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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2 作者:柯南·道尔 本章字数:13363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6


第四章“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

  

  一个冬天的黄昏,我和歇洛克 ·福尔摩斯对坐在壁炉两侧。福尔摩斯说:“华生,这里有几份文件,我认为很值得你一读。这些文件和‘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奇案有关系。治安官老特雷佛就是因为读了这些文件,才惊吓而死。 ”

  福尔摩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颜色晦暗的小圆纸筒,解开绳带,交给我一张石青色的纸。那是一封字迹潦草的短简,上面写着:

  The supply of game for London is going steadily up (it ran). Headkeeper Hudson, we believe has been now told to receive all orders, for fly paper and for preservation of your hen-pheasant’s life.

  (伦敦野味供应正稳步上升。我们相信,总保管赫德森现已奉命接受一切粘蝇纸的订货单并保存你的雌雉的生命。)读完这封莫名其妙的短简,我抬起头,看见福尔摩斯正在看我,还抿着嘴发笑。“你似乎有点弄糊涂了吧?”他说。“我看不出这份短简怎么能把人吓死。在我看来,它的内容只不过是胡言乱语而已。 ”“不错。但事实上,那位健壮的老人读完这封短简,居然像手枪射中的靶子一样,应声倒地,一命呜呼了。 ”

  “这倒让我好奇了。”我说,“为什么这份文件值得一读呢?”

  “因为这是我承办的第一个案件啊。 ”

  我一直都在想办法询问我的同伴,想让他说出当初下决心转向侦察犯罪活动的原因,但他一直没兴趣说。这时,他身体前倾坐在扶手椅上,把文件摊于膝盖,然后点起烟斗,一边抽烟一边翻来覆去地察看文件。

  “你从来没听我谈起过维克托 ·特雷佛吗?”他问道,“他是我大学两年中结交的唯一好友。我本来就非常不善交际,华生。我总喜欢一个人愁眉苦脸地待在房间锻炼自己的思维方式,很少与同年人交往。除了击剑和拳术,我也不太爱好体育,那时我的学习方法也与别人截然不同。可以说,我根本没必要和他们交往。特雷佛是我唯一交好的人。一天早晨,我去小教堂,他凶猛的狗咬了我的踝骨,我们就这样意外相识了。

  “开始交往虽然很平淡,但令人难忘。我在床上躺了 10天,特雷佛经常来探望我。刚开始他闲聊几分钟就走,但不久我们交谈的时间就长了。那学期还没结束,我们已成了莫逆之交。他精神饱满,血气方刚,精力充沛,在很多方面和我大相径庭,但我们也有一些共同之处。当我发现他也和我一样落落寡合时,我们就更加亲密。后来他请我去他父亲那里。他父亲住在诺福克郡的敦尼索普村。我接受了邀请,去那里度了一个月的假。

  “老特雷佛是治安官,又是地主,有钱有势。敦尼索普村在布罗德市郊外,是朗麦尔北部的一个小村落。特雷佛的宅邸是一所老式的、面积很大的栎木梁砖瓦房,门前有一条通道,两旁栽着茂盛的菩提树。附近有很多沼泽地,是狩猎野鸭的绝妙场所,更是垂钓的好地方。老特雷佛家里有一个小而精致的藏书室,听说是随房屋一起从原来的房主手中购买的。此外,他们还有一位差不多的厨子。如果一个人在这里度一个月假,仍不能心满意足,那他肯定是一个过分挑剔的人。

  “老特雷佛妻子已经去世,我的朋友是他的独生子。

  “听说他原来还有一个女儿,但在去伯明翰途中患白喉死去了。我对老特雷佛非常感兴趣。他学识一般,但体力和脑力都相当棒。他书读得不多,但曾经远游,见过很多世面,对所见所闻能牢记不忘。他体格结实,身材粗壮,一头蓬乱的灰白头发,一副饱经风霜的褐色面孔,一双蓝色的眼睛,眼光锐利得近乎凶残。不过,他在乡间以和蔼、慈祥著称,乡间盛传他处理案件时以宽大为怀。

  “我到他家不久的一天傍晚,吃过晚饭,我们正在喝葡萄酒,小特雷佛忽然谈起我养成的那些观察和推理习惯。那时,虽然还未体会到它对我一生将起的作用,但我已经把它归纳成一种方法。老特雷佛显然认为儿子言过其实,过分夸大了我的那点雕虫小技。

  “‘那么,福尔摩斯先生,’他笑着说,似乎兴致勃勃,‘我就是一个绝妙的对象,你能不能从我身上推断出点什么东西?’

