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7
诚实,并没有傲慢到不肯承认能力有限、需要帮助的程度。
“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来,不希望苏格兰场来人,福尔摩斯先生,”他说,“警场一插手,地方警察即使成功也没有荣誉,失败了却会大受埋怨。我听说你是公平。 ”
“我根本不署名,”福尔摩斯对大为放心、忧郁的警官说,“即使我解决了疑难,我也不要求提我的名字。 ”
“毋庸置疑,你很大度。你的朋友华生先生也很诚实。这我都知道。那么,福尔摩斯先生,咱们现在就往那地方走,同时我想提一个问题。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他向四下张望着,仿佛不敢说,“你不觉得这案子可能不利于吉布森先生本人吗?”
“我考虑到这一点了。 ”
“你没有见过邓巴小姐。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她都是一个极好的女人。他很可能嫌他妻子碍事。这些美国人比咱们英国人更容易动枪。那是他的手枪。 ”
“这一点证实了吗?”
“是的,那是一对手枪中的一支。 ”
“一对中的一支吗?另一支在哪里?”
“他有许多武器,各式各样。我们没有找到与这支完全一样的,但枪匣是装一对枪的。 ”
“如果真是一对中的一支,那另一支应该能找到。 ”
“我们把枪都摆在他家里了,你可以去看一看。 ”
“以后再说吧。咱们还是一起去看看现场吧。 ”
以上对话是在警官的小屋里进行的,这屋子已经成为地方警察站了。从那里走半英里路,穿过了一片秋风瑟瑟、遍地是凋零的金黄色羊齿植物的草原,我们就来到了一个通往雷神湖的篱笆门。再顺着雉鸡禁猎地的一条小路来到一块空地上,我们就看见了土丘顶上那座曲折的、半木结构的住宅。这座宅子一半是都德王时代风格,一半是乔治王时代风格。在我们侧面,有一个狭长的长满芦苇的小湖,中心部分最窄。马车路沿着一个石桥穿过湖面,湖的两翼则形成一些小池沼。警官在桥头停下来,指着地面说:
“这里就是吉布森太太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
“你是在尸体移动之前到达这里的吗?”
“是的,他们当即就把我找来了。 ”
“是谁去找的你?”
“吉布森先生本人。在有人大呼出事的时候,他和别人一起从宅子里跑出来,他坚持在警察到达之前不许移动任何东西。 ”“这样做很明智。我从报纸上得知,枪是近距离射击的。 ”“是的,非常近。 ”“离右太阳穴很近吗?”“枪口就在太阳穴边。 ”“尸体是怎么倒下的?”“仰面。没有搏斗、挣扎痕迹。毫无痕迹。没有武器。她左手里还攥着邓巴小姐给她的便条。 ”“你是说手里攥着?”“是的,我们弄开她的手指可费了不少劲儿。 ”“这一点十分重要。这排除了死后有人放条子做假证据的可能性。还有呢!
我记得条子很简短,写的是:‘我将于九时到雷神桥。 格 ·邓巴’。是这样吗?”“是的,福尔摩斯先生。 ”“邓巴小姐承认是她写的条子吗?”“是的,承认。 ”“她是怎么解释的?”“她准备到巡回法庭上为自己辩护。她现在什么也不说。 ”“这个案子确实耐人寻味。便条的用意非常含糊。 ”“不过,”警官说,“如果允许我发表意见的话,我认为在整个案情中,唯一清楚的就是便条的含意。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
“现在假设条子真是她写的,那么死者显然是在一两个小时以前收到的条子。那么,为什么死者还用手攥着条子呢?她总用不着在会见中看条子吧?这不是很奇怪吗?”
“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确实有点奇怪。 ”
“我需要坐下来静静地想一想。”说完,福尔摩斯就坐在了石栏杆上。我看出他那警觉的灰眼睛到处瞧着。突然,他一跃而起,跑到对面栏杆跟前,掏出放大镜细看石头。
“怪了。”他说道。“是的,我们也看见栏杆上的凿痕了。我想可能是过路人凿的。 ”石头是灰色的,但缺口却是白色的,只有六便士硬币那么大。细看的话,可以看出似乎是猛击的痕迹。“要想凿成这样,需要很猛烈的撞击。”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他用手杖使劲敲了石栏杆几下,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果然是猛击的结果,而且是凿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在栏杆下方,而不是靠上手。”
“但这里距离尸体至少有 15英尺。 ”
“不错,是有 15英尺。说不定与本案毫无关系,但还是值得注意。好吧,这个地方没什么可看的了。你是说,附近没有脚印吗?”
