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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修道院公学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2 作者:柯南·道尔 本章字数:20351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6


第二章修道院公学

  

  在贝克街的这座不大的舞台上,我们已经看到很多人的出场和退场都很不寻常,可是回想起来,只有曾经荣获硕士、博士等学位的桑尔尼克夫特 ·贺克斯塔布尔的初次造访最为突然,最为惊人。那张几乎印不下他的全部学术头衔的小名片刚刚送来几秒钟,他自己就紧跟着进来了。他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神情十分庄严,看上去既冷静又稳重。但是当他走进屋来随手关上门后,竟很快靠着桌子摇晃起来,随后便四肢无力地跌倒在地板上,那魁梧的身躯趴在壁炉前的平地毯上,失去了知觉。

  我们急忙站了起来,片刻之间,我们惊讶地、默默地注视着这艘庞大船只沉落海底,在辽阔的生命海洋上很显著地掀起了急剧的、致命的风暴。福尔摩斯很快拿起一个座垫放在他的头下,我也赶紧把白兰地送到他的唇边。他阴郁而又苍白的面孔上,布满了忧愁的皱纹,眼睛紧闭着,眼窝发黑,嘴角松弛而下垂,胡须没有修剪,看上去凹凸不平。衣领和衬衣染有长途旅行的灰尘,头发乱蓬蓬的。毫无疑问,躺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忧伤过度的人。

  福尔摩斯问:“华生,这是怎么一回事?”“极度衰竭,可能只是由于饥饿和疲劳导致的。”我一面说一面摸着他细微的脉搏,感到他的生命力已经由奔腾的泉源变成了涓涓细流。福尔摩斯从来人放表的口袋中拿出一张火车票,说:“这是从英格兰北部的麦克尔顿到伦敦的往返车票。现在还不到 12点,他一定动身很早。 ”过了一会儿,他那紧闭的眼睑开始颤动,他抬起头来用一双灰蒙蒙的呆滞的眼睛看着我们。接着他爬了起来,羞愧得脸色发红。

  “福尔摩斯先生,请原谅,我现在很衰弱,有点疲惫不堪。您最好能给我一杯牛奶和一块饼干,那样的话我一定会舒服些。谢谢您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亲自到这儿来是为了请您一定跟我走一趟。我怕电报不足以使您相信这个案件十分紧迫。 ”

  “您先恢复好了……”

  “我已经完全好了。我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虚弱。福尔摩斯先生,我希望您和我乘下一班火车到麦克尔顿去。 ”

  我的朋友摇了摇头。

  “我的同事华生医生会告诉您我们现在很忙。费尔斯文件案请我处理,还有阿巴加文尼家的谋杀案即将开庭审判。目前,除非是特别重大的案件,否则我不会离开伦敦。 ”

  我们的客人摊开双手大声说:“难道这还不重大!霍尔得芮斯公爵的独生子被劫走的事,您难道一点儿也没听说吗?”

  “什么!就是那位前任内阁大臣吗?”

  “正是他。我们曾经尽力不使新闻界知道,可是昨天晚上在环球剧院已有了流言,我想这事也许已经传到您的耳中了。 ”

  福尔摩斯急忙从许多本参考资料中,伸手取出“H”那卷。

  “霍尔得芮斯,第六世公爵、嘉德勋爵、枢密院顾问……头衔够多了!伯维利男爵、卡斯顿伯爵……天啊,多少头衔!‘自 1900年起任哈莱姆郡的郡长,于 1888年娶爱迪丝 ·查理 ·爱波多尔爵士的女儿,他系萨尔特尔勋爵的继承人和独生子,拥有 25万英亩土地,在兰开夏和威尔士有矿产。地址:卡尔顿住宅区;哈莱姆郡,霍尔得芮斯府邸;威尔士,班戈尔,卡斯顿城堡。 1872年海军大臣,曾任首席国务大臣……’他当然是国王最伟大的臣民之一喽!”

  “不但是最伟大的,而且还可能是最富有的。福尔摩斯先生,我知道您的专业能力过人,并且向来尽职尽责。我还可以告诉您,公爵大人亲自对我说过,谁能告诉他,他的儿子被劫持到什么地方去了,将会得到 5000镑的巨款,要是还能说出劫持他儿子的人的姓名,就会再加 1000镑。 ”

  福尔摩斯说:“啊,这样的报酬真的很丰厚!华生,我看我们就同贺克斯塔布尔博士到英格兰北部走一趟吧!贺克斯塔布尔博士,请您先喝牛奶,然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在什么时候和怎样发生的。最后请问,您这位修道院公学的博士与这个案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在出事后的第三天,您才来到这里,要我们献出绵薄之力。从您的未修剪的胡须能看出是过了 3天……”

  我们的客人用过了牛奶和饼干,他的一双眼睛重新发出光彩,脸颊渐渐红润起来,这时他开始有力而清晰地叙述事情的经过。

  “先生们,我先要告诉你们,修道院公学是一所预备学校,我是创建人也是校长。《贺克斯塔布尔对贺拉斯之管见》这本书或许会使您们想起我的名字。总而言之,修道院公学是出色的,在英格兰这所公学是最好、最优秀的预备学校。布莱克沃特地方的莱瓦斯托克伯爵以及卡其卡特 ·索姆兹爵士等人都把他们的儿子托付给我。三个星期以前,霍尔得芮斯公爵派了他的秘书王尔得先生来告诉我,他要把他的独生子和继承人、 10岁的萨尔特尔勋爵交给我管教。那时我感到我的学校已经达到辉煌,绝没想到这竟然是我一生中最悲惨厄运的前奏。

  “5月 1日这个孩子来到了学校,那时正是夏季学期的开始。他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少年,而且他本人很快地习惯了我们的生活。我可以告诉您,我相信我说话一向是谨慎的,可是出了这件不幸的事,我就不应当有所保留了。说实话,他在家并不太快乐。公爵的婚后生活并不安宁,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后来双方协议分居,公爵夫人定居在法国南部。这事是在不久以前发生的。我们知道这个孩子对于他的母亲感情更深。他的母亲离开霍尔得芮斯府以后,他就闷闷不乐,因此公爵才会把他送到我们学校来。他到校才两周,便和我们很熟悉了,而且他看上去十分快乐。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 5月 13日夜晚,就是这周星期一夜晚。他的房间在二楼,是个里间,要穿过另一间有两个孩子住的较大的房间才能走到。这两个孩子当晚并未察觉任何动静,所以能确信萨尔特尔不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他的窗户是开着的,窗上有一棵茁壮的常春藤连到地面。在地面上没有找到足迹,但是只有这个窗户是出走的唯一途径。

  “星期二上午 7点发现他已经失踪了,他的床是躺过的。临走以前,他完全穿好了衣服,就是他常穿的校服,黑色伊顿上衣和深灰色的裤子。没有痕迹显示有人进过屋子,若有喊叫和厮打的声音一定听得到,因为住在外面一间的年纪较大的孩子康特睡觉一向是很容易醒的。