  “‘我担心推断不出多少,’我回答道,‘我推测在过去一年里,你担心遭到袭击。’

  “这位老人嘴角上的笑容顿时无影无踪。他两眼盯着我,似乎很吃惊。

  “‘哎呀,的确这样。’他说。‘维克托,你知道,’老人转身对儿子说,‘在我们把到沼泽地偷猎的那伙人赶走后,他们立誓要杀死我们,而爱德华 ·霍利先生真的遭到了偷袭。从那以后,我总是小心提防。福尔摩斯,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呢?’

  “‘你有一根非常漂亮的手杖,’我答道,‘从杖上刻着的字可以看出,你买它不超过一年。你在手杖头上凿了个洞,灌进去了熔化的铅,下了不少工夫,把它做成一件可怕的武器。我猜想,如果不担心有危险,那你绝不会采取这种预防措施。’

  “‘还有吗?’他微笑着问道。

  “‘你年轻时经常参加拳击比赛。 ’

  “‘又说对了。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我的鼻子有些歪了?’

  “‘不是。’我说,‘从你耳朵上看出来的。你的耳朵特别扁平宽厚,具有拳击家的特征。 ’ “‘还有吗?’ “‘从你手上的老茧看,你曾做过很多采掘工作。 ’ “‘我的确是因为开采金矿致富的。 ’ “‘你曾经到过新西兰。 ’ “‘这也对。 ’ “‘你去过日本。 ’ “‘完全正确。 ’ “‘你曾经和一个人交往非常密切,那个人姓名的缩写字母是 J.A.,但后来你却极力想把他彻底忘掉。 ’

  “听了这句话,老特雷佛先生慢慢地站了起来。他那双蓝色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盯着我,眼神奇怪而疯狂。转瞬之间,他一头向前栽去,脸撞在桌布上的硬果壳堆里,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华生,你想象得到,当时我和小特雷佛都惊呆了。他失去知觉的时间并不长。就在我们给他解开衣领、把洗指杯中的冷水浇到他脸上时,他喘了一口气,坐了起来了。

  “‘啊,孩子们,’他强作笑脸地说,‘但愿没吓着你们。我看起来很强壮,但心脏很弱,动不动就会昏倒。福尔摩斯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但我觉得,无论那些实际存在的侦探,还是虚构出来的侦探,跟你一比,都跟小孩子差不多。你可以把它当做一生的职业。你一定要记住我这个饱经风霜的人说的话。’

  “华生,请你相信,当时搞推断仅仅是我的业余爱好,我之所以能想到这种爱好可以作为终生职业,就是因为他的劝告以及他对我的能力言过其实的评价。当然了,当时我对他突然生病感到非常不安,顾不上想别的事。

  “‘我希望我没有说什么让你痛苦的话。’我说。 “‘啊,你真的触到了我的痛处。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了多少情况?’他半开玩笑地说,可眼神依然带着惊骇。 “‘很简单,’我说道,‘那天我们在小艇中,你卷起袖子去抓鱼,我看见你胳臂弯上刺着 J. A.,虽然有些模糊,但轮廓仍清晰可辨。这两个字母四周染着墨迹,显然是你曾想办法除去它们。由此可见,你本来十分熟悉这两个缩写字母所代表的某个人,但后来又想忘掉他。’

  “‘你的眼力真厉害啊!’他长出了一口气,说,‘这件事和你说的一样。不过,我们用不着谈论它了。在一切鬼魂之中,我们故交的鬼魂最为凶恶。我们到弹子房去安静地吸一支烟吧。 ’

  “那天以后,老特雷佛对我虽然仍然非常亲切,但亲切中总带有几分疑虑。这一点就连小特雷佛也觉察到了。‘你可把爸爸吓了一跳,’小特雷佛说,‘他再也搞不清什么事你知道、什么事你不知道了。’照我看,老特雷佛心里的疑虑非常强烈,他虽然不愿流露出来,但他的一举一动显示出他的疑虑。我确信是我引起了他的不安,便决定告辞。但就在我离开的前一天,发生了一件小事。后来证明,这件事非常重要。

  “那时我们三人正坐在花园草坪的椅子上晒太阳,欣赏布罗德的景色。一个女仆走过来,说有一个人在门外求见老特雷佛先生。

  “‘他叫什么名字?’老特雷佛问道。

  “‘他不说。 ’

  “‘他说没说要干什么呢?’