“地面像铁板一样的硬,福尔摩斯先生。根本没留下任何痕迹。 ”
“那我们走吧。可以先到宅子里看看你说的那些武器,然后到温切斯特去。我想先见见邓巴小姐。 ”
吉布森先生还没有回来。在他家里,我们见到了上午访问过我们的那位神经质的贝茨先生。他带着一种邪恶的意味,给我们看了他雇主的那些各式各型的可怕武器。这些武器都是主人冒险的一生中积累的东西。
“吉布森先生到处树敌。只要了解他的性格和作风,对这一点谁也不会感到奇怪,”他说,“他每天睡觉时,床头抽屉里总是放着一支子弹上膛的手枪。他是一个狂暴的人,有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怕他。这位去世的夫人时常被他吓坏。 ”
“你看见过他对她动手吗?”
“那倒不敢说。但我听见他说过一些话,恶劣程度不在动手之下。那是些冷酷和侮辱性的言辞,甚至是当着仆人的面儿说的。 ”
“这位黄金大王在私生活方面似乎不大高明,”当我们朝车站走着的时候,福尔摩斯这样说,“你看,华生,咱们掌握了不少事实,有些还是新发现,但我还是下不了结论。尽管贝茨先生明显不喜欢他的东家,但我从他那儿得到的情况却是,发现出事的时候,主人无疑是在书房里。晚餐是 8点半结束的,到那时为止一切正常。当然发现出事的时间是在夜里,但事件是在条子上写的那个时刻发生的。没有任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吉布森先生下午 5时从城里归来后,曾到户外去过。相反呢,邓巴小姐承认曾约定和吉布森太太在桥边见面。除此以外,她什么也不肯说,因为她的律师建议她保留自己的辩护,等待开庭。我有几个极重要的问题需要问她,只有见到她我才能放心。我不得不承认,除了一点,这个案子对她非常不利。 ”
“哪一点,福尔摩斯?”
“就是在她衣橱里发现手枪。 ”
“什么?”我吃惊地说,“我还以为这是最不利的证据呢!”
“不对。第一次,我刚读到这点的时候,就已经感到奇怪。现在熟悉了案情,我觉得这是唯一站得住脚的证据。我们需要的证据不能自相矛盾。凡是自相矛盾的地方都是有问题的。 ”
“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
“那好,华生,假设你是一个预谋要除掉情敌的女人。你已经计划好了。你写了一个条子。对方来了。你拿起手枪。你做了案。一切都干得干净利落。可就在这么巧妙地作案之后,你不把手枪扔到苇塘里去灭迹,反而小心翼翼地把它带回家去放到自己的衣橱里。难道你不知道那将是头一个被搜查到的地方吗?你会干这样的蠢事吗?我说,华生,了解你的人大概不会说你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但即使是你恐怕也不会干那么蠢的事。 ”
“也许是一时冲动。 ”
“不会,不会,我不相信有那种可能。如果犯罪是事先策划好的,销赃灭迹也必定事先策划好了。所以,我认为咱们面对的是一个严重的错觉。 ”
“但如果想证明你的观点,还有许多疑问需要解决。 ”
“不错,我们就是要解决这些疑问。一旦你的观点转变过来,原来最不利的证据就会变成引向真相的线索。拿手枪来说吧,邓巴小姐说她根本不知道手枪。按照咱们的设想来推论,她说的是实话。因此,手枪是别人放到她衣橱里的。是谁放的呢?是那个给她栽赃的人!那个人不就是犯罪的人吗?你瞧,咱们一下就找到一条大有希望的线索了。 ”
那天晚上,我们不得不在温切斯特过夜,因为手续还没有办好。第二天早晨,在那位承担辩护、刚崭露头角的律师乔埃斯 ·卡明斯先生陪同下,我们获准到监狱里看望邓巴小姐。听了那么多关于她的传闻,我做好了去见一位美人的准备,但即使如此,她给我的印象仍然让人难以忘怀。难怪那位令人生畏的黄金大王也在她身上看到了比他自己更强有力的东西,看到了能够制约和指导他的东西。当你注目于她那坚强有力、眉目清晰却极其敏感的脸时,你会觉得,尽管她也会做出一时冲动的事情,但她的气质有一种内在的高贵性,总是会让她对人产生好的影响。她肤色浅黑,身材修长,体态超俗,神情端庄。不过她那双黑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无助、哀婉的神情,就像一只困兽感到了罗网四布无处可逃。当她得知前来看望和帮助她的是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时,她那苍白的双颊上泛起了一丝血色,她注视我们的目光里也闪现了一线希望之光。
“或许奈尔 ·吉布森先生已经对您讲过我们之间的一些情况了?”她问道,声音虽低但激动难掩。
“是的,”福尔摩斯答道,“你不必再讲那些不便于说的情况了。见到你之后,我相信吉布森先生说的是实情,无论是你对他的影响还是你们的纯洁关系。不过,你为什么不在法庭上说明这些情况呢?”
