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公版经典 >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回忆录

第十章失踪的海军协定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回忆录 作者:(英)柯南·道尔 著;傅怡 译 本章字数:11068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2


第九章希腊语译员的奇遇

  

  虽然我与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认识很长时间了,并且亲如兄弟,但是我却很少听他提起他的亲戚,也很少听他说起自己的过去。他沉默寡言,冷漠、保守,总给人一种不重情义、孤僻乖张、智商很高而情商很低的感觉。

  他不喜欢接近女人,更不愿结识新的朋友,这些都是那些不易感情用事的人的最典型的性格特点。最令人接受不了的是,他从来不提自己的家人。开始我认为他是个孤儿,在世上根本就没有亲人。直到那天,他出人意料地谈起了他的哥哥。

  一个夏天的晚上,吃过晚饭无事可做,我们便闲谈起来。从高尔夫球俱乐部谈到黄赤交角的形成原因,最后又谈到返祖现象的遗传适应性,而议论的重点是:一个人的超凡才能到底有多少是由遗传决定的,又有多少是后天训练所致。

  "就你而言,"我说,"根据你说过的情况来看,有一点是明显的,你卓越的观察能力和独特的推理能力应该都是得益于后天的系统训练,而非其他。"

  "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说。我的祖先都是乡绅,自然过着属于他们那个阶级的人的生活。但是,我的爱好是血统中固有的。我可能继承了我祖母血统中的某些天分,她是法国美术家吉尔纳的妹妹,她血液中的艺术天分奇妙地遗传给了我。"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是遗传的呢?"

  "因为我的哥哥迈克罗夫特的推理能力比我的强多了。"

  这对我而言确实是新闻。如果英国还有其他人具有这种超能力,那警方和公众怎么会一点儿不知道呢?我想,一定是我的朋友尊重哥哥,谦虚而已。于是,我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亲爱的华生,我并不赞成把谦虚看作美德。对于那些逻辑学家而言,一个事物是什么样就应该是什么样,低估自己和夸张自己都不符合真理。因此,我确实认为迈克罗夫特的观察推理能力比我强,一点都不夸张。"

  "迈克罗夫特多大了?"

  "比我大七岁。"

  "为什么没听说过他?"

  "他只是在他的圈子里很有名。"

  "那么,他的圈子指什么地方?"

  "嗯,举个例子说,比如在第欧根尼(第欧根尼是古希腊的哲学家,相传他愤世嫉俗,生活在木桶中,拒绝与人来往--译者注)俱乐部中。"

  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俱乐部,福尔摩斯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了这点,他取出表来看了看,说道:"第欧根尼是伦敦最古怪的俱乐部,而我哥哥则是其中最古怪的人。每天下午四点四十五到七点四十他都会在那里。现在六点,如果你愿意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出去散散步,我很愿意给你讲讲这两个'稀奇'的事物。"

  五分钟后,我们已经来到了大街上,朝着雷根斯的圆形广场走去。

  "你一定奇怪,迈克罗夫特有这么好的天赋为什么不去做侦探,可是他干不了这行。"

  "可我听你说……"

  "我只是说他的观察与推理能力比我强。如果侦探工作仅需坐在那里推理的话,那我哥哥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好的侦探。可是他既无愿望也无精力去学侦探。他就连证明自己的推论正确都嫌麻烦,总之宁愿被人们认为是谬论,也懒得去证明它。而且,如果一个案子在上交法官或者陪审团以前,要他拿出证据的话,他就会彻底抓瞎。"

  "这样说来,他并不是做侦探工作的?"

  "不错。我用以维持生计的侦探工作,对他仅是业余爱好而已。他擅长数学,负责政府各部门间的审计查账。他住在蓓尔美尔街,白厅(白厅是英国政府机关所在地--译者注)就在它的拐角处。他天天早出晚归,徒步去白厅上班。如果没有活动,他几乎从不去其他地方,除了他住所对面的第欧根尼俱乐部。"

  "我没听说过这样的俱乐部。"

  "你可能是不了解。在伦敦,有那么一些人,有的天生害羞,有的怨天尤人,他们不喜欢与他人交往,但是很喜欢去舒服的地方坐坐,看看最新杂志。为了满足他们的需要,第欧根尼俱乐部诞生了,它接受了城里最不喜欢交际的那部分人。在那里,会员们不允许相互说话,除了在会客室。要是一个人三次犯规,并引起俱乐部委员会的注意,他就会被开除。我哥哥是该俱乐部发起人之一,就我个人而言,倒是觉得那里很舒服。"

