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6
。或者,出于无意?或者,……”他重新陷入紧张的思索之中。我太了解他了,他一定是突然又想到了一些新的可能性。
我们到达终点站时,已经是 3点 20分了。我们在小饭馆匆忙吃过午餐,就立即赶往苏格兰场。福尔摩斯已经给福布斯发过电报,福布斯正在等我们。福布斯五短身材,獐头鼠目,态度尖酸刻薄,一点也不友好。他了解了我们的来意后,对我们更加冷淡了。
“在这以前,我已经听说过你的方法,福尔摩斯先生,”他尖酸刻薄地说,“你很乐意利用警方提供的情报,自己想法把案破了,让警方丢脸。 ”
“恰恰相反,”福尔摩斯说,“我侦破了 53个案子,只有 4个案子署了我的名,而警方在 49个案子里获得了全部荣誉。我不怪你,你不了解情况,你年轻,没有经验。如果你想在你的新职业中有所成就,最好和我合作,不要和我作对。 ”
“我非常愿意听你指点一二,”这位侦探的态度改变了,“我还从没在办案中获得过荣誉呢!”“你采取过什么措施呢?”“一直在跟踪看门人坦盖。不过他在警卫时名声很好,我们找不到什么嫌疑。
他妻子是一个坏家伙,我想,她知道很多,并不像表面上装的那样。 ”“你跟踪过她?”“我们派了一个女侦探跟踪她。坦盖太太好喝酒,女侦探就趁她高兴陪她喝酒,但一无所获。 ”“我听说有一些旧货商到过她家?”“是的,不过她已付清了欠他们的钱。 ”“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呢?”“一切都正常。看门人刚领到年金,但他们却不像手头宽裕的样子。”“那天晚上费尔普斯先生按铃要咖啡,她上去应承。对这一点,她怎么解释?”“她说,她丈夫非常疲惫,她愿替他干一点活儿。 ”“对,过了一会就发现他睡在椅子上,这符合情况。那么说,除了这女人的品行不好以外,就没有别的嫌疑了。你没有问她,那天晚上她为什么那么匆忙离开?连警察都注意到她那慌张的神情了。 ”“她那天已经比平常晚了,急于赶回家去。 ”“你有没有给她指出来,你和费尔普斯先生至少比她晚动身 20分钟,却比她早到?”“她解释说,双轮双座马车比公共马车快。 ”“她有没有说清楚,到家以后,她为什么跑进了后厨房?”“她说,她的钱放在后厨房里,想取出来付给旧货商。 ”“她对每件事都作了答复。你有没有问她,她离开现场时,是否遇到或是看见什么人在查尔斯街上徘徊?”“她谁也没有看见,除了警察。 ”“好,看来你对她的盘问很彻底。你还采取了一些什么措施?”“这九个星期一直在监视职员戈罗特,但毫无结果。我们没发现他有什么嫌疑。”“还有吗?”“啊,我们什么也干不了,一点证据也没有。 ”“你想没想过,电铃为什么会响?”“啊,我必须承认,你算是把我问住了。不管是谁,那样也算够大胆的了。
他不仅偷了文件,他还敢发出警报!”“是的,这的确很奇怪。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情况。如果我要你去抓这个人,我会通知你的。华生,走吧。 ”“我们现在到哪儿去?”我们离开警厅时,我问他。“去走访霍尔德赫斯特勋爵,这位内阁大臣和未来的英国总理。 ”
很幸运,当我们赶到唐宁街时,霍尔德赫斯特勋爵还在办公室。福尔摩斯递进名片,我们立即就被召见了。这位内阁大臣按旧式礼节接待我们,把我们让到放在壁炉两旁豪华的安乐椅上,他自己站在我们中间的地毯上。勋爵身材修长、削瘦,轮廓分明,面容亲切,卷曲的头发过早地变成灰白色,气宇不凡,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位显赫的贵族。
“久闻你的大名,福尔摩斯先生,”他笑容满面地说,“当然,我不能对你们的来意装作不知。因为本部只有一件事能引起你的关注。可否问问,你是受谁委托前来办理这件案子的?”
“珀西 ·费尔普斯先生。”福尔摩斯答道。
“啊,我那不幸的外甥!你当然明白,因为我们有亲属关系,我不能对他有丝毫包庇。我担心这个意外对他的前途非常不利。 ”
“如果能找到那份文件呢?”