  “‘他说你认识他,他只想同你谈谈。 ’

  “‘把他领到这里来吧。’过了一会儿,一个瘦小枯槁的人走了进来。他形容猥琐,步履拖沓。他上身外面穿一件没掩住的夹克(袖口上有一块柏油污痕),里面穿一件红花格衬衫,下身穿一条棉布裤子,脚蹬一双破烂不堪的长筒靴。他棕色的脸庞比较瘦,显出狡猾的样子,带着笑容,一排不整齐的黄牙露了出来。他布满皱纹的双手半握,显然是水手们中常见的姿势。就在他无精打彩地穿过草坪向我们走过来时,老特雷佛喉中发出一种类似打呃的声音。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奔进屋中。过了不多久,他又走了回来。他经过我跟前时,我闻到一股浓烈的白兰地酒的味道。

  “‘喂,朋友,’他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水手站在那里,眼神惶惑地看着老特雷佛,仍然咧着嘴微笑。

  “‘你不认识我了吗?’水手问道。

  “‘啊,哎呀,你一定是赫德森。’老特雷佛惊异地说。

  “‘我就是赫德森,先生,’水手说,‘喂,从我上次见你到现在,有 30多年了。你现在已经安安稳稳地住在自己的家里,但我还在苦苦撑着。 ’

  “‘唉,我并没有忘记过去的日子,’老特雷佛大声说。他一边说一边走过去,低声对水手说了几句,然后又提高嗓门说,‘请到厨房,先吃点喝点,我肯定可以给你安排一个职位。 ’

  “‘谢谢你,先生,’水手一边说一边掠一掠他额头上的头发,‘我刚刚从航速 8海里的不定期货船上下来。我在那上面干了两年,上面人手少,累得我要死,需要休息休息了。我想,我只有找贝多斯先生或你了。 ’ “‘啊,’老特雷佛大声喊道,‘你知道贝多斯先生在哪里吗?’ “‘谢天谢地,先生,我的老朋友在哪儿,我全都知道。’水手狞笑着说,边说边匆匆跟在女仆身后向厨房走去。老特雷佛先生含含糊糊地对我们说,他去采矿的时候,曾经和水手同船而行。说完他就把我们丢在草坪上,走进了屋子。一小时后,我们走进屋子,发现老特雷佛烂醉如泥、直挺挺地躺在餐厅的沙发上。这件事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第二天离开敦尼索普村时,心里没有丝毫惋惜。我觉得,让我的朋友感到为难的根源,一定是我在他家住。

  “这一切都发生在漫长假期的第一个月。我回到了伦敦住所,做了一些有机化学实验,用去了几个星期的时间。然而就在深秋的某一天,也就是假期即将结束时,我收到朋友的一封电报,请我去敦尼索普村,并说非常需要我的指导和帮助。当然了,我立即丢开别的事,赶到了北方。

  “在车站,小特雷佛坐在一辆双轮单马车上等我。我一眼就能看出,在过去的两个月他一定备受磨难。他变得消瘦异常,不爱笑了,也不喜欢高谈阔论了。 “‘爸爸危在旦夕。’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可能!’我叫喊道,‘怎么回事?’ “‘他中风了,神经受了严重刺激。今天他一直生命垂危,我感觉他现在不一定还活着。 ’“华生,你能想象得到,听到这个意外消息,我是多么惊骇。 “‘是什么引起的?’我问道。 “‘啊,这正是紧要之处。请上车,路上我详细对你说。你还记得你离开前一天来的那个家伙吗?’ “‘当然记得。 ’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 “‘福尔摩斯,那是一个魔鬼。’他大喊道。“我吃惊地看着他。 “‘没错,他就是一个魔鬼。他来了以后,我们片刻也没有安宁过,一点也没有。从那天起,爸爸的头就没有抬起过。他的生命危在旦夕,他的心也碎了。这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赫德森。 ’ “‘那么,他很有势力?’ “‘啊,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像爸爸那样慈祥、宽厚、善良的长者,怎么会落到那种恶棍的魔爪中去呢!福尔摩斯,你能来,我很高兴。我非常相信你的判断和处理事务的能力,我知道你能给我想出一个最好的办法。 ’“我们的马车疾驰在乡间干净、平坦的大路上。我们的前方是布罗德的一望无际的原野,沐浴在落日红霞之中。透过左边的一片小树林,我已远远地看到了治安官屋上高高的烟囱和气杆。

  “‘爸爸让这家伙当园丁,’小特雷佛说,‘但他很不满意,于是就提升他当管家。他几乎把全家人都控制了。他整日游荡,为所欲为。女仆们向爸爸诉苦,说他酗酒成性,语言猥亵。爸爸只好提高她们的薪水,作为对她们的补偿。这家伙经常划着小船、带着我爸爸最好的猎枪去游猎。他这样干时,脸上总是带着讽刺、挖苦、不可一世、目无一切的神情。如果他和我年龄相仿,我早已把他打翻在地了,至少 20次。福尔摩斯,我告诉你,在这段时间里,我是拼命在克制自己。现在我想,如果我不克制,情况可能反而会好一点。

