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公版经典 >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最后的致意

第二章纸盒里的人耳朵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最后的致意 作者:(英)柯南·道尔 著;傅怡 译 本章字数:15979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2


第二章纸盒里的人耳朵

  

  我打开笔记本,想替读者朋友们找几件能表现福尔摩斯才能的案子。下面这则记录,听着很怕人,但假如你仔细研究,便知道它的确离奇。

  这个夏天很炎热,树上的蝉总是叫着。太阳烤着整个大地,没有一丝风,街上也没几个行人,人们都在家里缩着。

  整个街道反射着耀眼的阳光,特别是对面墙上反射过来的光,刺得人眼只好眯成一条缝。树叶一下也不动,懒洋洋地被太阳晒着。蝉也好像由于太热而停止了叫喊。

  我用百叶窗遮住阳光。福尔摩斯在沙发一角躺着,看着邮递员送来的信,他不说一句话,也不理我。

  我自己呆得非常无聊,想看看报纸,可晨报没有一点意思,所以也就不看了。我暗自庆幸曾在南方生活过,所以对这样的高温天气也不在乎。我很想和别人一样,出去游玩,可我的存款早就用完了,因此只好放弃了。

  可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却非要在这个拥挤又炎热的城市住,看那些没意思的报纸。他想像只蜗牛将触角伸入人群中,去寻找可疑的犯罪迹象,他这样才能从沙发上起来,精力充沛地去破案。

  我很佩服他的能力,可他却不会欣赏大自然,除非罪犯逃到乡下,他才会去那里透透气。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仍拿着那封信,闭目躺在沙发上沉思,他不想和我说话。我只好接着看报,可报纸实在没意思,我很无聊地将报纸扔了,心烦地望着窗外。

  福尔摩斯打破了寂静,对我说:

  "华生,我认为你对了,这也许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惊奇地转过身说:"什么?你是说--"

  福尔摩斯不慌不忙地说:"最荒唐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啊?!"我很奇怪他能准确说出我心中的话,迷惑地睁大了眼睛。

  他看见我这样禁不住笑了。

  "你还记得,我前几天给你念的一篇短文吗?爱伦·坡的短文中有这样一个人,能根据同伴的表情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你一开始根本不理睬这些,觉得这仅是作者的艺术手法,后来我常和你说,我也有那种推理方法,可你却不相信。"

  "哪有啊!"

  "尽管你口中没说,可你的眼睛、眉毛,你的表情早已告诉了我。你可以不说,可你就是这么想的,你是不会没有任何表情的。因此,刚才你扔下报纸,凝望窗外时,我就推测你这段时间的心理活动,讲给你听一听吧。你不会不高兴吧?"

  我说:"我不介意。我记得那本书写的是,在夜里,他的同伴不小心跌了一跤,爬起后抬头看了看星星,这个人便由此推断他的心理活动。最起码他有些动作,可我只是在椅子上坐着,偶尔看看报,看看墙壁,看看窗外,你能推断些什么呢?"

  "华生,你也不要小看你的表情,你的表情能说明一切,不信我来推断一下。"

  "你觉得能根据我面部表情变化来推断我的想法吗?"

  "对,特别是你的眼睛。你一扔报纸后,是如何沉思的?华生,你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

  "我来告诉你!你扔了报纸,我就开始注意你,一开始,你静坐了半分钟,表明这报纸太让你失望了。后来,你又开始看你刚镶上镜框的戈登将军的照片。你的面部表情此时开始变化了,说明你的思维开始活动了,但也没想远。"

  "是,你说对了。"

  "你收回目光,看了看手中书里的亨利·华德·比特的相片,你后来又看墙上。你此时的心理活动很明显,你想:假如书中的相片镶上镜框也会一样漂亮。假如将它挂在墙上,则恰好和戈登将军照片左右对称,来弥补空白的墙。"

  我惊奇地问:"你观察得如此仔细?"

  他仅是微笑了一下。

  "让我继续说,后来你又看比特的照片,并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此时,你肯定是在研究他的面部特征。后来,你的眼睛又虚起来了,这说明你由面部转到别的方面,开始沉思了。你肯定想比特的战争功绩。我知道,一说到比特你就会替他鸣不平。在战争中他负担着北方人民的使命,可我们的人民对他很不友好,甚至是野蛮。对于人民的这种反应,你强烈不满。我猜对了吗?"

  我不得不承认:"完全正确!"

  "以上这是你由照片想到的,后来你的眼光离开了相片,这表明你已开始内心活动。此时你紧闭着嘴,表情很特别,眉头间有股英气,双眼发亮,双拳紧握,这说明你开始回忆那场战争了,战士们宁死不屈的英勇气概和殊死搏斗的精神,是你一直所佩服的。

  "但是,你的眼神马上变了,脸也阴沉了,嘴也似笑非笑了,这说明你想到在战争中,那些无谓的牺牲者,还有内战带给人民的恐怖气氛和悲惨生活。

  "后来,你又摸了摸胳膊,那是战争给你留下的伤疤。此时,你的笑意更浓了,你想到了这场战争最后的解决方法,竟然那么出人意料,那么可笑。所以你得出一个结论:这场战争是愚蠢的。我相信,你肯定承认我的正确性。"

  "是很对,可我不知道,你怎么能猜得这么准?我很不理解,能告诉我原因吗?"

  "华生,这不是很深奥,很容易懂。假如你那天没怀疑我,我也不会打断你的思路,说这些话。行了,咱们先放下这个问题吧!现在,我手中有件咱们都很感兴趣的事,此事比我的思维活动更难。你看报纸上有这种怪事:库辛小姐,家住马丁伊登十字大街,收到了很奇怪的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更吓人,华生,你看见了吗?"