“啊,那当然就是另一回事了。 ”
“我有一两个问题想问问你,霍尔德赫斯特勋爵。 ”
“我知无不言。 ”
“你吩咐抄写文件,就是在这间办公室里吗?”
“是的。 ”
“就是说,你们的谈话很难被偷听?”
“毫无被偷听的可能。 ”
“你是否对什么人提过,你打算叫人抄写这份协定?”
“从来没有。 ”
“你肯定?”
“绝对肯定。 ”
“好,你从来没说过,费尔普斯也从来没说过,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那么,窃贼来到办公室就纯属偶然。他看到这是个机会,就顺手偷走了文件。 ”内阁大臣笑了。“你所说的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霍尔德赫斯特勋爵说。福尔摩斯沉思片刻。“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我想和你商讨一下。”他说,“据我所知,你担心,这一协定的详情一旦泄露,就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
内阁大臣表情丰富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他说:“当然会有极其严重的后果。 ”
“已经产生严重后果了吗?”
“还没有。 ”
“如果这份协定已经落到,比如说,法国或俄国外交部手中,你觉得,你能得到消息吗?”
“毫无疑问。”霍尔德赫斯特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将近 10个星期已经过去,一直没有听到消息。那么就有理由认为,出于某种原因,协定还没有落到法、俄外交部手中。 ”
霍尔德赫斯特勋爵耸了耸肩。“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很难设想,窃贼偷走这份协定,只是为了装进柜子,或者把它挂起来。 ”“他可能是在等待高价出售。 ”“如果他还等下去,那份文件就一文不值了。再过几个月,这份协定就不会是秘密了。 ”“这一点非常重要,”福尔摩斯说,“当然,还可以设想,窃贼突然病倒了……”“比如说,得了精神失常,是吗?”内阁大臣迅速扫了福尔摩斯一眼,问道。“我并没有这样说。”福尔摩斯冷静地说,“霍尔德赫斯特勋爵,我们已经耽搁了你很多宝贵的时间,我们要告辞了。 ”“祝你成功地查出罪犯,不管他是谁。”内阁大臣把我们送出门外,向我们点点头。
“他是一个杰出人物。”我们走到白厅街时,福尔摩斯说,“不过,如果他想保住自己的职位,还要进行一场斗争才行。他远不富有,但开销很大。你应该注意到了,他的长筒靴已经换过靴底了。现在,华生,我就不耽误你的正经工作了。除非那份寻找马车的广告有了回音,否则今天我就无事可做了。不过,如果你明天能和我一起乘昨天坐过的那一班车去沃金,我将感激不尽。 ”
第二天早晨我如约见到了他,我们一起乘火车去了沃金。他说,他的广告没有回音,这件案子也毫无头绪。他说话时,面孔绷得像印第安人一样呆板,从他面容上看不出他对这件案子的现状究竟是否满意。我记得,他谈到贝蒂荣测量法[贝蒂荣:法国刑侦学家,曾提出“人身测定法”,即根据年龄、比较骨骼、结合摄影和指纹等方法鉴别罪犯,称为“贝蒂荣测量法”],他对这位法国学者非常欣赏。
我们的委托人仍然由他那位忠心的护理人精心照料着,但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我们一进门,他就毫不费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欢迎我们。“有消息吗?”他迫不及待地问。“正像我所预料的,我没能带来好消息。”福尔摩斯说,“我见了福布斯,也见了你的舅舅,调查了一两个可能发现一些问题的线索。 ”“那么说,你还没有丧失信心?”“当然没有。 ”“上帝保佑你!你这样说,真叫人高兴!”哈里森小姐大声说,“只要我们有勇气,有耐心,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你对我们没有讲多少,但我们却可以告诉你更多的情况。”费尔普斯重新坐到了沙发上。“我希望你搞到了重要情况。 ”
“是的,昨晚我又遇到一件险事,真的,一件严重的事。”费尔普斯的表情非常严肃,双眼露出近乎恐怖的神情。“你不知道吧?”他说,“我开始相信,我已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个罪恶阴谋的中心。他们的目标不仅是我的荣誉,他们还想要我的命。 ”
“啊!”福尔摩斯叫道。
“这似乎让人难以置信。就我所知,我在世上没有一个仇敌。但从昨晚的经历看,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有人要谋杀我。 ”
“请赶快讲讲吧。 ”
“你不知道,昨晚是我第一夜没让人在房内护理我,自己一个人独睡。我感觉非常好,觉得自己不需要护理了。不过,我夜晚还是点着灯。嗯,大约凌晨两点,我正睡意矇眬,突然让一阵轻微的声响惊醒了。那种声音就像老鼠咬木板的声音。我躺着静听了一阵,以为就是老鼠。过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大。突然,从窗户上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我吃惊地坐起来,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第一阵声音是有人从两扇窗户缝隙间插进工具撬窗户的声音,第二阵是拉开窗闩的声音。
“接下来,声音平息了 10分钟左右,似乎那人在观察声响是不是把我惊醒了。过了一会儿,我又听到轻轻的吱吱声,窗户被慢慢打开了。我的神经已经非比过去,我再也忍不住了,就从床上跳起来,猛地拉开百叶窗。一个人正蹲伏在窗旁。他飞快地逃跑了。我没看清他是谁,他头上戴着头套,把面孔的下半部都蒙住了。我只能肯定一点,就是他手中拿着凶器。我感觉是一把长刀。他转身逃跑时,我清楚地看到刀光闪闪。 ”
“这件事非常重要,”福尔摩斯说,“你后来怎么做的?”