  我们边走边说,转眼来到了詹姆斯街的尽头,进入了蓓尔美尔街。福尔摩斯在离卡尔顿大厅很近的一个门前停住了,告诉我不要说话,然后带我进了大厅。从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里边豪华宽大的房间,许多人在里面坐着看报,但每人各坐一隅。

  他把我领进一个可以望到蓓尔美尔街的房间后便出去了。一会儿又领进来一个人,我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肯定是福尔摩斯的哥哥。

  迈克罗夫特身材高大,粗壮肥胖,尽管面庞较宽,不过有些地方还是和弟弟很相像,一样的轮廓分明。他的眼睛明亮有神,灰眼珠,水汪汪的,似乎总在聚精会神地思考。这种熟悉的表情在福尔摩斯思考时我总能见到。

  他伸出一只宽厚的手说:"很荣幸见到你,先生,正因为有你的工作,才使歇洛克出名。顺便提一下,歇洛克,我原以为上星期你会来跟我谈那件庄园住宅案呢。或许你需要我帮帮忙吧?"

  我的朋友笑着说:"正好相反,那个案子已经圆满结案。"

  "一定是亚当斯干的。"

  "不错,是他。"

  "开始我就认定是他。"他们二人在俱乐部的凸肚窗前坐下,迈克罗夫特说:"要想观察一个人,这是个好地方。瞧,就拿那两个向我们走来的人来说,多好的例子呀!"

  "你说的是那个弹子记分员和他身边的人吗?"

  "是的,你怎么分析他们?"

  这时,那两人正好走到了窗子对面。我发现,其中一个的背心口袋上有粉笔留下的印迹,这是弹子游戏的特征。另一个人又黑又瘦,帽子在后脑勺,腋下夹着几个购物包。

  歇洛克说:"我认为他是一个老兵。"

  他哥哥说道:"并且是近来退伍的。"

  "他在印度服过役。"

  "还是一个军士。"

  歇洛克又说:"他是皇家炮兵队的。"

  "他失去了妻子。"

  "且仅有一个孩子。"

  "应该不是一个,亲爱的弟弟,我认为他有几个孩子。"

  我笑着说:"噢,行了,这对我而言太玄了。"

  歇洛克笑了,说:"这不难看出。他神情威武,皮肤又很明显是经过了长期暴晒,足以说明是个军人,而且不是一般的士兵,是刚从印度回来。"

  迈克罗夫特又说:"他仍然穿着那双'炮兵靴子',这说明他刚退伍。"

  "从走路的姿势上看,他不是骑兵。他的军帽可能经常需要歪戴,所以他一侧眉毛上边的肤色比另一边浅。他的体重也与工兵的要求不符,因此是个炮兵。"

  "从他那很悲伤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刚失去了最心爱的人。他要自己出来买东西,证明家里没有妻子了。看看他为孩子们买的东西,一个拨浪鼓说明他有一个很小的孩子,他的妻子也许是产后死的,腋下有一本小人书,说明他还有一个孩子。"

  此时,我才知道歇洛克的哥哥的观察力确实比歇洛克的更敏锐。歇洛克看了我一眼,微微地笑了。迈克罗夫特从一个玳瑁匣子里取出鼻烟,用一块红丝巾将身上的烟末拂去。

  迈克罗夫特说:"顺便说一句,歇洛克,有件事儿很适合你。我正在着手研究一个奇特事件,我想彻底解决它,但却没有精力。这可是个锻炼推理能力的好机会,如果你愿意听……"

  "亲爱的哥哥,我非常愿意听。"

  迈克罗夫特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匆忙写了几个字,然后按铃,把纸交给了侍者。

  他说:"我已经派人去请美拉斯先生了,他住在我楼上,我们很熟,他遇到麻烦时一般会来找我。据我所知,美拉斯先生具有希腊血统,掌握几国语言。他的全部收入有一半来自在法院做译员,另一半来源于给出手大方的诺森伯兰街旅馆的东方人做向导。我认为应该让他亲自将他的奇遇讲给你们听。"