  “‘唉,我们的境况越来越糟糕。赫德森这个畜生越来越嚣张。有一天,他竟当着我的面,傲慢无礼地回答我父亲。我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到门外。他发青的面孔和两只恶狠狠的眼睛露出一种恫吓的神情,然后一声不响地溜走了。我不知道可怜的爸爸跟他又谈了什么,但第二天爸爸来找我,让我向他道歉。你能想象得到,我当然拒绝了。我问爸爸,为什么要容许那样一个坏蛋放肆无礼。

  “‘我父亲说:“啊,我的孩子,你说得完全对,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处境啊。不过你一定会知道,维克托,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让你知道。但你现在总不愿让你可怜的老爸爸伤心吧,孩子?”

  “‘爸爸非常激动,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从窗户往里看,看见他正在忙着写东西。

  “‘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如释重负。赫德森对我们说,他打算离开我们。吃过晚饭后,我们正在餐厅坐着,他走了进来,已经喝得半醉。他声音沙哑地说出了他的打算。

  “‘他说道:“我在诺福克受够了,我要到汉普郡贝多斯先生那里去。我敢说,他一定会像你这样,很高兴见到我。 ”

  “‘“赫德森,我希望你不是怀着恶感离开这儿的。”我父亲卑躬屈节地说。我觉得我的血都在燃烧。

  “‘“他还没有向我赔礼道歉呢,”他瞟了我一眼,绷着脸说。

  “‘爸爸转身对我说:“维克托,你应该承认,你对这位可敬的朋友确实失了礼。 ”

  “‘我回答道:“恰恰相反,我认为我们父子对他太过宽容了。 ”

  “‘赫德森咆哮如雷地说:“啊,你认为是这样,是不是?那好极了,伙计。咱们走着瞧吧!”

  “‘他无精打采地走出屋去,半小时以后离开了我们家。他的这一举动让爸爸处于可怜的担惊受怕的状态。我听到爸爸一夜又一夜地在室内踱来踱去。就在爸爸刚刚恢复了信心,灾祸终于从天而降。 ’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急忙问。

  “‘非常奇怪。昨天晚上,爸爸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盖着福丁哈姆的邮戳。看过之后,爸爸双手轻轻拍打着头部,就像失魂落魄的人那样,开始在室内绕起了圈子。我把他扶到沙发上,他的嘴和眼皮都歪向一侧。我看他是中风了,立即请来福德哈姆医生。医生和我一起把爸爸扶到床上。爸爸的瘫痪越来越厉害,完全没有恢复知觉的迹象。我想,我们很难看到他活着了。 ’

  “‘小特雷佛,你简直是在吓唬我!’我大声说,‘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居然能引起这样可怕的后果?’

  “‘没有什么,这就是让人莫名其妙之处。这封信既荒诞又琐碎。啊,我的上帝,我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林荫路转弯处。在微弱的灯光下,我看到房子的窗帘都放下了。我们走到门口时,小特雷佛满面悲痛,一位黑衣绅士走了出来。

  “‘医生,我爸爸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小特雷佛问道。

  “‘就在你刚刚离开不久。 ’

  “‘他苏醒过吗?’

  “‘临终前苏醒过一会儿。 ’

  “‘留下什么话了吗?’

  “‘他只说了那些纸都在日本柜子的后抽屉里。 ’

  “小特雷佛和医生一起向死者的房间走去。我留在书房中,脑子里不停地翻腾这一系列事件。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那样忧郁过。老特雷佛过去是拳击家、旅行家,又是采金人,怎么会听任那个横眉怒目的水手的摆布?为什么他听我提到他手臂上半模糊的字母会昏厥过去?为什么他收到一封从福丁哈姆寄来的信就吓死了呢?我突然想起福丁哈姆在汉普郡,是贝多斯先生的故里,水手就是去对他进行敲诈的。那么,这封信很可能是水手发来的,信中说,他已经检举了特雷佛过去的罪行。或者,是贝多斯发来的,信中警告老特雷佛,有一个旧日的同伙即将检举他们的罪行。这看起来很明显。但是,小特雷佛为什么会说这封信既琐碎又荒诞呢?他一定是看错了。果真如此,信里一定暗藏一种特殊密码,字面意思与实际含义不同。我必须看看这封信,如果信中果真藏着密码,我相信我能破译出来。我坐着,没有点灯,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来,一个满面泪痕的女仆拿进一盏灯来

