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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死者手中的眼镜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归来记 作者:(英)柯南·道尔 著;傅怡 译 本章字数:14957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2


第十章死者手中的眼镜

  

  这里有三本非常厚的手稿,记载着1894年的工作。对我而言,如果要想从这些丰富的材料里面,选出一些特别有意思但同时又能显示我同伴的特异才能的案件是相当困难的。在翻阅那些案件记录时,我们既可看到令人生厌的红水蛭案件,又能看到银行家克罗斯倍的惨死案,还有阿得尔顿惨案以及奇特的英国古墓的葬品案,同时还可以看见着名的史密斯-莫梯麦继承权案。在这期间,我的朋友由于参与了布洛瓦街的对杀人狂哈内特的追捕,曾得到过法国总统亲笔书写的感谢信和法国的勋章。即使这些都可以写成很好的故事,总的来说,我认为它们都根本不能与约克斯雷旧居案件相提并论,它的情节引人入胜,紧扣心弦,这里不光包括青年威洛比·史密斯的惨死,还有好多跌宕起伏的小插曲。

  在十一月底的某个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深夜,福尔摩斯和我安静地坐着,这时他正用一个高倍放大镜仔细辨别那残留在纸片上的字迹,而我也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一篇外科学术论文。外面的狂风呼啸着横扫过贝克街,雨点重重地敲打在窗户上。说来也怪,住在市中心这个方圆十英里以内全是人造建筑物的地方,仍然能够感受到大自然给人类带来的威胁。就我自己而言,更是感觉到在大自然巨大的力量面前,伦敦显得如此脆弱,并不一定比田野中的小丘更加坚固。我靠着窗子,看着无人的街道。忽然,我看见远方出现一缕灯光照亮了泥泞不堪的小道,还有闪着光亮的马车。那是辆单骑出租马车,正从牛津街往这边驶来。

  我的朋友把放大镜放下,把纸片卷好,说道:"华生,多亏今晚我们没出去。我刚才这一坐下来可做了不少事。依我看,这不过是十五世纪后半期一座修造院的记事薄。听,这是什么声音?"

  在狂吼的大风中,夹杂着马蹄的"嗒嗒"声,还有车轮碰击人行道石边的声音。我看见那辆马车就停在了我们家门前。

  有个人从马车上走下来,我大声喊道:"他要干什么?"

  "怎么回事,难道他是来找我们的吗?是否我们还得准备大衣、围巾、套鞋之类的各种物品呢?等会儿!那马车走了!这下真的太棒了!如果他要想请我俩出去的话,就肯定会让马车在外面等着的。亲爱的华生,其他人都早已睡了,你快去下楼开门吧。"

  客人刚走过门厅,我立刻就认出了他,他就是年轻的斯坦利·霍普金斯,是位极有发展潜力的侦探,我的朋友对他的工作多次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福尔摩斯急切地问我:"他现在进来了没有?"

  "亲爱的朋友,"我的朋友站在楼上开玩笑似的对他说道,"请上楼来,我想在这种风雨大作的夜晚你不会对我俩怀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吧!"

  这位侦探拾级而上,灯光照着他的雨衣,闪闪发光。我帮他把雨衣脱掉,同时我的同伴又把壁炉的火弄得更旺些。

  福尔摩斯说道:"亲爱的霍普金斯先生,离火再近一点儿,这样可以暖一暖脚。来支雪茄烟吗?华生大夫会给你一杯热开水加柠檬,那可是上等好药。你这么晚上这儿来,是发生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吗?"

  "的确有要紧的事,福尔摩斯先生。今天下午我忙坏了,你看过晚报上有关约克斯雷的事了吗?"