“我原本以为指控不可能成立。我本来想,只要我们耐心等一等,一切都会澄清,用不着我们去讲那些难以启齿的家庭内部的细枝末节。我现在才知道,这样做不但没有澄清事实,反而让问题变得更严重了。 ”
“我的小姐,”福尔摩斯急切地大声说,“关于这一点,我请你千万不要抱什么幻想,卡明斯先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全部情况都是对我们不利的,我们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才能取胜。如果勉强说你处境安全,那才是严重的自欺之谈。请你尽最大的努力帮我搞清真相吧。 ”
“我绝不掩饰任何情况。 ”
“那请你讲讲你和吉布森太太的关系。 ”
“她恨我,福尔摩斯先生。她用她那热带性格的全部狂热恨我。她是一个做事彻底的人,她对她丈夫爱到什么程度,也就对我恨到什么程度。也可能她曲解了我和他的关系。我不愿说对她不公平的话,但我认为她那强烈的爱是肉体意义上的,因此她无法理解那种在理智乃至精神上把她丈夫和我联系在一起的关系,她也无法想象我仅仅是为了能对他的强大力量施加好的影响才留下来的。现在我总算看出自己的错误来了,既然我让别人不快,那么我就没有资格留下来。虽然可以肯定地说,即使我离开,这种不快也不会消失。 ”
“邓巴小姐,”福尔摩斯说,“请你告诉我那天事件的确切经过。 ”
“我可以就我所知把真相告诉你,但我没有办法证实这个真相,另外有些情况,而且是最重要的情况,我既不能解释,也想不出办法去解释。 ”
“你只要能把事实真相说清楚就行,也许别人可以解释。 ”
“好吧,我就说说我那天晚上去雷神桥的问题。那天上午,我收到吉布森太太的一个条子。条子放在我给孩子上课那屋子的桌子上,可能是她亲手放在那里的。条子上说,她要求我晚饭后在桥头等她,她有重要的事跟我说,并让我把回信放在花园日晷上,因为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保密,但我还是照她说的做了,接受了约会。她还让我烧了她的条子,于是我就在教室的壁炉里把它烧了。她非常害怕她丈夫,他时常粗暴地对待她。我经常为这事批评他。我以为她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他知道这次会见。 ”
“但她却小心地留着你的条子?”
“是的。奇怪的是,听说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那个条子。 ”
“后来呢?”
“后来我按时去了雷神桥。我到那里时,她已经在等我。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这个可怜的人是多么痛恨我。她就像发疯了一样。我觉得她真是疯子,有着精神病患者常有的那种虚幻自欺的特异才能。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每天与我相安无事而心里却又对我如此仇恨呢?我不想重复她所说的话。她用最吓人最疯狂的语言宣泄了她全部的狂怒与仇恨。我连一个字也没回答,我说不出话。她那样子叫人没法儿看下去。我用手堵着耳朵,转过身就跑。我已经离开了,她还站在桥头对我狂呼乱骂。 ”
“就是后来发现她尸体的地点吗?”
“就在那几米之内。 ”
“但是,假设你离开不久她就死了,你没有听见枪声吗?”
