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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证券经纪人的书记员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2 作者:柯南·道尔 本章字数:11783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6


第三章证券经纪人的书记员

  

  婚后不久,我在帕丁顿区买了一个诊所,是从老法夸尔先生手中买的。老法夸尔先生的诊所一度非常兴旺,但他年纪大了,再加上又患上了一种舞蹈病,找他看病的人就慢慢少了。人们很自然地遵循着一条准则:医生首先必须自身健康,才能治好别人;如果连自己的病都不能药到病除,他的医术也高不到哪儿去。我的这位老前辈身体越来越弱,收入越来越少。等我买下这个诊所时,他的收入已经从每年 1200镑降到了 300多镑。我觉得自己正年轻、精力旺盛,过不了几年,这个诊所就一定会再次兴旺。

  开业后 3个月里,我一直忙于行医,很少见到我的朋友歇洛克 ·福尔摩斯。我无暇到贝克街去;福尔摩斯除了侦探业务需要,也很少到那里去。 6月的一个早晨,吃完早餐,我坐下来阅读《英国医务杂志》。正读着,忽然听到一阵铃声,紧接着就传来我那老伙伴高亢得有点刺耳的说话声。我十分惊奇。

  “啊,我亲爱的华生,”福尔摩斯大踏步走进了房内,“很高兴见到你!我相信,‘四签名’案件让尊夫人受惊了。现在,她应该完全康复了。 ”“谢谢你,我们两个人都很好。”我紧紧地地握住了他的手。“我还希望,”他坐到摇椅上,继续说,“即使关心医务,你也不要把你对我们小小的推理法兴趣全忘了。 ”“恰恰相反,”我回答道,“就在昨天夜晚,我还整理了原来的笔记,把我们的破案成果分了类呢。 ”“我相信你不会认为再不用搜集资料了。 ”“完全不会。我希望资料越多越好!”“譬如说,今天就去搜集,怎么样?”“可以,如果你愿意,今天就去吧。 ”“去伯明翰那样远的地方也可以吗?”“如果你愿意,没问题。 ”“那你的医务怎么办呢?”“我邻居外出时,我替他行医。他一直想还我这份人情呢。 ”“哈!太好了!”福尔摩斯向后仰靠在椅子上,眯缝着双眼看着我,目光敏锐,“我发现你最近一定身体不好,夏天感冒总是有点让人讨厌。 ”

  “上星期我得了重感冒,三天没出门。不过,我想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

  “没错,你现在看起来很结实。 ”

  “那么,你怎么知道我生过病?”

  “亲爱的伙计,你知道我的方法。 ”

  “嗨,又是推理法。 ”

  “错不了。 ”

  “那你说说吧。 ”

  “从你的拖鞋上看出来的。 ”

  我低头看了看我脚上穿的那双新漆皮拖鞋,“你究竟是怎样……”我还没说完,福尔摩斯就开了口。

  “你的拖鞋是新的,”他说,“买了没几个星期,但冲向我这边的鞋底却烧焦了。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沾了水后在火上烘干时烧焦的,但再一看,鞋面上有个小圆纸片,上面写着店员的代号。如果鞋子沾过水,这纸片早该掉了。因此,你一定是靠着火炉伸脚烤火时烤焦了鞋底。一个人如果无病无灾,就是在 6月份这样潮湿的天气里,也不会轻易烤火。 ”

  就像福尔摩斯的所有推理那样,事情一经解释,就变得非常简单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丝讥讽。“我这么一解释,也许就泄露了天机,”他说,“如果只讲结果不讲原因,反而会给人留下更深的印象。那么,你是打算到伯明翰去了?”“当然了。是个什么案子?”“到火车上我给你细说。我的委托人在外面四轮马车上等着。能马上走吧?”“稍等一等。”我急匆匆地给邻居写了一个便条,然后跑上楼给我妻子说了一下。我走到门外石阶,赶上了福尔摩斯。“你的邻居是一个医生。”福尔摩斯向着隔壁门上的黄铜门牌点点头。“对,和我一样,买了一个诊所。 ”“这个诊所很早就有了?”“和我的一样,房子一建成,两个诊所就有了。 ”“啊!那么,你这边业务比较好些。 ”“我想是这样。你是怎么知道的?”“从台阶上看出来的,我的朋友。你家台阶比他家的磨薄了 3英寸。马车上这位先生就是我的委托人,霍尔 ·派克罗夫特先生。请允许我来介绍一下。喂,车夫,把马赶快点,我们的时间有限,晚了就赶不上火车了。 ”