  "有关十五世纪以后的事,我今天还没来得及看呢。"

  "报上只有一小部分,而且与事实完全不符,所以读与不读没有多大区别。我也抽出时间去了一次现场,案件发生地在肖特郡,那儿离凯瑟姆有七英里,离铁路线有三英里。我接到电话时是三点十五分,五点钟时我就到了现场,也就是约克斯雷的旧居,在那儿仔细调查取证,然后赶最后一班火车来到查林十字街,又租了辆马车到你这儿来了。"

  "我猜你是还没搞清楚这件案子吧?"

  "是呀,我根本找不出事情发生的原因,就我目前调查的情况看,现在事件的状况与以前一样模糊不清。在开始调查时,案情似乎很简单。福尔摩斯先生,查不出犯罪动机。最让我头痛的是根本找不出行凶的目的,这个人虽然被杀死了,可是却找不到任何人要伤害他的理由。"

  福尔摩斯点上烟,然后深深地靠在椅背上。

  他说道:"请把这件事再详细地讲一遍。"

  斯坦利·霍普金斯说道:"我已经把这些事实都弄清楚了,可就是不明白这些事的真正意义。据我调查,在几年前,有位叫科伦的老教授买了约克斯雷的旧居。这位教授经常生病,每天都有半天躺在床上,剩下的半天就是拄着手杖在住宅周围一瘸一拐地走;或是坐着轮椅,让仆人推着他在园中转转。邻居们都非常愿意同他来往,他被公认为是这儿最有知识的人。他家中的管家马可太太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另外还有个女佣叫苏珊·塔尔顿,从他到那儿以来一直都是这两个人服侍他,她们俩的名声都挺好的。这位老教授正在全身心地致力于他的一本专着。大约在一年前,他觉得应该有个秘书帮忙,他曾请过两位,不过都不满意。第三位叫威洛比·史密斯,他刚刚大学毕业,教授很喜欢他。他的工作主要是在上午记录教授口述的内容,再就是晚上必须查阅一些与明天工作有关的资料。威洛比·史密斯不管是在幼年,还是在剑桥念书的时候,行为举止都不错,这一点令老教授非常满意。我看过他的证明信笺,他一直是个品行端庄、性格温和、工作勤恳的人。就是这样一个好青年,却于今天上午在教授书房里被人杀了。"

  狂风不停地怒吼,窗户被风吹得"吱吱"作响,我与我朋友步调一致地走近壁炉。霍普金斯还在有条不紊地叙述这个故事。

  他说道:"我觉得整个英格兰绝对没有一家像教授家那样地与外界隔绝的住所。连续好几周,他家可能没有一人走出大门。教授只致力于自己的工作,对于其他的一切从来都不过问;史密斯对周围的邻居没有一个认识的,过着与他主人同样的生活;而那两个女人就更没有必要走出庭院了。推轮椅的园丁叫莫提迈尔,他从军队里领取抚恤金,他曾参加过克里木战争,是个大好人。他住在花园的另一端,那儿有三间小房子。就这几个人住在那座旧房子里,并且,从凯瑟姆到伦敦的大路离花园大门只有一百码远。大门上有门闩,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进去。

  "我现在讲讲苏珊·塔尔顿的证词,只有她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情况。事情大概是在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发生的,那时她正好在楼上挂卧室的窗帘。科伦教授此刻正在床上休息,他在天气不好时经常过了中午才起床做事。当时女管家正在屋后干活儿。死者就在他的卧室里,那里也是他的起居室。后来她听见史密斯走过了过道,下楼后进了书房,书房恰好是她脚下的那间房子。她虽没看见他,但据她说,她是绝不可能弄错威洛比·史密斯那迅速、有力的脚步声的。她没有听到书房门关上的声音,不一会儿恐怖的叫声传了出来。叫声中夹杂着嘶哑与绝望,同时是怪怪的而且也是不自然的,无法分辨那是男的还是女的发出的声音。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震得整个房子都在摇晃,后来所有这一切又平静下来。她当时真的被吓傻了,好一阵儿才敢下楼去看看。那时她看到书房的门是关上的,可当她打开门时,看到威洛比就躺在地板上。刚开始她还没有发现他有伤口,当想要把他扶起时,才看到血从脖子那儿一直流下来,脖子上有一个不大但非常深的伤口--把颈动脉给切断了,杀人的工具是那把放在写字台上的裁纸用的小刀。刀背很硬,刀把是象牙做成的。

