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6
怎么回事了。 ’ “‘好了,’我笑了笑说,‘除了有点莫名其妙,别的倒也没什么。先生,如果你愿意到候诊室去,我很高兴继续进行昨天突然中断的诊治。 ’“我和那位老绅士讨论了他的病情,讨论了大约半小时。接着,我给他开了处方。最后,他在他儿子搀扶下走了出去。
“我和你们说过,布莱星顿先生一般在这个时间出去散步。工夫不大,他就散步回来,走上楼去。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从楼上跑下来。紧接着,他就像一个吓得发疯的人一样,冲进了我的诊室。
“‘谁进我的房间了?’他喊道。
“‘谁也没去过。’我说。
“‘撒谎!’他怒吼道,‘你上来看看!’
“我没在意他说话的粗鲁,因为他害怕得几乎要发疯了。我和他一起上楼时,他把浅色地毯上的几个脚印指给我看。 “‘你说,这是我的脚印吗?’他叫喊道。“这些脚印的确比他的要大得多,并且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你们知道,今天中午曾经下过大雨,而我的病人只有刚才来过的那父子俩。那么不难推断,肯定是病人的儿子,出于某种目的,在我忙于给病人诊断时,上楼进了布莱星顿先生的房间。他没有动什么东西,也没有拿走什么,但这些脚印证明,毫无疑问,他进去过。
“当然,这件事的确有点让人讨厌。不过,布莱星顿先生那样激动不安,也大可不必嘛。他居然坐在一把扶手椅上不断叫喊,我简直没有办法让他把想说的说清楚。是他让我来找你的,当然了,这样做并无不妥。虽然他把严重性估计得过高,但这里面肯定有名堂。虽然我很难指望你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但如果你乘我的马车与我一同回去,应该能让他平静下来。 ”
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倾听完了特里维廉医生冗长的叙述。可以看出,他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虽然他的脸像往常一样毫无表情,但他的双眼眯缝得更加厉害,从他烟斗中袅袅上升的烟雾也越来越浓。特里维廉医生话刚说完,福尔摩斯就站了起来。他把我的帽子递给我,从桌上抓起他自己的帽子,跟着特里维廉医生就向门口走去。不到一刻钟,我们就来到布鲁克街特里维廉医生寓所的门前。一个矮个子小听差领着我们进去,我们立即走上宽阔的、铺着上等地毯的楼梯。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怪事,迫使我们停了下来。楼上的灯光突然熄灭了,黑暗中传来一种尖细的、颤抖的喊声:“我有手枪!我警告你们,如果再往上走,我就开枪。 ”“这实在让人无法容忍,布莱星顿先生!”特里维廉医生高声喊道。“啊,原来是你,医生,”布莱星顿先生似乎宽慰地松了一口气,“其他几位先生不是冒充的吧?”他说的这一句话表明,他已在暗中对我们进行了仔细的观察。“不错,不错,一点也不错!”布莱星顿先生终于说,“你们上来吧。我很抱歉,刚才对你们太无礼了。 ”
他一边说一边把楼梯上的汽灯又点着了,我们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相貌奇特的人。从他的外表和说话的声音看来,他的确神经绷得过紧。他很胖。但很显然,过去有一段时间,他比现在胖得多。他的脸就像猎犬的双颊一样,耷拉着两只松弛的肉袋。他脸色苍白,稀疏的土黄色头发似乎因过于紧张而竖立起来。他手中拿着一把手枪。我们向上走时,他把手枪塞进了口袋。
“晚安,福尔摩斯先生,”他说,“你能到这里来,我非常感激。没有人比我更需要你的指教了。我想,有人非法闯入我的房间中的事,特里维廉医生已经告诉你了。 ”
“不错,”福尔摩斯说,“那两个是什么人?布莱星顿先生,他们为什么要有意捉弄你呢?”“唉,唉,”布莱星顿先生神色不安地说,“当然,这很难说。你也很难指望我能回答这样的问题,福尔摩斯先生。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请到这里来,请吧。请给个面子,进来一下。 ”
他把我们领进他的卧室。他的卧室很宽敞,布置得很舒适。
“你们看看这个,”他指着床头那只大黑箱子说,“特里维廉医生可能已经告诉你了,我并不是一个很有钱的人,福尔摩斯先生。除了这次投资,我一生中再也没投过资。我不信任银行家,我从不信任银行家,福尔摩斯先生。你不要跟别人说,我所有的那点钱都在这只箱子里放着。那些不速之客闯入我的房子,对我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你明白了吧?”
