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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临场失踪的中卫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归来记 作者:(英)柯南·道尔 著;傅怡 译 本章字数:13312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2


第十一章临场失踪的中卫

  

  我们住在贝克街的时候,经常会收到一些内容古怪离奇的电报,或许这根本不值得提起。不过,七八年前,在二月的一个阴沉的早上,我们收到了一封至今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电报,那时也差不多让我的朋友迷惑了十五分钟之久。电报是给他的,电文如下:

  请等我。万分不幸,右中卫失踪,明日急需。

  欧沃顿

  福尔摩斯反复地看了看,说道:"这有河滨的邮戳,是十点三十六分发过来的,我想他拍电报时的心情肯定特别激动,要不然怎么会说话这样语无伦次的。我保证在我读完《泰晤士报》的时候,他肯定会到这儿来的,那时我们就可以把一切搞清楚了。"我们在那一段时间工作很轻松,所以不管多大多小的事,我们都欢迎。

  生活经验告诉我,没事干的日子太无聊了。因为他的头脑太过灵敏,如果没有事情让他思考的话,那就会非常危险的。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现在停用兴奋剂已好几年了,因为这种药曾阻碍他做一些有意义的事。目前,一般情况下他不再需要服用这种药剂了。但我很清楚,他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只是潜伏在身体内,随时有复发的可能。有的时候,我看见他深陷的眼窝,面目阴沉,看上去深不可测。所以,无论发这封电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然能够给我们带来未解的谜语,就不禁让我万分感激。狂风暴雨比风和日丽更能够给我的朋友带来快乐。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欧沃顿亲自来这儿了。他的名片上印有:西里尔·欧沃顿,三一学院,剑桥大学。他是位身体健壮的年轻人,肩膀很宽,进屋时把屋门都给堵住了。他英俊潇洒,可是面容憔悴,用那没有活力的眼睛慢慢地打量着我们。

  "请问哪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我的朋友向他点了点头。

  "福尔摩斯先生,我曾去过苏格兰场,在那儿我见到了侦探霍普金斯。他让我来找你,说由你解决这案子更好一些,不必找官方侦探。"

  "请坐吧,快把你的问题告诉我们!"

  "福尔摩斯先生,事情糟糕透了!我的头发都快急白了。高夫利·斯道顿这名字你听过吧?他可是全队的核心队员,球队的灵魂。在中卫线上,我宁可要斯道顿,而不想要其他任何两个。不管是传球、运球,还是抢球,没有一个人能和他相比。他是核心人物,可以把全队带动起来,我该怎么办呢?福尔摩斯先生,我想请教你这该怎么处理。替补队员莫尔豪斯,他是前卫,可他老是想挤进去抢球,而不是守在边线上。他踢定位球还算不错,不过他不知什么时候应该出击,并且不善于拼抢。还有牛津两员老将,莫尔顿或是约翰逊,总是死盯着他不放。虽说斯蒂文逊有速度,但他不能在二十五码之外踢落地球。对于一个中卫来说,如果落地球和高空球都不会处理,那就根本不配参加比赛。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不能帮我们找到他的话,我必输无疑了。"

  我的朋友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叙述,他还不时地用强壮的手臂比划着,想让他说的每句话都被我们深刻理解。客人刚把事情讲完,福尔摩斯就取出"S"字母的那一卷档案资料。不过这次他从上面丰富的内容中并没有找到什么可供利用的资料。

  福尔摩斯说道:"有个人叫阿瑟·H斯道顿,由于制造假币而发财。还有一个叫亨利·斯道顿,他被处以绞刑。不过我真的没听说过高夫利·斯道顿的名字。"

  我们的客人显出惊讶的表情。

  他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我本以为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呢。如果你没听过他,那你也不认识我了?"

  福尔摩斯微笑着摇了摇头。

  欧沃顿说道:"侦探先生!在英格兰与威尔士的橄榄球比赛中,我们球队是第一名,我是大学生队的领队。你要是不知道也没有多大关系!我认为英国没有人不认识他,他可是剑桥队最棒的中卫。布莱克希斯队与国家队都非常愿意请他去打中卫,他曾五次参加国际赛事。天啊!福尔摩斯先生,你真的一直住在英国吗?"