  "起初的时候,女仆以为他已经死了。当她向他的前额泼冷水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会儿,低语道:'教授,是她。苏珊发誓说这是死者的原话。他还想努力地再说些什么,还举起了他的右手,而后他就死了。

  "这时,女管家也来到了杀人现场,但她来晚了一步,根本没有听到死者临死前说的话。她让苏珊看护着尸体,自己跑上楼去了教授的卧室。当时教授正坐在床上,惊慌失措,因为他听得出来肯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管家非常肯定地说,当时教授还穿着睡衣,而睡衣一般都是莫提迈尔在十二点钟时帮他来穿的。教授说,当时他听到那悲惨的叫声,其他的一概不知,他根本不能理解这小伙子临终时的那句话!但是他认为这是神志不清时说的话,可信度不高。

  "教授认为他根本没有仇人,他不能解释凶手杀人的动机。然后他就立即吩咐莫提迈尔去报警。过了一小会儿,当地警察就找到了我,让我和他们一起去警局。在走之前,他们没有动过任何东西,这一点警长早已下过命令,不允许闲杂人等从小道上靠近那所房子。福尔摩斯先生,现在的条件完全具备,接下来就是运用你的推理的大好时机了。"

  我的朋友带着微笑幽默地说:"条件真的完全齐了吗?还缺少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呢。我们还是先听听你的意见吧,霍普金斯先生,你又是怎样看待这桩谋杀案的呢?"

  "福尔摩斯先生,我想先让你看一张简图,在图上可以大略知道教授书房的位置以及相关处所的位置。这样的话,你就会很容易了解我的侦查。"

  我把那张简图打开,放在我的朋友的膝盖上。然后起身走到他身旁,在他背后看着这张简图。

  "这张图非常简单,我认为重要的几处都画出来了。其他地方在我讲述的时候你可以想象出来。首先假设凶犯走进了书房,那他是如何进去的呢?他肯定会经过花园小路,从后边的门进来。这是由于这条路是条捷径,一直通向书房,如果从别处进去的话,会多走些弯路。我想凶犯绝对是从原路返回的,因为书房的两个出口一个早已在苏珊下楼的时候给锁上了,另一个通向教授的卧室。于是,在开始时我就一直注意花园的小路。最近总在下雨,小路比较泥泞,一定能够找出足迹的。

  "在侦查的过程中,我发现凶手很小心、老练,小路上一点儿足迹也没有找到。不过非常明显的是有人曾顺着小路两旁的草地走过,那些草被人给踩倒了。这人肯定就是杀人犯,因为雨是夜里才开始下的,园丁同别的人一样,当天早上均未去过那里。"

  福尔摩斯说道:"先停一下,这条小路通向哪儿?"

  "通向大路。"

  "那小路到底有多长?"

  "大约有一百码左右吧。"

  "我想在大门附近肯定能够找到印痕。"

  "太遗憾了,大门旁边的路是砖路。"

  "那么大路上是否有痕迹?"

  "大路被踩得乱七八糟,根本看不清。"

  "真是太可惜了,那草上留下的印迹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

  "很难说,因为足印方向根本就不明显。"

  福尔摩斯有点儿不耐烦了。

  他说道:"的确,雨下得很大,风也刮得很猛,分辨脚印比我看那些纸片还困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霍普金斯,当你对这事不知该如何处理时,你又是怎样做的呢?"