,小特雷佛紧跟着走了进来。他脸色苍白,但镇静自若,手中拿着现在摊在我膝盖上的这几张纸。他在我对面坐下来,把灯移到桌边,把写在石青色纸上潦草的短简指给我看。这短简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伦敦野味供应正稳步上升。我们相信,总保管赫德森现已奉命接受一切粘蝇纸的订货单并保存你的雌雉的生命。 ’

  “我第一次读这封短笺时,脸上的惶惑表情或许也像你刚才那样。我非常仔细地重读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这些奇怪词组里隐藏着一些秘密的含义,‘粘蝇纸’和‘雌雉’这类词组可能是事先约好的暗语。这种暗语可以任意约定,无论如何也推断不出它的含义。不过我不相信情况会是这样的,赫德森这个词的出现也似乎表明信的内容符合我的猜想。这封短简应该是贝多斯发来的,不是水手。我把词句倒过来读,但‘生命’、‘雌雉’等词组令我大失所望。我又试着隔一个词一读,但无论‘ the of for’,还是‘ supply game London’都没有丝毫意义。

  “过了一会儿,我豁然开朗,打开这个闷葫芦的钥匙终于落到了我的手里。我看出从第一个词开始,每隔两个词一读,就可以读出含义来。这些含义足以让老特雷佛陷入绝境。

  “词句简短扼要,是告警。我马上读给了小特雷佛听:

  ‘The game is up. Hudson has told all .y for your life.’

  (一切都完了。赫德森已全部检举。你赶快逃命吧!)“维克托 ·特雷佛双手颤抖着捂着脸。‘我猜就是这样,’他说,‘这比死还要难堪,因为这意味着蒙受耻辱。可是“总保管”和“雌雉”这两个词组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些词儿在信中没有什么意思,但如果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找出那位发信人,这两个词组对我们倒大有用处。你看他开始写的是‘ The game is…’等等,写完预先拟好的词句,便在每两个词之间填进两个词儿。他很自然地使用首先出现在头脑中的词儿。可以确信,他是一个热衷于打猎的人,或者喜爱饲养家禽。你了解贝多斯的情况吗?’

  “‘哦,经你这么一提,’小特雷佛说,‘我想起来了。每到秋天,我那可怜的爸爸经常接到贝多斯让他打猎的邀请。 ’

  “‘那这封信一定是他发的。’我说道,‘现在我们只需查明,那个赫德森究竟掌握了什么秘密,居然可以威胁两个有权有势的人。 ’

  “‘唉,福尔摩斯,我担心那是一件罪恶和让人羞耻的事!’我的朋友惊叫道,‘不过我不想对你保守秘密。这是爸爸的声明,是在他得知赫德森的检举迫在眉睫时写下的。我按照爸爸的遗言,在日本柜子里找到了它。请把它拿去读给我听吧,我自己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读了。 ’

  “华生,这几张纸就是小特雷佛给我的,那天晚上我在书房给他读,现在我再给你读读。你看,这几张纸外面写着:‘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航行记事。 1855年 10月 8日自法尔默思起航,同年 11月 6日在北纬 12度 20分、西经 25度 14分沉没。’里面是用信件形式记载的。

  “‘我最亲爱的儿子,那日益迫近的耻辱将会让我的暮年暗淡无光。我可以老实、诚恳地说,我并不畏惧法律,也不怕丧失我在本郡的官职,更不担心相识的人看不起我。你很爱我,极为尊敬我,却要因为我而蒙受耻辱,想到这里,我心如刀绞。如果悬在我头上的横祸果真降临,我希望你读一读这一篇记事,直接从中了解我应该受到何种惩罚。如果平安无事(愿万能的慈悲上帝恩准!),这篇记事落入你的手中,我恳求你,看在上帝份上,看在你亲爱的母亲份上,看在我们父子间的情义份上,把它烧了,永远忘掉。

  “‘但如果你真读到了这篇记事,那么事情已经败露,我或者置身囹圄,或十之八九已经长眠不醒(你知道,我心脏衰弱)。无论怎样,都无须继续隐瞒。我发誓,以下事实千真万确,恳求得到宽恕。

  “‘亲爱的孩子,我原来不叫特雷佛,我年轻时叫詹姆斯 ·阿米塔奇[詹姆斯 ·阿米塔奇两个词缩写字母为 J.A.]。这样一说,你就明白我那次为什么昏厥了。我说的是,几个星期以前,你大学的朋友对我讲了一些话,那些话让我听着就像一语道破了我化名的秘密。作为阿米塔奇,我在伦敦银行工作;作为阿米塔奇,我被指控犯罪,判处流放。孩子,不要过分苛责我。那是一笔所谓赌债,我无力偿还,就动用了不属于我自己的钱。我当时确有把握能在被发现之前补上,但最可怕的厄运降临了,我指望的款项没能到手,又碰上提前查账,结果亏空暴露出来。这件案子在现在可以得到宽大处理,但 30年前的法律要严酷得多。在 23岁生日那天,我被控的罪名成立。我和其他 37名罪犯一起,被锁在“格洛里亚斯科特”号帆船的甲板上,流放到澳大利亚。