  几分钟以后,一个又粗又矮的人来到了我们所在的房间。他的脸呈橄榄色,头发很黑,像是南欧人。但听他说话又好像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英国人。他很热情地同福尔摩斯握了握手,听说这位专家要听他的奇遇,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他沮丧地说:"警察不相信我讲的事,因为他们从未听说过这种事。但是我清楚,要是弄不清那个脸上贴橡皮膏的人的结局,我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福尔摩斯说:"您讲吧,我们都很有兴趣听。"

  美拉斯先生说:"今晚是星期三,那么,这事就是发生在星期一夜里,两天前。也许我邻居也告诉了你们,我是一个译员,精通多国语言--差不多各种语言都能应付。但是由于我出生在希腊,取的也是希腊名,因此我还是翻译希腊语最多。这么多年来,我渐渐成了伦敦最好的希腊语翻译,各家旅馆都知道我的名字。

  "外国人碰到了麻烦,或者旅游者到达得太晚,他们都会随叫随到地要求我去做翻译,我早已习以为常了。所以,星期一夜里,当一个很时髦的年轻人拉蒂默先生到我家里,请我跟他一起坐上一辆等在门外的马车出去时,我并未多想。他告诉我,有一位希腊朋友将去他家拜访,但他除英语外其他语言一窍不通,所以需要一位译员。他说他家离这儿挺远,住在肯辛顿。看起来他很着急,因为刚到马车旁,他就一把将我推了进去。

  "我一上车就产生了疑惑,因为我发现这不是一辆普通的四轮马车。这辆车十分宽敞,车内装饰虽然破旧,但仍然很讲究,完全不像伦敦的常见马车。拉蒂默先生坐在我对面,车子走过查林十字街,很快进入斯夫德斯波利大街,接着又拐入牛津街。我正要告诉他们这么走绕路时,却被同伴的奇怪举止打断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根很吓人的短棒,一头较大,像灌了铅,还在空中舞弄了几下,好像在展示它的威力,然后才默默地将它放在身边的位子上。接着,他又关上了两边的玻璃窗,使我惊奇的是,窗子上都贴着纸,有意不让我看到外面。

  "'非常抱歉,把你的视线挡住了,美拉斯先生,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如果你能原路返回,将对我们很不利。'他若无其事地说。

  "可想而知,这话令我多么吃惊。他五大三粗的,就算没拿武器,我也斗不过他。

  "我结巴着说:'这种行为很无礼,拉蒂默先生,要知道,你这么做是非法的。'

  "他说:'这肯定,也的确很失礼。不过,我们会给你补偿。但是我要告诉你,今晚如果你想尝试报警或做出其他不利于我们的事,那么你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了。我提醒你,现在没人知道你身在何处,而且,不论是在马车中,还是在我家里,你都逃不了。'

  "他语气依然平静,不过却尽显恐吓之意。我只好默默地坐着,想不通他们会因何事绑架我。可是,无论如何,我知道反抗于事无补,只有见机行事了。

  "大概走了两个小时,我完全不知身处何处。马车有时走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有时走在柏油路上,平稳安静。一路上,除了这些声音,我什么也听不到。窗子上的纸挡住了光亮,前面的窗子也被蓝色窗帘挡着。我们是七点十五分出发的,当再次停下时,已经是八点五十分了。同车之人打开了玻璃窗,我看到一个较矮的拱形大门,上面挂着一盏灯。门开了,我从马车上跳下,随他走到了院子里。对那儿的记忆我有点模糊,有一块大的草坪,草坪两旁栽满了树,但我不确定那是私人庭院还是乡下。

  "大厅里亮着一盏彩色的煤油灯,不过火焰很小。我只注意到房子很宽敞,里面挂着一些画。除了这些,我什么也没看见。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中年人,他身材矮小,面貌丑陋,佝偻着双肩,在他转身的瞬间,我发现他戴着眼镜。

  "他问:'是美拉斯先生到了吗?'

  "'是。'

  "'很好!美拉斯先生,我们没有恶意,不过没有你我们无法行事。如果你老实点,肯定会不虚此行,但是如果你耍花招,就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你吧!因为那样的话,你还不如不出生了。'他声音有些发颤,还夹杂着几声冷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印象比那个年轻人更可怕。

  "他边说边打开门,带我进了一间很大、很豪华的屋子。进来时,脚下都是软绵绵的地毯,说明它装饰不一般。不过室内的一盏灯依然很暗淡。我还发现了丝绒面的软椅,高大的大理石白壁炉台,一副日本铠甲。灯下面有一把椅子,中年人示意我坐下。那个年轻人先是出去了,但很快又从另一个门进来,还领着一个穿着肥大睡衣的人。当他走近灯光时,我才看清,他的面貌竟是如此骇人。他面如死灰,憔悴异常,只有两只眼睛明亮而突出,表明他的情况还不算太糟。而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的脸上贴满了乱七八糟的奇怪橡皮膏,还用一大块纱布橡皮膏贴着嘴。

  "当那个怪人瘫倒在椅子上时,年龄大的人问道:'石板带来了吗,哈罗德?他的手松开了吗?好的,递给他一支笔。美拉斯先生,请你问他几个问题,让他写下他的回答。首先,你问他是否打算签字呢?'