  "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我还是摸清了一些情况。我确信是有人很小心地从外边走进了这屋子,我把过道也检查了,上面铺有椰棕编的垫子,在那儿确实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当从过道进了书房后,那里面的家具并不多。一张写字台,在它下面有个固定的柜子。那柜子有两排抽屉,是打开着的,中间还有个小柜,那上面上了锁。也许抽屉经常被打开,因此里面根本没有任何贵重的东西。在小柜里有一些非常重要的文件,不过看上去并不像被翻弄过。教授告诉我他没有丢任何东西,看起来的确没有可拿走的东西。

  "我走到那个青年的尸体旁,在靠近柜子的左边是尸体所在的位置,我在图上已经画出来了,那把刀子刺在他脖子的右边,凶手也许是在死者不注意时,从后向前猛扎过去的,因此绝不可能是自杀。"

  福尔摩斯说道:"如果他不是倒在刀子上的话,那么他就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是的,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然而刀子在离尸体几英尺远的地方,因此这绝对不可能。当然了,死者本身就可作证。

  "另外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证据,当时被死者握在手里。"

  斯坦利·霍普金斯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当打开后,他取出一副金边夹鼻眼镜,它的一端垂有一条已断成两截的黑丝带。他说道:"死者的视力很棒,这个东西肯定是从凶手脸上或其他地方抢过来的。"

  福尔摩斯接过那副眼镜,兴趣十足地观察起来。他带上这副眼镜试着去看东西,又靠近窗户朝外观察着,而后又跑到灯下,认真仔细地检查这副眼镜。后来,他竟哈哈大笑起来,坐在桌旁拿了张纸,草草地写了几行字,然后扔给坐在对面的霍普金斯。

  他说道:"我惟有这一种办法来帮你,或许有用吧。"

  霍普金斯大声念道:

  寻找一位穿着有品位,打扮得如同贵族的妇女。她宽宽的鼻子,两眼离鼻子很近,前额有很多皱纹,呆板的面容,或许有点削肩。还有一点能说明她在最近的几个月内,至少去过同一家眼镜店两次,她眼睛近视得很厉害。这座城市没有多少家眼镜店,我想找起来不会很难吧。

  霍普金斯露出非常惊异的神色,此时我的面部表情肯定同他一样。可是福尔摩斯只是笑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上面的结论很容易得出来。不管什么物品都不能像眼镜这样更具有说服力,更何况这副眼镜又有它的独特之处。想到这么精致的眼镜与死者临终时的遗言,很容易得出这是一位妇女的眼镜。对于她穿着上是否体面,举止上是否文雅,我觉得一个戴这种眼镜的人在穿着方面应该不会是很邋遢的。你注意过这方面吗?这副眼镜的夹子特别宽,由此可以看出这位女士鼻子的底部一定很宽,一般为短粗鼻子,不过很可能也会有例外情况,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不敢过于武断。我的脸狭长,但我的眼睛根本对不上镜片的中心,由此又可以得出她的眼睛长得很靠近鼻子。华生,你应该能够看出镜片度数很深。一个人平常总喜欢眯着眼睛瞧东西,这肯定会给生理上带来一定的影响,它使得前额、眼帘和肩都具有某些相同的特点。"

  我说道:"我明白也很理解这些。不过我承认,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说她最少两次去同一家眼镜店呢?"

  福尔摩斯把眼镜放在手里。

  他说道:"你们都能看见,眼镜夹子衬的软木主要是为了防止压痛鼻子,这两块软木中的一块已褪了色且有磨损的地方,可是另一块却是新的,很明显有一边的软木曾经掉了,而且还换成了新的。对于这块旧的,我想它装上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我猜她是为了取得两块相同的软木,才会去同一家眼镜店的。"

  霍普金斯羡慕地说道:"天啊!太棒了,所有证据全掌握在我手中,可是我却无计可施,现在我很想去伦敦的各家眼镜店看看。"

  "当然,你必须去,你还有什么需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我知道的并不比你知道的多。只要在那条大路上或火车站出现过的陌生人,我们都调查过了,什么新情况都没有得出来。最让人伤透脑筋的便是这件案子的动机,无论是谁现在都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啊!这个我就无法帮助你了。你是否需要我明天同你一起去看看呢?"