  我坐在派克罗夫特先生对面。他身材魁伟,气宇轩昂,表情坦率而诚恳,有一点卷曲的小黄胡子,戴一顶闪亮的大礼帽,穿一套整洁而朴素的黑衣服,让人看一眼就知道他是那种聪明伶俐的城市青年。他们属于被称为“伦敦佬”[伦敦佬指居住在伦敦东区(平民区)的人]的那一类人,英国最负盛名的义勇军团,就是由这类人组成的。在英伦三岛上,从这类人中涌现的优秀体育家和运动员比其他阶层的都多。他那红润的圆脸上带着愉快的表情,但嘴角下垂。我感觉他有一种异样的悲伤。不过直到我们坐在头等车厢里,在去伯明翰的途中,我才知道他碰到的是什么样的麻烦事。他来找歇洛克 ·福尔摩斯,原因就在这儿。

  “我们要坐 70分钟的火车,”福尔摩斯说,“霍尔 ·派克罗夫特先生,请你把给我谈过的那些非常有趣的经历再详细地给我的朋友讲讲吧,越详细越好,再听一遍对我也有帮助。华生,这件案子可能有些名堂,也可能没有,不过,至少显示出你我都喜爱的那些不平常以及荒诞的特征。现在,派克罗夫特先生,开始吧。”

  我们的年轻旅伴望着我,两眼闪闪发亮。

  “这事情最糟糕的地方是,”他说,“我好像完全上当了。当然,看起来好像没有上当,我看不出来。不过,如果我真的把这个饭碗丢掉,然后两手空空,那我该是一个多么傻的家伙呀!华生先生,我不擅长讲故事,我尽力而为吧。

  “我以前在德雷珀广场旁的考克森和伍德豪斯商行供职。今年初春,商行卷入了委内瑞拉公债券案,一蹶不振。这你肯定还记得。商行破产时,我们 27名职员当然全都丢了工作。我在那里工作了 5年,老考克森给了我一份评价很高的鉴定书。我到处找工作,到处碰壁。我在考克森商行时每星期薪水 3镑,我存了大约 70镑,我就靠这一点积蓄维持生活,很快就用光了。我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几乎连应征广告的回信信封和邮票都买不起。我找了多少公司、商店,上下楼梯都磨破了靴子,可工作还是连影子都见不着。

  “我终于听说龙巴德街的一家大证券商行莫森和威廉斯商行有一个空缺。我冒昧地说,你对伦敦东部中央邮政区的情况可能不太熟悉,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伦敦一家最好的商行。那家公司规定,只能通过信函应征它的招聘广告。我把我的鉴定书和申请书都寄了去,心里并不抱多大希望,不料却突然接到了回信。信中说,如果我下星期一到那里,我的仪表若符合要求,立即可以开始工作。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挑选的!有人说,经理把手伸到一堆申请书里,随手拣起了一份,拣到了我。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走运,我从来也没有像这样高兴过。刚开始薪水一星期一镑,职务和我在考克森商行一样。

  “现在我就要说到这件事的古怪之处了。我住在汉普斯特德附近波特巷 17号的一个寓所。对了,就在得到任用通知的那天晚上,我正坐在房间里吸烟,房东太太拿着一张名片走了进来,名片上面印着‘金融经理人阿瑟 ·平纳’。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更想不出他找我干什么。不过,我当然还是让她把人请进来。进来的人中等身材,黑发,黑眼,黑胡须,鼻子有点发亮。他走路轻快,说话急促,似乎是一个珍惜时间的人。

  “‘我想,你是霍尔 ·派克罗夫特先生吧?’他问道。

  “‘是的,先生,’我回答道,同时给他拉过一把椅子。

  “你以前在考克森和伍德豪斯商行做事吗?’