  “发现萨尔特尔勋爵失踪以后,我立即召集全校点名,包括所有的学生、教师以及仆人。这时我们才确定了萨尔特尔不是独自出走的,因为德语教师黑底格也不见了。他的房间在二楼最后一间,和萨尔特尔勋爵的房间全朝着一个方向。他的床铺也是躺过的,但是他显然没有完全穿好衣服就走了,衬衣和袜子还在地板上。毫无疑问他是顺着常春藤下去的,在他着地的草地上,他的脚印清晰可见。他平日放在草地旁小棚子里的自行车那时也不见了。

  “黑底格和我在一起已有两年了,他来的时候带来的介绍信给他的评语很好,但他是个忧郁寡言的人,在教师和学生中不太受欢迎。逃亡者的踪影滴水不漏,直到现在,已经是星期四的上午了,还和星期二一样一无所知。当然,谁都知道英国伊顿公学所穿的校服上衣,长袖,前胸翻领较大,长短只到腰部。事后我们立刻到霍尔得芮斯府寻找过。府邸离学校不过几英里,我们以为他也许由于想家心切突然回到他父亲那儿了,但是在那儿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公爵万分焦虑,至于我自己,您二位已经亲眼看到了,这个事件的责任和由此引起的担忧使我晕倒在地,失去神志。福尔摩斯先生,我恳求您在这个案件上,使尽全力,在您的一生中怕是很难有能给您带来这样巨大利益的案子了。 ”

  歇洛克 ·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位不幸的校长的叙述。他紧锁的眉头,表明他对于这件事已经开始了完全投入的思考,根本不需要我的劝说了。因为不仅仅是报酬优厚,这个案子也引起了他那对于复杂的、非同寻常的案件的兴趣。他拿出他的笔记本记下了几件重要情况。

  他严厉地说:“您太疏忽了,没有早一点来找我,一直等到遇上巨大麻烦以后,才让我开始侦查。一个行家在常春藤和草地那儿竟会丝毫看不出线索,这是不可想象的。 ”“福尔摩斯先生,您不应该责怪我。公爵大人想要避开流言蜚语,他担心这会把他的家庭不幸公之于众。他对于流言之类简直深恶痛绝。 ”“官方不是已经做了一些调查了吗?”“是的,先生,但是结果使人大失所望。据报告,很快得到明显的线索,有人在邻近的火车站上看见一个孩子和一个青年乘早班火车。昨天晚上我们才知道,这两人被跟踪到了利物浦,结果查明他们和这个案件并无关系。我的心情如此沮丧和失望,彻夜未眠,然后乘早班火车径直来到了您这儿。 ”

  “我想在追踪这个虚假线索的时候,当地的调查不够重视吧?”“完全没有进行。 ”“所以有三天的时间白白浪费掉了。这个案件处理得太不妥当了。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承认这一点。 ”“可是这个案件应该能够得到最终解决。我很愿意研究这个案件,您了解这孩子和那位德语教师的关系吗?”“完全不了解。 ”“这个孩子是在他的班上吗?”“不是,而且我听说,这个孩子从来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这种情况倒是很少见。这孩子有自行车吗?”“没有。 ”“另外,还丢了一辆自行车吗?”“也没有。 ”“真的吗?”“是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这位德国人并没有在深夜里挟着这个孩子骑车出走。

  是吗?”“的确如此。 ”“那您该怎么解释呢?”“这辆自行车可能是个骗局。车也许被藏在某个地方,然后这两人徒步走掉了。”“很可能是这样的,不过拿自行车作幌子似乎相当荒谬,是不是?棚子里还有别的自行车吗?”“还有几辆。 ”“要是他想使人认为他们骑车走掉,他不会藏起两辆吗?”“我看他会的。 ”“当然他会。幌子的说法解释不通。但是这个线索可以作为调查的良好开端。

  总之,一辆自行车是不容易被隐藏或是毁掉的。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孩子失踪的前一天有人来看过他吗?”

  “没有。 ”

  “他收到过什么信没有?”

  “有一封。 ”

  “谁寄来的?”

  “他的父亲。 ”

  “您平常拆他的信看吗?”

  “当然不。 ”

  “您怎么知道是他的父亲寄来的呢?”

  “信封上有他家的家徽,笔迹是公爵特有的刚劲笔迹。并且,公爵也确认他写过。 ”

  “在这封信以前他什么时候还收到过信?”

  “收到这封信的前几天。 ”

  “那他收到过从法国来的信吗?”

  “从来没有。 ”

  “你应该明白我提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这个孩子不是被劫走就是自愿出走。如果是后者的情况,您一般会想到是外界的唆使,使这样小的孩子做出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客人来看他,教唆必然来自信中,所以我想要弄清谁和他通过信。 ”

  “恐怕我帮不了多大忙。我所知道的,只有他父亲和他通信。 ”

  “他父亲恰巧就在他失踪的那天给他写了信。父子之间的关系是很亲近的吗?”

  “公爵无论和谁都不亲近。他的心思全放在公众的重大问题上,对于一般的情感,他是无动于衷的。但是就公爵本人来说,他对这个孩子还是很好的。 ”

  “孩子的感情是在他母亲一边吧?”

  “的确如此。 ”

  “孩子这样说过吗?”

  “这倒没有。 ”

  “那么,对公爵说过呢?”

  “唉!那也没有。 ”

  “您怎么会知道的呢?”

  “公爵大人的秘书詹姆士 ·王尔得先生和我私下谈过,他告诉我这个孩子的感情倾向。 ”

  “我明白了。还要问一下,公爵最后送来的那封信,孩子走了以后在他的屋中找到没有?”

  “没有,他把信带走了。福尔摩斯先生,我看我们该去尤斯顿车站了。 ”

  “我要叫一辆四轮马车。过一刻钟我们就会再见到您。贺克斯塔布尔先生,假如您要往回打电报,最好是让您周围的人们以为调查仍然继续进行,是在利物浦,或是在这个假线索使你们想到的任何地方。同时,我要在您的学校附近暗中做点工作,也许痕迹尚未完全消失,华生和我这两只老猎狗还可以嗅出点儿气味来。”

  当天晚上我们到了贺克斯塔布尔先生著名学校的所在地皮克镇。这儿空气清凉,使人感到爽快。我们到达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大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名片,管家向主人耳语了几句,博士转过身来,表情很激动。

  他说:“公爵在此,公爵和王尔得先生在书房。先生们请进来吧,我将你们介绍给他。 ”

  这位著名政治家的照片我当然不陌生,可是他本人和他的照片大不相同。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神态庄严的人,衣着考究,脸形瘦长,鼻子长得有些出奇,又弯又长。他的面色苍白得像死人一样,在又长又稀的红润的胡须衬托下,令人生出惧意。胡须飘到白色背心上,背心前还有表链的链坠闪烁发光。公爵就是如此庄严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站在壁炉前地毯的正中央冷淡地看着我们。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人,我猜想他就是那位私人秘书王尔得。他身材不高,神色紧张而又警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显得很聪明,脸上情绪外露。他用尖刻而又肯定的语调立即开始讲话。

