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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赖盖特之谜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2 作者:柯南·道尔 本章字数:12568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6


第六章赖盖特之谜

  

  那是在 1887年春天,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由于操劳过度,身体累垮了,正在康复之中。对荷兰—苏门答腊公司案和莫波吐依兹男爵的庞大计划案,人们还记忆犹新。这些案件与政治、经济关系极为密切,我不便将其收入一系列回忆录中。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那两个案子又很独特、复杂,给了福尔摩斯一个机会,让他得以证实一种新斗争方法的重要性。这种新方法是他在与犯罪行为斗争中所采用的方法之一。

  我查阅笔记,看到在 4月 14日,我曾收到一封从里昂发来的电报。电报通知我,福尔摩斯住在杜朗旅馆,卧病在床。我收到电报,一天之内,就赶到了他的病房。当我发现他的病并不严重,这方才放心来。即使像他这样钢铁般的体质,经过两个多月侦查,劳累过度,身体也难免垮掉。他每天最少工作 15小时。他还对我说,有一次他连续工作了 5天,中间不曾合眼。他如此劳累,甚至胜利的喜悦也不能让他恢复过来。根据报道, 3个国家的警察都失败了,他却赢得了成功,挫败了欧洲最高超的诈骗犯玩弄的把戏。整个欧洲都知道了福尔摩斯的名字,各处发来的贺电堆积如山。但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我发现,福尔摩斯的表情仍然很痛苦、沮丧。

  3天后,我们一起回到了贝克街。当然了,换换环境对我的朋友显然会好点儿。乘此大好春光,到乡间去住上一个星期,这种想法对我也很有吸引力。在阿富汗时,我曾经给海特上校治过病,我们也算老朋友了。他在萨里郡的赖盖特附近买了一座住宅,经常邀请我到他那里去做客。不久前他说,如果福尔摩斯愿意和我一起去,他将感到非常荣幸。我委婉地对福尔摩斯说了。福尔摩斯听说主人是单身汉,他自己有充分的行动自由,就同意了我的计划。就这样,在从里昂返回后的第二个星期,我们就来到了上校的住宅。上校是一个洒脱的老军人,见多识广。他很快就发现,他和福尔摩斯很谈得来。这一点正在我预料之中。

  抵达上校住宅的那天傍晚,吃过晚餐,我们在上校收藏枪支的房间坐着。福尔摩斯伸开四肢躺在沙发上,海特和我在看他收藏的那些东方武器。

  “顺便说一下,”上校突然说道,“我想从这里拿把手枪上楼,以防遇到警报。 ”

  “警报?”我有点吃惊。

  “是的。最近我们这个地方出事了,我们大受惊扰。老阿克顿是本地的一个富绅。上星期一,有人闯进他的住宅。他虽然没有遭受太大损失,但那些家伙也逃之夭夭了。 ”

  “有线索吗?”福尔摩斯望着上校。“没有线索。这不过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件小小的犯罪案件,小事一桩。你那样重大的国际案都侦破了,这个小案子估计吸引不了你,福尔摩斯先生。 ”

  福尔摩斯摆摆手,让上校不要称赞自己,但脸上却露出笑意,可见他很高兴。“有什么重大迹象吗?”“没有吧。盗贼把整个藏书室翻了个底朝天,抽屉全被打开了,书籍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结果只偷走了一卷齐柏翻译的荷马的诗、两只镀金烛台、一方象牙镇纸、一个橡木制的小晴雨计和一团线。 ”

  “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我喊道。

  “唉,这些家伙显然是顺手牵羊,碰到什么拿什么。 ”

  福尔摩斯在沙发上哼了一声。“地区警察应该能从这里面发现一些线索。”福尔摩斯说,“喂,明显是……”我伸出手指,警告福尔摩斯:“我亲爱的朋友,你是到这里来休息的。你的神经还十分疲惫,千万不要着手调查新的案件。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看了上校一眼。紧接着,我们就转到无关紧要的话题上了。

  不过凡事自有天定,我作为医生提醒他的那些话都白费了。第二天早晨,这个案件就迫使我们进行了干预。我们不能置之不理,我们的乡村之行发生了意料不到的变化。那还是我们正在吃早餐的时候,上校的管家不顾礼节地闯进了餐厅。

  “您听到消息了吗?先生,”他气喘吁吁地说,“这次是坎宁安家里!先生。 ”

  “又是盗窃吧!”上校手中举着一杯咖啡,大声说。

  “杀了人!”

