任,这样做您将使自己处于非常危险的位置。假如我不得不把警察叫来协助调查,您就会知道您要担负多么大的嫌疑。如果您是清白无罪的,为什么刚开始要否认那一天曾写信给查尔斯爵士呢?”

  “我害怕人们会因此而得出错误的推断,那样我就可能被卷入一件丑闻当中了。”“那么您又为什么那样迫切地要求查尔斯爵士把您的信毁掉呢?”“如果您已经读过那封信的话,您就应该知道了。 ”“我并没有说我读过信的全部啊。 ”“您却引用了其中的一部分。 ”“我只引用了附言部分,我说过,那封信已经被烧掉,而且并非整个信件都能辨认得出来。我还要问您,为什么您那样迫切地要求查尔斯爵士把他临死那天收到的这封信毁掉呢?”“因为上面所说的事纯属私事。 ”“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这样做可以避开公开的追究吧。 ”“那么我就告诉您吧,如果您曾耳闻过一些关于我的悲惨经历,您大概会知道我曾经草率地结过婚,之后又为之懊悔。 ”“这我听到过了。 ”“我不断受到我已厌恶透顶的丈夫的迫害。法律在袒护他,每天我都面临着被迫与他同居的可能。在我写那封信给查尔斯爵士的时候,我听说假如我能支付一笔钱的话,我就可能重获自由。这就是我所期待的一切——宁静、幸福、自尊——这就是一切。我知道查尔斯爵士是个慷慨的人,而且我想,如果他能听我亲口说出这件事,他就一定会帮我的。 ”

  “那么您为什么又没去呢?”“因为就在那时,我从别的地方得到了帮助。 ”“那么,为什么您没有写信给查尔斯爵士解释这件事呢?”“如果我没有在第二天早晨的报纸上看到他的噩耗,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

  女子的叙述前后相符,我把能问的问题都问了,也找不出任何破绽。我只能查一下,是不是就在悲剧发生的时候,或是悲剧发生的前后,她的确曾试图通过法律手段,向她的丈夫提过离婚诉讼。

  如果她确实去过巴斯克维尔庄园,她敢说自己没有去过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她要到那里就必须得坐马车,如果是那样,她回到特雷西峡谷的时间就要到隔天早上了,如果有这么一次远行,恐怕无法神不知鬼不觉。所以,她说实话的可能性很大,或者说至少其中一部分是事实。我垂头丧气地返回,这条路再度被堵上了,仿佛在我想走上的任何一条可达目的地的路上,这堵墙就横在那里。但我越是想象那女子的脸孔和神情,就越觉得她对我隐藏了什么。她的脸为什么会变得那么苍白呢?为什么她总是要竭力否认事实,只有迫不得已才肯承认?惨剧发生后,她为什么会保持沉默?这些问题的解释自然不会像她说给我听的那么简单。现在,我已无法在此路上继续前进,只能将注意力转到荒原上的石屋上,去搜寻其他的线索。

  但在这条路同样也不明朗,在驱车返回的路上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我看到山连着山,那里遗留着古人生活的痕迹。巴里摩尔说的是知道那个怪人住在一间废弃小石房子中,但在整个荒原的范围里,有成百成千的小石屋。所幸的是,我曾见过在黑岩岗顶上站着的那个人,那我就不妨以此为线索开始调查,而那个地方也应该成为搜寻的中心点。我应当从那儿开始,查看荒原上的每一间小屋,直至找到我要找的那一间为止。如果那人还在房子里住着,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他是谁,为什么要这么长时期地跟踪我们,如果有必要,我甚至会用我的手枪来逼他说。或许他能混在摄政大街的人群里溜走,但在这荒凉的荒原中,恐怕他再无他法。但如果我找到那个小屋,而那人并不在那里,即使需要熬很长时间的夜,我也要等在那里,直到他出现。在伦敦的街上,福尔摩斯让他给溜了,如果我能在我的导师失败后查出他的身份,对我来说无疑一个极大的成功。