“没有。不过,说实在的,福尔摩斯先生,我被她的叫骂弄得精神上厌烦透了,径自逃回自己的屋里,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你回到了屋里。次日早晨之前,你又离开过屋子吗?”“是的,出事的消息传来之后,我和别人一起跑出去看了。 ”“那时你看见吉布森先生了吗?”“看见了,我看见他刚从桥头回来。他叫人去请医生和警察。 ”“你觉得他精神受到震动了吗?”“吉布森先生是一个坚强、自控能力强的人。我觉得他不会喜怒皆形于色。
但作为一个非常了解他的人,我看得出他深深地动了感情。”“现在谈谈最要紧的一点,就是在你屋内发现的手枪。你以前看见过它吗?”“我发誓,从没见过。 ”“什么时候发现枪的?”“次日早晨,警察进行检查时。 ”“在你的衣服里?”“是的,在我的衣橱底板上,也就是我的衣服下面。 ”“你能不能猜想一下,它放在那里有多长时间了?”“头天早晨以前它还没在那儿。 ”“你怎么知道的呢?”“我头天早晨整理过衣橱。 ”“这就是可靠的证据了。就是说,曾有人溜进你的屋内,把枪放在那里,为的是栽赃陷害。 ”“准是这么回事。 ”“会是在什么时间干的呢?”“只能是在吃饭时间或者我在课堂给孩子上课时。 ”“也就是当你收到条子的时候?”“是的,从那时起的整个上午。 ”“好,谢谢你,邓巴小姐。你觉得还有什么有助于我侦查的要点吗?”“我想不出了。 ”“在桥的石栏杆上有猛击的痕迹,就在尸体对面的栏杆上,新击的。你能提出什么解释吗?”“我想是巧合。 ”“但很古怪,邓巴小姐,非常古怪。为什么偏偏在出事的时间、在出事的地点出现痕迹呢?”“但怎么会凿成那样的呢?只有用上很大力量,才会凿成那样。 ”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他苍白、专注的面孔突然现出紧张而迷惘的表情。经验告诉我,他天才迸发的时刻到了。他思索的关键时刻表现得如此明显,我们大家都不敢说话了。我们大家,律师、拘留犯和我,都默默地、紧张地守着他,一言不发。突然,他从椅子上跳起来,身体由于紧张和急需行动而微微颤动。
“来,华生,来!”他喊道。“怎么了,福尔摩斯先生?”
“不用担心,小姐。卡明斯先生,你就等着听我的信儿好了。托了正义之神的福,我要破一个会让全英国欢呼的案子。邓巴小姐,明天你就会得到消息了。请相信我,乌云正在散去,真相大白的光明前景即将到来。我对此充满信心。 ”
从温切斯特到雷神湖本不算远,但由于着急,那段距离对我来说显得很远;而对福尔摩斯来说,则简直是无限遥远了。由于极度兴奋,他根本坐不下来,不是在车厢里来回踱步,就是用他那敏感的长手指敲身边的垫子。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突然在我对面坐下来(我们单独占着一节头等车厢)。他把两手分别放在我膝上,以一种特别顽皮的眼光(这是他淘气时的典型表现)直视我的眼睛。
“华生,”他说,“我想起来了,你同我外出办案,一般都携带武器。”我携带武器对他有好处,因为他全力思考问题时根本不考虑安全,有好几次我的手枪都救了急。我把这一点告诉了他。“是的,是的,我在这种事情上有点心不在焉。但是你现在身上带着手枪吗?”我从后裤袋里把枪取出来。那是一把短小、灵便、用着非常顺手的小武器。
他接过枪,打开保险栓,倒出子弹,仔细观看。“够沉的,分量够沉的。”他说。“是的,很结实。 ”
他拿着枪,想了一会儿。“知道吗,华生,”他说,“我相信你这支枪将会紧紧地与咱们侦查的秘密联系在一起。 ”“你在开玩笑吧?”“不是,我说的真话。咱们要做一个实验。如果实验成功,真相就会大白。
实验成功与否,就全靠这支枪的表现了。拿出一颗子弹,把其余的装好,扣上保险,好!这就增加了重量,更好试验了。 ”
我真不知他脑子里想的什么,他也没有帮着我明白。他只是出神地坐在座位上。我们在汉普郡小车站下了车。我们雇了一辆破马车, 15钟之后就抵达了我们那位推心置腹的警官友人家里。