福尔摩斯怀疑地看着布莱星顿,摇了摇头。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不可能给你出主意。”福尔摩斯说。
“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
福尔摩斯厌恶地挥了挥手,转过身来说:
“晚安,特里维廉医生。 ”
“你真不给我一些指教吗?”布莱星顿声音颤抖地大叫道。
“我对你的指教就是,请你讲真话。先生。 ”
一分钟后,我们就来到街上,向寓所的方向走去。我们穿过了牛津街。走到哈利街时,福尔摩斯说话了。“为这么一个蠢人,害你白跑一趟,真抱歉,华生,”福尔摩斯说,“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一个很有趣的案子。 ”
“我看不出来。”我坦率地承认。
“啊,很显然,有两个人,或许还要多一些,不过至少有两个人,为了某种原因,决心要找到布莱星顿这个家伙。我毫不怀疑,那个年轻人两次都闯入了布莱星顿的房间,他的同伙则用了一种巧妙的手段,让医生无法进行干涉。 ”
“但那强直性昏厥是怎么回事?”
“那是骗人的,华生。在这方面,我不想向我们的专家讲得太多。要装这种病很容易。我自己也这样干过。 ”
“那后来又怎样了?”
“完全是碰巧,布莱星顿两次都不在房间里。他们之所以选择在那种时候来看病,显然是确信候诊室里没有其他病人。不过,布莱星顿正好在这个时间散步。这似乎说明,他们不太了解布莱星顿的日常生活习惯。他们显然不是为了偷东西,因为房间里的财物没少。此外,从布莱星顿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他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不能想象,这家伙与那两个人有仇。他会不知道吗?我确信,他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人。他之所以不说,原因在于他有难言之隐。很可能到了明天,他就会吐露真情了。 ”
“难道没有另外的一种情况吗?”我说,“毫无疑问,这几乎不大可能,不过还是可以想象一下。会不会是特里维廉医生自己居心不良,闯进了布莱星顿房间,然后编造出患强直症的俄罗斯人及其儿子的全部故事?”
借着气灯光,我看到福尔摩斯讥讽地笑了。
“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说,“我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不过,我很快就证实了医生讲的故事。那个年轻人在楼梯地毯上留下了脚印,这样一来,我就没有必要再去看他留在室内的脚印了。我只要告诉你,他的鞋是方头的,不像布莱星顿的鞋那样是尖头的,他的鞋比医生的长 1.3英寸,你就会明白,毫无疑问,这么个年轻人是存在的。就说这么多吧,我们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如果明天早晨布鲁克街传不过来新消息,倒真会让我惊奇呢!”
福尔摩斯的预言很快就实现了,并且实现得很有戏剧性。第二天早晨 7点半,在晨光熹微中,我看到,福尔摩斯穿着晨衣站在我的床边。
“外面有一辆马车等我们,华生。”福尔摩斯说。
“出什么事了?”
“布鲁克街的事。 ”
“有新消息了?”
“是一个悲剧,不过还不一定。”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拉起窗帘,“看这个,这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个纸条,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请看在上帝的面上,立即前来。珀西 ·特里维廉。’毫无疑问,我们的医生朋友写这个便条时,处境极为困难。跟我来,亲爱的朋友,情况很紧急。 ”
过了一刻钟左右,我们又来到特里维廉医生的寓所。他面带惊恐之色,跑出来迎接我们。“啊,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双手捂着太阳穴,大声喊道。“出了什么事?”“布莱星顿自杀了!”
福尔摩斯吹了一下口哨。
“是的,昨晚他上吊了。 ”
我们走了进去。医生把我们引进了那间显然是候诊室的房间。“我真不知道该干什么,”他大声说,“警察正在楼上呢。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每天一大早都要叫女仆给他送去一杯茶。大约 7点钟,女仆走进去时,他已经吊在房间中央了。他把一根绳子绑在平常挂那盏笨重的煤气灯的钩子上,然后他就从昨天给我们看的那个箱子上跳下去吊死了。 ”福尔摩斯站着沉思了片刻。
“如果允许,”福尔摩斯终于说,“我想上楼去勘察一下。 ”我们两个人朝楼上走去,医生跟在后面。我们一进卧室门,就看到一幅可怕的景象。我曾经说过,布莱星顿肌肉松弛。他摇摇晃晃地悬挂在钩子上,肌肉松弛得更明显了。他看上去简直不像一个人了!他的脖子拉长了,就像一只拔了毛的鸡脖子,相形之下,他身体的其他部分似乎更加肥大、更不自然。他只穿着一件长睡衣,他那双难看的脚和那肿胀的脚脖子直挺挺地伸在睡衣下面。一位精干的警官站在他的尸体旁边,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啊,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一进去,警官便亲切地说,“见到你,我很高兴。 ”“早安,兰诺尔,”福尔摩斯说,“我想,你不会认为我是闯进屋子的罪犯吧?你听说了这个案子发生前的一些情况吗?”“对,听到一些了。 ”“你的意见呢?”