  福尔摩斯被这人的问话给逗乐了。

  "欧沃顿先生,你所生活的圈子跟我不同,你生活的圈子很健康也很快乐。我与社会上各个层次的人士几乎都有接触,只是真的还未跟体育界人士打过什么交道。不过业余体育运动是英国最益于健康的事业。你的这次光临,也正说明在最讲规则的户外运动方面,我有事可做了。请坐下!慢慢地按顺序准确地讲一下所发生的事情,说一下你的想法,以及想让我如何帮助你。"

  欧沃顿脸上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那种样子正像习惯于使用体力而不用脑力的人所常有的那样。他开始慢慢地叙述这个离奇而又古怪的故事,他的叙述既有模糊之处,又有许多重复的地方,在这儿我先删去了。

  "福尔摩斯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和您讲过了,我是剑桥大学橄榄球队的领队,高夫利·斯道顿是最棒的队员。明晚我们队将与牛津大学队比赛。昨天我们来到这儿,住进本特利旅馆。大概晚上十点钟,我去查看了一下,他们都休息了。我坚信严格的训练与充足良好的睡眠对比赛发挥最佳状态有很大的益处。我看到他脸色惨白,好像有什么事使他心神不安,就问他怎么了,他告诉我说没事,只不过有些头痛罢了。我道过晚安就离开了。服务员说半个小时后,有一个满脸胡须、穿着简陋的人送给他一封信。他当时都上床休息了,服务员只好把信送进他屋里,不知为什么他一读完信就瘫倒在椅子上,好像被人用斧子砍了似的。服务员吓坏了,想来叫我,但被他阻止了,他喝了点水后又重新恢复到往常的样子,而后就下了楼与在门口等他的人讲了几句话,两人就走了,服务员最后见到的是他俩朝河滩跑去。今早高夫利的房间与昨晚一样,没人睡过,东西也没动过。他同那个陌生人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大概他不可能再回来了。他非常喜欢运动,很可能遭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不然的话他决不会不来参加比赛的。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永远离开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呢?"

  福尔摩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听他讲完这件事情。

  他说道:"你采取什么措施了吗?"

  "我已经给剑桥大学发过电报,问他们那儿是否有他的消息。答复是没人看见过他。"

  "他这么晚也可以回学校吗?"

  "是的,有一趟十一点十五分的夜班车。"

  "不过,根据你的判断,他并未乘坐这趟火车,对吧?"

  "是的,根本没有人见过他。"

  "那后来又怎么了?"

  "我又打电报给蒙特·詹姆士。"

  "为什么发电报给他呢?"

  "高夫利是个孤儿,这是他唯一最亲近的亲属了,可能是他叔父吧。"

  "这也许会对你们解决问题有所帮助。那个人可称得上是英国最富有的人了。"

  "我听他提起过这事。"

  "高夫利是他最近的亲属吗?"

  "是的,高夫利是他唯一的继承人。老爵士都快八十岁了,并且有严重的风湿病,人们都说他时日不多了。他没给过高夫利一个先令,是个地地道道的守财奴,不过我想那些财产迟早要归高夫利的。"

  "蒙特·詹姆士爵士那儿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

  "如果高夫利去了老爵士那儿,他又为何去那儿呢?"

  "头天晚上,他被什么事搞得心神不宁,如果与钱有关的话,那肯定同爵士的遗产有关。爵士有好多钱,据我所知,高夫利获得这笔钱的可能性不大。他并不讨这老人欢心。如果他能不去那儿的话,他就不会去的。"

  "那好,我们是不是假设一种情况。如果你朋友去了他亲戚家,你就可以解释为何那个人那么晚了还来找他,并使得他更加焦躁不安。"

  欧沃顿迷惑不解地说道:"我根本没法解释。"

  福尔摩斯说道:"好吧!今天天气还不错,我很想查一下这件事,我觉得不管这个年轻人处于何种状况,你还得准备参加比赛。正像你所讲的,他的突然失踪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正是由于这件事让他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一块儿走着去旅馆看看吧,听听服务员能否再说些新的情况。"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细心开导,使欧沃顿的心情恢复了平静。不一会儿,我们来到旅馆,走进了斯道顿的单人间。在这儿,福尔摩斯向服务员打听他想知道的一切。头天晚上来的那人既不像绅士,也不像仆人,而是个"穿着不怎么讲究的家伙",大约五十岁左右,稀疏的胡子,苍白的脸,穿着很朴实,他当时真的非常激动,拿着信的手不停地颤抖。服务员见高夫利把信装进口袋,在大厅中并没有与那人握手。他们说了几句,服务员只听见两个字"时间",然后他们就匆匆忙忙地走出去了。那时大厅的钟是十点半。

  福尔摩斯坐在斯道顿的床上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值白班的,对吗?"