  上校惊呼了一声。“天啊!”他说,“谁被杀了?是治安官还是他的儿子?”“都不是,先生,是马车夫威廉。子弹射穿了他的心脏,他再也说不出话了,先生。 ”“那么,是谁枪杀了他呢?”“是盗贼,先生。他像飞一样逃走了,逃得无影无踪。他刚从厨房窗户闯进去,就撞上威廉。为了保护主人财产,威廉把命丢了。 ”“什么时候的事?”“昨天夜里,先生,大约 12点钟。 ”“啊,那么,我们一会儿去看看。”上校说。说完,他又沉着地坐下来吃饭。

  “真不幸啊,”管家走后,上校说,“老坎宁安是我们这里的头面人物,为人非常正派。他一定很伤心的。威廉是一个很不错的仆人,侍候他好几年了。我想,杀人犯显然就是那个闯进阿克顿家的恶棍。 ”“就是偷盗那一堆稀奇古怪东西的那个人?”福尔摩斯面带沉思地说。“对。 ”“哦!这可能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一件事情,只是初看起来有点儿奇怪,是不是?按照通常的预料,在乡村活动的盗贼一般是流动作案,绝不会在几天之内在同一地区两次闯进住宅作案。你昨晚谈到采取预防措施时,我脑子里还闪过一个念头,认为这地方可能是英国盗贼最不注意的教区。嗨,我算长见识了,活到老学到老,一点不假。 ”

  “我觉得这是本地盗贼干的,”上校说,“如果我猜得不错,那阿克顿和坎宁安家正好是他们要光顾的地方。他们两家是本地的大户人家。 ”“也是最富有的吗?”“对,应当算最富有的。不过呢,他们两家都已经打好几年的官司了。我想,这场官司耗了他们不少血汗钱。老阿克顿提出得到坎宁安家一半财产的要求,律师们则从中渔利。 ”“如果是当地恶棍作的案,查出来也不难。”福尔摩斯打着呵欠说,“好了,华生,我不想干预这件事。 ”“警官福雷斯特求见,先生。”管家突然打开门说。一个机警的年轻人走进了室内。“早安,上校,”警官说,“我没有打扰诸位吧?我听说贝克街的福尔摩斯先生在这里。 ”

  上校把手向我的朋友那里一挥。警官点头致意,然后说:“我们想你或许愿意屈尊指导,福尔摩斯先生。 ”“命运比你的意志厉害,华生。”福尔摩斯笑容可掬地说,“你进来时,我们正在谈这件案子呢,警官。也许你能让我们知道更多东西。”他以习惯的姿势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我知道,我的计划又泡汤了。“阿克顿案件还没有线索。不过,目前这个案子,我们有很多线索,可以展开侦查。毫无疑问,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伙人干的。有人看到了作案人。 ”“啊?”“是的,先生。作案人开枪打死了可怜的威廉 ·柯万后,像鹿一样快地跑掉了。不过,坎宁安先生从卧室的窗户里看到了他,亚历克 ·坎宁安先生从后面的走廊中看到了他。警报是 11点 3刻发出的。坎宁安先生刚刚睡下,亚历克先生穿着睡衣正在吸烟。他们都听见了马车夫威廉的呼救声,亚历克先生跑下楼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后门开着,他跑到楼梯角时,看到两个人正在外面扭打。其中一个开了一枪,另一个倒下了。凶手跑过花园,越过篱笆,逃走了。坎宁安先生从他的卧室望出去,看见这个家伙跑到大路上,转眼之间就消失了。亚历克先生停下来,想拯救威廉,结果让那个恶棍逃走了。凶手中等身材,穿深色衣服。我们还没掌握与他相貌有关的线索,但正在努力调查。如果是一个外乡人,我们很快就能把他查出来。 ”

  “那个威廉临死前说过什么话吗?”

  “一个字也没有说。他和母亲住在仆人住房里。他为人非常忠厚。我们想,他可能想到厨房里去看看那里是否平安无事。当然了,阿克顿案件让每个人都提高了警惕。那个强盗刚刚把门推开(锁已经被撬开了)便让威廉撞上了。 ”

  “威廉出去前对他母亲说过什么没有?”