  “‘是的,先生。 ’

  “‘是莫森商行新录用的书记员吗?’

  “‘是的。 ’

  “‘啊,’他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在理财方面很有才华,业绩不俗。

  你记得考克森的经理帕克吧,他对你总是赞不绝口。 ’“听他这么说,我当然高兴了。我在业务上一向精明能干,但从来也没奢望过让城里的人这样称赞我。 “‘你的记忆力很好吧?’他问道。 “‘还行,’我谦虚地回答道。 “‘你失业后,还留意商情吗?’他问道。 “‘是的。我每天早上都看证券交易所的牌价表。 ’ “‘真下工夫啊!’他大声喊道,‘这才是生财之道呢!我来测验你一下,你不反对吧?请问埃尔郡股票牌价是多少?’ “‘106镑 5先令至 105镑 17先令半。 ’ “‘新西兰统一公债呢?’ “‘104镑。 ’ “‘英国布罗肯 ·希尔恩股票呢?’ “‘7镑至 7镑 6先令。 ’ “‘太好了!’他举起双手来欢呼道,‘完全符合我了解的行情。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你到莫森商行去当书记员太屈才了!’“你不难想象,他这样狂喜太让我感到惊讶了。‘啊,’我说,‘别人可不这样替我着想,平纳先生。我找到这份差事可不容易,我非常喜欢它呢。 ’

  “‘什么话!先生,你理应飞黄腾达。你干这差事丢份儿。我想对你说,我很重视你的才能。我给你的职位和薪俸,按你的才干衡量还不算高,但和莫森商行相比,那要高多了。请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到莫森商行去上班?’

  “‘下星期一。 ’ “‘哈,哈!我想我应该冒险打个赌,你根本不要到那里去。 ’ “‘不到莫森商行去?’“对呀,先生。到那天你就会当上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经理。这家公司在法国城乡有 134家分公司,在布鲁塞尔和圣雷莫还各有一家分公司。 ’“我大吃一惊。‘我从没听说过这家公司。’我说道。 “‘不奇怪。公司一直在无声无息地营业,它的资本是向私人筹集的,生意兴隆,根本不需要加以宣扬。我兄弟哈里 ·平纳是创办人,做了总经理,并且进了董事会。他知道我在这里交游很广,要我替他物色一个干练而薪俸不高的人,一个精力充沛而又听话的小伙子。帕克谈到了你,于是我今晚到这儿来访。我们开始只能给你极为菲薄的 500镑。 ’ “‘一年 500镑!’我大声喊道。 “‘这还只是开始的时候;除此以外,只要是你的代销商完成的营业额,你都可以提取 1%的佣金。你相信我,这笔收入会比你的薪水还要多。 ’ “‘可是我一点也不懂五金啊。 ’ “‘你说的什么啊!我的朋友,你懂会计啊。 ’“我的头脑开始嗡嗡作响,我几乎连椅子也坐不稳了。突然,一点疑问涌上我的心头。 “‘我必须坦率地对你说,’我说,‘莫森商行只给我一年 200镑,但莫森商行可靠。啊,说实在话,我对你们的公司的确知之甚少……’

  “‘啊,精明,精明!’他欣喜若狂地高声喊道,‘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你是不会被人说服的,这也很对。瞧,这是一张 100镑的钞票,如果你认为我们可以成交,那你就把它作为预支薪水收起来吧。 ’

  “‘那太好了,’我说,‘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明天 1点钟在伯明翰,’他说,‘我口袋里有一个便条,你可以拿着它去见我兄弟。你可以到这家公司的临时办公室科波莱森街 126号乙去找他。当然了,对你的任用一定要得到他的认可,但我估计没什么问题。 ’

  “‘说实在的,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平纳先生。’我说道。

  “‘不必客气,我的朋友,这是你应得的。但有一两件小事,我必须和你办清楚,这仅是个形式。你手边有一张纸,请在上面写上:我完全愿意做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经理,年薪最少 500镑。 ’

