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2
福尔摩斯说:"他们最有可能到下游,但也不能放过上游的可能。我们这儿是个非常好的位置,可以看到对面船的出入,但他们看不到我们。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没有云雾遮住,请看那边煤气灯光下,有很多人在走动。"
"那是刚从船坞下班的工人。"
"这些人外表虽然肮脏粗俗,但你又哪里知道他们每个人内心深处有怎样的活力与精神。这是人的天赋,人生就是个谜。"
"有人说人是能思想的动物。"我说。
福尔摩斯说:"温伍德·瑞德对这问题有这样一套理论。人,单个人就是谜,但如果把单个人聚合成人类,就产生了定律。譬如,你很难猜测单个人的个性,但却可预测人类的共性。统计学家们公认:虽然个性不同,但共性却是永恒的……喂,看到那手巾了吗?一个白色的东西在那边动。"
我大声喊:"是,我看见了,码头上的那个小家伙就是你派的。"
福尔摩斯也高喊:"看见没有,'曙光号',它快极了。机师,加快速度,赶上那只有黄灯的船。如果赶不上它,这一辈子我都很难原谅自己。"
"曙光号"已经很远了,并且消失在了几条船的前面。它的速度非常快,正飞一般向下游驶去。看到这,琼斯说道:"咱们恐怕追不上了,它太快了。"
福尔摩斯高喊:"必须追上去。赶快加煤,即使烧了船,也必须追上它!"汽船锅炉里的火非常凶,已是最大马力,引擎发出的声音像一个钢铁巨人的心脏。飞快前进的船头把平静的河面顿时划破,击起了两边滚滚的浪花。引擎颤一次,船也跟着颤一次,似乎汽船都有了生命力。船舷上的黄灯射向远方,只看见前面的一个黑点被一片浪花托着若隐若现--"曙光"号也正全速前进。此时河上许多船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只能飞速地左冲右突,紧紧跟着"曙光号".
福尔摩斯对着机器房的伙伴们大声喊:"快,再加点煤,赶快烧蒸汽,超过他们!"在机器房里的熊熊烈火中,不时闪现着他焦急的面孔。
他叉着两腿,挥着两手,朝我们怒骂。琼斯看着"曙光号",说:"咱们已经赶上了一点。"
我说:"是的,不用几分钟,咱们就会追上他们。"
乐极生悲,就在此时,有一只汽船拖着三只货船横在了我们面前,幸亏一个急转弯,没有撞上它。但这一瞬间,"曙光号"又把我们甩了二百多码,仅能看到其身影而已。这时,夕阳西下的暮色已被星光灿烂的夜景所代替,汽船锅炉已烧到了极限,由于船身拼命前进时所产生的巨大作用,使得船不停颤动,薄船板也嘎吱作响。汽船从伦敦桥下正中间通过,很快将西印度港区、长长的代德福德河段、狗岛都抛在了后面。终于,前边又出现了那个清楚的小黑点。琼斯用探照灯照准他们,于是看到了船上的人影。船尾坐了一个人,跨下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旁边还有一团黑影,可能是只纽芬兰狗。穿过锅炉透出的光,我们看到一个男孩在掌舵,史密司正在拼命地加煤。开始也许他们还不确定我们是在追他们,但后来发现我们一直尾随,这才意识到不妙。到格林威治时,两船大约只相距三百步,到布莱克沃尔时,不超过二百五十步。我摸爬滚打半辈子,曾浪迹很多国家,无数次打猎,追逐猎物,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刺激过。幽静的夜里,前边船上的机器声听得更清楚了,我们越来越近。船尾上的那人还在那里不停地挥手,并不时目测一下两船的间距。两船现在仅有四只船的距离了,而且都已驶近河口,一边是普拉姆斯第德沼泽,另一边是巴刻茵平地。此时,琼斯命令前面的船停下。听见喊声,船尾的人站起来了。他非常高大健壮,站在那儿,叉着两腿,挥着两手,正朝我们怒骂。我看见他的右大腿以下是根木腿。此时,听到他的声音,身下的黑影也站了起来,是个不能想象的小黑矮人。他的头硕大奇怪,头发乱蓬蓬的。福尔摩斯取出了枪,看见这个奇怪的黑人,我也拿出了手枪。除了露出一张奇丑无比的脸,他全身都披在一张黑毯子里,仅露出一张使人胃口倒足的脸以及凶光毕露的眼睛,厚嘴唇从牙根处向外翻翘着,让人看了心惊肉跳。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疯狂本能,他拼命向我们乱喊乱叫。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丑恶的嘴脸。
福尔摩斯低声对我说:"他一举手,咱们就开枪。"此时两船更近了,彼此也看得更清楚了。那两个人仍然不停地向我们这边大声叫骂着。
我们很清楚地看到,那个小黑矮人把一根木棍放在嘴边,这木棍是从毯子里掏出的,又短又圆像尺子。我们一同扣动扳机。那人转了一下身子,并举起双手掉入河中,那含着愤恨的眼睛也随之消失在了河水的漩涡中。与此同时,装木腿的人拼命冲向船舵,猛地扳转起来,于是"曙光号"突然向南岸冲去,只差几尺,我们的船总算躲开了它的船尾而没有相撞。接着,我们也立刻改变方向继续追去。寂寥荒凉的沼泽地被月光照着,上面聚集着一潭死水和成堆腐烂的植物。"曙光号"已近南岸,并很快冲到了岸上,船头翘到空中,船尾在水里浸着。那人刚往岸上一跳,木腿就陷入了泥中,尽管使劲挣扎,但仍不能动弹。他越挣扎左脚,右木腿就陷得越深。我们的船停岸后,他已像钉子一样钉在那儿了。我们用绳子套住他的肩膀,像拉鱼一样将他拉上了船。史密司父子垂头丧气地坐在船上。听到我们命令后,他们才离开了"曙光号".一个精美的印度产铁箱放在甲板上,这就是此案的祸端--宝箱。我们很小心地将它搬到舱里,箱子没带钥匙,非常重。拖着"曙光号",我们慢慢地往回走,虽然一路不停地用探照灯四处照,但始终不见黑矮人,他大概早就让鱼吃了吧。
指着舱口处,福尔摩斯说:"瞧,差点送了命。"舱板上有一根毒刺,正插在我们以前站过的地方,或许是我们开枪时射来的。面对那毒刺,福尔摩斯还是像平时一样一笑了之,但当时那种危险的情况,我至今想起来还仍然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