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4
撑不住了再把他放出来,出来以后天 天都只给他吃麦片粥。这孩子出身本来就不好,天生长了一副猴急相。照顾过他的护士、大夫告诉我,他母亲一辈子没得到什么好,吃了不少苦头,费了好大劲儿,才跑到这里来 ,随便换上哪一个正经的女人,可能早就没命了。”
他们议论到这儿,奥立弗听出来,接下来的嘲讽肯定又会冲着他母亲去了,于是又开始狠狠地踢门,把别的声音全都压住了。就在这个时候,苏尔伯雷回来了。两位女士将奥立弗 的罪行一一告诉了他,她俩还专挑最能激起他上火的词儿,肆意地添油加醋。老板听完立刻打开地窖,揪住奥立弗的衣领,不一会儿就把造反的学徒从地窖里拖了出来。
奥立弗的衣衫已经破得不行了,那是以前挨打的时候被撕破的,脸上鼻青脸肿,抓伤了好多地方,头发乱糟糟地搭在前额上。可是,仍然满面通红,一脸怒气,他一被拉出地窖便 瞪大眼睛,毫不畏惧地盯着诺亚,看上去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看你个兔崽子干的好事,是不是?”苏尔伯雷推了他一下,劈头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奥立弗回答:“他骂我妈妈。”
“是吗,骂了又怎么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混蛋?”苏尔伯雷太太说道,“那是你妈自找的,我还觉得没骂够呢。”
“她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奥立弗说道。
“她是。”苏尔伯雷太太声称。
“你撒谎!”奥立弗说。
苏尔伯雷太太放声大哭,眼泪夺眶而出。
面对太太洪水一般的泪水,苏尔伯雷先生不得不做出让妻子满意的事来了。每一位有经验的读者都会十分肯定,假如他在对惩罚奥立弗方面稍加犹豫,按照他们夫妻的惯例,他就 只能算是一头畜生,一个没有人情的丈夫,一个粗人;按照男子汉的标准来说,只能算一件伪劣的赝品。各种各样合适的头衔太多了,这一章篇幅有限,就不一一道来了。说句公 道话,他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虽然这个范围并不太大,但是对这孩子还算可以的,这也可能是由于利益的缘故,也可能是由于老婆讨厌奥立弗。但不管怎么说吧,这洪水一样的 眼泪使他无可奈何,于是他当即拳打脚踢,把奥立弗狠狠地打了一顿,这一顿打,使苏尔伯雷太太十分地心满意足,邦布尔先生的藤杖也完全用不着动用了。打完以后,奥立弗被 关进了厨房里间,只给他了一只唧筒和一片面包。晚上,苏尔伯雷太太先在门外一会说东,一会说西地说了半天,那不堪入耳的话绝对不是一些什么好听的,诺亚和夏洛蒂站在他 的身边,也在一旁冷嘲热讽、说三道四的,接着苏尔伯雷太太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命令奥立弗回到楼上那张阴森可怕的床铺里去。
黑糊糊的棺材店堂一片死寂,充满了凄凉的意味。奥立弗独自一个人待在这里,直到现在为止,他才将这一天不幸的遭遇在他心中激起的感情发泄出来。他曾对人们的嘲弄充满蔑 视,忍气吞声地忍受鞭挞毒打,因为他能感觉得到,自己内心有一种正在不断增长的尊严,有了这种尊严,他才毅然地坚持到了最后,哪怕他们把他活活架在火上烤,也不会叫一 声委屈。然而此刻,四周没有一个人看到听到的时候,他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无所畏忌地哭了起来。哭是上帝赋予我们的资本,但又有多少人会这么小小年纪就在上帝面前 泪如雨下!
奥立弗一动不动地跪了很久很久。当他要站起来的时候,蜡烛已经要燃到下边的灯台了。他小心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屏气凝神地听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把门锁、门闩打 开,望了望外面。
这个夜晚既寒冷又阴沉。在他眼里,连天上的星星也好像比过去看到的还要遥远。没有一点风,昏暗的树影悄无声息地投射在地面上,显得那样阴森可怕。他慢慢地又把门关上, 借着马上熄灭的烛光,把自己仅有的几件衣裳用一张手帕捆好,接着就在一条板凳上坐下来,等着黎明的到来。
第一束曙光用力挤进窗板缝隙顽强地射了进来,奥立弗伸伸懒腰站起来,把门打开,害怕地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又将他身后的铺门关上,走上了大街。
他向四周看了看,还不知道该往哪儿逃。他突然想起平时出门看到运货的马车吃力地向那边小山那边驶去,于是他决定走这一条路。他踏上一条横穿原野的小路,因为再往前走就 是公路了,便顺着小路快步前进。
奥立弗走在小路上,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邦布尔先生第一次把他从寄养所领出来的情景,那时自己贴在邦布尔的身边,走走跑跑地往济贫院赶。这条路是一直通向寄养所那幢房子 的。想到这儿的时候,他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差一点想返回去。可是他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这样做会耽搁很多时间。再说,天还很早,根本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因此他又继续 朝前赶路。
奥立弗终于到了寄养所。大早上,没有看到一个人的影子。奥立弗停下了脚步,偷偷地往院子里看了看,看见一个孩子正在一处小苗圃里拔草。奥立弗走到跟前的时候,那孩子抬 起头看了看他,那孩子脸色苍白,奥立弗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他是奥立弗以前的伙伴。走之前能看到他,奥立弗非常开心,那孩子虽说比自己年龄小一些,却是他的好伙伴,以 前常在一起玩。他们曾一起受过别人无数次的毒打,挨饿,还被关过禁闭。
奥立弗说道:“嘘,狄克。”狄克跑到门边,从栏杆里伸出一只细得可怜的胳膊,跟奥立弗打了个招呼。
“有人起来了吗?”
狄克答道:“没有,就我一个。”
奥立弗说:“狄克,你千万不能和别人说你见过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们打我,欺负我。我要到遥远的地方去找一个好的工作,但现在还不知道要去哪儿呢。你脸色太难看了。 ”
狄克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回答:“我听医生对教区的人说,我活不了多久了,真开心能看到你,亲爱的,走吧,千万别停下来,你一定会好的。”
“是的,是的,我就是来和你道别的。狄克,我还会来看你的,一定会的。你一定会非常快乐的。”
那孩子答道:“我也这么希望的,可是那应该是在我死了以后才能得到吧,现在是不可能了。我知道大夫说的是对的,奥立弗,因为我在梦里无数次梦到天堂和天使了,还梦见一 些和蔼的面孔,都是我在现实中从未见到过的。亲我一下吧!”他用力地爬上矮门,伸出细小的胳膊搂住奥立弗的脖子,“再见了,亲爱的。上帝保佑你!”
这番祝福出自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之口,但这是奥立弗的一生中第一次听到别人为他祈祷,他往后还将经历磨难煎熬,尝尽酸甜苦辣,但他无时无刻都记得这些亲切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