  "没有!"

  "啊?!你看报纸肯定太粗心了,漏了如此有价值的信息,"他把报纸递给我说,"请大声念一遍这儿!"

  我接过了报纸,便大声念道:

  可怕的包裹

  苏珊·库辛小姐,家住马丁伊登十字大街,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包裹。昨天下午两点多,库辛小姐收到一个用牛皮纸包得很严的包裹。此包裹里有个硬纸盒,盒中的东西令人难以想象。

  她打开盒子便看见粗盐,给她寄粗盐干什么?其中肯定有东西!因此库辛小姐拨开粗盐,看见盒中有两只人耳朵,并且刚割下不长时间。库辛小姐马上晕倒了。

  这盒子是前天上午贝法斯特邮局寄来的,却没写谁是邮寄人。这实在是场恶作剧,可孤独的库辛小姐却是受害者。更怪的是,库辛小姐是单身,很少和人来往,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处女。这也好像是第一次收到别人的邮包。

  库辛小姐认为这也许是三个青年做的事。前几年她在彭奇居住时,曾将几个房间租给了三个学医的青年学生。可这三个人太能闹了,把屋里弄得乌烟瘴气,一刻也不安静,并且生活也没规律,有时早出晚归,有时不起床或很早就睡觉。库辛小姐实在无法忍受了,只好让他们搬走。库辛小姐认为这三个人由此开始恨她,为了发泄,他们便将解剖室遗体上的耳朵割下来寄给她,来表示对她的不满。现在警方也这样认为。

  也有人认为寄包裹的青年是爱尔兰北部人,可库辛小姐说她记得他是贝法斯特人。现在,此案正积极调查侦破。雷斯瑞德警官负责此案,他是一名优秀的侦破人员,一定会破获此案。

  福尔摩斯说:"这张报纸上就说了这些,今天早上,我收到了雷斯瑞德寄来的一封信。你看!"他便将信递给了我。

  上面写着:

  亲爱的福尔摩斯,希望你帮助我解决此案,我看过那盒子,是个非常普通的能装半磅烟的盒子,它帮助不了我们。

  另:我们问过贝法斯特邮局了,他们说前两天的包裹很多,不能辨认,更无法回忆寄盒子的人。我觉得也许是医学院的那几个学生做的。我不在这所宅子就在警察局,如果你能来参与这个案子,我将非常感谢。

  "华生,你想参与此事吗?尽管天气很热,愿意和我去趟马丁伊登十字大街充实一下生活吗?我的华生?"

  "我肯定想去!"

  "这很好。请按一下铃,让人拿来咱们的靴子,并找辆马车在楼下等咱们,等等,我去换衣服,把烟丝装入我的盒子,华生,咱们再一起下楼,行吗?"

  "我的朋友,你去吧。"

  我们坐马车来到火车站,急忙坐上了火车。我们刚上车,天就开始下雨了,因此,炎热的天气开始凉爽。我们下车时雨恰好也停了。

  我们提前拍了电报。一进站,就看见精明干练的雷斯瑞德正等着我们。他给人的印象是,一看就能知道他是个警官。我们一起走了五六分钟,才来到库辛小姐家。

  马丁伊登这条十字街很长,两边是两层楼的房子,街道既干净又整齐,房前的石阶大部分被踩白了。不时地能看到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妇女们系着围裙在门口说话。

  这条街道的家庭气息很浓。

  走过半条街,雷斯瑞德停下来,上前去敲门,那就是独居的库辛小姐的家。不一会儿,一个女仆开了门,把我们领进了客厅。

  库辛小姐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很好,她既温柔又大方,那双大眼睛既文静又恬淡。她的头发是灰黄色的,打着卷披在肩头上,很宁静温和。她正在绣一个椅子靠背,身边还放着各种织线的盒子。

  她看见我们来了,便起来对我们说:"外面的那间屋里放着那可怕的东西,希望你们带走它,不要放在这儿了,我很害怕。"

  她正在绣一个椅子靠背。"行,小姐,我们肯定会拿走它。我没拿走的原因是福尔摩斯要来看,他想在你家里看这盒子。"

  "为何非要在我家看呢?"

  "假如福尔摩斯先生有一些问题,你回答起来也方便。"

  福尔摩斯温和地说:"小姐,的确是这样,我也许会问你些问题,尽管这事对你来说是很烦人的,可是,小姐,请你帮助我。"

  "先生,别客气,这件事确实让我很生气。我喜欢独处,喜欢过安静的生活,不愿意在报纸上看到我的名字,也不希望那么多的记者来我家。尽管这些都很新鲜,可我更愿意没发生这事,过我的生活。雷斯瑞德先生,我尤其不想将这可怕的东西放在我这儿。你们要是看,就去外屋吧!"

  我们走出客厅,来到小花园的一个小棚子里。小花园中有几个石凳,一个石桌,雷斯瑞德先生叫我们坐在石凳上,他从小棚子里取出那个包裹--一小段绳子,一张牛皮纸,一个黄色硬纸烟盒子。

  雷斯瑞德先生为便于我们仔细观察,将这些放在了石桌上。

  福尔摩斯仔细研究起了那根绳子,先对着光看,后来用鼻子闻了闻。

  "这绳子不是一般人用的,它很特别。雷斯瑞德先生,你觉得绳子上涂过什么东西?"