“在我看来,这个人被吓得魂不附体了。你看,他在这张床上睡了好一阵子,留下了很深的压痕。你知道,自杀常常发生在早晨 5点钟左右。他上吊的时间可能就是那时候。从一些迹象上来看,他是经过再三考虑才这样做的。 ”
“根据肌肉僵硬的情况判断,我看他已经死了大约 3个小时。”我说。
“你发现屋子里有什么异常现象吗?”福尔摩斯问道。
“在洗手池上发现一把螺丝刀和一些螺丝钉。此外还发现,他夜里似乎抽过不少烟。这是我从壁炉上拣来的四个雪茄烟头。 ”
“哈!”福尔摩斯说,“你找到他的雪茄烟嘴了吗?”
“没有,没找到。 ”
“那他的烟盒呢?”
“找到了,在他的外衣口袋里。 ”
福尔摩斯把烟盒打开,闻了闻里面的一支雪茄烟。
“啊,这是一支哈瓦那烟,而壁炉台上的这些是荷兰从它的东印度殖民地进口的特殊品种。你知道,这些雪茄通常都包着稻草,并且比别的牌子的都细。 ”他拿起那四个烟头,用放大镜进行检查。
“两支烟是用烟嘴吸的,两支不是。”福尔摩斯说,“两个烟头是用一把比较钝的小刀削下来的,另外两个是用尖锐的牙齿咬下来的。这不是自杀,兰诺尔先生,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
“不可能!”警官大声喊道。
“为什么不可能?”
“如果是谋杀,犯不着用吊死这种笨办法。 ”
“这正是我们要调查的。 ”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从前门进来的。 ”
“早晨门锁着呢。 ”
“门是在他们走后锁的。 ”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他们留下的痕迹。请稍等一等,我会给你们进一步说明情况。 ”
福尔摩斯走到门口,转了转门锁,有条不紊地把门锁检查了一遍。接着,他把插在门背面的钥匙取出来,也对它进行了检查。再接着,他对床铺、地毯、椅子、壁炉台、死者的尸体和绳索依次进行了检查。最后,他终于表示满意。在我和警官的帮助下,他割断绳子,把死者安放在地上,盖上床单。
“这条绳子是哪儿来的?”他问道。
“是从这上面割下来的,”特里维廉医生从床底下拖出一大卷绳子,说,“他非常怕火灾,身边总放着这样的东西,以便在楼梯燃烧时,可以从窗户逃出去。 ”
“这东西倒让凶手们省了不少麻烦。”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不错,案情非常清楚。如果到下午我还不能把案发原因告诉你,我自己也会感到奇怪。我要把壁炉台上布莱星顿这张照片拿走,这对我的调查工作有用。 ”
“但你什么也没告诉我们!”医生叫道。
“啊,案件发生的前后经过明白无疑,”福尔摩斯说,“这里面有 3个人:那个年轻人、老人和第三人。我还不清楚第三人的身份。至于前两个人,不用说,就是那假装俄罗斯贵族以及他儿子的人,我们已经充分地掌握了他们的情况。他们是被潜伏在这座房子里的一个同伙放进来的。如果你能听进去我说的话,警官,那就应当逮捕那个小听差。据我了解,他是最近才到你的诊所当差的,医生。 ”
“这个小家伙已经找不到了。”特里维廉说,“女仆和厨师刚才找过他。 ”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
“他在这出戏里扮演的是个小角色。”福尔摩斯说,“这三个人是踮着足尖上楼的,那个老人走在前面,年轻人走在中间,那个来历不明的人走在后面……”
“亲爱的福尔摩斯!”我突然喊道。
“啊,至于脚印上摞脚印,那是毫无疑问的。我可以辨认出他们昨天晚上的脚印。后来他们上了楼,来到布莱星顿的门前。他们发现房门锁上了,就用一根铁丝去转动里面的钥匙。你们甚至不用放大镜,也可以从这把钥匙榫槽上的划痕看出,他们是从什么地方使的劲了。