  “贺克斯塔布尔博士,我今天上午来过,但是已经晚了,没能阻止您去伦敦。我听说您的目的是请歇洛克 ·福尔摩斯先生来承办这个案子。贺克斯塔布尔博士,您没有和公爵大人商量,竟然这么做,真令他意外。 ”

  “可是我听说警察已经无法……”

  “公爵大人绝没有认为警察已经无能为力了。 ”

  “可是王尔得先生,那……”

  “贺克斯塔布尔博士,您应该十分了解,大人特别担心这事会传到公众中去。他的想法是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 ”

  博士受到威吓,便说:“改变这个安排也容易。歇洛克 ·福尔摩斯先生明天可以乘早车回到伦敦。 ”

  福尔摩斯毫不介意地说:“我想不必,博士,不必。北部地区的空气使人精神振奋,并且感到爽快,所以我想在你们的草原住几天,认真想一想,住在您的学校还是住在村中旅店,当然看您的意思。 ”

  我看得出可怜的博士十分犹豫不决,但是红胡须公爵的低沉响亮的声音帮了他的忙。

  “贺克斯塔布尔博士,我同意王尔得先生的意见,您要是先和我商量一下就好了。既然您已经把事情告诉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就不能不请他帮忙。福尔摩斯先生,千万不要住到旅店去,您到霍尔得芮斯府来和我住在一起,我会高兴的。”

  “谢谢公爵大人。为了调查,我想我留在事情发生的现场更方便一些。 ”“福尔摩斯先生,随您便。您要向王尔得先生和我了解什么情况,只管提出。 ”福尔摩斯说:“将来可能需要到您府中去见您。现在只想问您一下,对于您儿子的神秘失踪,您想到了什么起因没有?”“没有,先生。 ”“对不起,我提到让您痛苦的事,这是我无法避免的。您认为公爵夫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可以看出这位大人物正在犹豫。他最后说:“我想,不会。 ”

  “劫持这个孩子的其他很容易想到的原因是为了索取赎金。有没有向您勒索这类事呢?”“没有,先生。 ”“公爵,还有一个问题。我知道在事件发生的那一天您给他写过信。”“不是在那一天,是在前一天。 ”“正是这样。可是,他是在那一天收到的,是吗?”“是的。 ”“在您的信中有没有什么话使他心情不稳定,促使他这样做呢?”“没有,先生,肯定没有。 ”“信是不是您亲自寄出的?”

  公爵正要答话,他的秘书却抢先说:“公爵从来不亲自寄信。这一封信和其他的信一起摆在书房的桌子上,是我亲自放到邮袋里的。 ”“您确信在这些信中有这一封?”“是的,我亲眼看到的。 ”“那一天公爵写了多少封信?” “20或 30封。我的书信往来是大量的。可是这绝不会与本案有什么相干吧?”

  福尔摩斯说:“并非就完全没有关系。 ”

  公爵继续说:“我已经建议警察要把注意力转到法国南部。我说过我不相信公爵夫人会劝诱孩子做出这样荒唐的举动,但是这孩子非常任性,在那个德国人的唆使和帮助下,他有可能跑到公爵夫人那儿去。贺克斯塔布尔博士,我们该回霍尔得芮斯府去了。 ”

  我看出福尔摩斯还想要问一些别的问题,可是这位贵族突然说会见结束了。显然和一个外人谈论他的家庭私事,是和他的浓厚的贵族气质格格不入的,并且他不想造成这样的情况:被一一提问后,他精心掩盖的某些故事会被无情地暴露出来。

  这位贵族和他的秘书走了之后,我的朋友立刻开始紧急的侦查,他向来这样紧迫行事。

  我们细致检查了孩子的房间,可是没有得出什么结果,不过我们更加相信,他只能从窗户逃走。德语教师的房间和财物没有提供更多的线索。他窗前的一个常春藤枝杈,经受不住他的体重而折断了。灯光下,我们看到油绿的小草地上,他落下的地方有一个足跟的痕迹。草地上的这个足迹表明德语教师是在夜晚走掉的。

  歇洛克 ·福尔摩斯独自离开了住处, 11点以后才回来。他弄到一张这个地区的大的官方地图,拿到我的屋子里,放到床上铺开,并把灯放在地图正中摆好。然后他一面看着一面抽烟,不时用烟味浓烈的烟斗指点着引起我们注意的地方。

  他说:“华生,这个案子使我很感兴趣。从案情来看,可以肯定地图上有些地方是值得注意的。趁着这个案件刚开始办理,我想让你明白,和我们的侦查有密切关系的,是那些特殊的地形。 ”

  “请看地图。这个颜色较深的方块是修道院公学,我插上一根针。这一条是大路。它是东西向的,经过学校门前。你还可以看看,在学校的东西两面 1英里内没有小路。如果这两个人是沿着大路离开的,那么就只有这一条路。 ”

  “的确如此。 ”

  “我们很幸运,可以大概判断得出,在出事的那天晚上没有什么人走过这条路。在我放烟斗的这个地方,有一个乡村警察从 12点到 6点站岗。你可以看出,这儿是东面的第一个交叉路口。那个警察说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岗位,并且能确定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只要是经过这条路他不会看不见的。今天晚上我和这个警察谈过话,我觉得他是一个完全可靠的人。那么东边就没事了。我们现在看看西边。这儿有一个旅店,店名叫‘红牛’,女店主生了病。她派人去麦克尔顿请医生,但是医生出诊看另一个病人去了,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到。旅店的人一夜都很留心,等待医生到来,并且一直有个人望着大路。他们说没有人走过。如果他们的话可靠,我们可以幸运地认为西面也没有事。由此可见,逃跑的人根本没有走大路。 ”

  我反问道:“那么自行车呢?”

  “嗯,我们很快就要谈到自行车了。继续我们的推论:如果他们没有走大路,那么一定是穿过乡村向学校的北面或南面去了。这是无疑的。我们比较一下这两种情况。可以看出,学校的南面是一大片耕地,分成小块,中间隔着石头墙。我认为在这样的地方是无法骑自行车的。我们可以排除南面了。我们看看北面。这儿有一片小树林,标为‘萧岗’,再远一点有一大片起伏的荒野,叫做下吉尔荒原,延伸 10英里,地势渐渐增高。霍尔得芮斯府在这片荒野的一边,从大路走有 10英里,穿过荒野地走只有 6英里。那儿是一块很荒凉的平地。有几座农民的小棚子,他们在那儿养牛羊等家畜,还有斑鸠和麻鹬。除此之外,在你走到柴斯特菲尔德大路之前什么也看不见了。另一边有个教堂,几间农舍和一座旅店。再往远处去,山变陡了,显然我们应该在北面寻找。 ”

  我仍然问:“那么自行车呢?”

  福尔摩斯不耐烦地说:“好,好!一个自行车骑得好的人,不一定非得在大路上才能骑。荒原上有许多小路纵横,而且那时月亮又圆又亮。喔,什么声音?”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后进来了贺克斯塔布尔博士。他手里拿着一顶蓝色的打板球时戴的帽子,帽顶上有白色的 V形花纹。

  他喊道:“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线索!谢天谢地!我们至少知道了这位少爷走过的路径!这是他的帽子。 ”

  “在哪里找到的?”

