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7
。 ”
“他提出什么行动计划了吗?”
“没有。 ”
“他向你要过或拿过钱吗?”
“没有,从来没有!”
“你看不出他可能有什么目的吗?”
“没有,除了他说的那件事。 ”
“我们的电话约会,你告诉他了吗?”
“我对他说了。 ”
福尔摩斯深思起来。看得出,他有点困惑。
“你的收藏里有特别值钱的东西吗?”
“没有。我是一个穷人。收藏品虽然很好,但不值钱。 ”
“你不怕被盗吗?”
“干嘛要怕。 ”
“你在这屋子住多久了?”
“快五年了。 ”
福尔摩斯的问话被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主人刚一拉开门闩,美国人就兴奋地跳了进来。
“有了!”他摇着一张报纸,大声叫道,“我想我应该及时来找你。内森 ·加里德布先生,祝贺你!你发财了,先生。咱们的事务圆满结束了,一切顺利。至于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只能对你说,麻烦你白跑了一趟,太对不起了。 ”
说着,他把报纸递给主人。主人站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报上的大字广告。福尔摩斯和我也伸着脖子从他身后看过去,只见上面刊登的是:
霍华德 ·加里德布农机制造商经营捆扎机、收割机、蒸汽犁及手犁、播种机、松土机、农用大车、四轮弹簧座马车及各种设备,承包自流井工程地址:阿斯顿,格罗斯温纳建筑区“好极了!”主人激动地说,“这回三个人凑齐了。 ”
“我曾在伯明翰展开过调查,”美国人说,“我的代理人把一份地方报纸上的这个广告寄给了我。咱们得赶快行动起来,把事办完。我已经给这个人写过信,告诉他你将于明天下午四点钟到他办公室洽谈。 ”
“你想让我去看他?”
“你觉得怎样,福尔摩斯先生?你不觉得这样安排更明智一点吗?我是一个旅行的美国人,我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可人家凭什么相信我的话?你就不同了,你是一个有着坚实社会关系的英国人,他肯定会重视你说的话。如果你愿意,我原本可以同你一起去,但我明天实在是忙。你在那边要是发生什么困难,我会随时听从你的召唤。 ”
“可我已多年没出过远门了。 ”
“这没有什么,加里德布先生,我已经替你算好了。你 12点动身,下午 2点就可以到达,当天晚上就能回来。你要做的就是见见这个人,说明情况,搞一张证明有他这么一个人的法律宣誓书。我的天!”他十分激动地说,“我可是不远千里从美国中部来这里,你走这么一点路去把事办完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错,”福尔摩斯说,“这位先生说的很对。 ”内森 ·加里德布先生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好吧,如果一定要我去,那我就去好了。你给我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希望,我实在难以拒绝你的要求。 ”“那就一言为定,”福尔摩斯说,“请你尽快把情况报告我。 ”“我一定向你报告,”美国人说,“哎呀,我必须走了。内森先生,我明天上午来,送你登上去伯明翰的火车。福尔摩斯先生,你和我同路走吗?那么,再见吧,明天晚上听我们的好消息吧。 ”美国人走了。我注意到,福尔摩斯神色明朗,困惑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加里德布先生,我想参观参观你的收藏品,”福尔摩斯说,“对我的职业而言,各种知识,无论多么新奇,有一天都会派上用场。你的这间屋子真是这类知识的宝库。 ”
我们的主人听了非常高兴,大眼镜后面的两眼闪闪发光。“我早就听说你才智不凡,”他说,“如果你有时间,我现在就带你观看一遍。 ”“真不巧,我现在没有时间。不过这些标本都有标签,也分了类,你不用亲自讲解。如果我明天能抽出时间,想把它们看上一遍,没什么不方便吧?”“很方便,非常欢迎。当然明天门是关了,但 4点以前桑德尔太太在地下室,她可以让你进来。 ”“也好,我碰巧明天下午有时间,如果你能给桑德尔太太留个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对了,你的房产经纪人是谁?”这个突然的问题让主人感到奇怪。“霍洛韦 ·斯蒂尔经纪商,在艾奇沃路。不过你为什么问这个呢?”
“对房屋建筑我也有点考古学的嗜好,”福尔摩斯笑道,“我刚才在猜这座建筑是安妮女王时代的还是乔治王时代的。 ”“肯定是乔治王时代的。 ”“是的。但我觉得年代还要早一些。没关系,这很容易问清楚。好了,再见吧,加里德布先生,预祝你伯明翰之行成功。 ”房产经纪商就在附近,但已下班,我们就回贝克街了。晚饭后,福尔摩斯这才又回到这个话题上来。“咱们这个小问题结束了,”他说,“你肯定已经在脑中形成解决方案了。 ”“我还摸不着头脑呢。 ”“脑袋是很清楚了,尾巴得等明天再看。你没有注意到广告的特别之处吗?”“我注意到,‘犁’拼错了。 ”“你也看见了?华生,你有长进了。那个拼法在英国是错的,但在美国是对的。排字工人是照排的。还有‘四轮弹簧马车’,那也是美国货。自流井在美国比在英国普遍得多。总之,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广告,登广告的却自称是英国公司。你能看出个中玄机吗?”