  “我照他所说的写了。他把这张纸放进了口袋。 “‘还有一件小事,’他说道,‘你打算怎么对莫森商行说?’“我高兴得把莫森商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给他们写信辞职好了,’我说。 “‘我恰恰不希望你这么办。我曾为你的事和莫森商行的经理争吵过。我去问他关于你的事,他非常无礼,指责我挖他们墙脚。我一时忍耐不住,说了一句:如果你想让有才干的人给你干,就应当给他们优厚的报酬。他说:他宁愿拿我们的低薪,也不会拿你们的高薪。我说:我和你赌 5个金镑,如果他接受我的聘请,你再也不会听到他的消息了。他说:好!我们把他从贫民窟里救出来,他不会这么轻易离开我们的。这是他的原话。 ’

  “‘这个无礼的恶棍!’我喊道,‘我和他素昧平生,我凭什么要照顾他?如果你不愿意让我写信,我就不给他写。 ’

  “‘好!说定了啊!’他从椅上站起来,‘好,我很高兴替兄弟物色到你这样有才干的人。这是你的 100镑预支薪金,这是那封信。请记下地址,科波莱森街 126号乙。记住,约好的时间是明天下午 1点钟。晚安,祝你一切顺利!’

  “这就是我能记起来的我们两人谈话的全部内容。华生医生,你能想象得到,我交了这样的好运,该多么高兴啊。我暗暗高兴,半夜未能入睡。第二天我乘火车去了伯明翰,这样就有充裕的时间去赴约。我把行李放在新大街的一家旅馆,然后按那人说的地址去找。

  “我比约定的时间早一刻钟到了那地方。我想这没有多大关系。 126号乙是夹在两家大商店中间的一个甬道,尽头是一道弯曲的石梯。从石梯上去有许多套房,租给一些公司或自由职业者做办公室。墙上写着租户的名牌。我没找到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名牌。我惶惶不安地站了一会儿,想知道整个事件是不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这时一个人过来和我打招呼。他非常像昨晚我看见的那个人,同样的身形和嗓音,可是他胡子刮得很光,头发颜色比较浅。

  “‘你是霍尔 ·派克罗夫特先生吗?’他问道。 “‘对,’我说。 “‘啊!我正等你呢。你可是比约定的时间来早了一点。今天早晨我接到我哥哥的一封信,他在信上对你赞扬有加。 ’ “‘你来的时候我正在寻找你们的办公室。 ’ “‘我们上星期刚租到这几间临时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挂上我们公司的名牌。

  跟我来,我们把公事谈一谈。 ’

  “我跟着他走到高楼的最高层。就在楼顶石板瓦下面,有两间空荡荡、布满尘埃的小屋子,既无窗帘又无地毯。他把我领了进去。我本来还以为,里面应该和我常见的那样,宽敞,桌明几净,坐着一排排的职员。但我看到的却是,屋里只有两把松木椅和一张小桌子,桌上只有一本总账,还有一个废纸篓,全部摆设就这么多。

  “‘请不要泄气,派克罗夫特先生,’我的新相识似乎看出了我脸上露出不快,‘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们的资本雄厚,但不在办公室上摆阔气。请坐,把那封信给我。 ’“我把信交给他,他十分仔细地看了一遍。 “‘看来我哥哥阿瑟对你的印象非常深刻,’他说道,‘我知道,他知人善任。

  你不知道吧?他非常信赖伦敦人。我呢?我信赖伯明翰人。不过,这回我接受他的推荐,你被正式录用了。 ’ “‘我的任务是什么?’我问道。 “‘你将来要管理巴黎的大货栈,把英国造的陶器源源不断地运给法国 134家代售店。一星期内就可购齐这批商品。在这段时间内,你还要待在伯明翰做些有益的事。 ’ “‘什么事?’“他没有回答,而是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大红书来。 “‘这是一本巴黎工商行名录,’他说,‘人名后面有行业名称。我想请你把它带回家去,把五金商和他们的地址都抄下来。这对我们有很大用处。 ’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一定照办,不过,不是有分类表了吗?’我提议说。