  “他母亲上岁数了,耳朵又聋,我们从她那里打听不到什么东西。由于受到惊吓,她几乎变傻了。不过据我所知,她平常就比较糊涂。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请看!”

  警官从笔记本里取出一角撕坏的纸,然后把它铺在了膝盖上。

  “我们发现死者的手里抓着这个纸条。它应该是从一张较大的纸上撕下来的。你可以看到,上面提到的时间正是威廉遭到不幸的时刻。你看,要么是凶手从威廉手中撕去了一块,要么是威廉从凶手那里夺回了这一角。这个纸条读起来很像是一种同人约会的短简。 ”

  福尔摩斯拿起那张小纸片。下面是它的复制片。

  “我们暂且假定这是一种约会,”警官继续说,“那么就存在这种可能:虽然威廉 ·柯万看起来很忠厚,但正是他与盗贼互相勾结;他可能是在那儿迎接盗贼,他甚至帮助盗贼进的门,但后来他们两人闹翻了。 ”

  “这字体还真有趣,”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察看了一番纸条,说,“比我想象的要难懂得多。”他两手抱头,沉思起来。也许是看到案子居然让大名鼎鼎的伦敦侦探都大伤脑筋,警官不禁喜形于色。

  “你刚才说,”过了一会儿,福尔摩斯说,“盗贼和仆人之间有可能相互勾结,这张纸也许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写的密约信。这的确是一个独到见解,并非全无可能。但这张纸条上明明写着……”他又两手抱头,沉思了起来。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我很惊奇地看到,他又恢复生病前的状态。他满面红光,目光炯炯,精力充沛,一跃而起。

  “我对你们说,”他说,“我很想悄悄地去看一看,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一些细节。它有些地方很吸引我。如果你允许的话,上校,我想先离开你和华生,跟警官去跑一趟,验证一下我的一两点想法。半小时后,我再来见你。 ”

  过了一个半小时,警官独自一人回来了。“福尔摩斯先生正在田野里踱来踱去,”他说,“他让我们一起到那座屋子里看看。 ”“去坎宁安先生家?”“是的,先生。 ”“去干什么呢?”

  警官耸了耸肩说:“我也不太清楚先生。我只能对你说,我觉得,福尔摩斯先生的病还没有完全康复。他表现得很古怪,并且过于激动。 ”“我倒觉得,你大惊小怪了。”我说道,“按照我的经验,当他似乎疯疯癫癫时,他其实已经胸有成竹了。 ”“也许有人会说,他的方法简直疯狂。”警官嘟嘟囔囔地说,“他急于调查,上校,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们最好现在就去。 ”我们看到,福尔摩斯低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在田野上踱来踱去。“这件事变得更有趣了。”福尔摩斯说,“华生,你发起的乡间旅行已经取得了显著成功。我度过了一个奇妙的早晨。 ”“我知道,你已经去过犯罪现场了。”上校说。“是的,我和警官一起勘察了现场。 ”“有收获吗?”“噢,我们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我们边走边谈吧,我把我们做的事全告诉你们。首先,我们看到了那个不幸的人的尸体。他的确如警官所说,死于枪伤。”“那么,你对此有什么怀疑吗?”“啊,最好对每件事都考察一下。我们的勘察并非徒劳无功。我们还会见了坎宁安先生和他的儿子,他们能指出凶手逃跑时越过花园篱笆的确切位置。这一点极为重要。 ”“那当然。 ”“我们又探望了那位可怜的母亲。她年老体弱,从她那里,我们一无所获。 ”“那么,你调查出了什么结果?”“结果就是,我确信这一犯罪行为非常奇特。也许我们此次拜访可以让它多少明朗一些。警官,我认为,我们两个人都同意,死者手中的这张纸片上面写着的时间,正是他死去的时间。这一点极为重要。 ”“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线索,福尔摩斯先生。 ”

  “这的确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线索。写这张短简的人想让威廉在那个时间起床。只是,纸的另一半在哪儿呢?”

  “我仔细地检查了地面,希望能找到它。”警官说。

  “它是从死者手中撕去的。为什么有人要那么急切地得到它?因为它能让他的罪行暴露。撕下后又是怎么处理的呢?他塞进了口袋。他很可能没有注意到,死者手里还抓着一角纸片。很显然,如果能够找到被撕走的那一半,将会大大有助于我们解开这个谜。 ”

  “是的。但我们没有捉到罪犯,又怎么能从罪犯的口袋里找到它呢?”