  “‘那是 1855年,克里米亚战事正酣,运载罪犯的船只大部分在黑海中从事军事运输,政府只好用较小、不合适的船只来运送罪犯。“格洛里亚斯科特”号帆船是做中国茶叶生意的,样式古老,船头很重,船身很宽。新式快速帆船早就超过了它。这艘三桅帆船载重量 500吨,船上除了 38名囚犯,还载有 26个水手, 18个士兵, 1个船长, 3个船副, 1个医生, 1个牧师和 4个狱警。从法尔默思起航时,船上共约 100人。

  “‘囚犯船的囚室隔板通常都用厚橡木制成,但这只船的囚室隔板却非常薄。在我们被带到码头时,我就特别注意到一个人。到了船上,他就被关在船尾和我相邻的囚室里。这是一个年轻人,面容清秀,没有胡须,细长的鼻子,瘪嘴。他一副得意的样子,走起路来昂首阔步。他最突出的特点,是身材特别高大,我看谁的头也到不了他的肩部,他至少有 6英尺半高。在这么多忧郁的面孔里,能看到这样一张精力充沛、坚定果断的面孔,真的让人大感意外。这张面孔就像暴风雨中送来的炉火。发现他和我为邻,我非常欢喜。一天夜深人静,有几句细语飘进了我的耳朵。我回头一看,原来他在囚室隔板上挖了一个洞。这让我喜不自胜。

  “‘他说:“喂,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犯了什么罪?”

  “‘我回答了他,又问他是谁。

  “‘他说:“我叫杰克 ·普伦德加斯特。我发誓,在你和我分手之前,你会明白我的好处的。 ”

  “‘我听说过他的案子。在我被捕之前,他的案子曾经轰动全国。他出身好人家,很能干,但沾染了不可救药的恶习。他通过巧妙的欺诈,从伦敦富商手中骗取了一笔巨款。 “‘他骄傲地说:“哈,哈!你想起我的案子了。 ” “‘我说:“想起来了,我记得很清楚。 ” “‘他说:“那你还记得案子有什么特别吗?” “‘我说:“有什么特别的呢?” “‘他说:“我弄到将近 25万镑巨款,不是吗?” “‘我说:“听说是这么多。 ” “‘他说:“这笔赃款并没有起获,你知道吗?” “‘我回答:“不知道。 ” “‘他又问道:“喂,你猜这笔巨款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说:“我怎么能知道呢!” “‘他大声说道:“这笔钱还在我手上。绝对不骗你!记在我名下的金镑数,比你的头发丝还多。小伙伴,如果你手里有钱,又懂得怎样管钱、用钱,你就能呼风唤雨。喂!一个能呼风唤雨的人,他怎么会甘心在这满是耗子、甲虫的破旧中国航船的恶臭货舱里坐以待毙!不,先生,这样的人不仅要自救,还要救他的难友。你可以大干一场!紧紧地靠着他吧,我可以对着“圣经”发誓,他一定能把你救出来。 ”

  “‘他当时说话口气很大。刚开始我并不当一回事,但过了一会儿,他再次试探我,还一本正经地向我发誓,告诉我他确实有一个夺取船只的秘密计划。在上船之前,就已经有 12个犯人事先做了准备,普伦德加斯特领头,他用钱做激励。

  “‘普伦德加斯特说:“我有一个同伙,难得的好人,完全诚实可靠,钱就在他手里。你猜现在这个人在哪儿?哦,他就是这艘船上的牧师。就是那位牧师,一点不错!他穿一件黑上衣,身份证响当当,箱子里的钱能买通全船的人。全体水手都是他的心腹。在他们签名受雇前,他用钞票全把他们收买了。他还收买了两个狱警和二副梅勒,如果他认为船长值得收买,那他会把船长本人也收买过来。”

  “‘我问道:“那么,我们究竟要怎么做呢?” “‘他说:“你看呢?我们要让一些士兵的衣服比裁缝做的更加鲜红。” “‘我说:“他们可都有武器呀。 ” “‘他说:“小伙子,我们也会武装起来,每人两把手枪。我们有全体水手做后盾,如果还不能夺取这艘船,那我们早该让人送进幼女寄宿学校了。今夜你和你左邻那个聊聊,看看他是否可靠。 ”