  “‘那些表不可靠。他们的分类和

我们的不同。加紧抄吧,请在星期一 12点把单子交给我。再见,派克罗夫特先生。如果你继续表现得既热情又能干,你将会看到,你摊上了一个好老板。 ’

  “我腋下夹着那本大书回到旅馆,心里感觉很矛盾。一方面,我已被正式录用,口袋里装着 100镑钞票;另一方面,办公室那个样子,没有挂名牌,其他事也不对头,让我对东家的经济状况产生怀疑。不过,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拿到了钱,就坐下来抄录好了。整个星期天我都在埋头苦干,可是直到星期一我才抄到字母H。我去找我的老板,我还是在那间像被洗劫过的屋子里找到了他。他告诉我要一直抄到星期三,然后再去找他。到星期三我还没有抄完,又苦干到星期五,也就是昨天,终于抄完了。我带着抄好的东西,去见了哈里 ·平纳先生。

  “‘非常感谢你,’他说,‘我也许把这项任务的困难估计得过低了。这份单子对我有很大的实际用处。 ’

  “‘我用了不少时间。’我说。

  “‘现在,’他说,‘我想让你再抄一份家具店的单子,这些家具店都出售瓷器。 ’

  “‘好的。 ’

  “‘你可以在明天晚上 7点钟到这里来,告诉我进展情况。请一定注意休息。劳累一天后,晚上可以到戴斯音乐厅去欣赏两小时音乐,放松放松。’他说话时面带笑容。我一看,顿时毛骨悚然,他左上边第二颗牙齿处胡乱镶着颗金牙。 ”

  歇洛克 ·福尔摩斯兴奋地搓着双手,我惊奇地看着我们的委托人。

  “看起来,你很惊奇,华生医生。事情是这样的,”他说道,“我在伦敦和那个家伙谈话时,他听我说不去莫森商行了,便笑逐颜开。我无意中发现,他第二颗牙齿处也胡乱镶着金牙。要知道,这两种场合我都看到了金光一闪。再说了,这两人的声音和体形一模一样,只是在那些可以用剃刀或假发改装的地方才有所不同。我可以断定,他们‘哥儿俩’其实是同一个人。当然了,两兄弟可能长得一模一样,这不奇怪。但是,他们绝不会在同一颗牙齿处镶上同样形状的金牙。他恭敬地把我送出来,我走到街上,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回到旅馆,用凉水洗了头,思考这件事,绞尽了脑汁。他为什么把我支到伯明翰来呢?他为什么比我先来呢?他又为什么自己给自己写一封信呢?这么说吧,这些问题让我伤透了脑筋,可就是想不明白。后来我突然想到,在我看来是烟雾一团的事,在歇洛克 ·福尔摩斯看来却可能清清楚楚。我正好赶上夜车回到城里,今天清早就来拜访福尔摩斯先生,请你们二位与我一起回伯明翰去。 ”

  这位证券经纪人的书记员把他奇异的经历讲完后,我们都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歇洛克 ·福尔摩斯斜视了我一眼,向后仰靠在座垫上,脸上露出一种很满意而又想说点什么的表情,就好像一位品酒师刚刚啜入一口美酒。“相当棒,对吧,华生?”福尔摩斯说,“这里面有很多地方都让我很感兴趣。我想你一定同意我的意见,我们到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临时办公室去拜访一下阿瑟 ·平纳先生。对你我来说,这一定是一次相当有趣的经历。 ”

  “但我们怎么做呢?”我问道。

  “啊,这很容易,”霍尔 ·派克罗夫特高兴地说,“我就说你们是我的朋友,想找个差事干,这样不就更自然一些吗?”