  "那人愤怒地瞪着双眼。

  "他用希腊文在石板上写着'不'.

  "我根据吩咐又问:'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除非我亲眼看到我所认识的希腊牧师为她的婚礼做证婚人,此外别无选择。'

  "那个年长的家伙狠毒地笑着说:'那么,你知道你的结局吗?'

  "'我什么都不在乎。'

  "以上的一问一答仅是这场谈话中的几个段落而已,我无数次反复地问他是否愿意妥协,在文件上签字,而每次都得到同样坚决的回答。突然,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每次问他时都加上点自己的问题。刚开始,我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想试探那俩人是否能听懂。发现他们毫无反应,后来就大胆问起来。

  "我们的谈话大致如此:

  "'你这么固执没好处。你是谁?'

  "'无所谓。我第一次来伦敦。'

  "'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你来多久了?'

  "'随你们便。大约三个星期。'

  "'这些家产将永远不再属于你。他们怎样折磨你?'

  "'我不会让它落在你们这些恶棍手里。他们不让我吃饭。'

  "'如果你肯签字,就可以得到自由。这是什么地方?'

  "'我绝对不会签字的。我也不清楚。'

  "'你难道不替她着想?你叫什么?'

  "'只有她亲自告诉我,我才会相信。克兰蒂特。'

  "'如果你签了字,就能见到她。你来自哪里?'

  "'那我宁愿

不见她。雅典。'

  "如果再给我五分钟,福尔摩斯先生,就有可能将事情弄清楚。我再问一句话就可能揭开这个谜了,不料此时却走进来一个女人。我没看清她的面貌,只觉得她身材细挑,头发黑亮,穿着又肥又大的白色睡衣。

  "那个女人用发音不准的英语说:'哈罗德,我再也呆不下去了,这里太无聊,只有……天呀,这是保罗呀!'

  "最后两句她是用希腊语讲的,语音还没落,那人已用力撕下嘴上的纱布,失声叫道:'索菲!索菲!'说着就扑到了女人身上。但是仅拥抱了几秒钟,年轻人便把女人推到了门外。年纪大的人则轻而易举地抓起受害人,把他从另一个门拖了出去。此时屋里仅剩我一个人,我赶紧站起来,试图找些线索,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过,幸亏我还没来得及行动,因为我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年纪稍大的人,他正站在门口盯着我。

  "他说:'好了,美拉斯先生,你知道我们并没有将你当外人看待,我们连私事也没有回避你。我们原本有一位会讲希腊语的朋友,开始是请他帮忙,可后来他有急事要办不得不走了,否则我不会麻烦你。我们很荣幸,听说你的希腊语非常不错。'

  "我只是点了点头。

  "他向我走来,对我说:'这是五英镑,我认为这足够作为你的报酬了。'然后又轻轻拍了我一下,微微笑道:'不过,你要记住。如果你将这件事对其他任何人讲了,就等着让上帝保佑你吧。'

  "这个丑陋的人令我十分厌恶和害怕。当时灯光正好照在他身上,我总算看清了他的容貌。他脸色十分憔悴,有一小撮稀疏的胡子,说话时总是把脸往前伸,嘴唇和眼睑颤动不已,像个患了舞蹈症的病人。我马上想到,他那怪异的笑声的确有点神经质的特征。最恐怖的还是他那双眼睛,从始至终都透着冷酷、残忍的凶光。

  "他接着说:'如果你将此事泄露出去,我们是会很容易得到消息的。现在有辆马车等在门外,我的同伴会送你。'

  "我急忙穿过前厅乘上马车,又顺便看了一眼那里的环境。拉蒂默先生一直跟在我后面,上车后又坐在了我对面。我们再次开始了'相对无言'的漫长的路途。车窗仍然被挡着,一直到半夜,车才停下来。

  "年轻人说;'请下车吧,美拉斯先生。很抱歉离你家太远,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如果你敢跟踪马车,那后果对你很不利。'

  "他边说边打开了车门,我刚跳下来,车夫就赶着马车飞速离去了。我望了望了四周,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荒野,四周都是灌木丛,远处有一排房子,窗户里射出灯光。另一边,我看到了铁路的红色信号灯。

  "送我来的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四周,拼命辨别着方向。这时,一个人影朝我走过来,走过身边我才看清,是个铁路搬运工。

  "我问:'请问这是哪里呀?'