  "是柏油吧。"

  "对,是涂了柏油。你再看这儿,是用剪刀剪断的,是库辛小姐拿剪刀剪的,这点对咱们进一步了解案件很重要。"

  雷斯瑞德先生说:"我觉得不很重要。"

  "先生,你错了,这样对保持绳结的本来面目有利,能给咱们提供线索,究竟是谁打的绳结。"

  "一般人不会打这样精致的结。"

  雷斯瑞德得意地说:"我早已注意了这一点。"

  "行了,先不说这绳子。"福尔摩斯放下绳子,拿起牛皮纸,笑着说:"咱们现在来看一下这牛皮纸,嗯!咖啡味很明显。肯定没检查过,不然就不会让邮寄人用这种纸了。

  "咱们再看一下纸上的字,写的如此乱,写时一定很着急,'马丁伊登十字街S库辛小姐启',也许是用一支蘸水钢笔写的,墨水不好,从字迹中能看出笔头很粗。也改写过'马丁伊登'这个词,你们看,字母'y'的下面一开始是写着'i'字母,能看出是个男人写的。从字上就能看出他所受的教育不多,并且也不熟悉'马丁伊登'这个词。

  "这盒子也确实是个普通的装甘露烟草的纸盒,能装半磅多烟草,再没明显的痕迹。哦,这儿,一个手指印在左上角。粗盐放在盒子里,粗盐通常用来保存粗制兽皮或商品。咱们来看看这两只耳朵。"

  福尔摩斯拿出两只耳朵放在他前面

  的石桌上。福尔摩斯边说边拿出了粗盐中的两只耳朵,放在他前面的石桌上,雷斯瑞德和我弯腰看着这让人作呕的东西。看看福尔摩斯深沉且又闪亮的脸,再看看那两只耳朵,我清楚福尔摩斯在观察些微小的特征,我等着他说话。可他却将耳朵放在盒子里,并且谁也不理,盯着一个地方开始沉思了。后来他终于说话了。

  "华生,你们看了,这两个耳朵不是一双耳朵。"

  雷斯瑞德先生说:"对,我们发现了。我估计是医学院的学生们所干的,他们在解剖室里能随便找两只不一样的耳朵,这是个恶作剧。"

  "假如是恶作剧,那他们为何不寄一只耳朵而寄两只呢?"

  "这--"

  "警官,这是个严重的犯罪案件而不是恶作剧。我们都清楚,解剖室的尸体都要在耳朵上注防腐剂,可这两只耳朵根本没这种痕迹,这是一个原因。

  "第二,假如这是解剖室中的,就该是用刀子割下的,而不可能是用很钝的工具,从伤口我们能看出是用很钝的东西割下的。医学院的学生不会这样做的。

  "第三,假如是医学院的学生所干,那他们的老师会让他们用蒸馏过的酒精或碳酸水处理,而不是粗盐。

  "根据这三点,我认为这是一个犯罪案件而不是恶作剧。"

  福尔摩斯说这些话时很严肃,很明显是认真的而不是开玩笑。

  听到这些,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加之这个园里如此寂静,我开始有点害怕了。这是个很严重的案件。

  我掉头看了看雷斯瑞德先生,他的表情难以形容,边摇头边说:"按你说这不是恶作剧。但假如是犯罪案件,为什么能和这样一个女人联系起来呢?她给我们的印象是很少和外界联系的温和的妇女。一直独居这么多年,谁会和她联系呢?这些天,她几乎一直都在家里,罪犯怎么会将这个东西给她寄来呢?并且,她和我们同样不知道这件事!另外可能是,她是个高技能的演员,给咱们演戏,可这些能成立吗?"

  福尔摩斯说:"这就是我们的难题。我觉得我是正确的,这是桩双重杀人案。我们清楚这是两个人的耳朵,一个是纤弱小巧的女人耳朵,并且打过耳孔,带过耳环。另一个是皮肤偏黑的男人耳朵,他肯定经过长期的日照,也带过耳环,这两个人早就死了,否则,咱们会听说此案的。

  "今天是周五。昨天也即周四寄出的这包裹,那他们俩是周三或更早一点被谋杀的。可能是谋杀者先杀死他俩,再将他们的耳朵寄给库辛小姐。这很明显是一个人干的,因此这个寄包裹的人就是凶犯,也是咱们要找的人。

  "可是,他寄给库辛小姐包裹,肯定也有原因,什么原因呢?是他和库辛小姐早就联系好的暗号,还是告诉她事已办完,一切顺利?还是想让她心痛,抑或只是恐吓她?那么,她就会很清楚是谁给她寄的包裹。

  "可这很矛盾,假如她清楚整个事件,为何又去报警呢?她接到包裹就埋了它,这样不会有人知道。因此,咱们得问她,她会解开这个谜。假如她不愿意庇护罪犯,她就会告诉咱们。假如她包庇,就不会报警了,早已推翻这一点了。行了,咱们问库辛小姐去吧!"

  福尔摩斯停止了沉思,恢复了平时的办事风度,麻利又爽快地走向屋子。

  福尔摩斯说:"我得问库辛小姐几个问题。"

  "局里还有一些事,我先走一步。我不需要再问库辛小姐问题了。二位,失陪了,你们能在警察局找到我,再会!"