“如果身体硬朗一点儿,我一定会翻窗去追他。我现在的状况你也看到了,我只能按铃把全家人叫醒。这就耽误了一点时间,因为铃装在厨房里,仆人们又都睡在楼上。我大声喊叫,叫来了约瑟夫,他又把其他人叫醒。约瑟夫和马夫在窗外花坪上发现了脚印,但近来天气异常干燥,他们跟踪追查到草地,就再也找不到脚印了。然而,在位于路边的木栅栏上的一个地方,留着一些痕迹。他们对我说,好像有人从那儿翻过去,翻越时把栏杆尖都碰断了。我想我最好先听听你的意见,就没有告诉本地警察。 ”
费尔普斯讲述的这段经历显然触动了福尔摩斯。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室内踱来踱去,似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真是祸不单行。”费尔普斯笑着说,虽然他受到了惊吓。
“你确实担着一份儿风险啊!”福尔摩斯说,“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到宅院四周去散散步?”
“啊,可以,我想晒晒太阳。约瑟夫,一起去吧。 ”
“我也去。”哈里森小姐说。
“你还是不去为好。”福尔摩斯摇着头说,“我想我必须请你留在这里。 ”
姑娘怏怏不乐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她哥哥则加入我们的行列。我们四人一同出了门。我们走过草坪,来到这位年轻外交家的窗外。正如他所讲的那样,花坪上的确有一些痕迹,但已非常模糊,无法辨认了。福尔摩斯俯身查看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站了起来。
“照我看,谁也无法从这些痕迹上发现多少情况。”他说,“我们到宅子四周走走,看看窃贼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这座房屋。据我的判断,这间客厅和餐厅的大窗户应该对他更有诱惑力。 ”
“但那些窗户从大路上可以看得很清楚。”哈里森先生提醒一句。“啊,对,当然了。但这里有一道门,他完全可以从这里试试。这道门是做什么用的?”“供商人进出的侧门。夜晚当然锁着。 ”“你以前受过类似的惊吓吗?”“从来没有。”费尔普斯说。“你房子里有金银餐具或窃贼感兴趣的其他东西吗?”“没有值钱的东西。 ”
福尔摩斯双手插进口袋,脸上挂着前所未见的疏忽大意的神情,在房屋周围遛来遛去。“顺便说一下,”福尔摩斯对哈里森说,“听说你发现一个地方,那个人从那儿翻越过栅栏。领我们去看看!”哈里森把我们引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一根木栏杆的尖被碰断了,一小段木茬还耷拉着。福尔摩斯把它折断,注意地查看着。“你觉得这是昨天夜晚碰断的?这痕迹看来很陈旧,对吧?”“啊,可能是这样。 ”“这儿也没有从栅栏跳到外边去的脚印。不,我看在这儿找不到什么线索,还是回卧室去商量商量吧。 ”费尔普斯被未来的姻兄搀扶着,走得很慢。福尔摩斯和我急速穿过草坪。等我们回到卧室里开着的窗前,他们两个还远远落在后面。“哈里森小姐,”福尔摩斯非常严肃地说,“你一定要整天守在这里,哪儿都不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这里。这一点极为重要。 ”“福尔摩斯先生,你让我这样做,我一定照办。”哈里森小姐惊奇地说。“休息之前,从外面把屋门锁上,自己拿着钥匙。答应我,一定照这样去做。 ”“珀西呢?”“他会和我们一起去伦敦。 ”“我留在这里?”“这是为了他好。你能帮上他大忙。快点!快答应!”