  "他说:'旺兹沃思的公地。'

  "'这里有没有到城里的火车?'

  "他说:'如果你再走一英里,到了克拉彭枢纽站,就可以乘到去维多利亚的末班车。'

  "我的历险过程就这样结束了。福尔摩斯先生,除了以上所说,我是既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和谁谈过话,完全一无所知。我仅知道那里进行着罪恶的勾当,我想尽力帮助那个可怜的人。第二天早晨,我就将这事告诉了迈克罗夫特,然后又报了警。"

  听了这番离奇的经历,我们都沉默了。歇洛克看了看他哥哥,说:"采取措施了吗?"

  迈克罗夫特将案子上的《每日新闻》拿起来,上面登着:

  兹希腊绅士保罗·克兰蒂特,来自雅典,不懂英语。另有一名希腊女士,名叫索菲,二人均已失踪。有知情者请告知,定当重谢,X2473号。

  迈克罗夫特说:"各家报纸均已登出这条广告,但一无所获。"

  "希腊使馆知道吗?"

  "我打探过,他们毫不知情。"

  "那么,发个电报给雅典警察总部吧。"

  "歇洛克的确是我们家精力最充沛的。"迈克罗夫特转身对我说道。"好了,歇洛克,你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如果有好消息,马上通知我。"

  我的朋友站起身说:"放心吧,一定会让你知道,也会告诉美拉斯先生。美拉斯先生,如果我是你,这期间一定会小心警戒。因为他们一旦看到广告,就会知道你背叛了他们。"

  我们一起走着回家,福尔摩斯顺路去电报局发了几封电报。

  他说:"你看,华生,今晚可是不枉此行。以前的许多案子都是迈克罗夫特转给我的。刚才这个案子,虽然可能性只有一个,但却有不少特点。"

  "有解决的办法吗?"

  "哦,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如果还不能查清其他问题,那才是奇怪的呢。你肯定也有些自己的推理吧!"

  "是,不过还不很明白。"

  "那么,你怎么想?"

  "就我个人来说,我认为有一点很清楚,那位希腊女子被哈罗德·拉蒂默拐骗了。"

  "从哪里拐骗来的?"

  "也许是雅典。"

  福尔摩斯摇摇头,说道:"那个青年一点儿希腊语都不懂,而那个姑娘却能讲几句不标准的英语。这样推测,她来英国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但那个青年从未去过希腊。"

  "好吧,那我们就假设她到英国来旅游,而哈罗德却勾引了她。"

  "于是她的哥哥从希腊赶来阻止,之所以说是他哥哥,是因为我认为他们肯定有亲属关系。不过他却冒失地被人家抓住了。他们抓住他之后,威逼他在某份文件上签字,以使姑娘的家产全部转入他们名下。而她哥哥却是财产受托管理者,他拒绝签字。为了协商,他们只好找一个希腊语译员,于是找到美拉斯先生。在请他以前,也许还请过另一名译员。他们没有告诉姑娘她哥哥的事,姑娘偶然得知她哥哥也已经来到了英国。"

  "非常好,华生!我认为你的判断与实际情况相差无几。你看,我们离真相已经不远了,只是担心他们会恼羞成怒下毒手。只要再给点时间,我们一定能逮到他们。"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他们的住处呢?"

  "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的话,那个姑娘应该叫索菲·克兰蒂特,由此找她并不难。这是我们的关键线索,因为他哥哥刚到英国,不会有人认识他。可以断定,哈罗德与那位女子在一起至少几个星期了,所以她的哥哥在希腊听到消息才赶过来。如果这段时间他们没有迁过住址的话,那么人们对迈克罗夫特登的启事就一定会有反应。"

  我们边走边说,不觉已回到了贝克街的家。福尔摩斯走在前面上楼梯,刚把门推开,就发出一声惊叫。我从他肩头望去,也是一惊。他的哥哥迈克罗夫特正坐在椅子上抽烟呢。

  迈克罗夫特看见我们,和蔼地说:"进来,歇洛克!请进,华生。你们想不到我有这样的精力是吧?可是这个案子确实很吸引我。"

  "你怎么来的?"