  “啊,啊,这倒值得认真考虑。此外,还有一点也很明显。短简是给威廉的。把短简交给威廉的不是写短简的人;如果他见到威廉,就没必要写短简,他可以亲口对威廉说。那么,是谁把短简交给威廉的?难道是通过邮局寄来的?”

  “我已经调查过了。”警官说道,“昨天下午,威廉收到邮局寄来的一封信。他已经把信封毁掉了。 ”

  “好极了!”福尔摩斯拍了拍警官的背,大声说,“这么说,你已经见过邮递员了。我非常高兴和你一起工作。好,这就是那间仆人的住房,上校,如果你愿意进来,我把犯罪现场指给你看。 ”

  我们走过威廉住过的漂亮小屋,走上一条橡树挺立两旁的大道,来到一座华丽的安妮女王时代的古宅,古宅门楣上刻着马尔博罗[ 1709年,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中,马尔博罗指挥英国人及其同盟军战胜了法国人]的日期。福尔摩斯和警官带着我们转了一圈,然后来到旁门前。门外就是花园,花园篱笆外面是大路。一个警察站在厨房的门旁。

  “请把门打开,警官。”福尔摩斯说,“喂,小坎宁安先生当时就是站在楼梯上看到那两个人搏斗的,搏斗地点就是我们现在站的位置。老坎宁安先生就是在左起第二扇窗户旁看到那个家伙逃到矮树丛左边的。他儿子也这么说。他们都提到矮树丛。后来亚历克先生跑出来,跪在被害人身旁。你们看,这儿地面非常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就在福尔摩斯说话的时候,有两个人绕过屋角,走上了花园的小径。一个年龄较大,面容刚毅,皱纹很深,目光忧郁;另一个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年青人,神情活泼,笑容满面。这个年轻人的神情、穿着与我们为之而来的案件形成十分奇特的对比。

  “还在调查这件事吗?”他对福尔摩斯说,“在我看来,你们伦敦人永远不会失败。不过,你似乎不大可能很快就把案子侦破。 ”

  “啊,这需要一些时间。”福尔摩斯愉快地说。

  “的确如此。”亚历克 ·坎宁安说,“哦,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线索。”

  “只有一个线索,”警官回答道,“我们认为,只要我们能找到……天啊!福尔摩斯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福尔摩斯的脸上突然现出极为可怕的表情。他两眼上翻,脸部变形,哼了一声,栽倒在地。他发病了!他发作得那样厉害,着实让我惊慌害怕。我们赶忙把他抬到厨房里放在一把大椅子上。他吃力地呼吸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从他的神情看,他显然因自己身体虚弱感到羞愧。

  “华生会告诉诸位,我得了一场重病,还未完全康复。”福尔摩斯解释说,“这种神经痛很容易突然发作。 ”

  “要不要用我的马车把你送回去?”老坎宁安问道。

  “唉,既然来了,还是把我想查的查清楚吧。我们很容易就能查清。”

  “查什么?”

  “啊,在我看来,威廉到来很可能不在盗贼进屋之前,而是在盗贼进屋之后。

  你们可能认为,虽然门被弄开了,但盗贼却没有进屋。这有一点想当然了。 ”

  “我想,这十分明显。”坎宁安先生严肃地说,“哦,亚历克当时还没睡,如果有人走动,他一定能够听到。 ”

  “他当时在什么位置?”

  “我当时正坐在更衣室里吸烟。 ”

  “哪一扇是更衣室的窗户?”

  “左边最后一扇,紧挨着我父亲卧室的那一扇。 ”

  “那你们两个房间的灯当时自然都亮着?”

  “是的。 ”

  “这里有几个疑点。”福尔摩斯微笑着说,“一个盗贼,一个经验丰富的盗贼,一看到灯光就会知道,这一家有两个人还没睡,但还是闯进屋里,这难道不奇怪吗?”

  “他一定是个沉着冷静的家伙。 ”

  “啊,当然了,要不是这个案子稀奇古怪,我们也就不会向你请教了。”亚历克先生说,“你说在威廉发现盗贼之前,盗贼已经进了屋子。我认为,这种看法简直荒唐可笑。屋子没被搞乱,也没有发现丢什么东西!”

  “这要看是什么东西了,”福尔摩斯说,“你别忘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不简单、很有一套办法的盗贼。你想想,他从阿克顿家拿去的那些东西都是些什么!