她很快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时,那两个人刚好走进屋来。“你为什么愁眉苦脸地坐在这里,安妮?”她哥哥高声喊道,“出去晒晒太阳吧!”“不,谢谢,约瑟夫。我头有点痛,这间屋子挺凉爽,很适合我。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福尔摩斯先生?”费尔普斯问道。“啊,这件事只不过小事一桩,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如果你能和我们一起去伦敦,对我的帮助就会很大了。 ”“马上就走?”“对,如果方便,越快越好,一小时内怎样?”“我感到身体非常硬朗了,我真能助你一臂之力?”“可能性很大。 ”“我今晚要住在伦敦吧?”“我正想建议你这样做。 ”“那么,如果我那位晚上来的朋友再来拜访我,他就会扑空了。福尔摩斯先生,一切听你吩咐,你一定要告诉我们你打算怎么办。你想让约瑟夫和我们一起去,由他照顾我?”“啊,不必了,华生是医生,他会照顾你的。如果你答应这样做,我们就在这里吃午餐,饭后三人一同进城。 ”
一切都照他的建议安排妥当。哈里森小姐找了个借口,留在了那间卧室里。我想象不出我的朋友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想让那位姑娘离开费尔普斯?因为已经恢复了健康并渴望参加行动,费尔普斯高高兴兴地和我们一起在餐厅吃午餐。然而接下来,福尔摩斯让我们大吃了一惊。他在陪同我们到了车站并送我们上车后,不慌不忙地说,他不打算离开沃金了。
“在走以前,有一两件小事要查清楚。”他说,“费尔普斯先生,在某种程度上,你离开这里,反倒对我更有利。华生,你记着,你们到伦敦后,立即和我们的朋友一同乘车到贝克街去,一直等到我再见到你们为止。你们两人是老同学,不缺话题。今晚费尔普斯先生可以住在我那间卧室里。我明天早晨乘 8点钟的火车到滑铁卢车站,赶得上和你们一起吃早餐。 ”
“你们在伦敦进行调查的事怎么办?”费尔普斯沮丧地问道。“我们明天可以做这些事。我想我现在留在这里十分必要。 ”“你回布里尔布雷后,告诉他们,我想明天晚上回去。”我们的火车刚要离开月台时,费尔普斯喊道。“我不一定回布里尔布雷。”福尔摩斯说。在我们的火车离站时,他向我们高高兴兴地挥手致意。费尔普斯和我一路上都在谈论这件事,但谁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我猜想,他是想找出昨夜盗窃案的线索,如果真有窃贼的话。在我看来,那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窃贼。 ”“不是普通窃贼是什么?”“老实说,也许你把它归因于我的神经脆弱,但我相信,某种隐秘的政治阴谋正在我周围进行着。不仅如此,出于某种我不知道的原因,这些阴谋家想害死我。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夸张,有些荒谬,但考虑一下事实吧!为什么窃贼想撬开没什么东西可偷的卧室的窗户?他手中拿着长刀干什么?”
“说不定是撬门用的撬棍。 ”
“啊,不,是一把刀。我很清楚地看到寒光一闪。 ”
“他们为什么袭击你?”
“啊,问题就在这里。 ”
“好,如果福尔摩斯也这样看,那么这就可以说明他为什么不回伦敦了。对吗?假设你的想法是对的,他能抓住那个昨夜威胁过你的人,那他就向找到偷海军协定的人这个目标前进了一大步。假如设想你有两个仇人。一个偷了你的东西,另一个来威胁你的生命,那未免太荒谬可笑了。 ”
“但福尔摩斯说他不回布里尔布雷。 ”“我认识他不是一天半天了,”我说,“他这人,没有充分理由,他就不会去做。”说到这里,我们便转入了其他话题。
这一天把我弄得疲惫不堪。费尔普斯的身体依然虚弱,他遭遇的不幸让他更易于激怒、紧张不安。我尽最大可能讲一些我在阿富汗、在印度的往事,讲一些社会问题,讲一些能给他消愁解闷的事来让他开心,但徒劳无功。他总是对那份丢失的协定念念不忘,他惊奇着,猜测着,思索着,想知道福尔摩斯正在做什么,霍尔德赫斯特勋爵正在采取什么措施,明天早晨我们会听到什么消息。夜色深沉之后,他由于激动,变得非常痛苦。
“你很信任福尔摩斯吗?”