  “在吉卜赛人的大篷车上,他们在这片荒地宿过营。他们是星期二走的。今天警察追到他们,并且检查了他们的每辆车,发现了这顶帽子。 ”

  “他们怎样解释呢?”

  “他们又搪塞又撒谎,说是星期二早晨在荒原上拾到的。这群野蛮人,他们知道孩子在哪儿!谢谢上帝,把他们都拘禁起来。法律的威力,或是公爵的金钱,总会使他们说出他们知道的情况。 ”

  博士离开之后,福尔摩斯说:“这很好。至少证实了我们的设想,必须在下吉尔荒原的这一边找才会有结果。警察除了逮捕了这些吉卜赛人之外,确实没有做什么。华生,你瞧!横穿荒原有一条水道。地图上这儿已经标出来了。有的地方水道变宽成为沼泽,尤其是在霍尔得芮斯府和学校之间的地区。在这样干燥的天气,到别处去找痕迹是徒劳的,但是在这一带,有可能找到蛛丝马迹。明天一清早我来叫你,你和我一起出去试试,看能否给这个神秘的案件找出一线光明。”

  天刚刚发亮,我一睁眼就看到福尔摩斯瘦长的身子站在我的床边。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并且显然已经出去过了。

  他说:“我已经看过那片窗前的草地和自行车车棚,还在‘萧岗’随便走了走。华生,可可已经煮好,放在里屋,我必须请你快些,因为我们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

  他的眼睛神采奕奕,两颊由于兴奋而变得红润,就像一位巧手看着他的精心杰作要完成。这是一个充满活力、机警的福尔摩斯,和在贝克街的那个内敛、多虑、面色苍白的福尔摩斯很不相同。当我看到他灵活的身体、跃跃欲试的样子,我预感到等待我们的一定是十分劳累的一天。

  然而这一天的开头,却令人大失所望。我们信心满满地大步越过富有泥炭的黄褐色的荒原,中间经过无数的羊肠小道,终于来到一片广阔的绿色沼泽地上,这正是把我们和霍尔得芮斯府隔开的那片潮湿地带。如果这个孩子回家了,他必定经过这儿,而且他不可能经过而不留痕迹,但是不管是这个孩子的还是那个德国人的足迹,全都看不到。我的朋友面色阴沉地在湿地沿边踱来踱去,急切地观察着湿地上的每片污泥有无痕迹。到处是羊群的蹄痕,在一两英里以外的一处平地上有牛的蹄印。除此之外,别无所见。福尔摩斯郁闷地看着起伏的广阔荒原说:“前面还有一片湿地,我们去查看一下。瞧,快看!那是什么?”我们走上一条很窄的漆黑小道。在小道的中间,湿润的泥土上,明显地印有自行车的轨迹。我喊道:“啊!我们找到了。 ”但是福尔摩斯摇摇头,显得并不高兴,反而露出质疑的样子,仿佛在思考什么。

  他说:“当然是一辆自行车,但是肯定不是那辆自行车。我熟悉的车胎的轨迹就有 42种。你看这是邓禄普牌的车胎,外胎是加厚的。德语教师黑底格的车胎是帕默牌,有条状花纹。数学老师爱维林对于这一点很确定,所以这不是黑底格的自行车走过的痕迹。 ”

  “那么,这是那个孩子的?”“也许吧,只要我们能够证明这个孩子有车。可是我们根本不能证明。你看,自行车的轨迹说明骑车人是从学校方向骑来的。 ”“有可能是向学校去的吗?”“不,不,亲爱的华生。当然是承担重量的后轮压出的轨迹深。这里有几处后轮的轨迹和前轮的交叉,前轮的轨迹较浅被埋住了。无疑是从学校来的。这和我们的侦查也可能有关,也可能无关,不过在我们离开之前,还是返回去看一下吧。”

  我们返回去,走了几百码,来到一块沼泽地,自行车的轨迹就不见了。我们沿着小道继续走,到了一处有泉水滴答作响的地方。这里又有自行车的轨迹,可是几乎被牛蹄的痕迹淹没。再往前就没有痕迹了,那一条小道一直通向“萧岗”,也就是学校后面的那片小树林。车子一定是从小树林里出来的。福尔摩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用手托住下巴。我抽了两支烟,他都一动未动。

  过了一会儿,他说:“也有可能是这样,一个狡猾的人,会把自行车的外胎换了,留下的轨迹使人不易辨认。我倒愿意跟能够想出这种办法的罪犯打交道的。这个问题我们先不管,还是注意那片湿地,那里不少地方我们还没有搜寻。 ”

  在那片湿地的边缘上,我们继续完整地进行搜寻,不久就收到了不错的结果。在这片湿地的低洼处,有条泥泞的小道,福尔摩斯走近小道的时候,高兴得喊出了声。在小道的正中像是一捆电线摩擦地面留下的痕迹。这正是帕默轮胎的痕迹。

  福尔摩斯喜悦地喊道:“这一定是黑底格先生!华生,我的推测完全没错。 ”“恭喜你了。 ”“可是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拜托,请你不要走在小道上。我们现在跟着轨迹走。我想不会很远了。 ”

  我们继续向前走,发现这片荒原分布着许多小块湿地。自行车的轨迹时隐时现,依稀可辨。

  福尔摩斯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骑车人准是在加快速度,你看这里的轨迹,前后轮胎一样清楚,一样深。这可看出骑车人把全身重量都加在车把上,像是比赛的时候骑最后的一段路程。呀!他摔倒了。 ”

  在自行车留下的痕迹上,有一定宽度、大小不一的斑点,延续几码远。然后有几个脚印,随后轮胎的轨迹又出现了。

  我提醒他:“车向一边滑倒。 ”

  福尔摩斯把一束被压损了的金雀花给我看,朵朵黄花上溅满了紫红色的污迹,我大为惊讶,在小道上的石南草也沾满了已凝结的血迹。

  福尔摩斯说:“华生,站开!不要掺进多余的脚印!我面前的情况是什么呢?他受伤摔倒,站了起来,又上车,继续骑。可是没有另一辆自行车的痕迹。牛羊蹄痕在另一边的小道上。他不会被公牛抵死吧?不,不可能!这儿看不见任何其他人的脚印。华生,我们还要向前走。我们紧跟着血迹和自行车的轨迹,这个人一定逃脱不了。”

  我们继续追踪,不一会儿,就看到轮胎的轨迹在潮湿而光滑的小道上急忙打起弯来。我向前一看,猛然一眼看到密密的荆豆丛中有件金属物品闪烁发光。我们跑过去从里面拖出一辆自行车,轮胎是帕默牌的,有一只脚蹬子弯着,车前布满是血点和一道道的血痕,非常吓人。在矮树丛的另一边有一只鞋露在外面。我们急忙跑去,发现这位不幸的骑车人就躺在那儿。他身材高大,满脸胡须,戴着眼镜,一个镜片已经不见了。他的死因是头部受到沉重的一击,部分颅骨粉碎。受到这样的重