  福尔摩斯说:"我们回家以前去局里看你。"

  因此,雷斯瑞德警长走了。我和福尔摩斯又回到客厅,看见了那位温和的女人,她还在那儿绣东西。

  她看见我们,便放下了手中的活,用大眼睛看着我们,说:"先生们,这是一场误会,我没有敌人,更没有人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我和警长说过,这是寄给我的盒子,可东西太吓人了,警长他认为是场恶作剧。但愿是这样,我不想让别人打扰我的生活。"

  福尔摩斯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说:"库辛小姐,我也这么想。我想我有--"突然,他停止了说话,我很吃惊,急忙抬头看他,他正紧紧盯着库辛小姐的侧面,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与满意。当她抬头看他怎么不说话时,他又恢复了常态,谈吐自如了。

  从那一瞬的神情中,我知道他已有了重大发现。我也仔细看了看库辛小姐的侧面:头发是灰黄略带弯曲的,便帽很干净,戴着金色的小耳环,面容很温和,这些都很正常,我没看出什么不同。

  "噢,对不起,小姐,我有一两个问题想问你--"

  库辛小姐很不耐烦地说:"我讨厌问题。"

  福尔摩斯说:"我知道你有两个妹妹!是吗?"

  "是谁和你说的?"

  "没人和我说,我们进来时,看见桌上有张三人合影,其中一个是你,另外两个和你有点像,不用想,肯定是你妹妹。"

  "对。她们是我妹妹,一个叫玛丽亚,一个叫萨拉。"

  福尔摩斯不紧不慢地说:"我手边的这张合影,是你妹妹在利物浦拍的吧?和她合影的那个男人,从肤色和服装上看,是海轮上的一个海员吧?他们那时还没有结婚吧?"

  "对,都对。你为什么能说这么准,太出乎意料了。"

  福尔摩斯微笑着说:"你过奖了,小姐,这是我的职业。"

  "你说得很对,没结婚时照的那张相片,但不久,他们就结婚了。我妹妹嫁给了照片上的那个布朗先生,他那时正在南美洲的航线上工作。为了更好地照顾她,结婚后,布朗就主动申请调回利物浦-伦敦这一航线,这样便可经常回家。我觉得他太爱她了。"

  福尔摩斯问:"是在'征服者号'上工作吗?"

  "大概不是!上次我好像听他说在'五朔节号'上工作。布朗还看过我一次,他那时很好,也不喝酒。

  "可不知怎么,他喝酒了,并且喝得很厉害,经常喝醉酒并撒酒疯。从这以后,他们的日子就难过了。一开始仅是不和我交往,这也没关系。可后来就是和萨拉吵闹,我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吵什么?你看,现在我也见不到玛丽亚的信了。玛丽亚不给萨拉和我写信,我们就失去了联系。也不知布朗和玛丽亚现在怎么样?"

  说完这些话,库辛小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话题她很有感触。她和许多单身生活的人一样,刚开始时,说话很拘束,还有点害羞,说一会儿,就很健谈了。因此我们顺利地交谈了起来。

  她给我们讲述海轮上那个当服务员的妹夫的各种情况,我们仔细听着,后来,她又说起医学院的那几个学生的各种怪癖,谈了很久,最后把他们的详细住址和姓名给了我们。我们一直都很认真地听着,福尔摩斯偶尔问几个问题。

  "你那个妹妹萨拉怎么不和你一起住呀?你们都未婚,没有不方便的吧!"

  "假如你了解萨拉的脾气,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们不在一起住。我刚来马丁伊登街,曾试着和她一起住,可住了两个多月,就不得不分开。我也不是背后说坏话,我的确忍受不了她的爱管闲事。"

  "你是说--萨拉和在利物浦的那个亲戚吵过架?"

  "对,一开始他们很合得来,甚至他们有一段时间还特别亲热。萨拉去他们那儿本来是为了和他们亲近,更好地相处。可后来,不知怎么,布朗和萨拉闹翻了,回来不说一句好话,并且一说到他,萨拉就说他爱喝酒,另外是用各种手段欺骗别人,别的什么也不会了。我后来猜想,肯定是布朗知道了她爱管闲事,因此俩人便吵了起来,并且闹得如此尴尬。这也许就是事情的原因。"

  福尔摩斯站起来,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说:"库辛小姐,你告诉我这些,太好了!你说你的妹妹萨拉在瓦林顿新街住着,是吗?我们打扰你这么久了,真不好意思。为了一件和你没多大关系的事而费了你这么多时间,非常感谢你。再见。"

  福尔摩斯叫住了车。我们来到了大街上,恰好有辆马车过来,福尔摩斯叫住了车。

  福尔摩斯问:"这里距瓦林顿新街多远?"

  "不远,就半英里多。"

  "好,华生,快上车。尽管此案简单,可我还得知道某些细节,知道了这些细节,也就破了案了。车夫,到电报局门口请停一下。"

  福尔摩斯在电报局发了个简短的电报,接着就上了马车,靠在椅座上,拿帽子挡着太阳。到了瓦林顿新街萨拉的住宅,我们抬头一看,这宅子的构建和刚才那一家基本一样,福尔摩斯让车夫等一会儿,说马上就出来。我们去敲门,刚举起手还没敲,门就开了,出来一位年纪不大的绅士,他穿着黑衣戴一顶新帽子,个子不高,面无表情。

  福尔摩斯问:"先生,库辛小姐在吗?"

  这个男人严肃地说:"她在,但不能见客。她得了脑病,我刚为她诊断完,谁也不能见,先生,对不起!"

  "小姐什么时候病的?"