  "是的,先生,我晚上十一点下班。"

  "那么值夜班的服务员有没有看到些什么?"

  "没有,先生,只有那些常去看戏的人才会回来得晚些。再就没有别人了。"

  "昨天你一天都没有离开吗?"

  "是的,先生。"

  "是否有给斯道顿先生的邮件?"

  "有的,先生,是封电报。"

  "啊!那非常重要。在什么时候?"

  "大约六点钟。"

  "斯道顿收到那封电报时在哪儿呢?"

  "就在这间屋子里。"

  "他看电报时,你还在这儿吗?"

  "是的,我在。我得等着,看他是否要回电。"

  "那么,他回电了吗?"

  "是的,先生。他发了电报。"

  "电报是你给发过去的吗?"

  "他自己亲自去的。"

  "他是在你面前写的吗?"

  "是的,先生。我就站在门那儿,他转身在桌上写的。他写完后对我说道:'好了,服务员,我自己去发吧。"

  "他用什么样的笔写的呢?"

  "先生,是铅笔。"

  "是否用的桌子上的电报纸呢?"

  "是的,就是原先最靠上的那张。"

  福尔摩斯起身朝桌子方向走去。他拿起现在最上面的那张电报纸走到桌前,认真细致地查看上面的字迹。

  他说道:"太可惜了,他根本没用铅笔写。"然后把电报纸丢下,失望地耸了耸肩,又说道:"华生,你一定也知道字迹很可能会印到第二张纸上--以前就有人凭这个痕迹毁灭了许多美满的婚姻。不过,我在这张纸上却什么都看不到。呵,有了,我看得出来他用的是粗尖鹅毛笔。用吸墨纸我们肯定能够找出些痕迹的。哈,你们看,一点儿都不假!"

  他撕下那条吸墨纸,给我们看那上面的字迹。

  欧沃顿非常激动地喊道:"快用放大镜来看!"

  福尔摩斯说道:"不必了,这纸非常薄,从反面便可以看出上面所写的内容。"他把吸墨纸翻过来,我们读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支持我们!

  "这便是他在失踪前几小时所写电报的最后一句。在上面的内容中,最少有六个字我们根本找不到,但就这剩下的内容也足可以证明,这个年轻人发现将会有极其严重的危险降临到自己身上,并且还说明肯定有另外一个人在保护他。请看清楚:'我们!这显然有第三人参与。除了那个给他送信的大胡子外,还会是谁呢?而那个大胡子与高夫利又是怎样的关系呢?为了躲开眼前的危险,他们俩一同去寻找帮助的第三者又是何许人也呢?我们应该主要围绕这些问题展开了深入的调查研究。"

  我说道:"我只要把电报发给谁弄清楚就可以了。"

  "亲爱的华生,应该这样做,你的确有能力把这个问题解决的。但你得清楚,如果你去邮局查看私人的电报底稿,肯定会使那儿的工作人员对你产生不满。要完成这件事需要许多手续。不过,我确信采取一些巧妙的方法就能够办到。欧沃顿先生,趁你还没走,我很想看看桌上放着的那些文件。"

  桌上放有信件、账本和笔记本等,福尔摩斯快速且认真地翻看着。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这些没有任何问题,我觉得你的朋友斯道顿身体强健、头脑清醒,他决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的。"

  "他身体非常健康。"

  "他没有生过病吗?"

  "从未生过病,不过他曾因胫骨被踢伤而躺倒过,膝盖也因滑倒而受过伤,但我觉得这些根本算不上是病。"

  "或许他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健壮。我觉得他自己很可能有难以说出口的隐疾。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很想把这一两份材料拿走,以备将来之需。"

  突然,我们听见有人焦急地大喊道:"等等,等一下!"我们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小老头,样子有些古怪,颤抖地站在门口。他穿了一件已有些发白的黑色衣服,戴了一顶宽边礼帽,系着一条白色宽领带,给人的感觉特别土气,好像是殡仪馆的工人。虽然他穿得很可笑,但他讲话的声音清脆响亮,看来他是有急事,这便引起了我们的关注。

  他问道:"先生,请问你是谁?你有何种权力把这些文件拿走呢?"

  "我是私家侦探,我正在努力弄清楚他为何失踪。"

  "你是侦探吗?谁让你来的呢?"

  "这位先生也就是斯道顿的朋友。他是苏格兰场介绍给我的。"

  "先生,你又是谁呢?"