伤后他还能继续骑车,可见这个人精力饱满,而且很有勇气。他穿着鞋,但是没穿袜子,上衣敞开着,露出一件睡觉穿的衬衣。这肯定就是那位德语教师了。

  福尔摩斯审慎地把尸体翻转了一下,进行了仔细的检查。然后他坐下沉思了片刻。从他皱起的眉头我可以看出,他认为这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对于我们的搜寻助益不大。

  他终于开了口:“华生,思考下一步怎么办是有些困难。我的想法是继续搜寻下去,我们已经用了这么多时间,所以再也不能白白浪费掉哪怕是一小时。同时,我们必须把发现尸体这件事报告给警察,并且要照看好这个可怜人的尸体。 ”

  “我可以送回你的便条。 ”“可是我需要你陪同我和协助我,呵,你看,那儿有一个人在挖泥煤。把他叫来,让他去找警察。 ”我把这个农民带过来,福尔摩斯让这个受了惊的人把一张便条送给贺克斯塔布尔博士。

  小山柴斯特菲尔德大路“斗鸡”旅点邓禄普轮胎牛蹄的方向黑底格尸体沼泽地水道帕默轮胎下吉尔荒原草地“红牛”旅店修道院公学大路大路警察村庄公学附近地图他又说:“华生,今天上午我们获得了两条线索。一个是安装着帕默牌轮胎的自行车,而且这辆车带着我们获得刚才发现的情况。另一线索是安装着邓禄普牌加厚轮胎的自行车。在我们调查这一线索之前,我们好好想想,哪些情况是我们确实掌握了的,以便充分利用这些情况,把本质的东西和现象的东西区分开。 ”

  “首先我想你能觉察到这个孩子一定是自愿走掉的。他从窗户下来之后,不是他一个人便是和另外一个人一起走掉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我赞成他的意见。

  “那么,我们谈谈那个不幸的德语教师。这个孩子必定是穿好衣服跑掉的,所以证明他打算好要做什么。但是这位德国人没有穿上袜子就走了,他一定是根据紧急情况行动的。 ”

  “应当如此。 ”“为什么他出去呢?因为他从卧室的窗户看见这个孩子跑掉了,就想赶上他把他带回来。他骑上他的自行车去追这个孩子,在追赶的路上遭遇不幸。 ”“似乎是这样的。 ”“现在我说说我推断的最为关键的部分。一个成人追一个小孩时通常是跑着去追。他知道他会赶上孩子的。但是这位德国人没有这样做。他依靠他的自行车。我听说他骑车骑得很好。如果他不是看到这个孩子迅速地跑掉,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

  “这涉及另外那辆自行车。 ”

  “我们继续假想当时的情况:离开学校 5英里他遇到了不幸,不是中弹而亡,打枪是连一个孩子都会的。请你注意,而是由于一只强壮的手臂给予残酷的一击。那么这个孩子在逃跑过程中一定有人陪同,而且速度很快,因为一位善于骑车的人拼了 5英里才赶上他们。我们查看过惨案发生的现场。我们找到了什么呢?除了一些牛羊蹄痕,别的什么也没有了。在现场周围我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 50码之内没有小道。另一个骑车的人可能不会与这件谋杀案有什么关系,而且那里也没有人的足迹。 ”

  我喊道:“福尔摩斯,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说:“的确如此,你的看法很正确。事情并非像我说的那样,所以一定有某些方面我说得不对。你已经看出这一点了。你能指出哪个地方错了吗?”“他会不会由于摔倒而碰碎了颅骨?”“可是在湿地上会发生这种情况吗?”“但我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要这样说,比这件案子难得多的问题我们都解决过。至少我们掌握了许多情况,问题是我们要会利用它。既然已经尽量利用了那辆装有帕默车胎的自行车所提供的材料,我们现在再来看看安装着邓禄普加厚车胎的自行车能够给我们提供什么东西。 ”

  我们找到这辆自行车的痕迹,并且沿着它向前走了一段路程,荒地随后上升成为斜坡,斜坡上长满长长的丛生的石南草,我们还过了一条水道。痕迹没有给我们更多丰富的线索。在邓禄普车胎轨迹终止的地方,有一条路一头通向霍尔得芮斯府邸,府邸楼房的雄伟尖顶在我们左方几英里外耸立,另一头通到前方一座地势较低的隐隐约约的农村。这正是地图上标志着柴斯特菲尔德大路的地方。

  我们来到一家外观阴邪而又肮脏的旅店,旅店的门上挂着一块招牌,招牌上画着一只正在搏斗的公鸡。这时福尔摩斯突然发出了一声呻吟,并且扶住我的肩膀免得摔倒。这种使人毫无办法的踝骨扭伤,他已经有过一次。他艰难地跳到门前,那儿蹲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年纪较大的人,嘴里叼着一支黑色的泥制烟斗。

  福尔摩斯说:“你好,卢宾 ·黑斯先生。 ”这个乡下人抬起一双狡猾的眼睛,射出怀疑的目光,答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准确地知道我的名字?”“你头顶上的招牌上明明写着嘛。看出谁是这里的主人也不难。我想你的马厩里大概没有马车这类东西吧?”“没有。 ”“我的脚真的不能站稳。 ”“那就不要站稳了。 ”“可是我不能走路啊。 ”“那么你就一跳一跳啦。 ”

  卢宾 ·黑斯先生很没有礼貌,但是福尔摩斯却泰然处之。

  他说:“朋友,你瞧,我的确很艰难。只要能往前就行,怎么走我倒不介意。 ”机敏的店主说:“我也不介意。 ”“我的事情很重要。你要是借给我一辆自行车用,我愿给你 1镑金币。 ”

  店主人竖起了他的耳朵。

  “你要上哪儿去?”

  “到霍尔得芮斯府。 ”

  店主人用不屑的眼光看着我们沾满泥土的衣服说:“莫非是公爵的人吧?”

  福尔摩斯温厚地笑着。

  “反正他见到我们是会高兴的。 ”

  “为什么?”

  “因为我们给他带来有关他失踪的儿子的消息。 ”

  店主人看上去吃了一惊。

  “什么?你们知道他儿子的踪迹了吗?”

  “有人说他在利物浦。警察随时都可能找到他。 ”

  店主人胡须未刮的阴沉的面孔上表情再一次迅速地变化着,他的态度突然变得温和了。

  他说:“我不像一般人那样祝福他是有理由的,因为我曾经是他的马车夫的头儿,他对我很坏。就是他,连一句像样的话都没说就把我踢走了。可是我听到在利物浦可能找到小公爵的消息,我还是高兴的,我帮你们把消息送到公爵府上去吧。 ”

  福尔摩斯说:“我们先要吃点东西,然后你把自行车拿来。 ”

  “我没有自行车。 ”

  福尔摩斯拿出 1镑金币。

  “我跟你说过,我真的没有自行车。我给你们两匹马骑到公爵府。 ”福尔摩斯说:“好,好,我们吃完东西再说这事。 ”在用石板盖的厨房里,就剩下我们两人的时候,那扭伤的踝骨恢复得极其快。现在夜晚即将降临,而我们自从清早一直没有吃东西,所以我们吃饭用了一些时间。之后,福尔摩斯陷入沉思中,有几次他走到窗户旁边,呆呆地向外凝视。窗户对着一个很脏的院子。在远处角落里有座铁匠炉,一个邋遢的孩子正在工作。另外一边就是马厩。有一次福尔摩斯刚从窗户边走回来坐下,立即又从椅子上陡然站起身来,一面口中叫起来。