  "我乘马车,所以超过了你们。"

  "有新情况吗?"

  "我的广告有人回复了。"

  "啊!"

  "不错,你们刚离开,就有回音了。"

  "情况怎么样?"

  迈克罗夫特拿出一张纸。

  他说:"信是一个瘦弱的中年人写的,用宽尖钢笔写在黄色印刷纸上。"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先生:

  今得知贵府广告,现回复如下。此女子情况本人非常了解,如欲知详情,可来敝处,当详细奉告。地址:贝克纳姆之莫特尔兹。

  您忠实的J.达文波特

  迈克罗夫特说:"这信从下布里克斯顿寄出,歇洛克,我们最好现在就乘车前往!"

  "亲爱的哥哥,我认为救她哥哥才是最重要的。应该找苏格兰场的葛尔森警长一起去,因为有人的生命正受到威胁,并且可能朝不保夕。"

  我提议道:"我们顺便把美拉斯先生叫上,也许需要翻译。"

  福尔摩斯说:"这样更好,吩咐佣人马上备马车,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他拉开抽屉,把手枪放到了口袋里。

  见我们都看他,便说:"没错,我承认,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我们是在跟凶恶的歹徒打交道。"

  到达蓓尔美尔街时,天已经黑了。我们得知刚有一位绅士把美拉斯接走了。

  迈克罗夫特忙问:"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给我们开门的妇女说:"不知道,先生,我只知道他们乘马车走的。"

  "那位绅士没有说姓名吗?"

  "没有,先生。"

  "他是不是一个年轻、英俊的黑大个?"

  "不是,先生。他身材矮小,戴副眼镜,面容瘦削,但性格很开朗,因为他说话时不断地笑。"

  歇洛克突然大声说:"赶快走吧,情况不妙。"

  在去苏格兰场的路上,福尔摩斯说:"他们又把美拉斯先生请去了。前天晚上,他们似乎觉得他很胆小,因为那个混蛋刚一出现就把他吓坏了。而这次肯定还是让他当译员,不过,翻译完很可能会因怕他走漏了风声而杀害他。"

  我们原计划乘火车,这样到贝克纳姆也许就会赶上他们的马车。但是,我们在苏格兰场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葛尔森警长,再等办完允许进入私宅的程序后,到达伦敦桥已是九点四十五。直到十点半,我们才抵达贝克纳姆火车站,又走了半英里,终于到了莫特尔兹。这所庭院阴森森的,背靠着公路,我们将马车打发走,沿着大路步行。

  警长说:"房间都是黑的,好像没有人住。"

  歇洛克说:"他们已经行动了。"

  "为什么这么说?"

  "一辆四轮马车刚刚离开,装满了行李。"

  警长笑了,问道:"的确能看见门灯下的车辙,但你怎么知道装了行李?"

  "你看到的可能是去另外方向的车辙。我说的这条,它向外驶去的车辙印很深,所以可以断定,车上装着很重的东西。"

  警长耸耸肩说:"您观察得真仔细,的确有道理。撞门似乎不大容易,但如果叫不开,也只有试一试了。"

  警长又是拍门环,又是按铃,里面却毫无反应。福尔摩斯离开了几分钟又回来了。

  他说:"我刚才打开了一扇窗户。"

  警长一听乐了:"幸好你赞成破门而入,我以为你会反对呢。"警长看着他灵巧地打开窗钩。"既如此,福尔摩斯先生,看来咱们只能不请而入了。"

  我们都从窗户爬了进去。很显然,这正是美拉斯先生描述过的地方。警长点着灯,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们看到了美拉斯提到过的门、窗帘、灯和日本铠甲。桌子上放着两个酒杯、一瓶白兰地和未吃完的饭菜。

  福尔摩斯突然说:"听,有声音。"

  大家全静下来倾听,头顶上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声。等我们辨别出声音是由楼上传来时,福尔摩斯已冲上了楼,跑在最前边。我和警长也急忙跑上去,迈克罗夫特跟在我们身后。