  我们的运气十分差,在案件的整个调查过程中一直如此,但时来运转的时候该到了。将好运带给我们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弗兰克兰先生。他胡须花白,面色红润,站在他那花园的门口,那园门端正地开向我即将要驶上的大道。

  “好啊,华生医生

,”他喊着,少见的有礼貌,“您真的必须让您的马休息一会儿,进来喝杯酒祝贺我吧。 ”

  在听到他对待女儿的方式后,我实在无法对他产生什么好感,但我急于把珀金斯和马车送回家,而且这确是个好机会。我下了车,给亨利爵士写了个便条,说明我要在晚饭时分散步回去。然后我就跟着弗兰克兰先生走进了他的饭厅。

  “今天真是不得了的一天,先生,对我来说,这是我一生当中最高兴的一天,”他不停地格格笑着,一面喊着,“我了结了两个案子。我一定要教训一下这儿的人们,让他们知道,法律就是法律。这儿还有一个人是不怕打官司!我已证实,一条公路完全从老米多吞的花园中心穿过,先生,那离他的前门还不到一百码的距离。您对此有何看法?那帮大人物真得该好好教训一番,他们也该晓得平民的权利是不能随意践踏的,这些混蛋!弗恩沃家常去野餐的那片树林也被我封了。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难道他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产权这回事存在?他们可以四处乱闯,随地乱丢垃圾。华生医生,这两个案子我都胜诉了。从约翰 ·摩兰爵士因为在自己的鸟兽畜养场里开枪被我告发以来,我的生活中还没遇到像今天这么得意的事。 ”

  “您究竟是凭什么控告他呢?”

  “看看记录吧,先生。值得一看——弗兰克兰对摩兰。高等法院。这场官司破费了我 200镑,可是我胜诉了。 ”

  “您得到什么好处呢?”

  “什么也没得到,先生,什么好处也没有得到。让我骄傲的是,我做这些事的时候,丝毫也没有考虑个人的利益。我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对社会的责任感。我确信,比如弗恩沃家的人今天晚上就可能把我扎成草人烧掉,他们上次这么做的时候,我就报告了警察,告诉他们应该制止这可耻的行为。县里的警察局真应该感到羞愧,先生,他们没有给我应得的保护。弗兰克兰对女王政府的诉讼,不久就会让社会各界注意到了。我曾对他们说,他们那样对我,总有一天要后悔的,现在我的话果真应验了。 ”

  “怎么回事?”我问。老头摆出了一副很自鸣得意的表情。“因为我本来能告诉他们一件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的事儿,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帮那些坏蛋的。 ”

  我本来一直在找脱身的机会,不再想听他闲扯些有的没的,但我这会儿又希望能多听到些什么。对这个荒唐的老家伙不通常理的怪脾气,我十分了解,只要你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就一定会引出他的怀疑,他就再也不会说了。

  “肯定是件偷猎的案子吧?”我带着漠不关心的神气说。

  “啊哈,伙计,这件案子可比那要重要得多了!荒原上的那个犯人怎么样了?”

  我听了大吃一惊。“难道说您知道他在哪儿吗?”我说。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确切的藏身地,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我可以帮警察把他抓捕归案。您不会从没想过,要抓捕这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获得食物的方法上着手,知道他从哪儿搞到吃的,不是就可以顺藤摸瓜了吗?”

  他的话已接近真相,这使我感到不安。“当然,”我说,“但您怎么会知道他的确是在荒原上呢?”“我知道,因为我亲眼见过那个给他送饭的人。 ”我为巴里摩尔担起心来。被这么个爱管闲事的不安分的老家伙抓住了把柄,那真是件很可怕的事。但他接下来话让我如释重负。

  “你一定会大吃一惊,如果您听说是一个小孩在给他送食物。每天,我都能从屋顶上的那架望远镜里看到那个小孩,因为他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经过同一条道路。除了去那儿见那个犯人,他还会到谁那儿去呢?”