  “天啊!我相信我弄清楚了!是的,肯定是这样的。华生,你记得今天看见过牛蹄的痕迹吗?”“是的,看到了一些。 ”“在哪儿?”“喔,好多地方。湿地上,小道上,以及可怜的黑底格惨遭不幸的附近。 ” “正是这样的。那么,华生,在荒原上你看见了多少牛呢?”“我毫无印象。 ”“真怪,华生,我们一路上都看见牛蹄的痕迹,可是在整个荒原上却没有遇到一头牛。难道不奇怪吗?”“是啊,的确很怪。 ”“华生,现在你努力回想一下,在小道上你看见过那些痕迹吗?”“是的!看见了。 ”“你能想起,那些痕迹有时是这样的吗?”他把一些面包屑排列成状,“又有时是这样的。“或者说有时偶然像这样,能记住这些吗?”“不,不能。 ”“但是我能。我可以发誓是如此。然而只能在有时间的时候,我们回去验证一下。我的确是轻率了,当时没有做出结论。 ”“那你的结论是什么?”“只能说那是一头怪牛,又走,又跑,又飞驰。华生,我敢说以一个乡村客店老板的头脑是想不出这样一个骗局的。解决这个问题似乎没有障碍了,只是那个孩子还在铁匠炉那里。我们溜出去,看看能找到什么。 ”在那摇摇欲坠的马棚里有两匹鬃毛蓬乱、未经梳理的马,福尔摩斯拾起其中一匹的前蹄看了看,发出一阵大笑。“马掌是旧的,却是新钉上去的,掌钉还是新的。这的确是个很特别的案例。让我们到铁匠炉那儿去看看。 ”

  我们走了过去,那个孩子依旧干活,并不理睬我们。我看到福尔摩斯的眼睛从右至左扫视地上的一堆烂铁和木块。突然我们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是店主人来了。他浓眉紧皱,目光凶狠,黝黑的面孔由于恼怒而发红。他手里拿着一根包着铁头的短棍子,气势汹汹地朝我们走来,这使我不由得去摸我口袋中的手枪。

  他喊道:“你们两个该死的侦探!在这儿干什么?”福尔摩斯冷淡地说:“怎么,卢宾 ·黑斯先生,莫非是你怕我们发现什么吗?”店主人竭力控制自己,他狰狞的嘴角松弛下来,露出假笑。这比紧闭的时候还要可怕。他说:“您可以在我的铁匠炉这儿随便搜查。不过,先生,没得到我的允许就探头探脑是不行的,所以我愿意让您尽快付账,离开我这儿越早越好。 ”福尔摩斯说:“好吧,黑斯先生,我们并无恶意,我们只是看了一下你的马。我想我们还是走着去。我看路不是远。 ”“到公爵府的大门不超过 2英里。走左边那条路。”他含有愠怒的眼睛看着我们,直到我们离开他的店址。我们在路上没有走多远,因为一转过弯,当店主人看不见我们的时候,福尔摩斯就立即停了下来。他说:“正像孩子们常说的,住在旅店是温暖的。好像我每离开这个旅店一步都感觉更冷一点。不,我绝不能离开这个旅店。 ”我说:“我确信这个卢宾 ·黑斯是知道整个事件的。在我遇到过的恶棍里,他是最狡诈的。 ”“喔,他给你这样的印象吗?还有那些马,那个铁匠炉。是的,这个‘斗鸡’旅店是个很有趣的地方。还是让我们再悄悄地看看它吧。 ”

  我们的背后是一个斜长的山坡,散落着一大块一大块的灰色石岗。我们离开大路往山上走去,这时我往霍尔得芮斯府方向看了一眼,正好见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疾驰而来。

  福尔摩斯一边用力按下我的肩膀,一边说:“华生,蹲下。”我们还没来得及藏起来,这个人已经在大路上飞驰而过。透过飞扬的尘土,我很快看到一张激动的苍白面孔,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显出惊惧,嘴张着,眼睛茫然地直视前方。这个人很像我们昨晚见到的衣冠楚楚的王尔得的一幅漫画肖像。

  福尔摩斯喊道:“是公爵的秘书!华生,我们看看他干什么。 ”

  我们赶忙迈过一块块石头,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一处能看见旅店前门的地方。王尔得的自行车靠在门边的墙上。没有人在旅店里走动,从窗户向里看不到任何面孔。太阳落到公爵府高高的尖顶的后面了,黄昏渐渐降临。朦胧中我们看到,在旅店的马厩那儿挂着两盏连通的汽灯。不久,听到马蹄嗒嗒的响声,声音转到大路上,随即很快沿着柴斯特菲尔德大路奔驰而去。

  福尔摩斯低声说:“华生,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像是逃跑。 ”

  “我看见是一个人乘着单骑马车。肯定不是王尔得先生,他还在门那儿。 ”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片红灯。灯光下出现了秘书的身影,他探头探脑地向黑暗中窥视着,显然他在等待着某个人。不久,路上传来脚步声,借着灯光,我们又看到第二个身影一闪,门关上了,又是一片黑暗。五分钟以后,楼下的一个房间里,一盏灯点亮了。

  福尔摩斯说: “‘斗鸡’旅店的习惯是很怪的。 ”

  “酒吧间设在另一面。 ”

  “是的,这些人就是人们说的私人住客。在这样的深夜,王尔得先生在那个黑窝里到底干什么,到那儿和他见面的人又是谁。华生,我们必须冒一下险,尽力把这件事调查得更清楚点。 ”

  我们两个偷偷地下了山坡,来到大路,然后弯下身,俯行到旅店的门前。自行车仍靠在墙上。福尔摩斯划了一根火柴去照后轮。火光照亮加厚的邓禄普车胎时,我听到他轻声笑了一声。在我们的头上就是有灯光的窗户。

  “华生,我必须往里面看看。要是你弯下腰并且扶着墙,我想我就能看到。 ”

  不一会儿他的两只脚已经蹬在我的肩膀上,但是他还没有站直就又立即下来了。他说:“朋友,我们这一天工作得够长了。我想我们能够弄到的情况都弄到了。到学校还要走很远,我们越快动身越好。 ”

  当我们疲惫地穿过荒原时,他极少开口讲话,到了学校他也没有进去,却继续向麦克尔顿车站走去,在那儿,他发了几封电报。回校后他又去安慰贺克斯塔布尔博士,博士正为那位教师的死亡而悲伤不已。后来他进到我屋子里,仍然像一早出发时那样精力饱满和机警。他说:“我的朋友,一切顺利,我保证明天晚上以前我们就可以解决这个神秘的案件。 ”

  第二天早上 11点钟,我的朋友和我已经走到霍尔得芮斯府著名的紫杉林荫道上。仆人引导我们经过伊丽莎白式的门厅,进入公爵的书房。我们又见到王尔得先生,文雅而有礼貌,但是在他的诡秘的眼睛和颤动的面容中,仍然暗含昨天夜里那种极度恐惧的迹象。