  "昨天。假如你想见她,十天后再来吧。"医生说完话,谁也不理就走了。

  "行,行,不见就不见。"没想到福尔摩斯听见这更高兴了。

  我此时什么也不明白:"可能她给你提供不了线索。"

  "我一开始也没打算从她那儿得到消息。知道她病了,就已足够,我已全知道了。行了,就到这儿吧!华生,咱们吃午饭吧。送我们去一家饭店,车夫。咱们吃一顿丰盛的午餐,再去见雷斯瑞德先生。"

  我们在一家饭店吃了饭。吃饭时,有关案件的事,福尔摩斯一点也不和我说。除了小提琴,他别的什么也不谈。

  

他和我说他如何费心思才买到斯特拉地瓦利斯提琴。他说这小提琴最少值五百多畿尼,可他向一个犹太人买的,只花了四十五先令。接着,他从意大利的这把着名小提琴说到十八至十九世纪意大利小提琴手帕各尼尼。我们边喝红葡萄酒,边说着这位小提琴手的轶事。

  我们吃了一个多小时,夜幕即将来临,炎热的太阳滑向西山,满天都是晚霞,好绚丽的图景啊。

  在如此美丽的傍晚,我们坐车来到警察所,远远就看到雷斯瑞德警长在门口微笑着等我们。"你的电报,福尔摩斯先生。"他边说边递电报。

  "回电!"福尔摩斯仅扫了一眼电报,便将它揉成小团放入了口袋。

  我的朋友说:"这与我的猜想相符!"

  "你查出什么了?"

  "全查明了,包括案子的各个细节。"

  "什么?不会吧!"雷斯瑞德警长睁圆了眼、张大了嘴,惊奇地问:"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

  福尔摩斯严肃地说:"你别和我开玩笑就行。这案子又简单又惊人。"

  "谁是罪犯呢?"

  福尔摩斯听了这话,取过他手中的名片,在背后写了几个字,递给了雷斯瑞德。

  福尔摩斯说:"这就是罪犯。请别着急,我看最早也得明晚才能捉到他,那时他的轮船会到这儿。"

  "先生,太谢谢你了。"

  "警长,假如有人提到此案,你千万别说我参与了此案,我想侦破非常难的案件。华生,咱们走吧!"

  我们走回了自己的住处。吃完晚饭,我和福尔摩斯坐在沙发上,边抽雪茄烟,边聊白天发生的事。

  "此案实际很简单,和我们曾接触过的'血字的追踪'这类案件相似,我的侦破方式和那些一样,是从结果推测原因。我已经给雷斯瑞德写了信,让他抓住罪犯后,让罪犯说出详细的过程。"

  "他能抓住罪犯吗?"

  "能。别看他推理能力不行,但抓罪犯是非常在行的。一旦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就会像个忠于主人的哈巴狗努力去工作。因此,放心吧,他能顺利抓获罪犯。也就因为这,尽管他没才能,但仍能在苏格兰警署身居高位。"

  "那你完成此案了?"

  "大体上完成了。从众多证据中,我得知这罪恶事件的制造人是谁,尽管我不很清楚谁是受害者,可这根本不影响我的推断。华生,你有自己的看法吗?"

  利物浦海轮上的服务员吉姆·布朗

  "我想库辛小姐的妹夫,利物浦海轮上的服务员吉姆·布朗就是你的怀疑对象吧?"

  "岂只是怀疑。"

  "根据库辛小姐所说,我们仅知道一点细节,哪能确定谁是罪犯呢?"

  "华生,我不这样想。现在我告诉你我的推断步骤。你肯定知道,咱们一开始插手此案时,心中没一点底。由于咱们根本不了解此案,可这通常对咱们是有利的,这样就能任意推测,而不掺杂任何感情,华生,是吗?

  "因此咱们到了马丁伊登十字大街,知道库辛小姐是个温柔可爱的女人。从她的表情看,她不会隐瞒咱们。和她说话时,我一下看见了她们三姐妹的相片,我认为这盒子是寄给另两个中的一个的。

  "可我马上推翻了这种想法,由于此想法可能对,也可能不对,仅是一种猜测。后来,咱们去花园看了那盒子,还有别的东西,华生,你没忘吧?"

  我说:"我记得很清楚,你还闻了一下那根绳子。"

  "当时,我认真研究了一下那绳子,它是海轮上缝帆工人用的一种绳子,我又闻见一股海水味。你还记得那个结打得很精致,一般人肯定不会打那种结,那是水手常用的打结的方法。

  "装耳朵的盒子是从港口寄出的,盒中男人的耳朵戴过耳环,而且水手中穿耳环的比陆地上的人多。

  "因此我认为,此案中的男人,肯定要从海轮的海员中找。

  "咱们又仔细看了包裹外的牛皮纸,写着S库辛小姐收。这个包裹寄给三姐妹中的老大,她的缩写名字是这样的,但另两个姐妹的缩写名字也可能是这样呀。

  "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咱们必须重新开始调查。这不是给老大寄的,因此我想见萨拉小姐,想问清楚。

  "此时我和库辛小姐说,你还记得吗,这也许是个误会,但我马上停止了。"

  我说:"我记得很清楚。"

  "我那时恰好看见了一种东西,这东西让我既惊讶又高兴。我在库辛小姐的侧面看到了她的耳朵,这耳朵为我提供了线索。

  "你是名医生,你肯定比我更清楚,人身体上的哪一个部位也没耳朵的差别大,人们的耳朵都不相同。你肯定看过去年我在《人类学杂志》上写的有关这方面的短文。

  "我仔细观察了盒子里的两个耳朵,我仔细辨别这两个耳朵各自在生理解剖学上的特点。我将这些都记住了。

  "我后来看见库辛小姐的耳朵时,十分惊讶,原因是她的耳朵和盒中女人的耳朵非常相似。耳的轮廓基本一样,弯曲度也相似,并且耳内旋圈状的线都非常相近。从外表看,这两个耳朵好像出自一个人。