  “当然,可以这么做,”福尔摩斯说,“我很愿见一见这位绅士,看是否能从他那小小的把戏中找出个头绪来。我的朋友,你到底有什么能力,能让你的效劳如此难能可贵?也许能够……”他说到这里,开始咬自己的指甲。他茫然若失地凝望着窗外,我们到达了新大街,也没听到他讲一句话。

  这天晚上 7点钟,我们三个人漫步来到那家公司在科波莱森街的办公室。“我们早来一点用没有。”我们的委托人说道,“很显然,他就是到这里来见我。除了他指定的时间,这个房间空无一人。 ”

  “这倒是引人深思啊!”福尔摩斯说。

  “啊,听我说!”书记员叫喊道,“在我们前面走的就是他。 ”

  他指着一个矮小身材、黑黑的、衣服整洁的人。那个人正在街那边匆匆地走着。他从马车和公共汽车之间穿街而过,走到街对面,从卖报的孩子那里买了一份晚报,拿在手中,走进了一座楼里。

  “他到那里去了!”霍尔 ·派克罗夫特喊道,“他进去的就是那家公司办公室所在的那座楼。跟我来,我尽可能把事情安排得容易些。 ”

  我们跟在他后面爬上第五层楼,来到一间门半开半掩的房间前。我们的委托人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有一个声音叫我们进去。正如霍尔 ·派克罗夫特介绍过的那样,我们走进去的是一个空荡荡、没有摆设的房间。我们在街上看到的那个人正坐在仅有的一张桌子旁边,面前放着他买的报纸。他抬起头来看我们,我看到他的脸。我仿佛觉得,我还从来没看见过表情像他那样悲痛的一张脸。又岂止是悲痛呢?简直就像生死关头那样极端恐怖!他额角上冒着汗,面颊像鱼肚子一样白。他双眼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书记员,好像不认识他一样。从书记员脸上惊异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老板以前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你脸色不好!平纳先生,”霍尔说。“是的,我不太舒服,”平纳答道。他显然在竭力恢复镇静,在说话前还舐了舐干燥的双唇,“你带来的这两位绅士是什么人?”

  “一位是伯蒙奇的哈里斯先生,另一位是本镇的普赖斯先生,”我们的委托人随机应变地说,“他们是我的朋友,经验丰富,前不久失业了。他们希望,或许你能给他们个差事干干。 ”

  “没问题!没问题!”平纳先生勉强笑了笑,大声说,“对了,我一定尽力。哈里斯先生,你的专长是什么呢?”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我是一个会计师。”福尔摩斯说。“啊,好,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普赖斯先生,你呢?”“我是一个书记员。”我说。“我希望公司可以接纳你们,我们一经作出决定,马上就通知你们。现在请你们走吧,看在上帝面上,让我安静安静!”最后几句他几乎在喊,好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福尔摩斯和我面面相觑,霍尔 ·派克罗夫特向桌前走了一步。“平纳先生,你忘了,我是应约来这里听取你的指示的。”他说。“当然了,派克罗夫特先生,当然了,”平纳说,语气似乎恢复了平静,“如果不会让你们不耐烦,你在这里稍等片刻,你的朋友也等一等。 3分钟后我一定完全听从你们的吩咐,”他站起来,彬彬有礼地朝我们点了点头,从屋子那一头的门走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现在怎么办?”福尔摩斯低声说,“他是不是逃走了?”

  “不可能。”派克罗夫特答道。

  “为什么不可能?”

  “那扇门通的是套间。 ”

  “没有出口吗?”

  “没有。 ”

  “里面有家具吗?”

  “昨天还是空的。 ”

  “那么他在里面究竟能干什么?这件事真有点让我摸不着头脑。这个叫平纳的人是不是吓疯了?什么事能把他吓得浑身颤抖呢?”“他一定怀疑我们是侦探。”我提醒了一句。“一定是这样。”派克罗夫特大声说。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不是见了我们才吓坏的,我们进来时他已经脸色苍白了,”福尔摩斯说,“只可能是……”从套间门那边传来的一阵响亮的敲门声打断了福尔摩斯的话。