  “您是来见公爵的吧?很抱歉,公爵身体不太舒服,不幸的消息使他处于不安之中。我们昨天下午收到贺克斯塔布尔博士打来的电报,告诉了我们您发现的事情。 ”

  “王尔得先生,我必须见公爵。 ”

  “不过他在卧室。 ”

  “我到卧室去见他。 ”

  福尔摩斯以冷静坚决的态度向这位秘书表明,想要劝阻他是无用的。

  “好吧,福尔摩斯先生,我告诉他您在这里。 ”

  等了一小时之后,这位贵族大人才出现。他面色死灰,耸着双肩,我觉得他好像比前天上午老了许多。他庄严地和我们寒暄过后,便坐在书桌旁,他红润的胡须垂洒在桌上。

  但是我朋友的眼睛却盯在秘书身上,他正站在公爵的椅子旁边。

  “公爵,我想要是王尔得先生不在场,我可以谈得随意一些。 ”

  秘书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并且咄咄逼人地看了福尔摩斯一眼。

  “要是公爵您愿意……”

  “是的,是的,你最好走开。福尔摩斯先生,您要说什么呢?”

  我的朋友等待退出去的秘书把门完全关好,才说:“公爵,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同事华生医生和我得到贺克斯塔布尔博士的许诺,他说解决这个案件是有报酬的。我想听到您亲口说此事千真万确。 ”

  “当然了,福尔摩斯先生。 ”

  “如果他说得无误的话,谁要告诉您您的儿子在哪里,将会得到 5000镑。 ”

  “是的。 ”

  “要是说出扣压您儿子的人的名字,可以再得 1000镑。 ”

  “是的。 ”“这一项不仅包括带走您儿子的人的名字,而且也包括那些共谋扣压他的人们的名字,是吗?”公爵不耐烦地说:“是的,是的,歇洛克 ·福尔摩斯先生,要是你的侦查工作做好了,你就没有理由抱怨待遇低。 ”我的朋友表现出贪婪的样子,搓着他的双手,这使我感到吃惊,因为我知道他一向索取费用低廉。他说:“公爵,我想您的支票本就在桌子上吧,您给我开一张 6000镑的支票,我将非常高兴。最好您再备签一下,我的代理银行是‘城乡银行牛津街支行’。”

  公爵严峻而又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冷淡地看着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你是说笑话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公爵,完全没有。我现在最认真不过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挣得了这笔报酬。我知道您的儿子在哪里,并且我至少知道几个扣压他的人。 ”公爵的红胡须在他苍白得可怕的面孔上愈加红得吓人。他气喘吁吁地说:“他在哪儿?”

  “他在,或者说昨天晚上在‘斗鸡’旅店,离您的花园大门 2英里。 ”公爵靠在了椅子上。

  “你要控告谁?”歇洛克 ·福尔摩斯的回答使人大吃一惊。他迅速走向前去按着公爵的肩膀。他说:“我控告的就是您。公爵,现在麻烦你开支票吧!”我永远不会忘记公爵当时的表现,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手紧握着拳,像是一个掉进深渊里的人。然后他又靠贵族的极大自制力才坐了下来,把脸埋在两手中。好几分钟他没讲话。

  他终于开口了,但是没有抬头:“你都知道了吗?”

  “昨天晚上我看见您和他们在一起。 ”

  “除了你的朋友,还有别人知道吗?”

  “我对谁也没有讲过。 ”

  公爵颤抖地拿起钢笔,并且打开了他的支票本。

  “福尔摩斯先生,我说话是算数的,虽然你得到的情况对我不利,我还是要给你开支票。最初规定报酬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有变化。福尔摩斯先生,你和你的朋友都是谨慎的人,是吗?”

  “我不太明白公爵的意思。 ”“福尔摩斯先生,我明白地说吧,要是只有你们两人知道这个事件,那么便没有理由让此事传出去。我想付给你们的总数应该是 12000镑,对吗?”

  福尔摩斯微笑了并且摇摇头。“公爵,我恐怕事情不能这样容易处理。学校教师的死亡要考虑在内。 ”“可是詹姆士对此一无所知,你不能让他负这个责任。这是那个暴徒干的,他不幸雇用了这个人。 ”“公爵,我是这样看的:当一个人犯下一桩罪行的时候,对于由此而引起另一罪行,他也有道义上的责任。 ”

  “福尔摩斯先生,从道义上来说,无疑你是对的,但绝对不是从法律的角度来说。在一件谋杀案中,一个不在现场的人不应受到刑罚,何况他非常痛恨和憎恶杀人。王尔得一听到这件事,就向我完全坦白了,并且他是那样的悔恨。不过一小时,他就和杀人犯断绝了往来。喔,福尔摩斯先生,你一定得救救他,一定得救救他!我跟你说,你一定得救救他!”公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面孔痉挛起来,在屋内踱来踱去,并且两手握拳在空中挥动。最后他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在书桌旁坐下。他说:“我赞赏你的做法。你没有和任何人讲此事,而是先来这里。至少我们可以商量怎样尽量制止不怀好意的流言。 ”

  福尔摩斯说:“是的。公爵,我想只有你我之间彻底坦白,才能达成这一点。我想要尽我的最大努力来帮助您,但是为此,我必须详细了解事情的情况。我明白您说的是王尔得先生,并且知道他不是杀人犯。 ”

  “杀人犯已经逃跑了。 ”

  歇洛克 ·福尔摩斯不太自然地微笑了一下。

  “公爵,您可能没有听到过我享有的名声是不太小的,要不然,您就会知道瞒住我是不容易的。据我了解,已经在昨天晚上 11点钟逮捕了卢宾 ·黑斯先生。今天早晨我离开学校之前,收到了当地警长的电报。 ”

  公爵仰身靠在椅背上,并且惊异地看着我的朋友。他说:“你好像有非凡的能力。卢宾 ·黑斯已经抓到了?知道这件事我很高兴,但愿不会影响詹姆士的命运。 ”“您的秘书?”“不,先生,我的儿子。 ”

  现在轮到福尔摩斯露出吃惊的样子了。“我坦率地说,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请公爵说得清楚一些。 ”“我对你一点儿也不隐瞒。我同意你的意见,在这样的绝境中,不管对我来说是多么痛苦,只有完全坦白一切才是最好的办法。是詹姆士的愚蠢和妒忌使我陷入这样的绝境中。福尔摩斯先生,当我还很年轻的时候,这是我一生仅有的一次热恋。我向这位女士求婚,她拒绝了,因为这种婚姻不利于我的前途。假如她还活着的话,我肯定不会和任何人结婚的。但是,她死了,并且留下了这个孩子。为了她,我抚育了这个孩子。我不能向人们承认我们的父子关系,但是我使他受到最好的教育,并且在他成人以后把他留在了身边。我没有想到,他趁我不留意时知道了真相,此后他一直滥用我给他的权利,并且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制造流言蜚语,这是我非常憎恶的。我的婚姻的不幸和他留在府里有些关系。而且他一直憎恨我年幼的合法继承人。你一定会问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仍然留詹姆士在我家中。那仅仅是因为在他的脸上我能看到他母亲的样子,为了他母亲的缘故,我受的痛苦是没有终结的。她所有的可爱之处,没有一点是詹姆士不能使我联想或回忆起来的。我做不到送他走。但我又非常担心他会伤害阿瑟,也就是萨尔特尔勋爵。为了安全,我便把他送到贺克斯塔布尔博士的学校。