  "我是西里尔·欧沃顿。"

  "那么给我发电报的人是你了。我就是蒙特·詹姆士爵士,刚乘倍斯瓦特公共汽车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的。也就是说你早已委托这位私家侦探来解决这案子了吗?"

  "是呀,先生。"

  "你想出多少钱?"

  "如果我们能够快速找到我的朋友高夫利,他肯定会付钱的。"

  "不过,要是找不到呢?又该怎么办,请回答!"

  "若是这样的话,他肯定会……"

  这个小老头大叫道:"先生,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甭想朝我要一个便士,我一个便士也不会出的。侦探先生,您清楚明白了吗?这年轻人就惟有我一个亲人,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对他没有任何责任。我生来就不会乱花钱,他有可能继承我的全部财产,但我不想现在就让他来接班。你如果随便拿走这些文件,把里面有何值钱的东西丢了的话,你必须负起全部责任。"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好的,先生,就说到这儿吧!我还想问你,你对这年轻人的失踪,难道不应负有责任吗?"

  "不,先生。他已经是大人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他不会笨到自己看不住自己吧,找不到他,我根本不负有任何责任。"

  福尔摩斯眨了眨眼,用讥讽的口气说道:"你的想法我非常明白,不过你对我并不了解。人们也许都认为高夫利是个穷人,他被绑架并不是因为他的富有。爵士先生,你财大气粗,人所共知。大概是那帮强盗想要更加全面地了解你的住所、财产,才抓走你侄子的吧?"

  这位令人从未有好感的老者面色苍白,正巧与他的白领带互相映衬。

  "天啊,太可怕了!我从未想过还会有这种人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世上还有这种没人性的混蛋!高夫利是个顽强的好孩子,他绝对不会出卖我的,我今晚就把我所有的财物送到银行。侦探先生,我请求你一定要把他安全地找出来。在钱的方面,花多少都可以。"

  这位高贵的吝啬鬼,即便他身上没有铜臭味,也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因为他对他侄子的生活一无所知。我们送走了爵士,现在的唯一线索全都在那张残存的电报上面,因此福尔摩斯抄写了残文,开始寻找有关这方面的证据。欧沃顿也去找他的队员商量一下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不幸。

  离旅馆不远处有个邮局。我们走到了那儿,福尔摩斯说道:"华生,咱们可以尝试一下。如果有证明的话,我们便拿那存根查看,可惜现在什么证明都没有。我认为邮局一定很忙,不会注意咱俩的相貌的,我们冒险试一试吧。"

  他对着格栅后的一位年轻女士轻松自如地说道:"麻烦您一下,昨天我发的那份电报可能有点不妥当,因为我现在还未收到回电。我想是不是在上面忘记写名字了呢?您能帮我查看一下吗?"

  她问道:"什么时间发的?"

  "大概六点过一点吧。"

  "给谁的呢?"

  福尔摩斯把手指放到嘴唇上,示意我不要说出实情。然后,他非常自信地小声说道:"电报上最后那几个字是'看在上帝的份上支持我们!我很着急收到回电。"

  这位女士取出一张存根。

  她说道:"就是这张吧,上面是没有名字呀。"然后,她把存根平放在柜台上。

  福尔摩斯说道:"难怪我收不到回电。哎!我真蠢呀!早安,女士,谢谢你让我弄清楚了。"

  等我们走上街时,他边拍手边笑着。

  我问道:"现在怎么样?"

  "有了很大的进展。华生,我刚刚想到七种办法来看存根,但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办好了。"

  "你得到哪些情报了?"

  他说道:"我现在清楚该从哪里着手查起了。"

  他雇了一辆马车,去了帝国十字街火车站。

  "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对呀,我们必须回趟剑桥大学。这上面的所有迹象都表明似乎同它有关。"

  当我们走过格雷饭店大路时,我问道:"对于斯道顿的失踪,你又是怎么看的呢?我们所办理的案件肇事动机都非常不明确。你绝不认为这起绑架的目的简单得就只为了那阔叔叔的钱吧?"

  "亲爱的华生,我承认,我并不那样认为。当时我忽然想到这一招,主要是想引起那个可恶老头的兴趣。"

  "确实是这个样子,可是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呢?"

  "我可以说几点有关的内容,我们首先看到事情发生在这场重大比赛之前,同一个重要队员连在一起。不过这

两者也许纯属巧合,不过真的很有趣。业余比赛绝不允许下注赌博,但是还是有一些人在场外设了赌局,就像赛马场的流氓在那场赛马上下注一样,这只是其一。第二点更显而易见,虽说他现在身无分文,但是将来他可是个家财万贯的法定继承人,绑架他的目的为了钱,这也有很大的可能性。"

  "这两种说法好像都与电报无关吧?"