  一个线团,一方镇纸,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其他零星东西。 ”

  “好了,

我们把一切都托付给你,福尔摩斯先生,”老坎宁安说,“一切听从你或警官的吩咐。 ”

  “首先,”福尔摩斯说,“我想请你自己拿一笔钱悬赏。向官方申请一笔钱有些过于麻烦,时间也不允许。我已经起草了一份悬赏公告,如果你不反对,就签字吧。我想, 50镑足够了。 ”

  “我情愿出 500镑。”治安官一边接过福尔摩斯递给他的纸和笔一边说。“但是,这不太对头。”他浏览了一下底稿,说了一句。

  “我写得过于仓促了。 ”

  “你看你开头写的:‘鉴于星期二凌晨 0点 3刻发生了一起抢劫未遂案’,等等。事实上,案子发生在 11点 3刻。 ”

  看到出了这个差错,我很痛心。我知道,福尔摩斯对这类疏忽总是感到很尴尬。他的特长之一就是把事实搞得很准确。他最近病得实在太厉害了!眼前这件小事就足以表明,他离康复还远呢。福尔摩斯明显流露出窘态。警官扬了扬眉毛,亚历克 ·坎宁安则哈哈大笑起来。老坎宁安马上改正了写错的地方,把底稿还给了福尔摩斯。

  “尽快送去印刷吧,”老坎宁安说,“我认为你的想法很高明。 ”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把底稿收起来,夹在他的记事本里。“现在,”福尔摩斯说,“我们最好把这座宅院仔细检查一下,查清楚盗贼到底偷没偷走东西。 ”

  进屋之前,福尔摩斯仔细检查了那扇被弄坏的门。很显然,盗贼是用一把凿子或一把坚固的小刀插进去撬开了锁。利器插进去后在木头上留下的痕迹历历在目。

  “你们不用门闩吗?”福尔摩斯问道。

  “我们一直认为没必要。 ”

  “你们养狗了吗?”

  “养了,我们用铁链子把狗拴到了房子的另一边。 ”

  “仆人们什么时候上床睡觉?”

  “十点钟左右。 ”

  “威廉平常也是在这个时候去睡觉的吧?”

  “是的。 ”

  “这就怪了,就在出事的夜晚,他起来了。如果你肯领我们查看一下这座住宅,我将会感到很高兴,坎宁安先生。 ”

  我们经过厨房旁边石板铺的走廊,沿着一道木楼梯,径直来到住宅二楼。我们登上了楼梯平台。平台对面是另一条通向前厅的楼梯,楼梯装饰得较为华丽。从楼梯平台过去,就是客厅和几间卧室,坎宁安先生和他儿子的卧室也在。福尔摩斯不慌不忙地走着,留神查看这座房子的式样。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紧紧地追踪着一条线索,我就是猜不出来。

  “我说,先生,”坎宁安先生有些不耐烦地说,“这完全没必要嘛。楼梯口就是我的卧室,我儿子的卧室就在隔壁。我倒要请你判断一下,盗贼如果上了楼,我们却毫无觉察,这可能吗?”

  “我想,你应当到房子四周去调查,寻找新的线索。”坎宁安的儿子阴险地笑着说。

  “我还想请你们再忍耐一会儿。比如说,我很想看看从卧室的窗户能向外望出去多远。我知道,这是你儿子的卧室,”福尔摩斯一边把门推开一边说,“这就是警报发出时他正坐在那里吸烟的更衣室吧!它的窗户朝向什么地方?”福尔摩斯走过卧室,推开门,把另一间屋子四下打量了一番。“我想,你现在总该满意了吧?”坎宁安先生尖刻地说。“谢谢你,我觉得,我想看的都看到了。 ”“那么,如果你真的认为有必要,可以到我的房间里去。 ”“如果不麻烦的话,那就去吧!”