  “詹姆士和黑斯这家伙有来往,因为黑斯是我的佃户,詹姆士是收租人。黑斯完全是个恶棍,可是说来也怪,詹姆士和他成了密友。詹姆士总爱结交下流朋友。詹姆士想要劫持萨尔特尔勋爵时,就利用了这个人的帮助。你记得在肇事的前一天我给阿瑟写过信。詹姆士打开了这封信,并且塞进一张便条,要阿瑟在学校附近的小林子‘萧岗’见他。他是以公爵夫人的名义,这样孩子就去了。那天傍晚詹姆士骑自行车去的,我告诉你的这些情况都是他亲自向我供认的,在小林子中会见阿瑟。他对阿瑟说,他母亲很想见他,并且正在荒原上等他,只要他半夜再到小林子去,就有一个人骑着马把他带到他母亲那儿。可怜的阿瑟落入了圈套。阿瑟按时赴约,看见黑斯这家伙,还牵着一匹小马。阿瑟上了马,他们就一同出发了。实际上有人追赶他们,这些是詹姆士昨天才听说的。黑斯用他的棍子打了追赶的人,这个人因伤重死去。黑斯把阿瑟带到他的旅店,把他关在楼上的一间屋中,由黑斯太太照管。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但是完全受她暴虐的丈夫控制。

  “福尔摩斯先生,这就是我两天以前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况。我当时知道得并不比你多。你会问詹姆士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我只能说,在詹姆士对于我的继承人的憎恨中,有许多是无法解释和难以想象的。在他看来,他自己应该是我的全部财产的继承人,并且他强烈怨恨使他得不到继承权的法律。同时,他也有一个明确的动机,他迫切希望我不遵守法律的规定,并且他认为我有权力这样做。他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想使我不让阿瑟成为继承人,并且在遗嘱上写明产业给他。他知道得很清楚,我永远不情愿招来警察处置他。我是说他准会这样要挟我,但是实际上他没有这样做,因为对他来说事情发展很快,他没时间实现他的计划。

  “使他的诡计毁灭的是你发现了黑底格的尸体。詹姆士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惊恐。昨天我们二人正坐在这间书房里,消息来了。贺克斯塔布尔博士打来一封电报。詹姆士极其忧伤和激动,以致我的怀疑立即变成了肯定,这种怀疑在此以前并非完全没有,于是我责备了他的所作所为。他彻底坦承一切。然后他哀求我把这个秘密再保持三天,以便给他罪恶的同党保住性命的机会。我对他的哀求让步了,我对他总是让步的,他立即赶到旅店警告黑斯,并且资助他逃跑。我白天去那儿是不会不引起议论的,所以夜晚一到,我立即匆忙地去看我亲爱的阿瑟。我见他安然无恙,只是他所经历的暴行使他极为惊恐。为了遵守我的诺言,但也是违背我的意愿,我答应把孩子再留在那里三天,由黑斯太太照顾。很明显,向警察报告孩子在那里而不说谁是杀人犯是不可能的,但我也看得很清楚,杀人犯受到惩罚不会不牵连我不幸的詹姆士。福尔摩斯先生,你要求坦率,我相信你的话,所以我毫无隐瞒、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一切。你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地坦率呢?”

  福尔摩斯说:“会的,公爵。但我必须先告诉您,法律对您不利。您宽恕了重罪犯,并协助杀人犯逃脱,因为我不能不怀疑,王尔得资助他的同谋逃跑的钱是从您那儿得来的。 ”

  公爵点头表示承认。“这可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在我看来,更应受到指责的是,您对于您小儿子的态度……您把他继续留在虎穴里三天。 ”“他们郑重地做了保证……”“诺言、保证对于这样的人们算得了什么!您无法确信他不会再被拐走。为了迁就您犯罪的长子,您使您无辜的幼子处于不应遭受的危险之中。这是很不公平的行为。 ”骄傲的霍尔得芮斯公爵不习惯于在自己的府内受到这样的批评。他的脸从高高的前额到下巴完全红了,可是良心使他沉默了。“我会帮助您的,可是要有一个条件:您把您的佣人叫来,我要按照我的意愿发出命令。 ”公爵一句话也没有说,按了一下电铃。一个仆人进来了。福尔摩斯说:“你一定很高兴你的小主人找到了。公爵希望你立刻驾驶马车到‘斗鸡’旅店去把萨尔特尔勋爵接回家来。 ”

  仆人高兴地走出去后,福尔摩斯说:“既然我们已经控制了未来,对于过去的事就可以宽容一点。我并非官方,只要正义得到伸张,我没有理由把我知道的事情说出去。至于黑斯,我没有什么可说的,绞刑架在等待着他,我不想出力拯救他。我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但是毫无疑问,公爵您最好使他明白,沉默对他是有好处的。从警察的角度来看,他劫持这个孩子是为了得到赎金。如果警察找不到更多的问题,我没有必要促使他们把问题看得更复杂。然而我警告您,公爵,詹姆士 ·王尔得先生继续留在您的家中只会带来不幸。 ”

  “福尔摩斯先生,我明白这一点。我们已经说好,他将永远离开我,去澳大利亚自己谋生。 ”“公爵,事情要是这样的话,我建议您和公爵夫人尽力和好,恢复你们中断了的关系,因为您自己说过,您婚后的不幸是由詹姆士造成的。 ”“福尔摩斯先生,这件事我也安排了,今天上午我给公爵夫人写了信。 ”福尔摩斯先生站起身来说:“这样的话,我想我的朋友和我可以庆幸,我们在这里短暂的停留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还有一件小事,我希望弄明白。黑斯这家伙给马钉上了冒充牛蹄迹的铁掌,是不是从王尔得那里学来的这样不寻常的一招?”

  公爵站着想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样子,然后打开一个屋门,把我们引进一间装饰得像博物馆的大屋子里。他带我们走到一个角落里,那儿有个玻璃柜,并且指给我们看上面的铭文。

  “这个铁掌是从霍尔得芮斯府邸的护城壕中挖出的,供马使用,但铁掌底部打成连趾形状,是为了使追赶者迷失方向,大概属于中世纪霍尔得芮斯的经常征伐的男爵所有。 ”

  福尔摩斯打开了柜子盖,抚摸了一下铁掌,他的手指潮湿了,他的皮肤上留下一层薄薄的新泥土。他关好玻璃柜说:“谢谢您,这是我在英格兰北部看到的第二件最有意思的东西。 ”“那么第一件呢?”福尔摩斯折起他的支票,小心地放到笔记本里。他珍惜地轻轻拍了一下笔记本,并且说:“我可是一个穷人。”然后把本子放进他内衣口袋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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