“我目睹他办了许多漂亮的案子。 ”
“但他还从未侦破过这样无处下手的案子吧?”
“啊,不,你不知道,他侦破过比这件案子线索还少的案子。 ”
“不是如此事关重大的案子吧?”
“这我倒不清楚。但我真的知道,他曾为欧洲三个王室办过非常重要的案子。 ”
“你很了解他,华生。他是一个如此不可思议的人物,我永远也不知道该怎样理解他。你觉得他有希望成功吗?你觉得他想侦破这件案子吗?”“他什么也没说。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恰恰相反。我曾经注意到,他失去线索的时候一定会说失去了线索。如果他查到一点线索但又没有十分把握,他就什么也不说。我亲爱的朋友,现在为这件事让自己心神不安,徒劳无益。我劝你还是快点上床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明天早上无论消息好坏,都能精神饱满地去处理。 ”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我的同伴接受了我的劝告。不过,从他激动的神态来看,他肯定睡不着。他的情绪也影响了我。我自己也在床上辗转了半夜,不能入睡,仔细思考这个奇怪的问题,作了无数的推论,但都不能成立。福尔摩斯为什么留在沃金?为什么他让哈里森小姐整天留在病房里?为什么他那么小心谨慎,不让布里尔布雷的人知道他打算留在附近?我思来想去,精神很疲惫,渐渐睡着了。
我一觉醒来,已经清晨 7点钟。我立即起身来到费尔普斯的房间里。他容颜憔悴,一定是彻夜未眠。他第一句话就问福尔摩斯是否已经回来。“他既然答应了,”我说道,“就一定会按时来。 ”
我的话错不了, 8点刚过,一辆马车就疾驰到门前,福尔摩斯从车上跳下来。我们站在窗前,看到他左手缠着绷带,脸色苍白、神情严肃。他走进宅内,过了一会才来到楼上。
“他似乎精疲力尽了。”费尔普斯喊道。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毕竟,”我说,“这件案子的线索可能还是在城里。 ”费尔普斯呻吟了一声。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说道,“不过,我对他回来抱有太多的希望。
他的手昨天并没有这样缠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你受伤了?”福尔摩斯走进屋内时,我问道。“唉,我就是笨手笨脚,擦伤了点皮。”他一边点头向我们问候,一边回答道,“费尔普斯先生,与我查办过的所有案子相比,你这个案子的确是最隐秘的。 ”“我担心。你已经力不从心了。 ”“这是一次十分奇异的经历。 ”“你手上的绷带早就说你历过险了,”我说,“你快点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吧。 ”“吃过早餐再说,亲爱的华生。别忘了,今天早晨我可是从萨里赶了 30英里路。我那份寻找马车的广告可能还没有着落吧?好了,好了,我们不能指望一切顺利。 ”
餐桌已经准备好了,我刚要按铃,赫德森太太就把茶点和咖啡送来了。几分钟后,她又送上三份早餐。我们一起就座。福尔摩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我好奇地看着他,费尔普斯闷闷不乐、垂头丧气。
“赫德森太太很善于随机应变。”福尔摩斯一边打开一盘咖喱鸡的盖子一边说,“她会做的菜没几个,但她像苏格兰女人那样,这份早餐想得很妙。华生,你的是什么菜?”