“有线索了,福尔摩斯先生?什么线索?”“那就要靠华生医生手枪的表现了。”我的朋友说,“这就是手枪。警官先生,你能给我十码绳子吗?”警官从本村商店买了一团结实的细绳。“够用了,”福尔摩斯说,“好,如果你们方便,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太阳正在落山,阳光把连绵的汉普郡旷野照成一幅奇妙的秋日图景。警官很勉强地陪着我们走,不时对我的朋友投以批判和怀疑的目光,好像在怀疑他精神是否正常。走近现场时,可以看出,我的朋友虽然貌似镇静,其实是非常激动。
“是的,”对我提出的质疑,他回答说,“以前你也看见我失败过,华生。就这类事情而言,尽管我有一种本能,但本能有时还会欺骗我。刚才在温切斯特监狱内,我头脑中第一次闪过这个想法时,我相信这种想法肯定是对的。但是,灵活的头脑常常有一个弱点,就是一个人总能想出不同可供选择的答案,从而让我们误入歧途。不过,话又说回来……好了,咱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
福尔摩斯一边走,一边把绳子的一端牢牢地拴在手枪柄上。我们到达了案发的现场。在警官协助下,福尔摩斯非常仔细地画出尸体躺卧的位置。然后他就到灌木丛里去寻找,最后找到一块相当大的石头。他把石头拴在绳子的另一端,再把石头从石栏上往下垂,吊在水面之上。然后他站在出事地点,手里举着手枪,枪与石头之间的绳子已经绷紧了。
“现在开始!”他喊道。
说着他把手枪举到头部,然后手一松。手枪被石头下降的重量一下子就拖跑了,啪的一声撞在石栏上,然后越过石栏,沉入了水中。福尔摩斯紧跟着跑过去,跪在石栏旁。他欢呼了一声,这说明他找到了他希望找到的东西。
“还有比这更确凿的证据吗?”他喊道,“快来看,华生,你的手枪解决了全部问题!“他用手指着第二块凿痕,其形状大小与第一块凿痕一模一样。
“今晚我们住在旅店。”他站起身来,对惊讶不已的警官说。
“只要找一些打捞工具,你就能轻易捞起我朋友的手枪。你还能在附近捞到另一把手枪以及绳子与石头,那是那位意图报复的女人留下的,是她用来掩盖其罪过并嫁祸无辜者的工具。请你告诉吉布森先生,我明天上午要见他,以便办理释放邓巴小姐的事宜。 ”
那天夜里,当我们在本村旅店里吸着烟斗的时候,福尔摩斯简短地回顾了事情的经过。
“华生啊,”他说,“我认为,即使你把这个雷神桥案件记录到你的故事里,恐怕也不会增加我的声誉。我脑子有点迟缓,我缺乏那种把想象力和现实感综合起来的能力,这种综合是我的艺术的基础。我承认,石栏上的凿痕就是解决问题所需的足够线索,但我没有能更快地找到答案。
“咱们要承认,这个不幸女人的思维很深沉很精细,揭穿她的阴谋不那么容易。在我看来,在咱们办过的案子里,还没有比这更奇特的例子能够表明,变态的爱究竟多么可怕。在这个女人眼里,无论邓巴小姐是她精神上还是肉体上的情敌,都同样不可饶恕。很显然,她把丈夫用来拒绝她表现感情的那些粗暴举动、言辞都归咎于那个无辜的女士了。于是,她下了两个决心,第一个是结束自己的生命,第二个是想方设法让她对手遭到比立刻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咱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所采取的每一步骤,这些步骤表明她的头脑非常缜密。她很聪明地从邓巴小姐那儿弄到一个条子,让人以为是后者选择了犯罪地点。但为了让人容易发现条子,她操之过急,到死手里还拿着条子。仅仅这一点就应该更早地引起我的怀疑。
“然后她拿了丈夫的一支手枪(在宅子里是有个武器陈列室)留给自己用。当天早上,她用型号相同的另一只手枪射出一颗子弹,然后塞进邓巴小姐的衣橱。在树林里打一枪不会引起注意。接着她赶到桥头,设计好这个极其精巧的隐匿武器的办法。当邓巴小姐赶来赴约,她竭尽最后的力气发泄了对邓巴小姐的仇恨。等邓巴走远之后,她就完成了这个可怕的任务。现在每一个环节都清楚了,锁链完整了。报纸也许会问一开始为什么不去湖里打捞,但是事后讲漂亮话还不容易啊?再说这么大的苇塘也无从打捞,除非你明确知道要打捞什么和在什么地方打捞。得了,华生,咱们好歹帮了一个不平凡的女人的忙,同时也帮了一个强有力的男人的忙。如果将来他们走到了一起(这并非不可能),那么金融界就会发现,在那个传授人间经验的伤心课堂里,吉布森先生多少学到了一点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