  "福尔摩斯先生,若你真的愿意去的话,那我就太高兴了,明天早上六点钟,有火车从查林十字街开往凯瑟姆。大概八九点钟左右,我们就能到达出事现场了。"

  "好,我们就坐那趟车。这个案件有很多方面确实让人感兴趣,我真的很想调查一番。现在,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睡会儿吧,你就睡在壁灯前的那个沙发上吧,会很舒服的。在明天出发之前,我会为你煮杯咖啡的。"

  第二天一大早,风停了。我们起身上路的时候,天气还是冷得要命。严冬的太阳一点儿精神都没有,懒洋洋地照着泰晤士河两岸的沼泽地。经过一路颠簸,我们在离凯瑟姆还有几英里的车站下了车。在等马车时,我们匆忙吃了点儿东西。

  一到出事现场,我们立即开始了调查工作。有个警察在花园的大门口等着。

  "威尔逊,有什么新消息吗?"

  "没有,先生。"

  "是否有人来报告说有陌生人从这里经过呢?"

  "也没有,昨天火车站那儿既没有不认识的人来,也没有不认识的人离开。"

  "像旅店这类可以住宿的地方你全查问过了吗?"

  "是的,先生。找不到一个和谋杀有关的人。"

  "要是从这儿到凯瑟姆走着过去的话,应该不算远吧。我想没人会注意那人是待在凯瑟姆,还是在那儿上的火车。福尔摩斯先生,这便是我讲的那条小路,我肯定昨天那儿什么足迹都没有。"

  "你说的草地上足迹是在小路的哪一侧?"

  "先生,就是在小路与花坛之间非常窄的边缘上,现在已经看不清了,不过这在昨天还很清晰。"

  福尔摩斯弯腰看着草地说道:"是呀,这儿是曾经有人走过。这个女人走路时肯定倍加小心,要不然的话,一定会在这儿留下足迹的。若在小路另一侧走的话,那上面绝对会留下更清楚的痕迹。"

  "是的,先生。我认为当时她的头脑绝对冷静。"

  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思索着。

  "你认为她肯定会从这条路离开吗?"

  "是的,先生,根本没有别的路。"

  "一定得从这段草地上走出去吗?"

  "绝对是这样,先生。"

  "哼,这件谋杀案干得不错呀,这是小路的末端吗?我们再往前走走,我想这花园的小门经常是打开的吧,那么就是说她肯定是从这儿进来的。那时她可能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杀人,否则她一定会带上凶器,而不会拿写字台上的刀子了。她经过过道时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紧接着就进了书房,在那儿呆了多久,这我们就不能估计了。"

  "先生,大概也就几分钟吧。噢,对了,女管家马可太太在事发前十五分钟左右,还在那儿打扫卫生。"

  "她告诉了我们一个时间段。这个女人进入书房后,干了些什么呢?她走到写字台那儿,为何要去那儿呢?不可能只为了抽屉里的那些不太值钱的东西。因为如果有值钱的东西,早就被锁起来了。我想她想拿的东西在小柜子里面。咦!小柜子上那些划过的痕迹又是怎么回事?华生,快点根火柴。霍普金斯,你好像没有跟我讲过划痕的事吧?"

  福尔摩斯仔细地查看了这道划痕,它开始于钥匙孔右边的铜片上,大约四英寸长,小柜子表面上的漆被刮没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想在钥匙孔周围肯定会有划痕的。"

  "不过这可是新的呀,你瞧铜片上被划过的地方多亮呀!原先划过的痕迹早与铜片表面的颜色相同了。你拿我的放大镜来看看这儿,这痕迹两边的漆如同犁地时翻起的土一样。马可太太在吗?"

  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满脸愁容地走进了屋子。

  "昨天上午你是否擦过这柜子呢?"