  "当时,我一下就明白了库辛小姐和受害者有血缘关系,并且是十分近的亲戚,因此和她说起了她的姐妹们,正好库辛一点也没有隐瞒地告诉了我们一些情况。

  "首先,说到了她的妹妹萨拉。两人不久前还在一起住着呢,刚分开不长时间,因此,这包裹是给她妹妹的,而不是给她的。到这儿,我也明白了许多。

  "后来,我们知道相片上的那个男子是海轮上的服务员,和她另一个妹妹结婚了。另外,就是萨拉和那个海员曾好过。并且,萨拉和他们一开始处得很好,可后来由于她太爱管闲事,吵架后不得不分开。

  "这几个月他们没有互相联系,那个海员不知道萨拉搬走了。因此,他办完事后,寄到S库辛小姐的旧址。

  "现在基本都知道了。吉姆·布朗是个服务员,此人爱酗酒,很爱感情用事,易冲动,莽撞。为了照顾他的妻子,竟然放弃高薪工作,调到此航线上仅当个小海员。

  "我推断他的妻子玛丽亚被害了。并且有另一个男人,咱们假设他也是个服务员,也被一起杀了。这就是他们的两个耳朵了。

  "那个海员为什么要杀人呢?目的是什么?很可能是由于嫉妒。但是,我们下一步将要解决的是:罪犯向萨拉·库辛小姐寄耳朵是为什么呢?也许是想叫她心痛。由于她和布朗夫妇曾一起住过,并且和他们争吵,才造成这种悲剧。不然,咱们要见萨拉小姐时,她怎么会病了?

  "此案假如是布朗作的,那么必须证明包裹是他寄的。'五朔节号'航线,我调查了,在都柏林和特福斯、贝法斯特等地停靠。那么,他就可能在第一个码头上岸寄包裹。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布朗夫妇被杀,可我觉得这不可能。假如是一个失恋的情夫或情妇杀了他们,那男人的耳朵就布朗的。要是这样,杀人者为何非要将证据寄给库辛小姐呢?这不可能。

  "为了证明我的推断,我给在利物浦警方办事的朋友利尔加拍了个电报。让他去问问玛丽亚在家吗,布朗先生是否乘'五朔节号'已外出了。

  "后来,咱们就去拜访萨拉小姐。我着急去的原因,是想看一看她的耳朵和她姐妹的耳朵有多相似,如果一样,我的推断肯定正确。那是玛丽亚的耳朵。

  "并且,我还想问她些别的问题,她也许会给咱们提供重要消息,可我也没太指望她能说什么。她即使知道,也不会和咱们说的。"

  我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咱们到的前一天,人们就全知道此案了,她肯定也知道,并且她更清楚包裹是给谁寄的。假如她想协助办案,早就报警了,不会沉默的。

  "另外,咱们去的时候,她正好病了,并且是在寄来包裹时病的,这是个证据,而不是巧合。这包裹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因而得了脑病。要想弄清此案,可以从她那儿知道,可她病了,只有等她好了才能清楚。

  "即使她不帮忙,咱们也能找到答案,咱们到警署时,我朋友利尔加的电报已到了。

  "电报上说布朗太太走了三天多了,大概到南方探亲去了。在轮船办事处,他已问清了,布朗先生已坐'五朔节号'走了,并说船将到泰晤士港口。他一到那儿,就会碰见等他的雷斯瑞德先生,后者能捉到他,我们那时候就会知道一切的。"

  我们结束了谈话。

  过了几天,歇洛克·福尔摩斯收到了一大包信札,其中有雷斯瑞德的一封信和一沓打好的文件。福尔摩斯对我说:"你看,说对了吧!雷斯瑞德已逮住了他。我念念他的信。

  亲爱的福尔摩斯:

  按照原来的计划,大约在昨天下午五六点钟,我拜访了"五朔节号"轮船。经查询,此轮船属于利物浦、伦敦和都柏林三家轮船公司,这船上真有个叫吉姆·布朗的船员。但不知什么原因,这次航行他的举动很异常,因此船长只好让他停止工作去休息。我们将他和他的箱子一起带回警署。

  我来到这儿,发现他身材高大,长得结实,被太阳晒得稍黑的脸刮得干干净净。一进舱位,我就看见他坐在木箱上,用手撑着头,身体不停地摇晃,很明显心神不宁。

  他知道我的来意,一下子蹦了起来,我认为他要反抗,赶紧吹警笛,守在角落的两个水警马上扑了过去, 我们将他和他的箱子一起带回警署。我以为箱子中会有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只有一把大部分水手都有的大尖刀。

  在审讯室里,我们还没审讯,他就全说出来了,我们的速记员都记下了,打了三份,一份送给你。

  事实上此案根本没我们想象中那么复杂,特别简单。谢谢你在此案中给我的帮助。

  你的朋友G雷斯瑞德上

  "这事的确简单。但我们第一次见他时,他没有这么认为。下面来看看吉姆·布朗的交待吧。他们这样记录着:

  我说,说出所有的,我必须全都说出来。你们就是打我,枪毙我,无论怎样处理我,我也非说不可。

  我一定说,我做了那事以后,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他和她的脸总在我面前不停地晃来晃去,我一刻也不想闭上眼睛,我快被折磨成神经病了。

  我常常看见她的脸,如此惊恐,如此苍白美丽,像只小羔羊。有时看见他黝黑的脸,愤怒的眉毛皱在一起。她看见我那满是杀气的脸,肯定和通常我满是爱意的脸不一样,不然她不会那么害怕的。这种结果都是由萨拉造成的。我这也不是替自己减脱罪名。就是因为她,否则,我和玛丽亚现在仍很好。

  她是个魔鬼,破坏别人家庭的魔鬼。我知道我一旦喝了酒,就会变得特别疯狂。但无论如何,玛丽亚能原谅我,她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们在一起非常快乐,好像身体和影子永远在一起。