  治安官耸了耸肩,领着我们走进他自己的卧室。他的卧室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室内的家具和摆设很简单、平常。当我们朝窗户走去时,福尔摩斯走得慢腾腾的,结果他和我都落在了后面。在卧室的床的旁边,有一盘橘子和一瓶水。我们走过床边时,福尔摩斯把身子探到我的前面,故意把所有这些东西都打翻在地。玻璃瓶摔得粉碎,水果滚得满地都是。我惊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华生。”福尔摩斯沉着地说,“你看你,把地毯都弄了个一塌糊涂!”我赶忙地俯下身去,开始拣水果。我知道,福尔摩斯诿过于我,肯定有他的考虑。其他人也过来,一边拣水果,一边把桌子扶起来。“哎呀!”警官喊道,“他到哪儿去了?”福尔摩斯不见了。“请在这里等一等。”亚历克 ·坎宁安说,“照我看,他神经有点不正常。父亲,你过来,我们一起去看看他钻到哪里去了!”坎宁安父子冲出门去,警官、上校和我留在房里面面相觑。“哎呀,我同意亚历克的看法,”警官说,“这可能是他犯病的结果,可是我似乎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我一听就知道是福尔摩斯的声音,不禁毛骨悚然。我发疯一样从室内冲向楼梯平台。呼救声低了下来,变成嘶哑的、含混不清的喊叫。喊叫是从我们进去的第一个房间传出来的。我冲了过去。我看到,坎宁安父子把歇洛克 ·福尔摩斯按倒在地,小坎宁安用双手掐住福尔摩斯的喉咙,老坎宁安似乎扭着福尔摩斯的一个手腕。我们三个人立刻把他们从福尔摩斯身上拉开。福尔摩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面色苍白,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

  “赶快逮捕这两个人,警官。”福尔摩斯气喘吁吁地说。

  “以什么罪名逮捕?”

  “罪名就是谋杀他们的马车夫威廉 ·柯万。 ”

  警官两眼盯着福尔摩斯直发愣。“啊,好了,福尔摩斯先生,”警官终于说,“我相信,你不是真的要……”“嗨,先生,你看看他们的脸!”福尔摩斯粗暴地大声说。

  真的,那样一种自认有罪的面部表情,我还从来没见过。老坎宁安似乎呆若木鸡,脸上表现出沉痛、愤怒的表情。小坎宁安失掉了原来的活泼神态,变成了凶神恶煞,双眼露出困兽般的逼人凶光,文雅之气荡然无存。警官一言不发,走向门口,吹响了警笛。两名警察应声而至。

  “我必须这么做,坎宁安先生,”警官说,“我相信这一切可能都只是一场可笑的误会,不过你可以看到……啊,你想干嘛?放下它!”他举手猛地一挥,亚历克准备击发的手枪“咔哒”一声掉落在地。

  “别动,”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从容地用脚踩住手枪,‘它在审讯时才有用。

  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呢。”他举起了一个小纸团。

  “被撕走的那部分!”警官喊道。

  “错不了。 ”

  “在哪里找到的?”

  “在我预料它在的地方找到的。我马上就给你们讲清楚整个案子。上校,我认为你和华生现在可以回去了。最多一小时,我就会和你们再次见面。我和警官要讯问罪犯几句,午餐前一定赶回去。 ”

  福尔摩斯非常守约。一小时以后,在上校的吸烟室里,我们又见面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老绅士。福尔摩斯介绍说,他就是阿克顿先生,盗窃案就是在他的家里发生的。

  “在我向你们说明这件案子时,我希望阿克顿先生也听一听。”福尔摩斯说,“当然,他对案子的详情也很感兴趣。我亲爱的上校,接待了像我这样一个爱闯祸的人,你一定感到后悔了?”

  “恰恰相反,”上校热情洋溢地说,“有机会学习你的侦探方法,是我最大的荣幸。我承认,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完全不明白你是怎么得出结果的。我一点头绪也看不出来。 ”

  “我担心我的解释会让你们失望。不过,无论是对华生,还是对于任何关心我的人,我的工作方法一点也不保密。不过,我在更衣室里遭到袭击,想喝一点白兰地定定神,上校。刚才我耗尽了力气。 ”

  “我相信你的神经痛不会再这样突然发作了。 ”歇洛克 ·福尔摩斯放声大笑。“我们过一会儿再谈这件事,”福尔摩斯说,“我把这件案子按顺序给你们讲一讲。我还要把促使我下定决心的几点说出来。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问我好了。

  “侦探艺术最主要的一点,在于能够从众多的事实中,看出哪些是关键问题,哪些是次要问题。否则的话,精力就会分散,难以集中。我一开始接触这个案子,就断定,全案的关键就是死者手中那张碎纸。

  “在讨论这个问题前,我想请你们注意,如果亚历克 ·坎宁安说的那一套不假,如果凶手在打死威廉后马上就逃跑了,那他显然不能从死者手中撕去那张纸。如果不是凶手撕的,就一定是亚历克 ·坎宁安撕的。在老坎宁安下楼前,有几个仆人已经在现场了。这一点很简单,但警官却忽略了。这是因为,他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些乡绅们与案子无关。而我则决心不抱任何偏见,按照事实给我指引的方向走下去。调查一开始,我就以怀疑的眼光盯上了亚历克 ·坎宁安先生。

  “我非常认真地检查了警官交给我的那个纸角。我马上就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件绝不能忽视的东西。这就是那张条子。你们能看出一些能说明问题的地方吗?”

