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6
,”他喊着,少见的有礼貌,“您真的必须让您的马休息一会儿,进来喝杯酒祝贺我吧。 ”
在听到他对待女儿的方式后,我实在无法对他产生什么好感,但我急于把珀金斯和马车送回家,而且这确是个好机会。我下了车,给亨利爵士写了个便条,说明我要在晚饭时分散步回去。然后我就跟着弗兰克兰先生走进了他的饭厅。
“今天真是不得了的一天,先生,对我来说,这是我一生当中最高兴的一天,”他不停地格格笑着,一面喊着,“我了结了两个案子。我一定要教训一下这儿的人们,让他们知道,法律就是法律。这儿还有一个人是不怕打官司!我已证实,一条公路完全从老米多吞的花园中心穿过,先生,那离他的前门还不到一百码的距离。您对此有何看法?那帮大人物真得该好好教训一番,他们也该晓得平民的权利是不能随意践踏的,这些混蛋!弗恩沃家常去野餐的那片树林也被我封了。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难道他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产权这回事存在?他们可以四处乱闯,随地乱丢垃圾。华生医生,这两个案子我都胜诉了。从约翰 ·摩兰爵士因为在自己的鸟兽畜养场里开枪被我告发以来,我的生活中还没遇到像今天这么得意的事。 ”
“您究竟是凭什么控告他呢?”
“看看记录吧,先生。值得一看——弗兰克兰对摩兰。高等法院。这场官司破费了我 200镑,可是我胜诉了。 ”
“您得到什么好处呢?”
“什么也没得到,先生,什么好处也没有得到。让我骄傲的是,我做这些事的时候,丝毫也没有考虑个人的利益。我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对社会的责任感。我确信,比如弗恩沃家的人今天晚上就可能把我扎成草人烧掉,他们上次这么做的时候,我就报告了警察,告诉他们应该制止这可耻的行为。县里的警察局真应该感到羞愧,先生,他们没有给我应得的保护。弗兰克兰对女王政府的诉讼,不久就会让社会各界注意到了。我曾对他们说,他们那样对我,总有一天要后悔的,现在我的话果真应验了。 ”
“怎么回事?”我问。老头摆出了一副很自鸣得意的表情。“因为我本来能告诉他们一件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的事儿,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帮那些坏蛋的。 ”
我本来一直在找脱身的机会,不再想听他闲扯些有的没的,但我这会儿又希望能多听到些什么。对这个荒唐的老家伙不通常理的怪脾气,我十分了解,只要你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就一定会引出他的怀疑,他就再也不会说了。
“肯定是件偷猎的案子吧?”我带着漠不关心的神气说。
“啊哈,伙计,这件案子可比那要重要得多了!荒原上的那个犯人怎么样了?”
我听了大吃一惊。“难道说您知道他在哪儿吗?”我说。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确切的藏身地,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我可以帮警察把他抓捕归案。您不会从没想过,要抓捕这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获得食物的方法上着手,知道他从哪儿搞到吃的,不是就可以顺藤摸瓜了吗?”
他的话已接近真相,这使我感到不安。“当然,”我说,“但您怎么会知道他的确是在荒原上呢?”“我知道,因为我亲眼见过那个给他送饭的人。 ”我为巴里摩尔担起心来。被这么个爱管闲事的不安分的老家伙抓住了把柄,那真是件很可怕的事。但他接下来话让我如释重负。
“你一定会大吃一惊,如果您听说是一个小孩在给他送食物。每天,我都能从屋顶上的那架望远镜里看到那个小孩,因为他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经过同一条道路。除了去那儿见那个犯人,他还会到谁那儿去呢?”
运气可真好呀!我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对这件事感兴趣。一个小孩!巴里摩尔曾说过,我们还没弄清是谁的那人就是由一个小孩给他送食物的。弗兰克兰发现的是有关他的线索,而不是那个犯人的踪迹。假如我能从这儿得到他所知之事,就可以省下漫长而费力的调查了。但我此时显然必须表现得对此漠不关心,并提出怀疑。
“我想很可能是荒原上某个牧民的儿子在给他父亲送饭吧。 ”我只是表现得稍有不同见解,那个老顽固就会因此火冒三丈。他双眼充满了敌意,灰白的胡子像发怒的猫般直竖起来。
“真的,先生!”他说,并且还指着外面那广袤的荒原,“您看到那边的黑色岩岗了吗?啊,您看到远处那长满荆棘的矮山了吗?那里是整个荒原里岩石最多的地方。那儿怎么可能会有牧人停留呢?先生!您的想法真是毫无道理。 ”
我顺着他的意思回答说,因为我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情况,才会这么说。我表现出的服输态度令他大为满意,他的话也就自愿地多了起来。
“您可以相信,先生,我提出一个确切的见解时,一定是有十分充分的根据的。我曾好几次看到那孩子带着他那些东西,一天一次,有时一天两次,我都能……等等,华生医生。是我眼花吗,还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山坡上正移动着?”
约在几里外,在暗绿和灰色的背景下,我能看清楚的也只是一个小黑点。“来这儿,先生,来这儿!”弗兰克兰一边喊,一边冲到楼上,“您可以先亲眼看看,然后自己再做判断。 ”望远镜装在一只三脚架上,是一架庞大的仪器,被安置在平坦的铅板屋顶上。弗兰克兰把眼凑了上去,发出了满意的呼声。“快呀,华生医生,快来,不要等到他过了山!”
那小孩确实就在那里,他的肩上扛着一小卷东西,正卖力地缓缓向山上移动着。当他走到最高点,在暗蓝色天空的衬托下,一下子我看到了那个衣衫不整的怪人。他偷偷摸摸地看着四周,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之后就消失在山的那一边。
“哈,我说得对不对?”