  运气可真好呀!我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对这件事感兴趣。一个小孩!巴里摩尔曾说过,我们还没弄清是谁的那人就是由一个小孩给他送食物的。弗兰克兰发现的是有关他的线索,而不是那个犯人的踪迹。假如我能从这儿得到他所知之事,就可以省下漫长而费力的调查了。但我此时显然必须表现得对此漠不关心,并提出怀疑。

  “我想很可能是荒原上某个牧民的儿子在给他父亲送饭吧。 ”我只是表现得稍有不同见解,那个老顽固就会因此火冒三丈。他双眼充满了敌意,灰白的胡子像发怒的猫般直竖起来。

  “真的,先生!”他说,并且还指着外面那广袤的荒原,“您看到那边的黑色岩岗了吗?啊,您看到远处那长满荆棘的矮山了吗?那里是整个荒原里岩石最多的地方。那儿怎么可能会有牧人停留呢?先生!您的想法真是毫无道理。 ”

  我顺着他的意思回答说,因为我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情况,才会这么说。我表现出的服输态度令他大为满意,他的话也就自愿地多了起来。

  “您可以相信,先生,我提出一个确切的见解时,一定是有十分充分的根据的。我曾好几次看到那孩子带着他那些东西,一天一次,有时一天两次,我都能……等等,华生医生。是我眼花吗,还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山坡上正移动着?”

  约在几里外,在暗绿和灰色的背景下,我能看清楚的也只是一个小黑点。“来这儿,先生,来这儿!”弗兰克兰一边喊,一边冲到楼上,“您可以先亲眼看看,然后自己再做判断。 ”望远镜装在一只三脚架上,是一架庞大的仪器,被安置在平坦的铅板屋顶上。弗兰克兰把眼凑了上去,发出了满意的呼声。“快呀,华生医生,快来,不要等到他过了山!”

  那小孩确实就在那里,他的肩上扛着一小卷东西,正卖力地缓缓向山上移动着。当他走到最高点,在暗蓝色天空的衬托下,一下子我看到了那个衣衫不整的怪人。他偷偷摸摸地看着四周,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之后就消失在山的那一边。

  “哈,我说得对不对?”

  “当然了,那个小孩好像在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 ”

  “至于是什么样的任务,就连县上的警察都猜得出来,但我不会向他们说一个字,我要求您也保守秘密,华生医生。一个字也不要泄露,您明白吗?”

  “我不说就是了。 ”

  “他们对待我的态度太不像话——太过分了。等弗兰克兰对女王政府的诉讼内情大白天下后,我敢说全国都会因此群起激愤的。不管怎样,我也不会帮警察的忙。他们应该管我这个人,而不是被那群流氓绑在柱子上烧掉的那个代表我的草人。您不要走呀!您得帮我喝完这瓶,来庆祝我这次伟大的凯旋!”

  我谢绝了他的一切邀请,并成功地拒绝了他陪我散步回家的意愿。在他看得到我的时候,我一直顺着大路走,然后我就突然离开了大道,穿过荒原,朝着那孩子消失的那座山上走去。这时我一切都很顺利,我敢保证我绝不会因缺乏耐力和意志,从而错过命运之神送到我眼前的机会。

  当我抵达山顶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我脚下的山坡向阳的一面变成了金绿色,而阴面则完全笼罩在暗沉的阴影之中。遥远的天际线上,露出一抹苍凉的暮色,而在暮色中,奇形怪状的贝利弗和维克森岩岗就显得很是突兀。一望无垠的大地上,一派静谧。一只灰雁,或者是一只海鸥或麻鹬在高高的蓝色天空中展翅翱翔。浩瀚穹宇与苍凉大地间,这只飞鸟和我似乎就是这里绝无仅有的活物。荒漠的景色,孤独的感觉和我的神秘而急迫的任务让我不禁战栗了。那个孩子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但一些围成圈的古老石房子就在我脚下的一个山沟里,中间有一栋石屋还有屋顶,能够使里面的人免受日晒雨淋。我一发现这所石屋,心就不禁跳得快了,这一定就是那人的藏匿之所。我的脚终于要踏过他藏身之所的门槛——他的秘密就要被我揭开了。