“我的结论只能是:那个美国人自己登的广告。至于他出于的目的,我还搞不清楚。 ”
“这倒可以有多种解释。不管怎么说,他首先是想把这位老古董打发到伯明翰去。这一点没有疑问。我本来想告诉老头儿不要白跑这一趟了,但仔细一想还是让他去,腾出地方来好。后事如何,明天,华生,明天便可见分晓。 ”
福尔摩斯一大早就出去了。中午回来时,他的脸色相当阴沉。
“这个案子比我原先预想的要严重,华生,”他说,“我该对你实话实说,虽然我明知道告诉你以后,你更要去冒险了。这么多年相处,你什么脾气我还不了解?但我必须告诉你,此行异常凶险。 ”
“这也不是我第一次与你一起冒险了,福尔摩斯。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请告诉我,这次的危险具体是什么?”“咱们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我已经验明了约翰 ·加里德布律师先生的正身。
他原来就是‘杀手’伊万斯,以阴险凶恶而著称。 ”“我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当然,你的专业用不着整天去背诵新门监狱的大事记。我刚才去拜访了警察厅的雷斯垂德老伙计。那个地方尽管有时没多少想象力,但在严格的技术方面还是领先的。我想在他们的档案记录里,可能会找到咱们这位美国朋友的线索。果然,在罪犯照片陈列室里,我发现了他那张天真的胖笑脸。詹姆斯 ·温特,又名莫尔克罗夫特,外号‘杀手伊万斯’,这是照片上的姓名。”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接着说,“我从他的档案里抄了一些要点:年龄 44岁,籍贯芝加哥。据悉,他在美国枪杀过三个人。他通过有政治影响力的人逃出监狱, 1893年抵达伦敦。 1895年 1月,在滑铁卢路的一家夜总会内,因为赌牌,他枪杀一人。经证人证明,伊万斯先动的手。死者是罗杰 ·普莱斯考特,原来是芝加哥臭名昭著的伪币制造者。伊万斯于 1901年获释,自那时期一直受警方监视,无越轨行为。危险人物,常携带武器,易于动武。你瞧,华生,这就是咱们的对手。一个活跃的对手,这一点无法否认。 ”
“但他打的是什么鬼算盘呢?”
“正在明朗化。我刚才到房产经纪人那里去了。他们说,咱们这个主顾住在那里已经住了五年。在此之前,那间房曾有一年未出租。再往前,房客是一个无业游民,叫沃尔德伦,他的容貌房产商记得很清楚。他突然消失,音信全无。他身材高大,留着胡须,面色黧黑。而普莱斯考特,也就是被伊万斯枪杀的那个人,据警察局讲,也是一个高个子、留着胡须、面色黧黑的人。可以这样设想,我们这位天真朋友目前当做博物馆的这间屋子,原本住着美国罪犯普莱斯考特。你瞧,总算有了一点线索。 ”
“下一步呢?”“我们这就去查清楚。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递给我。“我身上带着我那把常用的老枪。如果咱们这位西部朋友照他的绰号行动,咱们就得防着他。我给你一小时休息时间,然后咱们就去赖德街办事。 ”
我们抵达内森 ·加里德布的古怪住处时,刚好四点钟,看屋人桑德尔太太正要回家。她立即就让我们进去了。门上装的是弹簧锁,福尔摩斯答应走时把门锁好。接着大门关上了,她戴着帽子从窗外走过去。我们知道,楼下就剩下我们两人了。福尔摩斯迅速检查了现场。屋角有一个柜橱,离开墙有一点空隙。我们就躲在那后面,福尔摩斯小声地说出了他的意图。
“罪犯想把这位老实的朋友骗出屋。但这位朋友深居简出,想骗他需要费一番周折。编出的这一整套加里德布谎言,目的就在于此。我必须承认,尽管房客的怪姓氏确实给了罪犯一个意想不到的开端,但这里面还是显示出一点鬼聪明。他编造的谎言相当狡猾。 ”
“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就是咱们要寻求的。按照我的观察,这与咱们的主顾毫无关系。这应该和他枪杀的那个人有关系,那人可能曾是他的同案犯。总之,这间屋里隐藏着什么罪恶的秘密。这是我的看法。我原本以为,在咱们主顾的收藏中,可能有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值钱东西。但既然罪犯普莱斯考特住过这间房,问题就不这么简单了。好了,华生,咱们耐住性子静观变化吧。 ”
时间过得很快。当听见大门开合的声响后,我们就在柜后面躲藏得更加隐蔽了。接着,我们听见金属钥匙的响声,美国人进来了。他轻轻关上门,警觉地四下张望一番,然后甩掉大衣,直奔中间的大桌子走去,行动准确迅速,似乎成竹在胸。他把桌子推到一旁,扯起桌下的一块地毯,卷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撬棍,猛撬地板。随着一阵木板滑开的声音,在地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方洞。“杀手”伊万斯点燃一根火柴,点亮了一个蜡烛头,然后就消失在了地板平面之下。
我们的机会来了。福尔摩斯碰了碰我的手腕,我们就一起轻轻地走向洞口。虽然我们动作很轻,但我们脚下的老地板肯定发出了响声,因为美国人的脑袋突然伸出洞口来。他四下张望。他看到我们后,先是一脸怒容,然后又渐渐显出些许悻悻的笑意。因为他发现,两支手枪正指着他的脑袋。
“好,好,”他一边冷静地往上爬一边说,“你们比我多一个人啊,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一开始你就看穿了我的把戏,你把我当傻瓜耍了。好,我算服了,你赢了!”