“他们进入室内,第一步肯定是把布莱星顿先生的嘴塞住。布莱星顿先生可能已经睡着了,或者被吓瘫了,喊不出声来。这里的墙很厚,可以想象,即使他喊一两声,也没人能听到。
“显然,他们把他制服后,商量了一下。这种商量可能具有起诉的性质,一定进行了相当长的时间。正是在这段时间,他们吸了这几支雪茄烟。老人坐在那张柳条椅子上,抽烟时用的是雪茄烟嘴。年轻人坐在远处,把烟灰磕在了衣柜的对面。第三人在室内踱来踱去。这时布莱星顿正笔直地坐在床上,不过对这一点,我还不敢绝对肯定。
“好,最后,他们把布莱星顿吊了起来。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我相信,他们随身带来了某种滑轮,用作绞刑架。我想,那把螺丝刀和那些螺丝钉就是安装绞架滑轮用的。不过他们看到了吊钩,自然省了不少麻烦。干完后,他们就逃走了。他们的同伙把门锁上了。 ”
我们全都以极大的兴趣倾听着福尔摩斯讲述昨晚案发时的过程。这一切都是他根据细微的痕迹推导出来的,当他给我们一一点明时,我们甚至跟不上他的思路。此后,警官赶忙去查找小听差,我和福尔摩斯则返回贝克街吃早餐。
“我在 3点回来,”吃过早餐后,福尔摩斯说,“警官和医生那时会到这里来找我,我希望利用现在这段时间,把这个案子里一些还不清楚的小问题查清楚。 ”我们的客人在约定的时间到了,但福尔摩斯 3点 3刻才露面。不过他一进门,我就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有什么消息吗?警官。 ”
“我们已经把那个小听差抓住了,先生。 ”
“太好了!我也发现那几个人了。 ”
“你发现他们了!”我们仨不约而同地喊道。
“对,至少我已经搞清了他们的底细。就像我预料的那样,那个所谓的布莱星顿和他的仇人,在警察总署可是大名鼎鼎。那三个人的名字是比德尔、海沃德和莫法特。 ”“是抢劫沃辛顿银行的那一伙儿!”警官大声说。“就是他们。”福尔摩斯说。“那布莱星顿一定是萨顿。 ”“就是!”福尔摩斯说。“嗨,这就一清二楚了。”警官说。
我和特里维廉却面面相觑,感到迷惑不解。
“你们还记得沃辛顿银行大抢劫案吧?”福尔摩斯说,“案犯有五人,除了这四个人,还有一个叫卡特赖特的人。银行警卫托宾遇害,窃贼们抢走了 7000镑。时间是在 1875年。他们五人全部被捕,但由于证据不足,无法定案。这一伙抢劫犯中最坏的那个布莱星顿,也就是萨顿,告发了他们。由于他出庭作证,卡特赖特被判处绞刑,其他三人各判了 15年徒刑。前几天他们被提前释放,你们能够想到,他们下决心一定要把出卖他们的人找到,为死去的同伙报仇。他们找到他两次,都未能得手,第三次成功了。特里维廉医生,还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吗?”
“我想你已经把一切都说得非常清楚了,”医生说,“毫无疑问,那一天他之所以那么惊恐不安,肯定因为在报上看到了那几个人被释放的消息。 ”“错不了,他说什么盗窃案,纯粹是制造烟幕。 ”“他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你呢?”“啊,亲爱的先生,他知道那些老伙计报复心很强,就尽可能对所有人隐瞒身份。他的秘密是可耻的,他不可能自己泄露出来。不过,他虽然卑鄙,但仍然受英国法律的保护。警官,我毫不怀疑,尽管法律之盾没有起到保护作用,但那把正义的剑还是会替他复仇。 ”
这就是那个住院病人和布鲁克街医生的故事。从那天夜晚起,警察再没发现那三个凶手的影子。苏格兰场推测,他们乘坐那艘不幸的“诺拉克列依那”号轮船逃跑了。数年以前,在葡萄牙海岸距波尔图以北数十海里的地方,那艘船和全体船员遇难。至于那个小听差,由于证据不足,罪名不能成立。这件被称为布鲁克街疑案的案件,各报至今都没有详细报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