“一份火腿蛋。”我答道。“太好了!费尔普斯先生,你喜欢吃什么,咖喱鸡还是火腿蛋?算了,你吃你自己那一份吧。 ”
“谢谢你,我没胃口。”费尔普斯说。
“啊,来吧!吃一点你面前的那一份。 ”
“谢谢,我真的不想吃。 ”
“好,那么,”福尔摩斯调皮地眨了眨眼,说,“我想你不会拒绝我的好意吧。 ”
费尔普斯打开盖子。他刚一打开,就发出一声尖叫,脸色像盘子一样白。他坐在那里,呆呆地盯着盘内。原来,盘内放着一个蓝灰色小纸卷。他一把抓起来,双眼死死盯着。接着,他把那个纸卷按在胸前,高兴得尖声喊叫,手舞足蹈。过了一会儿,他倒在了一把扶手椅上。他显然是筋疲力尽了。我们给他灌了一点白兰地,他才没有昏过去。
“好了!好了!”福尔摩斯轻轻拍着费尔普斯的肩膀,安慰他说,“这样突然把它放到你面前,实在是太糟糕了!华生没告诉你吗?我总是忍不住想把事情做得带一点戏剧性。 ”
费尔普斯抓着福尔摩斯的手吻个不停。“上帝保佑你!”他大声喊道,“你挽救了我的荣誉。 ”“好了,你知道,这也关系着我自己的荣誉。”福尔摩斯说,“我请你相信,如果我办案失败,就会和你受托失信一样,也是很不愉快的。 ”费尔普斯把那份珍贵文件揣进他上衣里面贴身的口袋。“我虽然不想再打扰你吃早餐,但我渴望知道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又是怎样把它搞到手的。 ”福尔摩斯喝了一杯咖啡,吃完火腿蛋,然后站起来。他点上烟斗,坐到了椅子上。
“我讲讲我先做了什么,后来又是如何去做的。”福尔摩斯说,“在车站和你们分手后,我就悠然自得地徒步而行,经过优美的萨里风景区,来到一个名叫里普利的小村庄。我在小客店里吃了茶点,然后灌满水壶,口袋里装了一块夹心面包,做好了一切准备。我一直等到傍晚,才又返回沃金。当我来到布里尔布雷旁边的公路时,已是黄昏时分了。
“嗯,我一直等到公路上空无一人(我想,那条公路上行人从来不太多的)。
然后,我爬过栅栏,来到屋后宅地。 ”“那大门日夜都开着啊。”费尔普斯突然喊道。“不错,可是我特别爱这么干。我选择了长着三棵枞树的地方。在这些枞树遮蔽下,我走了过去。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我。我蹲伏在旁边的灌木丛中,从一棵树匍匐前进到另一棵(你们看,我裤子膝盖烂成这个样了),一直爬到你卧室窗户对面的那丛杜鹃花旁边。我在那儿蹲下来,等候事情的发展。
“你房里的窗帘还没有放下,我可以看见哈里森小姐坐在桌旁看书。她合上书关牢百叶窗退出卧室时,已经是 10点 1刻。“我听到她关门,听到她用钥匙锁门。 ”
“钥匙?”费尔普斯突然喊道。
“对,我事先吩咐过哈里森小姐,等她去休息时,就从你的卧室外面把门锁上,并且亲自拿着钥匙。她一丝不苟地执行了我的各项命令。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她的合作,我就不会找到你上衣口袋中的那份文件了。后来她走开了,灯也熄了,我依旧蹲在杜鹃花丛中。
“昨晚的天空很晴朗,但守候起来仍然让人厌烦。当然,我守候时那种激动的心情,就好似渔人躺在河边守候鱼群那样。我等的时间太长了,华生,几乎就和你我在调查‘斑点带子案’那个小问题时,在那间死气沉沉的屋子里等候的时间一样长。沃金教堂的钟声一刻钟一刻钟地响过去,我不止一次地想,也许不会发生什么事了。然而,在凌晨两点钟左右,我突然听到门闩拉开和钥匙转动的响声。顷刻间,供仆役出入的门开了,约瑟夫 ·哈里森先生走了出来。 ”
“约瑟夫?”费尔普斯突然喊道。
“他光着头,但肩上披着一件黑斗篷。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在遇到紧急情况时,可以立即把脸蒙上。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墙壁阴影下,接近窗户,将一把长薄片刀插入窗框,拨开窗闩。接着他撬开窗户,把刀子插进百叶窗缝中,打开了百叶窗。
“从我藏身的地方,可以看清室内情况和他的一举一动。他点燃壁炉台上的两支蜡烛,动手卷起门旁地毯的一角。过了一会儿,他弯腰取下一小块方木板。那块木板是供管子工修理煤气管道接头时用的。那块木板盖着丁字形煤气管接头,有条管子通往楼下厨房。那条管子是给厨房供煤气用的。约瑟夫从管子里取出一小卷纸,把木板重新盖好,铺平地毯,吹熄蜡烛,然后跳出窗子。我正站在窗外候着,他一下子撞到我胸膛上。
“啊,约瑟夫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凶恶得多!他举刀向我扑来,我不得不再次抓住他。我一不留神,指节让刀划伤了。我们结束搏斗之后,他只剩一只眼还能看清人了,让他活脱脱就像个凶犯。他听从了我的劝告,把文件交了出来。我拿到文件,就放他走了。不过我今天早上给福布斯发了一份电报,把详情都告诉他了。如果他动作麻利,抓住他要捉的人,那就太好了。如果像我预料的那样,福布斯赶到那里人已经逃走了,嗯,那政府还巴不得呢。我想,首先是霍尔德赫斯特勋爵,其次是珀西 ·费尔普斯先生,估计都不乐意让这件案子交给违警罪法庭审理。 ”
“我的天啊!”我们的委托人呻吟着说,“请告诉我,难道在我极其痛苦的 10个星期中,这份失窃文件一直在我那个房间里吗?”