  当我缓缓接近小屋时,我的脚步迈得十分小心谨慎,就像斯台普敦高举捕蝶网慢慢靠近落稳的蝴蝶一样。令我兴奋的是,这地方的确曾被用来住人的。乱石之间有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通向曾被当做门来使用,但此时已破烂不堪即将坍塌的入口。那个不明来历的人或许正躲在那儿,或是在荒原上游荡着。冒险的感觉使我的神经大为兴奋,我把烟头丢在一旁,摸着我那支左轮枪的枪柄,快速走到门口,向屋里一望,里面空空如也。

  但有很多迹象表明,我并没有找错地方。这里一定是那人的居住之所。新石器时代的古人曾睡过的石板上,放着由防雨布包着的几条毛毯。粗陋的石框里还有烧过的灰烬,一些厨具和半桶水放在旁边。那里的一堆横七竖八的空罐头盒表明那人在这儿已经待了不少时候了。当我的眼睛习惯了这种透过树叶照下来的纷乱的点点阳光之后,我又在屋角里发现了一只金属小杯和半瓶酒。小屋的中央是一块平整的石头,被当做桌子使用,上面放着一个小布包——那无疑就是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小孩肩上背的那个。布包里面有一块面包、一听牛舌罐头、两听桃罐头。当我察看完后重新放好时,心里一跳,因为我看到下面还有一张写着字的纸。

  我拿了起来,上面用铅笔潦潦草草写着:“华生医生曾到特雷西峡谷去过。 ”

  我手里拿着那张纸,站在那儿足足一分钟,思考这短信的用意。那么说这个秘密的人盯的不是亨利爵士的梢,而是在跟踪我。他没有亲自跟踪我,而是派了个人——也许就是那个孩子——跟着我,这就是他所写的报告。自从我来到荒原,每一步行动都被他看在眼中,并报告了上去。我感觉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像一张密密的网,无比巧妙地包围着我们,把我们拢得这样松,是为了在极端紧要的关头,让我们知道自己真的已被纠缠在网眼里了。既然有了一份报告,就可能还有,于是我就在屋里到处搜寻起来。但是我一无所获,也没有发现任何有力的迹象,让我推断出住在这奇怪地方的那个人的特征和意图。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一定有着斯巴达人式的习惯,并不太介意生活中的舒适度。

  我看了看屋顶开着的大口,想起那天倾盆大雨,更加意识到这个人有多么坚决的意志,多么想要达到目的,正因为有这样的意志,他才能在这么不舒适的地方居住。他是个狠心肠的敌人,还是保护着我们的天使呢?我决定在弄清一切事情之前,绝对不离开这小屋。外面的太阳已经落得很低了,西方火红和金色的余晖照着散布远处格林盆大泥潭中的水洼,片片红光反射出来。从那儿可以看到巴斯克维尔庄园的两座塔楼,远处那一片氤氲的烟雾表明那儿就是格林盆村,在这两个地方之间,斯台普敦家的房子藏在小山后方。傍晚金黄色的余光照耀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恬静。但此时的我看着这样的美景,却丝毫感受不到这大自然的静谧,反而因为迫在眼前的会面而茫然、恐惧,心中不禁在颤抖。我的神经跳动着,但我仍坚持自己的决定,坐在小屋黑暗的深处,耐心地等待主人的到来。

  然后,我终于听了他走来的声音,一阵皮鞋走在石头上发出的嗒嗒声从远处传来,一步步越走越近。我退回最黑暗的屋角,手插在口袋里,将左轮枪机扳好,我决定不会在能看清这人之前露面。那声音停住很久,表明他站住了。然后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一条黑影从石屋的开口投落下来。

  “真是个可爱的黄昏,亲爱的华生,”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我觉得你到外边来要比待在里面舒服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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