  “‘我照办了。我知道我的左邻是个年轻人,处境和我相同,罪名是伪造货币。他原名伊文斯,现在他也和我一样,更名改姓,在英国南部住,很富有,运气不错。他完全愿意参加密谋,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自救。在我们的船横渡海湾之前,全船犯人中只有两个没有参与。他们两个中,一个意志薄弱,我们不敢信任他;另一个患黄疸病,对我们没有用处。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夺船行动进行得很顺利。水手们是一帮无赖,是专门挑选来干这种事的。冒牌牧师不断到我们囚舱来给我们鼓劲。他背着一个黑书包,里面好像满装着经文,出来进去十分忙碌。到了第三天,我们每个人的床脚都有了 1把锉刀、 2把手枪、 1磅炸药和 20发子弹。两个狱警早就是普伦德加斯特的心腹,二副也成了他的帮手。船上和我们作对的只有船长、两个船副、两个狱警、马丁中尉和他的 18名士兵及那位医生。虽然非常保险,但我们还是决定谨慎从事。我们准备夜间进行突然袭击,但最后大大提前了。情况是这样的:

  “‘在开航后第三个星期的一天晚上,医生来囚室给一个犯人看病。他把手伸到犯人床铺下面,摸到了手枪。如果他当时不动声色,我们的计划可能就会彻底失败。但他是个胆小鬼,他惊叫了一声,面无血色。那个囚徒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把他抓住。他来不及发出警报,就被堵上了嘴、绑到床上。医生来的时候,打开了通往甲板门上的锁。我们就通过此门,一拥而上。两个哨兵中弹倒地。一个班长跑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也遭到同样下场。有两个士兵把守着官舱的门。他们的火枪似乎没有装火药,根本就没向我们开火。他们在打算上刺刀时中弹身亡。在我们一拥冲入船长室时,里面响起了枪声。我们推门一看,只见船长已倒下,脑髓把钉在桌上的大西洋航海图都染污了,牧师站在尸体旁,手里的手枪还在冒烟。两个船副早已就擒。整个计划看起来大功告成。

  “‘官舱紧靠船长室,我们一窝蜂奔到那里,往长靠椅上一坐,就畅谈起来,因恢复了自由而欣喜若狂。官舱的四周都是货箱,冒牌牧师威尔逊弄来一箱,拿出 27瓶褐色葡萄酒。我们打碎瓶颈,把酒倒进酒杯,正要举杯痛饮,突然听到一阵枪声,官舱里顿时烟雾弥漫,隔着桌子都看不见东西了。等到烟消雾散,官舱里已是血肉横飞,威尔逊和其他八个人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现在想起桌子上的血和褐色葡萄酒,我还觉得恶心。我们吓坏了。如果没有普伦德加斯特,我们当时肯定全完了。他就像一只公牛,怒吼一声冲出门去,其他人跟着他一拥而出。我们冲到舱外,看见船尾站着中尉和他手下的 10个士兵。官舱上有一个旋转天窗,正对着桌子上方,稍稍打开一些,就能从隙缝中向我们射击。他们还来不及重新装填火药,我们就冲了过去。他们虽然英勇抵抗,但我们占了上风,不到 5分钟,就把他们全解决了。我的天啊!这只帆船简直变成了一个屠宰场!普伦德加斯特变成了一个狂怒的魔鬼,他就像提起小孩儿那样,把一个又一个的士兵提起来,无论死活,通通扔到了海里。有一个中士虽然伤势很重,但出人意外地游了很长时间,直到某个“善人”一枪打碎了他的脑袋。战斗结束时,除了两个狱警、两个船副和一名医生,其余的全被消灭。

  “‘在怎样处置剩下的几个敌人问题上,我们发生了争执。许多人欣喜于夺回了自由,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再杀人。杀死手执武器的士兵是一回事,对冷酷无情地杀人无动于衷则是另一回事。我们 8个人( 5个犯人和 3个水手)说,我们不希望杀死他们,普伦德加斯特和他的一伙人却无动于衷。普伦德加斯特说,如果想确保安全,就要把事情干利落,他不愿留一个活口将来站到证人席上去饶舌。我们不同意再杀人的人差一点又遭到拘禁,不过普伦德加斯特终于答应,他说如果我们愿意,就可以乘小艇离开。我们欣然答应,因为我们早已厌恶了这种血腥的勾当。我们明白这次杀人后,还会有更残酷的事发生。普伦德加斯特发给我们每人一套水手服,一桶淡水,一小桶腌牛肉,一小桶饼干和一个指南针。普伦德加斯特扔给我们一张航海图,告诉我们,如果碰到其他船只,要说自己是一艘失事船只的水手,船是在北纬 15度,西经 25度沉没。然后他割断缆索,任凭我们漂流而去。