  "是呀,华生。现在电报对我们解决问题非常重要,我们的注意力绝不能分散,我们去剑桥大学为的是弄清电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目前如何调查还不太清楚,不过肯定在天黑之前会有个结论的,最少也要有点进展。"

  当我们又来到这古老的大学城时,天已经很晚了。福尔摩斯在车站雇了辆马车,让他带我们去莱斯利·阿姆斯特朗大夫家。不一会儿工夫,我们的马车走上了繁华街道,在一幢豪华的房子前停下来,有位仆人把我们领了进去,等了很久后,我们才被带进诊室,有位大夫坐在桌子后面。

  我对这位大夫的名字真的很不清楚,这也正说明我同医学界人士打交道也太少了。到现在为止,我才知道他不仅是剑桥大学的负责人之一,同时在不少学科中有很深的研究,是一位非常出名的学者。即使一个人并不太了解他所取得的成就,可是当你看到他时,也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方正的大脸,那双阴郁的眼睛躲在浓眉下,倔强的下巴如同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我认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个性阴冷、头脑敏锐、吃苦耐劳、冷酷无情、难以对付。他手中还拿着我朋友递过去的名片,抬头看了看,脸上没有露出一点儿喜悦的表情。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你的名字我听说过,也非常了解你的职业,不过我决不赞同你的职业。"

  我朋友平静地说道:"这样的话,你在无形中给全国的每一个罪犯投了支持的一票。"

  "你从事制止犯罪的事业,这无疑会得到社会上任何一个通情达理人的支持与帮助,但我觉得还是交给官方会好一点儿。不过你做的那些,我实在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你搜寻私人的秘闻、家庭生活的隐私,这些都应该加以隐瞒,而你却把它们说了出去,还时常麻烦比你还忙得多的人。例如,我现在应该写论文而不是与你说话。"

  "大夫,你讲得很有理,不过事实足以证明我们的讲话会比你这篇论文重要得多。我顺便跟你提一下,我完全不赞同你所指责的那些话,我们会尽全力使得个人隐私不向外泄露,如果这事要到警方手中,便必然会宣扬出去。我如同一支非正式的先锋队,走在正规军之前。我是来这儿向你了解高夫利的情况的。"

  "他怎么了?"

  "难道你不认识他吗?"

  "认识,他是我的好朋友。"

  "他失踪了,你知道这事吗?"

  "是真的吗?"在那张肥胖的面孔上根本看不出有何表情的变化。

  "昨晚在他离开旅馆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他肯定会回来的。"

  "大学橄榄球比赛就要开始了,可他却不在。"

  "我根本不喜欢这种比赛。我对斯道顿很关心,因为我认识他,也很喜欢他,我才不管有没有这场橄榄球比赛。"

  "我现在正在调查斯道顿先生的情况,我很想让你帮忙。他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直没见到过他吗?"

  "没有。"

  "他身体好吗?"

  "非常健壮。"

  "以前生过病吗?"

  "好像从未有过。"

  突然,福尔摩斯取出一张单据摆在他的面前,"那么请帮我解释一下,这张开有十三个基尼的单据。这是他上个月在你这儿开的,我在他桌上的一些文件中找到的。"

  大夫被他气得满脸通红。

  "先生,我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福尔摩斯又把单据放回日记本里。他说道:"如果你愿当着众人的面解释的话,那你就等着吧,那一天终归会来的。我跟你讲过,别的侦探肯定会把这事传出去的,而我会把这些掩饰住的。如果你聪明的话,就该把这一切全部告诉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伦敦给你写过信没有?"