  只是由于萨拉·库辛爱我,可我只爱我的妻子玛丽亚而根本不爱她。萨拉知道我宁愿看玛丽亚走过的路上的泥印,也不看她的肉体和灵魂,她就变得特别恶毒。

  她们三人虽是亲姐妹,可性格却完全不同。老大老实,老二是魔鬼,老三像个天使。我们结婚时,玛丽亚二十九岁,我们的小日子过得幸福美满。我那时认为利物浦的所有的女人都比不上我妻子。我非常爱玛丽亚,她那么漂亮、温柔、体贴、贤惠。

  出于礼貌,我们让萨拉来住了一个星期,她那时三十三岁。没想到她竟厚着脸皮住了一个多月,就这样成了我们家的长期客人。我们那时刚开始新生活,我存了些钱也戒了酒。我的天啊!没想到后来竟成这样,太不可思议了。

  通常,我是在周末回去住两天。假如船上要装货时,得要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这样在家时间会长一点,因此便常遇见我的姨姐萨拉。她又高又瘦,皮肤有点黑,反应特别快,动作灵敏,性情暴躁,看我时总昂着头,特别高傲的样子,目光就像东西打在火石上发出的光。

  她有时暗示想和我单独坐坐。只要小玛丽亚在家,我根本想不起她。她有时暗示想和我单独坐坐,或用甜言蜜语骗我出去和她走走,可我一直没答应过她,我真的从来不清楚萨拉到底想干什么。直到有一天,我从船上回了家,家里只有萨拉自己,我的小玛丽亚不在。我问她:"玛丽亚呢?""付账去了。"我很烦,嘴里不停地说话,来回走动。她过来说:"一会儿见不到玛丽亚,你就这么不高兴?连几分钟你都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应觉得很荣幸吧?"为了表示歉意,我伸出手说:"小姐,不是这样的。"没想到她马上握住了我的手。天啊!她的手怎么会那么烫啊。我惊奇地抬起头看她,她却紧盯着我的眼睛。我完全看懂了她眼中的表情。我厌恶地抽回手,她觉得很尴尬,在我身边站着不说话。不一会儿,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吉姆,你真稳重!"说完话,嘲弄地笑了一声,出去了。

  萨拉自那以后,一看见我就恨得咬牙根,说明她恨死我了。我真太傻了,竟让她和我们夫妇在一起住。我和玛丽亚没说一句关于这件事的话,我怕她会伤心。因此一切都照旧,一点儿也没变。可后来,不知为什么,我发现玛丽亚正在一点一点地变。以前,是那么温柔、善良、天真、正直,但不知怎么她一下变得非常古怪,疑心也很重。她以前从来不查问我,但现在什么都要问,我去哪儿了,干什么了,谁给我写的信,写着什么,衣袋中装着什么,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过问。她一天比一天古怪,脾气也更加暴躁,说不出原因,她就吵闹。这叫我更不明白为什么了,我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我后来看见玛丽亚整天也不理我,可和萨拉却很好,我这下全知道了。我知道是萨拉在捣鬼,她说我坏话,挑拨我们的关系,并让玛丽亚和我作对。我太傻了,一开始竟然没看出来,并让她住在我们家那么久,养虎为患啊!玛丽亚这样一闹,我真的生气了,我后来又开始喝酒了,喝起酒就控制不了自己。玛丽亚也不像以前了,她对我很厌烦。假如她和以前一样温柔、善良,我就不喝酒了,可喝了酒,她就更讨厌我了。我们之间的隔膜也就更深了。就在这不安定的日子里,阿特克·费利恩又插进来了,事情到这里就更复杂了。

  费利恩一开始来我们家是和萨拉交往,可后来就找我们夫妇俩了。他有一套讨人喜欢的本领,他去了哪儿,就和那儿的朋友打成一片。他是个皮肤黝黑的漂亮小伙子,打扮得很时髦,一头卷发披在肩上,傲慢的神情,两片小嘴唇会说很多逗人的话。

  他几乎走遍半个地球。他说他是个海员,可我不相信,他那么见识广泛、举止大方、谈吐有礼、幽默风趣,又像一名绅士。我估计最起码,他也是船上的高级职员。

  那段时间,他频繁出入我们家。我认为他和萨拉很好,或者他确实喜欢交朋友,没想到他却看中了我妻子,他想把玛丽亚抢走。

  我知道风度翩翩的外表和彬彬有礼的举止掩盖着他险恶的用心,我又被刺痛了心,已经有个萨拉在捣蛋了,为什么又来了一个?

  我们从那以后也不再平静了,不像以前那么美好了。

  尽管那是件小事,可我却彻底清醒了。

  有天傍晚,我高兴地来到客厅。一开门,看见妻子玛丽亚满脸欢喜地站起来欢迎我。当我正高兴时,她的脸突然变了,那种神情不见了。她肯定把我当作了费利恩,因此才有那种表情,当看清我的脸时,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了。

  我对这非常吃惊,呆在那儿回忆所发生的一切。我气死了,要是费利恩在我的客厅,我将一刀杀了他,这个混蛋!

  想着想着我眼里就有了杀意,玛丽亚看见我这种表情,急忙拉住我的手说:"别这样,我亲爱的吉姆!"这都是萨拉做的,是她让玛丽亚和费利恩在一起的。那时我真疯了,就问她:"萨拉哪去了?"

  "在厨房里。"

  我边叫边进了厨房:"萨拉,萨拉,我和你说,再不准让费利恩来我们家!"

  "为什么?"

  "我的命令!懂吗?"

  "什么?你不准我朋友来,那我走。"

  我厉声说:"你看着办吧!"

  "假如不那样呢?"