  “‘亲爱的儿子,现在我要讲到这个故事最惊人的情节了。在骚乱的时候,水手们曾经落帆逆风行驶。我们离开之后,他们又扬起风帆,乘东北风离开我们缓缓驶去。我们的小艇随着平稳起伏的波涛前进。在我们这伙人里,只有我和伊文斯受教育最多。我俩坐下来查看航海图,确定我们所在的地点,计划向何处海岸行驶。这是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问题,因为向北约 500英里是佛得角群岛,向东约 700英里是非洲海岸。由于风向转北,我们基本上确认向塞拉利昂行驶比较好,于是便掉转船头向这个方向驶去。这时从小艇向后方看,已经看不见三桅帆船船身,只能看见船桅。我们正在向它眺望,突然看到一股浓浓的黑烟升起,就像一棵怪树挂在天际。几秒钟以后,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等到烟消雾散,‘格洛里亚斯科特’号帆船已无影无踪。我们立即掉转船头,全力向出事地点驶去。那依然缭绕的海面烟尘展示出该船遇难的惨状。

  “‘我们用了很长时间才到达那里。开始我们怕去得太晚,救不出什么人了。我们看到一条支离破碎的小船和一些断桅残板随波漂浮,但未见活人踪影。正当我们失望地掉转船头时,忽然听到有人呼救。我们循声望去,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直挺挺地横躺在一块残板上。我们把他拖到船上一看,原来是一个叫赫德森的年轻水手。赫德森已经被烧伤,筋疲力尽,说不出话。直到第二天清早,他才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我们。

  “‘原来,我们离开后,普伦德加斯特和他那一伙人就动手杀害剩下来的五个人。他们把两个狱警和三副枪杀后扔进海里,普伦德加斯特下到中舱亲手割断了可怜的医生的喉咙。这时,只剩下勇敢机智的大副。他看见普伦德加斯特手持血淋淋的屠刀向他走来,便挣开事先设法弄松了的绑索,跑上甲板,一头钻进尾舱。 12个罪犯手持手枪向他冲去,他手里拿着一盒火柴坐在火药桶边,火药桶已经打开。船上共载着 100桶火药。大副发誓说,谁要是动他一下,他就叫全船人同归于尽。他话音未落,爆炸就发生了。赫德森认为,火药桶不是大副用火柴点着的,是一个罪犯开枪误击了火药桶。不管原因如何,反正“格洛里亚斯科特”号帆船和那些劫船暴徒就此完结了。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亲爱的孩子,这就是涉及我的可怕事件的大致经过。第二天,一艘开往澳大利亚的双桅船“霍特斯泼”号搭救了我们。这条船的船长轻易地相信了我们是遇难客船的幸存者。海军部将把“格洛里亚斯科特”运输船作为海上失事记录在案,它的真实命运一直没有泄露出去。经过一段顺利的航程之后,‘霍特斯泼’号把我们带到了悉尼。伊文斯和我更名改姓前去采矿。矿区里各国人都有,我们轻而易举地隐瞒了真实身份。其余的事我不必细说了,我们发迹了。我们在世界各地周游一番后,以富有的殖民地居民身份返回英国,购置了产业。 20多年来,我们安居乐业,生活美满,希望把过去的事永远埋葬。这个水手来找我时,我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个我们从沉船残骸上搭救的人。我当时的感觉可想而知。也不知道他是怎样追踪到的,他利用我们的畏惧之心,对我们进行敲诈勒索。我为什么极力讨好他了,你现在该明白了吧。你也该多少对我内心的恐惧有点同情了。他虽然离开我找另一个人去了,但还是不停地威胁我。 ’

  “下面的话几乎难以辨认,可能当时老特雷佛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贝多斯写来密信,说赫德森已检举了我们。上帝啊,可怜可怜我们吧!’

  “这就是那天晚上我读给小特雷佛的故事。华生,这真称得上富有戏剧性的案子。经过这场风波,我的好友伤心透了。他迁往特拉伊去种茶树,听说他在那里混得不错。至于那个水手和贝多斯,自从贝多斯写了那封告警信后,他们便音信全无了。没有人向警局检举,贝多斯是错把赫德森的威胁当成了事实。有人看到赫德森潜伏在附近,警局认为,他杀害贝多斯后逃跑了。我确信事实恰恰相反。在我看来,八成是贝多斯认为赫德森告发了自己,便杀死了赫德森,携带手头所有现款逃到了外国。这就是这件案子的情况。华生,如果它们对你采集资料有所帮助,我很乐意让你选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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