  "没有呀。"

  福尔摩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哎,邮局的事又来了!昨晚六点十五分,他在伦敦给你发了封电报,不用说,这与他的离奇失踪肯定有关。但邮局太疏忽了!你没收到吗?我必须去趟邮局责问他们一下。"

  阿姆斯特朗大夫突然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愤怒让他的脸由黑变为紫红。

  他说道:"先生,请不要说什么了。"他愤怒地摇着铃,"约翰,快,把这两位先生送走!"一个肥肥胖胖的管家严肃地把我们领出大门。我们来到大街上,福尔摩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说道:"阿姆斯特朗太倔了,我觉得他最适合解决着名学者莫阿蒂大夫所遗留下来的问题了。华生,现在我们在这个城镇举目无亲,不过,我们不弄清此案决不回去。那个与阿姆斯特朗家对着的小旅馆最合适不过了。你先去订一间临街的房屋,再买一些晚上吃的和用的东西。我再去查查看。"

  不过,这回调查所用的时间比他所想的要长很多,一直到晚上九点钟他才回来。他脸色惨白,精神沮丧,浑身上下全都是土,又累又饿。桌上放着的饭菜早就凉了。他吃了饭,点上了烟斗,正想给我讲讲他那既幽默又富有哲学的意见时--事情不是很顺利时,他总是这样讲--马车声让他站了起来,我们同时朝窗外望去。在昏暗的煤气灯光下,一辆由两匹灰马驾着的四轮马车,停在大夫家门口。

  福尔摩斯说道:"马车每天六点半离开,三个小时后回来,那么他能够走十到十二英里,他天天都要出去一次,甚至有时两次。"

  "大夫出诊是很常见的事。"

  "但阿姆斯特朗大夫绝非是一个普通的出诊大夫,他可是个讲师兼会诊医生。一般的病,如果是那样做的话,会阻碍他的研究工作,可为何他那么有耐心地去那么远的地方,又是去看谁呢?"

  "他的马车夫……"

  "亲爱的华生,你可能想不到我原先就想找这位车夫了解一些情况吧?不知是因为他的无耻下流还是因为他主人的唆使,他放狗来咬我,不管人还是狗都不喜欢我这副样子,事情显然以失败告终,关系也变成了僵局,调查根本进行不下去。我从一个友好和善的当地人那儿获得了一些情况,那个人就在这家旅馆工作。是他告诉我大夫的生活习惯和每天外出的情况,我们正讲着这些时,马车来到门前,可以证明他讲的话可信度很高。"

  "难道你没去跟踪看一看吗?"

  "妙极了,华生,我俩的想法不谋而合。你肯定看到了挨着我们旅店旁有家自行车铺,我赶紧进了那儿租了辆自行车。多亏马车跑得还不算远,我用尽全力最终还是追上了,与它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在后面跟着,一直跟出了城,后来又走了一大段乡间土路,这时发生了一件令我尴尬的事,马车忽然停下来,大夫走下来,迅速地走到我停车的地方,用嘲讽的口吻跟我说话,他说前面的路很窄,会阻碍我的车子前进!他说话用词很巧妙。我没有办法只能超过马车,又在大路上骑了几英里,然后停下来。回头再看时,马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明显拐到另一条岔路上去了。我继续往回骑,但仍然没有看见它。现在看来,它在我回来后才到。原先我并未把高夫利的失踪与这大夫的外出联系起来,跟踪他只想注意与他有关的一些事。不过,我现在发觉他对自己的外出非常小心谨慎,也就是说他的外出一定很重要,我必须得弄清楚,要不然的话,我会不安心的。"

  "我们明天还去跟踪他。"

  "我俩去?事情决不像你所想的那么简单。你对这儿的地理情况了解吗?这儿躲避起来非常困难,我今天晚上走的路都很平坦、整齐,并且我们所跟踪的人又非常聪明,就在今晚他已表现得很明显了。我得给欧沃顿拍封电报,让他告诉我们伦敦那边是否有新的进展。同时,我俩还要密切留意阿姆斯特朗,这个人就是邮局那位好心的女士让我从存根上得知的。我发誓他绝对知道斯道顿的下落。如果就他一人知道,而我们如果不能弄清楚,那就怪我们自己无能了。现在决定胜负的那张牌就在他的手里。华生,你也知道我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第二天,我们还是不能解开这个谜团,事情真的是没有一点儿进展。吃过早饭,突然有人给我们送来一封信,福尔摩斯看了后,笑着递给了我。

  先生:

  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们,跟踪我一点儿意义也没有。你昨晚应该看到在马车后面有个窗户,所以,如果你甘愿多走二十英里,我无所谓。我必须告诉你,你的偷窥对高夫利·斯道顿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你真的愿意帮助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伦敦告诉你的委托人,说你根本找不到他。你在这儿呆着就是在浪费时间。

  莱斯利·阿姆斯特朗

  福尔摩斯说道:"他非常坦率,直言不讳。这更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必须弄明白再离开。"

  我说道:"他的马车现在就在门那儿,他好像要上车,我看见他在朝我们这儿看呢。还是让我骑车跟着他们查查看,怎么样?"

