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7
火夫,看上去也都跃跃欲试了。
福尔摩斯回答说:“虽然他们九成会去下游,但是我们不能自以为是地忽略上游。从我们目前这个地方能够看见船坞的出入口,可是他们却很难看见我们。今晚没有云雾,月光很亮,我们就在这儿吧。你看那边煤气灯的下面,来来往往的人多么拥挤。 ”
“那都是从船坞下工的工人们。 ”
“这些人虽然外表看上去肮脏粗俗,但是内心全都生机勃勃。只看外表,你是想不到的。这并不是先天的,人生就是一个谜。 ”
我说:“有人说:人是动物中有灵魂的。 ”
福尔摩斯说:“温伍德 ·瑞德[ William Winwood Reade(1838—1875)英国历史学家,探险家,哲学家。]对这个问题有很好的解释。他说虽然每个人都是难解的谜,但是把大家集合起来,就能得出规律了。比如,你无法预知一个人的个性,但却能明确知道人的共性。个性不同,共性却是永恒的,统计家们也这么说……你们看见那条手巾了吗?那边确实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在挥动。 ”
我喊道:“不错,那就是你派的小帮手,我看得很清楚。 ”
福尔摩斯喊道:“那就是‘曙光’号,看!它的速度真快。机师,我们加速前进,紧追那条有黄灯的汽船。如果我们追不上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
“曙光”号已经从船坞开了出去,几条小船遮住了它,看不见了。等我们再看见它的时候,它已经以相当快的速度沿着河岸向下游急进了,琼斯看了只是摇头,说:“这船堪称神速,我们恐怕追不上它。 ”
福尔摩斯叫道:“我们必须追上它。火夫,快快地加煤!尽全力赶上去!就是把我们的船烧了,也要赶上它!”
我们在后面紧追,锅炉火势凶猛。具有强劲马力的引擎,气喘吁吁,铿锵作响,好似一个钢铁心脏,尖尖的船头划破平静的河水,在左右两侧各冲起一股滚滚的浪花来。随着引擎的每一次悸动,船身颤抖地跃进着,就像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一样。船舷上的一盏大黄灯向前方射出了长长的闪烁的光束。前面远远的有一个黑点,就是“曙光”号,它后边有两条白浪,证明着它的神速。当时河面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船,我们不断横穿侧绕着飞掠过去。可是“曙光”号依旧飞快,我们紧紧钉在它后面。
福尔摩斯对着机器房大喊:“伙计们,快加煤,多加煤!尽力多烧蒸汽向前追!”下面机器房的熊熊烈火映照着他宛如鹰鹫的、充满焦急的脸孔。
琼斯望着“曙光”号说:“我想我们已经赶上一点了。 ”
我道:“我们确实赶上不少了,再有几分钟就能追上了。 ”
这时候,倒霉的事儿发生了。一条拖了 3条货船的汽船横在了面前。幸亏我们急转船舵,才没有跟它撞上。但是等我们绕过它们,继续往下追的时候,“曙光”号已经又走远足有 200多码了,幸好还能看得见。当时,朦胧暮色已被满天星斗的夜晚取代。我们的锅炉已烧到了极限,异常强大的力量推动船只前进,脆弱的船壳“咯吱”作响,不停地颤动着。我们已经从伦敦桥的正中下面穿过,过了西印船坞和长长的德普特福德河区,又绕过了狗岛。现在已经能清楚地看清原本只是一个黑点的“曙光”号了。琼斯用我们的探照灯直射这条船,照见了船面上的人影。一个人坐在船尾,两腿跨着一个黑的东西,旁边还蹲伏着一片黑影子,好像是一只纽芬兰狗。一个男孩把着舵,从锅炉的红光中,可以看见史密斯光着上身在拼命加煤。刚开始他们还不能肯定我们是在追赶他们,但是现在,我们紧紧咬在他们后面,不放过每一个转弯,这件事就毫无疑问了。到了格林尼治时,两船距离约有 300步;到布莱克沃尔时,已经不到 250步了。我半生奔波,在很多国家打过猎,也追赶过很多野兽,但都不像今晚在泰晤士河上追人这样惊险。我们和前面的船越来越近了,在寂静的夜里,可以清楚听到前面船上机器的响声。船尾上的那个人依然蹲在那里,两手飞快地挥动着,时不时抬起头估量两船的距离。我们更接近了,只剩四条船的长度了,两条船还在往前飞奔。这时已近河口,一边岸上是巴克英平地,另一侧则是普林斯迪沼泽。琼斯大声命令前面的船马上停止行驶,船尾那个人听到我们的喊叫,从船面上站起来挥动两拳,冲我们高声怒骂。他个头高大,身体健壮,撇着两腿站在那里。我看见他右边大腿下面只是根木柱支着。蜷伏在他旁边的黑影,听到他的声音,就慢慢站了起来——原来是一个黑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矮小的人。他有一个畸形的大头,乱发蓬蓬。那时,福尔摩斯已经拿起了手枪,我看见这个奇异的生番,就也掏出了手枪。他围着一件黑色的好似毯子的东西,只露着脸。而这张凶恶的脸,完全能把人吓掉魂。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恶的长相,两只小眼睛闪烁着凶光,极厚的嘴唇从牙根向上翻撅着,对着我们狂喊乱叫,倾泻着半兽性的狂怒。
福尔摩斯轻轻地对我说:“只要他一抬手,我们就开枪。”这时我们只有一船之隔了,看得更清楚了。那个白人撇着双腿在不停地怒骂,那个矮小的黑人冲着我们船上的灯光咬牙切齿地狂叫。
多亏我们能看得这么清楚。那个小黑人从毯子里掏出了一个木尺一样的短圆木棒放在唇边。我们马上扣动扳机,双枪齐鸣。那黑人转了转身,双手高举着跌进了河里,一瞬间,他那双狠毒的眼睛就消失在白色的漩涡中。这时,那装木腿的人冲向了船舵,用尽全身力量扳动舵柄,那条船突然冲向了南岸,幸亏还差了几尺距离,我们总算躲开了它的船尾,没有撞上。接着,我们马上改变方向追了上去。“曙光”号已经接近南岸,岸边是一片荒凉的旷野,月光照着空旷的沼地,地面上聚着一片片死水和一堆堆腐烂的植物。那条船冲到岸边就搁浅了,船头耸向空中,船尾没在水里。那家伙跳上了岸,但他那条木腿完全陷入了泥中。他不停地挣扎着,却寸步难行。他一边狂叫,一边跳动左脚,木腿却在泥淖中越陷越深。等我们的船靠岸时,他已经被钉在那里,一步也动不了了。我们从船上扔出一条绳子,套住了他的肩膀,才好像拉鱼一样把他拉上了船。史密斯父子二人愁眉苦脸地坐在船上,听到我们的命令,才无奈地走到这边船上来。一只精制的印度铁箱,摆在那条船的甲板上,不用问就知道这是给舒尔托带来灾难的宝箱。箱上没有钥匙,非常沉重,我们小心地把它搬到舱里,把“曙光”号拖在后面,慢慢地向上游回驶。我们不断用探照灯照向河水四面,可是那黑人早已踪影不见,想必已葬身泰晤士河底了。
福尔摩斯指着舱口说:“看这儿,我们的枪几乎打晚了。”靠着我们先前站的地方的后面插着一支毒刺,大约就是在我们放枪的时候射来的。福尔摩斯仍像平时那样对着毒刺耸耸肩,微微一笑,但是我每次回想到那天晚上的危险情状,都忍不住觉得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