他话音未落,就突然拔出一支手枪开了两枪。我只觉大腿一热,就像烧红的烙铁贴到肉上。接着只听咔嚓一响,福尔摩斯用手枪砸中了他的脑袋。他脸上淌着血倒在地上,福尔摩斯搜走了他身上的武器。然后我的朋友伸出结实的胳臂,搂住我,把我扶到椅上。
“没伤着吧,华生?我的上帝,你没伤着吧?”
当我知道在福尔摩斯那冷冰的脸孔后面有那么深的忠实和友爱时,我觉得受一次伤,甚至受多次伤也是值得的。他那明亮坚强的眼睛有点湿润了,他坚定的嘴唇有点颤抖。有这一次就足够了。仅此一次就让我发现,他不仅有伟大的头脑,而且有伟大的心灵。我为他服务这么多年,虽然忠心但微不足道,他能这样对我,我知足了。
“没事儿,福尔摩斯。只是擦伤了一点皮。 ”
他用小刀割开我的裤子。
“你说得很对,”他放心地喊了一声,“是皮外伤。”然后他把铁石般的脸转向俘虏。俘虏正要坐起来,一脸茫然。“算你走运。如果你伤害了华生,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间屋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俘虏什么也没说,只是躺在地上,干瞪眼而已。福尔摩斯搀扶着我,一起朝那已经揭去了暗盖的小地窖里看。伊万斯点燃的蜡烛还在洞内。我们看见了一堆生锈的机器、大捆的纸张、一排瓶子,还有整整齐齐放在一张小桌上的许多小包儿。
“印刷机,还有造假钞者的全副装备。”福尔摩斯说。
“是的,先生,”俘虏一边说一边挣扎着站起来,然后又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他是伦敦最大的伪钞制造者。这是普莱斯考特的机器,桌上的小包是两千张面值百镑的伪钞,各地流通,没有破绽。先生们,归你们了。咱们公平交易,放了我吧。 ”
福尔摩斯大笑起来。
“伊万斯先生,这不符合我们的行为方式。在这个国家里,你无处可逃。你杀死的普莱斯考特,对不对?”
“是的,先生,被判了 5年,虽说是他先拔枪的。我被判了 5年,可我应该得的是一个盘子大的奖章。谁也看不出普莱斯考特的伪钞与英国银行钞票的区别,如果不是我除掉了他,伪钞就会在市场上泛滥成灾。除了我,没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造伪钞。我到这儿来,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当我发现这个收藏破烂儿怪姓氏的人粘在这儿死不出去,我只有想办法叫他滚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也许我除掉他倒更明智一点,再说了,除掉他易如反掌。但我是一个软心肠的人,除了对方也有枪,我从来不开枪打人。你说吧,福尔摩斯先生,我有什么错儿?我没动这个机器。我没伤这个老古董。你能抓得住我什么错儿?”
“蓄意杀人,”福尔摩斯说,“但这不是我们的业务,下一步会有人办理。我们要的就是你这个巧舌如簧的人。华生,给警察局打电话。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以上就是杀手伊万斯以及他编造的三个同姓的事实梗概。后来我们听说,那个老主顾承受不了梦想破灭的刺激精神失常了,最后住进了布利斯克顿的疗养院。对警察局来说,查出普莱斯考特的印钞设备值得庆祝,因为他们尽管知道有这套设备,但在其死后却始终没能找到它。伊万斯确实立了功,他让好几个情报人员可以放心睡大觉了,因为对社会来说,那个造伪钞者是一个有特殊危害的高明罪犯。他们几位倒是很愿意替伊万斯申请那个盘子大的奖章,可惜法庭不那么欣赏他,于是这位杀手就又回到了他刚被放出来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