  "不要去,亲爱的华生,别去了。不管你多聪明勇敢,也恐怕不是这个大夫的对手。我觉得我单独去还可以试探一下,你自己在这里随便走走吧。如果在安静的小乡村冒出两个鬼鬼祟祟的陌生人,肯定对我们不利。这个地方有些名胜古迹,你可以到处走走,我希望能在晚上把好消息带回来。"

  不过他这次还是失败了。在深夜时,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沮丧地回到了旅馆。

  "华生,今天我又白跑了一趟,我对大夫要去的方向有了大致的了解,于是我就守在那一带的村子中。我跟当地旅店老板、卖报人聊了许多,同时我又去了很多地方,如契斯特顿、希斯顿、瓦特比契与欧金顿,不过我对此真的非常失望。在这宁静的乡村,要是每天都能够看到两匹马拉着的四轮马车的话,肯定不会被忽视的。这次大夫又战胜我们了。这儿有我的电报吗?"

  "有的,我打开了,上面写道:

  向三一学院的吉瑞姆·狄克逊要庞倍。

  我不明白这什么意思。"

  "电报说得非常清楚,是咱们朋友欧沃顿发的,他回答的是我的一个问题。我只有给狄克逊先生写封信,事情才能有进展。还有,现在有与比赛相关的消息吗?"

  "今天,当地晚报有详细的报道。牛津有一场赢了一分,有两场为平局,有关报道的最后部分为:因为世界顶尖球员斯道顿未能参加此次比赛,使全队实力削弱,前卫线协作不好,进攻防守太薄弱,所以穿淡蓝色运动衣的球队会失利。"

  福尔摩斯说道:"欧沃顿的预言真的实现了。就个人而言,我与阿姆斯特朗的想法相同,橄榄球与我无关。华生,今天我们得早点休息,我保证明天肯定会有许多事情。"

  第二天早上,我看我的朋友坐在火炉旁,手拿针管做皮下注射。我大吃一惊。一看见兴奋剂,就使我不禁想起他那差得要命的体格,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看到我吃惊的表情,不禁笑了,把针管放回桌上。

  "亲爱的朋友,你不必为我担心。在紧张的时候,用些兴奋剂根本算不上吸毒,反而是解谜的关键。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儿了。我刚去查看了一番,一切照常。华生,好好吃早餐,今天我们该追踪阿姆斯特朗大夫了,我一直跟着他,不追到他的老巢,我永不罢休。"

  我们俩一起下了楼,到了马厩的院中,他把房门打开,放出来一条狗。这家伙既肥又矮,耳朵向下耷拉着,黄白两色,可能是猎犬也有可能是猎狐犬。

  福尔摩斯说道:"过来,与庞倍认识一下。它可是本地最有名的追踪犬了,跑得飞快,同时又是个顽强的追踪者。庞倍,你千万不要跑得太快,我恐怕我们赶不上你,没办法只能在你脖子上套一个皮带了。好的,庞倍,去吧,今天我全看你的了。"

  福尔摩斯把狗领到对面大夫家的门口。狗四处闻了一会儿,后来大声尖叫着朝大街跑去,我们在后面拼命地朝前追去。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们就出了城,跑在了乡村大道上。

  我问道:"福尔摩斯,你打算怎么办呀?"

  "这就要用上那个老办法了。我今天一大早来到大夫家的庭院里,把一针管的茴香籽油洒在马车后轮上了。只要这头猎犬闻到茴香籽油的气味,就会直追到天边的。他绝对不可能把庞倍摆脱掉的。这大夫实在狡猾至极!前天晚上他驾车把我甩在了村后。"

  狗突然从大路转向一条满是野草的小路,我们大概走了有半英里,又来到另外一条宽阔的大路。在这儿向右转可以回到城里,大路向北就是我们的出发地,我们向南转去。

  福尔摩斯说道:"这个回环路线耍了我们,难怪向村子里的人打听不出什么东西来,大夫很会耍把戏,但我很想知道他为何要精心准备这个骗局呢。我们右边肯定是川平顿村,马车要拐过来了!华生,快点躲开,免得我们被发现!"