  “字体看起来很不规则。”上校说。

  “我亲爱的先生,”福尔摩斯大声说,“毫无疑问,它是由两个人交替着写出来的。请注意‘ at’和‘ to’字中那两个苍劲有力的‘ t’字母,请把它跟 ‘quarter’和‘ twelve’中那两个软弱无力的‘ t’字母对比一下,马上就可以看出真相。通过对这四个字的简单分析,就可以蛮有把握地说,那‘ learn’和 ‘maybe’是出自笔锋苍劲有力的人之手,而‘ what’是笔锋软弱无力的人写的。 ”

  “天啊,真是一清二楚!”上校喊道,“那他们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写呢?”

  “这事显然是一种犯罪行为。一个人不相信另一个人,于是决定,不管干什么,两个人都要一起动手。很清楚,这两个人中,那个写‘ at’和‘ to’的人是主谋。 ”

  “你的根据是什么?”

  “我的根据是两个人的笔迹的对比。不过,我还有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如果注意检查一下这张纸,就会得出一个结论:那个笔锋苍劲有力的人首先把他所要写的全部写完,留下空白,让另一个人去填写。这些空白并非都够用。可以看出,第二个人在‘ at’和‘ to’之间填写‘ quarter’一词时,写得非常挤,这就说明, ‘at’和‘ to’是先写好的。那个把他要写的字首先写完的人,毋庸置疑,肯定是策划这一案件的人。 ”

  “太棒了!”阿克顿先生大声说。

  “这并不算什么。”福尔摩斯说,“我们现在要谈更重要的一点。你们可能不知道,在正常情况下,专家们可以根据一个人的笔迹,相当准确地推断出他的年龄。这是因为,不健康和体质弱是老年人的特点;当然,如果年轻人生病了,字迹也可能带有老年人的特点。在这个例子中,只要看看一个人的笔迹粗壮有力,另一个人的笔迹虽软弱无力但十分清楚(不过‘ t’字少了一横),就可以断定,其中的一个是年轻人,另一个人虽未过于衰老,但也上年纪了。 ”

  “妙极了!”阿克顿先生再一次大声说。

  “还有一点,非常微妙、有趣。这两人的笔迹有某些相同之处,他们属于同一血统。在你们看来,最明显的可能就是那个‘ e’写得像希腊字母‘濉2还晕叶裕芏嘞感〉牡胤蕉伎梢运得魍奈侍狻N胰沸挪灰桑邮樾吹姆绺窭纯矗饬街直始J浅鲇谝患胰酥帧5比涣耍蚁衷诙阅忝墙驳模皇俏壹觳檎庹胖降闹饕峁;褂?23点别的推论结果,专家们大概比你们更感兴趣。所有这一切都加深了我的印象:写这封信的,就是坎宁安父子二人。

  “我既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当然了,接下来就是调查犯罪的细节,看它们对我能有多大帮助。我和警官来到他们的住所,看到我们想看到的一切。我百分之百可以断定:死者是被站在他 4米开外的一个人用手枪打死的。死者衣服上没有火药痕迹,很明显,亚历克 ·坎宁安说什么凶手在搏斗中开了枪,完全是撒谎。还有,他们父子异口同声地指出‘凶犯’逃往大路经过的地方。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就是这地方有一条宽沟,沟底潮湿。我在沟的附近没有发现脚印,我确信,坎宁安父子撒了谎,现场根本没有来过任何来历不明的人。

  “接下来我就有必要推测罪犯的犯罪动机了。为了搞清楚这一点,我首先要搞清在阿克顿先生家发生的盗窃案。通过上校告诉我的一些情况,我了解到,阿克顿先生,你和坎宁安家正在打一场官司。我立即想到,他们闯进你的书房,肯定是想偷走与官司有关的某份重要文件。 ”