“正是这样。 ”
“那么约瑟夫!约瑟夫是一个恶棍和窃贼!”
“嗨!约瑟夫恐怕是一个看起来比他的外表更阴险、更危险的人物。从他今天早晨对我所说的话来看,我推测他在股票交易中亏了本,为了转运气,什么坏事都准备去干。作为一个极端自私的人,一碰到机会,他就既不顾他妹妹的幸福,也不考虑你的名誉。 ”
费尔普斯坐回到他的椅子里。“我的头都昏了,”他说,“你的话让我更摸不着头脑了。 ”
“就你这件案子来说,最主要的困难,”福尔摩斯说教似的指出道,“就在于线索太多。极重要的线索被毫不相干的迹象遮掩住了。我们面前的事实非常多,只能从中选择必要的,按顺序把它们串起来,重现这一连串怪事的各个环节。我开始对约瑟夫产生怀疑的根据是,你曾打算在失窃的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回家。我很自然想到,他肯定会来找你,他对外交部很熟悉,又是顺路。后来我听你说有人急于潜入你那间卧室。我想,只有约瑟夫才可能把东西藏在那间卧室里。你对我们说过,你那天和医生一起回到卧室时,让约瑟夫搬了出去。到那时,我的怀疑就变成了肯定。特别是,没有人陪你住的第一夜,就有人企图潜入室内。这说明,那位不速之客对情况很了解。 ”
“我真是瞎了眼啊!”
“这件案子的事实经过是这样的:约瑟夫 ·哈里森从通向查尔斯街的那个旁门走进外交部,因为他熟悉路;你不在办公室时,他直接闯了进去,发现那里一个人也没有,立刻按起电铃来;他正在按铃时,突然看到桌上的文件;他觉得他面前有一个好机会,能够获取一份极有价值的国家文件;他一下子把它揣到口袋里,扬长而去。正如你所回忆的那样,过了几分钟看门人才提醒你注意铃声,这点时间足够窃贼逃跑的了。
“他乘第一班车回到沃金,检查了赃物,确定它极为珍贵,便把那份协定藏到他认为非常安全的地方,企图一两天内取出,送到法国大使馆或他认为可以出高价的任何地方。他没想到,你突然返回家中。他措手不及,只好从那间卧室搬出来。从那时起,屋里一直至少有两个人在,让他没机会拿出他的珍宝。这种情况简直让他急得发疯。最后,他终于等到了机会。他企图潜入室内,但你没有睡熟,挫败了他的计划。你可能还记得,那天晚上你没有服用平常吃的那种药。”
“我记得。 ”
“我想,他一定在药里做了手脚。他认为你一定会毫无知觉。当然,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觉得能毫无危险地重新干一次,他还会那么干的。你离开卧室是他求之不得的机会。我让哈里森小姐整天待在屋里,目的就是让他无法在我们不在时先下手。我一边让他误认为没有危险,一边监视着卧室内的动静。我早就知道文件十有八九藏在卧室里,但我懒得拆开所有的地板和壁脚去搜寻它。我让他自己从隐藏之处拿出来,能省了不少麻烦。还有什么地方我没有讲清楚的吗?”
“第一次他可以从门进去,为什么偏要撬窗户?”我问道。“从门进需要绕过七间卧室;另一方面,他从窗户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跳进草坪。还有什么问题吗?”“你不认为,”费尔普斯问道,“他有行凶的企图吗?那把刀子只能当凶器用啊。”“可能吧。”福尔摩斯耸了耸肩,“我只能肯定一点,约瑟夫 ·哈里森先生绝对不是一个心怀慈悲的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