  福尔摩斯拉着庞倍跳进一座篱笆门,我也紧跟着进去了。我们刚刚躲到篱笆下面,马车就"咕隆咕隆"地驶过去了。我看见阿姆斯特朗大夫在车里面,他的两肩向前拱着,两手托着头,满脸沮丧的样子。从福尔摩斯那严肃的神情上可以知道他也看见了。

  他说道:"我想咱们很可能会遇到不幸的事。这很快就会弄清楚的,庞倍,来,到那间田野中的茅草屋去。"

  很明显,我们到了终点站。庞倍在茅屋外来回跑动,还一直在大叫,从这儿完全可以看出马车的车轮印,分明有条小路能够通向这间孤单的小屋。福尔摩斯把狗拴在篱笆上,走到屋门前,敲了敲那间简陋的小门,好久都没有人回答。不过屋中绝不是没人住,因为我俩听见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一种痛苦呻吟的悲泣声,让人感觉到很悲凉。福尔摩斯犹豫了片刻,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刚才走过的大路。大夫的那辆四轮马车正朝这边驶来。

  我朋友喊道:"大夫又来了,这次完全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了,我们必须在他到来之前,弄清事实的真相。"

  他把门打开,我们走过了通道。那声音似乎又大了些,变成了呜咽声。声音来自上面,我朋友赶忙上去,我紧随其后。他把一扇半掩的门推开,我们被这景象吓坏了。

  一位美丽的年轻女人躺在床上,已经死去了。她面容安静苍白,在乱蓬蓬的金色头发中,一双无神的蓝眼睛朝上瞪着。一个年轻男子跪坐在床边,他把脸埋在床单里,哭得浑身颤抖。他沉浸于悲哀之中,直到我的朋友把手搭在他肩上,他才感觉到有人来了,这才抬起了头。

  "请问你就是高夫利·斯道顿先生吗?"

  "是的,不过你来晚了,她已经死了。"

  年轻人悲痛欲绝,心如刀绞,他根本不明白我们并不是来看病的大夫。福尔摩斯说了一些安慰他的话,把我们的来意向他说明。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阿姆斯特朗大夫出现了,他脸上交织着沉痛、严肃与责问的表情。

  他说道:"先生们,你们的目的最终还是达到了,并且是在这种不幸的时候来打扰我们。我绝不能在死者面前同你争吵,不过我要告诉你们,如果我年轻的话,绝不会饶恕你们这种卑劣的行为。"

  福尔摩斯非常严肃地说道:"很抱歉,先生。我觉得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还是您下楼来,我们谈谈这件不幸的事情吧。"

  不一会儿,大夫带着严峻的表情跟我们来到了楼下。

  他说道:"先生们,说吧!"

  "首先,你必须明白我根本没有受蒙特·詹姆士爵士的托付,并且我也反对他对这件事的做法。我们只是想弄清那个失踪的人的下落。只是,事情一开始就超出了我的权限,这里既然没有犯罪问题,我们当然愿意把流言平息下来,而不愿让它向外扩散。这件事没有任何违法的地方,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向外公布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赶快向前走了几步,紧紧握住我朋友的手。

  他说道:"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我错怪你了。你已经了解这些情况了,那就好办了。大约在一年前,斯道顿曾在伦敦呆过挺长时间,他对房东的女儿产生了强烈的爱情,而后娶了她。她是个聪明、贤慧、善良而美丽的姑娘。娶这样一位女孩作妻子,谁都会感到幸福。不过,高夫利是那个古怪贵族的法定继承人,假如这个消息传到他那儿,高夫利将失去所有的继承权。这个年轻人我太了解了,他的许多优点我都非常喜欢,所以我使出全力来帮他,让他不至失去那份继承权。这件事我们从未让外人知道过,只要这件事让一个人知道,很快就会传到那个老贵族那儿。这里很僻静,而且他做事谨慎小心,因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秘密只有我和那个仆人知道,那仆人到川平顿办事去了。不过他的妻子真的太不幸了,她得了严重的肺病。可怜的斯道顿愁得都快疯掉了,但是他必须去伦敦参加那场比赛,如果想不去就必须讲清理由,这样的话他就会完全暴露他的秘密。我发电报安慰他,他想让我尽量多帮些忙。这就是那封电报,不知怎么回事被你发现了。我并未告知他病情的严重程度,因为他帮不上忙。不过我把实情告诉了病人的父亲,可她父亲真的很不会办事,竟把这事告诉了斯道顿。结果他如疯了般离开伦敦来到他妻子床前跪着,一动不动,直到今天上午,死亡结束了他妻子的苦痛。福尔摩斯先生,这就是全部事实,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福尔摩斯紧紧地握了一下大夫的手。

  我们从那所充满忧伤的房子离开了,来到这温暖的阳光下,我的朋友慢慢对我说:"华生,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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