  “他为什么自己在里面敲门?”书记员喊道。

  敲门声又响起来了,而且更加响亮。我们都怀着期待心情盯着那扇关着的门。我看了福尔摩斯一眼,只见他表情严峻,激动异常,俯身向前。过了一会儿,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喉头咕噜声,后面紧接着一阵咚咚的敲打木器的声音。福尔摩斯发疯似的冲向前去,猛撞那扇门。门从里面闩上了。我们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尽浑身力气和他一起撞。一个门合叶突然断了,接着另一个也断了。门砰的一声倒了下去。我们踩着门上冲过去,冲入套间,里面却空无一人。

  我们一时感到不知所措,但不大工夫就发现靠近我们进来的那个屋角还有一个小门。福尔摩斯奔过去把门推开,看见地板上扔着一件外衣和背心。再一看,门后有一个挂钩,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在上面吊着,脖子上缠着他自己的裤子背带。他双膝弯曲,头和他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两只脚的脚后跟咚咚地敲打着木门。原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的就是这种声音。我冲过去抱住他的腰,把他托起来。福尔摩斯和派克罗夫特把有弹性的裤子背带解下来,背带已勒进了他发青的皮肤中。我们把他抬到外屋。他躺在那里,面如土色,发紫的嘴唇随着微微的喘息颤动着,看上去很吓人,与 5分钟前已大不一样。

  “你看,还有救吗,华生?”福尔摩斯问道。我俯下身来,对平纳进行了检查。他的脉搏微弱、时有间歇,不过呼吸却越来越长。他的眼睑微微颤动,眼睑下露出白白的眼球。

  “他本来有生命危险,”我说,“但现在已经救活了。请打开窗户,把冷水瓶给我。”我解开他的衣领,朝他脸上浇了一些冷水,给他做人工呼吸,直到他自然地长呼了一口气。

  “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了。”我从他身旁走开,然后说。福尔摩斯站在桌旁,双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我想我们现在应当把警察找来了,”他说道,“等他们来了,我们就把案子移交给他们。 ”“见鬼,我还是一点也不明白,”派克罗夫特一边搔头一边叫喊道,“不管他们把我引到这里来要干什么,可……”“哼!一切都很清楚!”福尔摩斯不耐烦地说,“就是为了这最后的突然行动。 ”“那么,其余的事都清楚了吗?”“我想这十分明显,华生,你的意见呢?”

  我耸了耸肩。“我必须承认,我莫名其妙。”我说。“啊,如果你们把这些事情认真想一想,就能得出结论。 ”“那你到底得出了什么结论呢?”“好吧,全案的关键有两点。第一点是他让派克罗夫特写了一份到这家荒诞公司服务的声明,你难道不明白这是多么发人深思吗?”“或许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他写这份声明呢?这不符合常情,因为像这类安排通常都是口头约定的,没理由打破惯例。我年轻的朋友,你难道没有看出,他们非常渴望弄到你的笔迹,却又没有别的办法弄到?”“他们为什么要我的笔迹呢?”“很好,为什么?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的案子就大有进展了。为什么?只能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就是有人想模仿你的笔迹,他们只能花钱买你的笔迹样本。现在再看第二点,看过第二点,就会发现,这两点可以相互说明。这第二点就是平纳让你不要辞职,一定要让那家大商行的经理抱着希望,认为一位他从未见过面的霍尔 ·派克罗夫特先生星期一早晨就要去上班了。 ”

  “我的天啊!”我们的委托人喊道,“我真是瞎了眼啊!”

  “现在看他为什么要弄到你的笔迹。假如有人冒名顶替你去上班,他的字迹和你递交的申请书上不同,马上就会露出马脚。如果在这几天内那个无赖学会了模仿你的笔迹,那他就万无一失了。我相信,这家公司没有人见过你。 ”

  “谁也没见过我。”霍尔 ·派克罗夫特唉声叹气地说。

  “太好了。当然,这件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设法让你坚持主意,让你和任何知情人都不接触,这样就不会有人告诉你,那个冒名顶替的人已经在莫森商行上班了。他们预支给你一笔高薪,把你支到中部地区,给你很多活儿干,让你没时间返回伦敦,否则他们的小把戏就会被拆穿。这一切非常清楚。 ”

  “但这个人为什么要假装自己的哥哥呢?”