  “错不了,”阿克顿先生说,“他们肯定想这样干。我完全有权要求获得他们现有财产的一半。但如果他们能找到我掌握的证据并加以销毁,他们反倒能够胜诉。幸运的是,我已经把证据放到我律师的保险箱里了。 ”

  “怎么样?”福尔摩斯微笑着说,“这是一次危险而鲁莽的尝试,我感觉应该是亚历克干的。他们没找到证据,就故布疑阵,顺手牵羊地拿走一些东西,让人们误认为它只是一件普通的盗窃案。这一点很清楚了,不过还是有模糊不清之处。首先,我要找到被撕走的那半张纸。我确信它是亚历克撕走的,还确信他一定把它塞进了睡衣的口袋。他还能把它放到别的什么地方吗?唯一的问题就是,它是否还在口袋里。即使要下大工夫,也必须找到它。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大家就到他们家里去了。

  “你们可能还记得,我们是在厨房门外碰上坎宁安父子的。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不能在他们面前提及这张纸,否则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毁掉。当警官正要告诉他们我们对这张纸很重视时,为了把话题岔开,我假装发病晕倒在地。 ”

  “哎呀!”上校一边笑一边说,“看来我们大家的焦急浪费了,谁能想到你突然发病是装的啊!”

  “从职业角度来说,这一手干得太漂亮了!”我一边大声说道,一边惊奇地看着那位经常采用变幻莫测的手法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人。

  “表演艺术嘛,经常要用呢!”福尔摩斯说,“我恢复常态以后,又略施小计,让老坎宁安写上了‘ twelve’[twelve英文为 12,英文 11点 3刻,写为差 1刻 12点。福尔摩斯故意将时间写为差 1刻 1点,以使坎宁安在更正时留下笔迹。]这个单词,这样,我就可以把它和写在密约信上的‘ twelve’进行对比了。 ”

  “哎呀,我是多么愚蠢啊!”我喊道。

  “可以看出,你真的很关心我的健康。”福尔摩斯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当时一定非常焦急,很过意不去。我们一同上楼,我进了小坎宁安的房间,看到睡衣挂在门后。进了老坎宁安的房间,我有意弄翻了一张桌子,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溜回去检查那件睡衣的口袋。我刚刚拿到那张纸(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睡衣口袋里),坎宁安父子二人就扑到我身上。我相信,如果你们没有及时赶来救我,他们肯定会把我杀死。事实上,我感到那个年轻人已经掐住我的喉咙,他父亲把我的手腕扭过去,要从我手里夺回那张纸。很显然,他们已经知道我了解了全部真相。他们原本自以为聪明,但一下子就陷入了绝境,只好铤而走险了。

  “你们走后,我跟老坎宁安谈了几句,问他犯罪动机是什么。他很老实,他儿子却是一个十足的恶棍。如果他拿到了他的手枪,就会把他自己或别的人打死。老坎宁安看到案件对他十分不利,心理防线崩溃,把一切都坦白交代了。原来,那天晚上,当他们突然闯入阿克顿的住宅时,威廉悄悄地跟踪了他们。威廉了解了他们的隐私,就以揭发他们为要挟,对他们进行敲诈勒索。但他没想到,亚历克先生是一个惯于玩这类把戏的危险人物。他简直是个天才,马上看出震惊全乡的盗窃案是一个干掉威廉的好机会。他们把威廉诱骗出来,然后杀死了他。他们只要把那张完整的纸条弄到手,作案时对细节稍加注意,就很可能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了。 ”

  “那张纸条呢?”

  歇洛克 ·福尔摩斯把坎宁安父子撕走的纸条放在我们面前。

  (如果你在 11点 3刻到东门口,你将获知一件极为意外、对你和安妮 ·莫里森都大有好处的事。但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正是我所希望得到的东西,”福尔摩斯说,“当然了,我们还不知道在亚历克 ·坎宁安、威廉 ·柯万和安妮 ·莫里森之间有什么关系。从事情的结局可以看出,这个圈套安排得十分巧妙。我相信,当你们发现那些‘ p’和‘ g’的尾端具有相同的特点时,你们一定会感到高兴。老坎宁安写‘ i’不点上面那一点,很有个性。华生,我认为,我们在乡间的安静休养成效显著,明天回到贝克街我一定会精力充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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