“当然了,那个小孩好像在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 ”
“至于是什么样的任务,就连县上的警察都猜得出来,但我不会向他们说一个字,我要求您也保守秘密,华生医生。一个字也不要泄露,您明白吗?”
“我不说就是了。 ”
“他们对待我的态度太不像话——太过分了。等弗兰克兰对女王政府的诉讼内情大白天下后,我敢说全国都会因此群起激愤的。不管怎样,我也不会帮警察的忙。他们应该管我这个人,而不是被那群流氓绑在柱子上烧掉的那个代表我的草人。您不要走呀!您得帮我喝完这瓶,来庆祝我这次伟大的凯旋!”
我谢绝了他的一切邀请,并成功地拒绝了他陪我散步回家的意愿。在他看得到我的时候,我一直顺着大路走,然后我就突然离开了大道,穿过荒原,朝着那孩子消失的那座山上走去。这时我一切都很顺利,我敢保证我绝不会因缺乏耐力和意志,从而错过命运之神送到我眼前的机会。
当我抵达山顶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我脚下的山坡向阳的一面变成了金绿色,而阴面则完全笼罩在暗沉的阴影之中。遥远的天际线上,露出一抹苍凉的暮色,而在暮色中,奇形怪状的贝利弗和维克森岩岗就显得很是突兀。一望无垠的大地上,一派静谧。一只灰雁,或者是一只海鸥或麻鹬在高高的蓝色天空中展翅翱翔。浩瀚穹宇与苍凉大地间,这只飞鸟和我似乎就是这里绝无仅有的活物。荒漠的景色,孤独的感觉和我的神秘而急迫的任务让我不禁战栗了。那个孩子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但一些围成圈的古老石房子就在我脚下的一个山沟里,中间有一栋石屋还有屋顶,能够使里面的人免受日晒雨淋。我一发现这所石屋,心就不禁跳得快了,这一定就是那人的藏匿之所。我的脚终于要踏过他藏身之所的门槛——他的秘密就要被我揭开了。
当我缓缓接近小屋时,我的脚步迈得十分小心谨慎,就像斯台普敦高举捕蝶网慢慢靠近落稳的蝴蝶一样。令我兴奋的是,这地方的确曾被用来住人的。乱石之间有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通向曾被当做门来使用,但此时已破烂不堪即将坍塌的入口。那个不明来历的人或许正躲在那儿,或是在荒原上游荡着。冒险的感觉使我的神经大为兴奋,我把烟头丢在一旁,摸着我那支左轮枪的枪柄,快速走到门口,向屋里一望,里面空空如也。
但有很多迹象表明,我并没有找错地方。这里一定是那人的居住之所。新石器时代的古人曾睡过的石板上,放着由防雨布包着的几条毛毯。粗陋的石框里还有烧过的灰烬,一些厨具和半桶水放在旁边。那里的一堆横七竖八的空罐头盒表明那人在这儿已经待了不少时候了。当我的眼睛习惯了这种透过树叶照下来的纷乱的点点阳光之后,我又在屋角里发现了一只金属小杯和半瓶酒。小屋的中央是一块平整的石头,被当做桌子使用,上面放着一个小布包——那无疑就是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小孩肩上背的那个。布包里面有一块面包、一听牛舌罐头、两听桃罐头。当我察看完后重新放好时,心里一跳,因为我看到下面还有一张写着字的纸。
我拿了起来,上面用铅笔潦潦草草写着:“华生医生曾到特雷西峡谷去过。 ”
我手里拿着那张纸,站在那儿足足一分钟,思考这短信的用意。那么说这个秘密的人盯的不是亨利爵士的梢,而是在跟踪我。他没有亲自跟踪我,而是派了个人——也许就是那个孩子——跟着我,这就是他所写的报告。自从我来到荒原,每一步行动都被他看在眼中,并报告了上去。我感觉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像一张密密的网,无比巧妙地包围着我们,把我们拢得这样松,是为了在极端紧要的关头,让我们知道自己真的已被纠缠在网眼里了。既然有了一份报告,就可能还有,于是我就在屋里到处搜寻起来。但是我一无所获,也没有发现任何有力的迹象,让我推断出住在这奇怪地方的那个人的特征和意图。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一定有着斯巴达人式的习惯,并不太介意生活中的舒适度。
我看了看屋顶开着的大口,想起那天倾盆大雨,更加意识到这个人有多么坚决的意志,多么想要达到目的,正因为有这样的意志,他才能在这么不舒适的地方居住。他是个狠心肠的敌人,还是保护着我们的天使呢?我决定在弄清一切事情之前,绝对不离开这小屋。外面的太阳已经落得很低了,西方火红和金色的余晖照着散布远处格林盆大泥潭中的水洼,片片红光反射出来。从那儿可以看到巴斯克维尔庄园的两座塔楼,远处那一片氤氲的烟雾表明那儿就是格林盆村,在这两个地方之间,斯台普敦家的房子藏在小山后方。傍晚金黄色的余光照耀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恬静。但此时的我看着这样的美景,却丝毫感受不到这大自然的静谧,反而因为迫在眼前的会面而茫然、恐惧,心中不禁在颤抖。我的神经跳动着,但我仍坚持自己的决定,坐在小屋黑暗的深处,耐心地等待主人的到来。
然后,我终于听了他走来的声音,一阵皮鞋走在石头上发出的嗒嗒声从远处传来,一步步越走越近。我退回最黑暗的屋角,手插在口袋里,将左轮枪机扳好,我决定不会在能看清这人之前露面。那声音停住很久,表明他站住了。然后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一条黑影从石屋的开口投落下来。
“真是个可爱的黄昏,亲爱的华生,”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我觉得你到外边来要比待在里面舒服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