  "假如我再见费利恩来我家,我将割下他的耳朵送你。"

  她肯定是被我的脸色吓坏了,什么也没说,当晚就从我家搬走了,但老天和我作对,那个可恶的女人竟找了一间房子住下了,这房和我们家只隔两道街,很近。我从心底里恨她。

  最讨厌的是,她租下那座房子,再出租给水手们。我不由得有些害怕。费利恩这样就可以到她那儿,而我不在家时,玛丽亚也能去和他幽会。

  我知道玛丽亚去那儿了,可多长时间去一次,我不知道。记得有一次,我悄悄地跟着她,看见她进了那所宅子。我闯了进去,费利恩急忙从后花园跳墙逃了,他简直像老鼠见了猫。我恨极了他和萨拉。玛丽亚看见我,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话。在萨拉面前,我和她说,假如我再看见费利恩,我肯定会杀了他。玛丽亚和我回了家,仍然很害怕,脸色苍白,不停地哭,还不时地用白眼仁看我。我的心凉了,她不再爱我,开始恨我了。我们之间没感情了。我一想到这,就气得喝酒,可我一喝酒玛丽亚更看不起我了。萨拉后来知道事情很糟了,她到了马丁伊登,便和她姐姐住在一起了。可我的妻子依然幽会。我不愿意这样,这样对谁也不好。所以就出现了上个星期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五朔节号"航行了七天,一个大桶松动了,把船壳板撞翘,所以只好进港修理,停在港口一天。

  这么长时间,恰好我可以回家看一看。我心想着回家看一看,我妻子玛丽亚肯定会很惊喜,她肯定特别高兴。我也没想到这么早就可以回家,因此,哼着小曲回去了。

  我高兴地走在我们住的那条街上,心中想着见到妻子会是多么高兴。此时,我面前走过一辆马车,车上坐着费利恩和玛丽亚!我一下被惊呆了,他们俩怎么又在一起了?

  我的高兴劲儿一下全消失了。他们在马车里说说笑笑,根本想不到我!我气极了,自己也不能控制自己了。

  现在想起那时,就像一场噩梦一样模糊不清,不知道究竟是在哪儿。我近来这些日子,喝酒喝得更厉害,喝起酒来就会很暴躁,控制不了自己。

  这两件事使我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我的脑袋中好像有个钟一直在敲着,又像直升飞机起飞时的巨大声音。当时,我就似乎觉得整个尼亚加拉大瀑布不住地吼叫,我不能控制自己了。我偷偷地跟着他们,手中不知什么时候竟拿了根棍子。跟在马车后,此时气得我鼻子直冒火,我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但仍然特别小心。

  我与他们的马车保持一段距离,使我可以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到我。我压住心中的怒火,不一会儿,他们到了车站。火车站的人太多了,挤得水泄不通。这么多人,恰好给我提供了很好的掩护,因此我离他们不远,他们也没发现我。

  后来,他们买了到特赖顿的车票。我也买了去那儿的票,我的车厢在他们车厢后面,就这样,没说一句话,到了目的地。他们手拉手向阅兵场走去,我离他们大约六七十米。后来,他们租了条船,想划船,由于天气太热,肯定是想去水中凉快一会儿。那天有雾,几百米都看不见人。我心想,真是老天帮我呀。

  我也赶紧租了条船跟在他们后面。他们的船走得很慢,我完全能追上。此时雾更浓了,我加快了速度。

  我躲过他的桨,用手中的木棍回

  打了一下。我们被雾包围着,里面仅我们三个人,因此我赶忙向他们划去。现在,我仍记得他们当时的反应,她尖叫起来,她肯定怕我杀她。费利恩却大声诅咒我并用桨戳我。

  我想我眼中那时肯定是充满了杀机,他肯定看见了,才会反抗。我躲过他的桨,用手中的木棍回打了一下,没想到,这随手的一打却那么准,把他的头打了个粉碎,就像石头砸鸡蛋那么利落。

  当时,我已失去了理智,我那时心想放了她吧!她毕竟是我可爱的妻子。可没想到她却扑上去抱住他的身体直喊他的名字,看也不看我一眼。这样更触怒了我,我举起木棒又打了她一下,她也倒下了。

  当时,我简直变成了野兽,我真希望萨拉当时也在场,我好一同结果了她。后来,我抽出刀子,那物证你们也看到了,不用我说了。我一想到萨拉看见那些物证的反应,就有种不可名状的快乐。

  我后来将他们捆在一起,并打破了一块船板,船沉了。我一直看着船沉下去,才划回来。我明白船老板认为他们出去由于雾太大,可能迷失了方向,因此也不会追究。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好像没事一样回了轮船。我当晚就准备好了包裹,第二天在贝法斯特的邮局给萨拉寄去了。事情就是这样。

  你们怎么处理我都行,可不应用我已受的惩罚来处理我,那样我会更难受的。现在我不能闭眼,一旦闭上眼,他们俩的脸立刻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两张脸啊!想起来就害怕。我只是一刹那就杀了他们,可他们却让我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折磨,我受不了了。假如叫我一个人在牢房里,我会疯的。先生们,求求你们,别折磨我了,随便怎么处理都行。

  "这是什么意思?他杀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为这受着不能说出的折磨,那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就没法解释了。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华生,是偶然支配了整个世界!恐怕人的智力解决不了这种问题。"

  福尔摩斯说完这些话,将供词放在了桌子上,满脸都是沉思。

  

下载APP看小说 不要钱!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快捷键→)

类似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最后的致意》 的 公版经典 类小说:

游戏二维码

扫描二维码 下载畅读书城

下载APP 天天领福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