  楼上迎面并排着三个门,声音从中间的门里传出来,有时是低低的呻吟,有时是大声叫喊。

  门被锁上了,不过钥匙插在锁里。福尔摩斯马上打开门冲进去,但很快又双手按着喉咙退了出来。

  福尔摩斯大声说:"里面有毒气,正在烧炭,等一会儿再进去。"

  我们向里边望去,只见房间里有一个小铜鼎,正冒着蓝色火焰,房间里弥漫着毒灰似的烟雾。我们隐隐约约看见好像有两个人正躲在墙根。门一打开,一股难闻的毒气冲了出来,使我们呼吸困难,咳嗽不停。福尔摩斯跑到楼顶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然后快速跑进屋里打开了窗户,将那个铜鼎扔了出去。

  接着他又很快跑出来,喘着粗气大声说:"再等一会儿才能进去。蜡烛没法用了吧?屋子里几乎没有空气了,火柴肯定划不着。迈克罗夫特,你拿着灯站在门口,我们进去救人!"

  我们冲到那两个人跟前,拼命把他们拉到了有灯的前厅。他们已毫无知觉,嘴唇变成了青紫色,脸部由于充血而肿胀,完全变了样。如果不是那黑色胡子和肥胖的身材,我们几乎认不出那就是可怜的希腊语译员,就是几小时前还与我们一起待在第欧根尼俱乐部的那位。他的四肢被捆得很牢,一只眼睛上留下了遭人暴打的痕迹。

  另一个人的手脚也被绑着。他个子很高,却很瘦弱,脸上贴着奇怪的橡皮膏。我们将他放到地上时,发现他已经停止呼吸了。我心里清楚,救助已经于事无补了。不过,幸好美拉斯还没死,我们给他灌了白兰地和阿摩尼亚,一小时后,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我高兴极了,总算救活了他。

  美拉斯简单地叙说了事情的经过,与我们的推测完全相同。拜访他的人一进房间便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短棒,并且威胁说如果敢反抗就立即干掉他,美拉斯只好束手就擒。

  确实,这位精通数国语言的文人哪里是这恶棍的对手,何况他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很快被押到贝克纳姆,第二次充当他们的翻译。

  这次的谈话比上一次更富戏剧性。那两个歹徒先说,如果希腊人不同意签字,他们就马上杀了他,后来看到他始终不屈服,便只好又把他关了起来。

  后来,他们开始责骂美拉斯,说他在报纸上登了广告,背叛了他们,然后一棒子将他打昏了。美拉斯一直昏迷着,直到我们救起他。

  这就是那件关于希腊语译员的离奇案件。此案至今仍有一些问题没有答案,我们也只能是从那位回应广告的绅士那里得知了大致情况。那位姑娘出生在希腊的一个富有家庭,来英国拜访朋友时遇到了那个哈罗德·拉蒂默。这人诱惑了她,并说服她一起私奔。她的朋友得知此事,急忙通知了她在雅典的哥哥,以便摆脱责任。她的哥哥刚赶到英国便被拉蒂默与同伙威尔逊·卡普抓住。卡普是个恶名昭着的家伙。他们发现他不懂英语,又人生地不熟,便将其关了起来,用饥饿与暴打威逼他在一份文件上签字,以便获得他妹妹的财产。此事那位姑娘并不知晓,而且为了使姑娘认不出哥哥,他们还把很多奇怪的橡皮膏贴在他的脸上。然而,毕竟姑娘敏锐心细,希腊语译员第一次做翻译当天,姑娘一下就认出了自己的哥哥,识破了他们的骗局。

  不过,从此可怜的姑娘自己也失去了自由。这所院子里仅有马车夫夫妇二人,而他们也是歹徒的同伙。两个歹徒知道姑娘识破了骗局,而他哥哥又始终不屈服,便只好带着姑娘逃走了,反正住宅、家具都是他们租来的。逃走之前,他们报复了反抗他们和出卖他们的人。

  几个月后,我们收到了从布达佩斯报上剪下的新闻,说是有两个英国人携一外国女子旅游,途中发生意外,两个男人都被刺死。匈牙利警方认为他们是为争夺女子而自相残杀致死。但是,福尔摩斯却并不认同这种说法。到现在他还认为,只有找到了那位希腊女子,才能知道她是怎样复仇的。

  

下载APP看小说 不要钱!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快捷键→)

类似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回忆录》 的 公版经典 类小说:

游戏二维码

扫描二维码 下载畅读书城

下载APP 天天领福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