  “啊,这也非常明显。很显然,他们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冒名顶替你进了莫森商行,只剩下他自己。他们不想让第三者参与阴谋,又必须有人装成你的老板,他只好尽量乔装打扮冒充两兄弟,相信你即使发现他们模样相似,也会认作是哥儿俩长得一样。如果不是你无意中发现了他的金牙,你不会起疑心的。 ”

  霍尔 ·派克罗夫特双手握拳在空中挥动。“天啊!”他叫喊道,“在我受人愚弄的时候,那个假霍尔 ·派克罗夫特在莫森商行里做了些什么呢?我们该怎么办?福尔摩斯先生。请你指点指点,我该怎么办?”

  “我们必须给莫森商行发一份电报。 ”

  “他们每星期六 12点关门。 ”

  “不要紧。会有一些看门人或警卫……”

  “啊,对了,他们保存着很多贵重的证券,他们有一支常备警卫队。我记得在城里听说过。 ”

  “太好了,我们给他发一个电报,看看是否一切正常,看看是否有一个冒名顶替你的书记员在那里上班。这是很清楚的。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那个无赖为什么一看到我们就立即跑进去上吊呢?”

  “报纸!”我们身后传来了一阵嘶哑的声音。那个无赖已坐了起来。他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双眼已经复原。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咽喉四周宽宽的红色勒痕。

  “报纸!当然了!”福尔摩斯突然激动地叫喊道,“我真是一个白痴!我把我们来访的事想得太多了,一点儿也没有想到报纸。可以肯定,秘密就在报纸上。”他把报纸在桌上摊开,欣喜欲狂地叫喊起来。“请看这一条,华生。”他大声说,“这是伦敦的报纸,早版的《旗帜晚报》。我们需要的在这里。请看大字标题:‘市内抢劫案’。莫森和威廉斯商行发生凶杀案。有预谋的重大抢劫,罪犯落网。’华生,这不就是我们想知道的吗?请你大声读给我们听听。 ”

  从这篇报道在报纸上占的位置就能看出,它报道的是伦敦城的一件重要案件:

  “今日下午在伦敦发生一起凶险的抢劫案,一人致死,凶犯已落网。不久前,“莫森和威廉斯”这家著名的证券行存有百万镑以上的巨额证券。经理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就购置了一些最新式的保险柜,并在楼上设了一名武装警卫日夜看守。上周,公司招收了一名名叫霍尔 ·派克罗夫特的新职员。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臭名远扬的伪币制造犯及大盗贝丁顿。该犯与其弟刚刚服满五年苦役获释。现尚未查明他们是怎采用假名获取公司录用的,也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复制了保险柜钥匙。

  按照莫森商行惯例,星期六中午职员放假。下午 1点 20分,苏格兰场的警官图森看到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手提一个毛毡制的手提包。这个人,也就是贝丁顿,引起了图森警官的怀疑。图森警官追上去盘查,这个人拒不接受,拼命抵抗。在警察波洛克的协助下,图森警官将其捕获。图森警官搜查了手提包,从中搜出价值近 10万英镑的美国铁路公债券以及矿业和其他公司的巨额股票。图森警官立刻明白,发生了一起大抢劫案。图森警官随后检查了商行内部,发现警卫的尸体被塞进一个大保险柜里。如果图森警官没有采取果断行动,尸体在星期一早晨之前不会被人发现。该警卫的颅骨被人从身后用火钳砸碎。毫无疑问,一定是贝丁顿假装遗忘了什么东西,进入楼内杀死了警卫,迅速把大保险柜内的东西劫掠一空,然后携带赃物逃走。他的弟弟过去常常与他一起作案,此次似未参与,但警方仍在努力查访其下落。”

  “好了,我们可以让警厅省不少麻烦,”福尔摩斯看了那蜷缩在窗户边的人一眼,然后说,“人类的天性是一种奇怪的混合物,华生,你看,即使是恶棍和杀人犯也与常人有同样的感情:弟弟一听说哥哥要丢脑袋,便自寻短见。不过,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了。华生和我留下看守,派克罗夫特先生,劳驾你去把警察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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