  "擦过,先生。"

  "那上面的划痕,你看到了吗?"

  "没有,先生。"

  "你肯定没有,要不然抹布会把油漆粉屑给擦掉的。小柜子的钥匙在哪儿?"

  "钥匙在教授的表链上。"

  "那是把什么样的钥匙?"

  "它是马布牌的。"

  "好吧,马可太太,你走吧。现在这案子有一点儿进展了。这个女人走进屋里,来到柜前,也许她已经打开了柜子或许还没有来得及打开时,威洛比·史密斯进来了,她只好匆匆取出钥匙。也许是不小心在柜门上划了一道痕迹,被威洛比逮了个正着。她抄起一件触手可及的东西,也就是那刀子,刺向威洛比,目的是想让他放手,这一刀让他送了命。她逃脱了,或许拿走了她想要的东西,或许根本没来得及拿。女仆苏珊在吗?苏珊,你听到那声叫喊声后,她会逃脱吗?"

  "先生,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如果过道中有人的话,不下楼我照样能够看见。这扇门一直都没有开,不然的话,我肯定能听见声音的。"

  

"这边出口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那么她肯定是照原路逃走的。我知道这个过道一直通到教授的卧室。这儿还有其他出口吗?"

  "没有了,先生。"

  "好的,那我们一块去看看老教授吧。喂,霍普金斯,在通向教授屋子的过道上同样铺有椰棕垫子,这点的确非常重要。"

  "可是,它与案件也有关吗?"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觉得这对我们破案有很大的帮助。我们一起过去,你认真给我介绍一下。"

  我们走过楼道,那里同通向花园的过道一样长。在它的末端有段楼梯,还有扇门。他敲了敲门,随后就把我们带进了教授的卧室。

  这屋子挺大的,里面放的全都是书,正中央放着一张单人床。房间的主人这时正靠着枕头躺着呢。我以前根本没见过外貌如此特殊的人。他面容憔悴,鹰钩鼻子。当他转过脸时,我们看见那双敏锐的深蓝色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眉毛成簇地下垂着,头发与胡须均为白色。在乱蓬蓬的胡须中那支烟卷还发着光。屋里有一股陈旧的烟草味。他向我的朋友伸出手时,我看到他的手被尼古丁熏得黄黄的。

  他说话谨慎细心,且声调缓慢。

  "福尔摩斯先生,您来支烟吗?这位先生,也来抽一支吧,我真的很想让你们尝一尝这烟,它是亚历山大港的埃俄尼弟斯为我特制的,我总是让他们两周就给我寄一千支来。我知道这不太好,可我又别无他法,老人又有什么可供娱乐的呢?只有烟草与工作罢了。"

  福尔摩斯边点烟边扫视着这间屋子。

  老人感慨地说道:"唉,现在只有烟卷与我作伴了。发生了这么不幸的事!我不想再工作了,这真是天降横祸呀!多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呀!我向你发誓,再训练几个月,他将会成为一个相当出色的助手。福尔摩斯先生,您如何看待这事呢?"

  "我真的还没有想好呢。"

  "如果你能够帮助我们搞清这没头绪的案子,我对你会感激不尽的。我是个书呆子且又有残疾,受到这种打击,有如五雷轰顶,我现在一点儿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而且你又精明强干,你把你的天赋与职业结合得非常好。你不管遇到什么紧急状况都能泰然处之。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福尔摩斯在屋子里不停地走动着,而那老先生一直不断地讲着,我看到福尔摩斯的烟吸得特别快。看来,他同这屋的主人一样喜欢这东西。

  老人接着说道:"先生,这次对我来说打击太大了。在小桌上的那叠稿件可是我辛辛苦苦的着作。我极其深入地研究一些有关天启教派的理论基础,还认真地对在叙利亚与埃及的科普特寺院中所发现的文献作了更加深入的分析,这部着作的意义很大。可是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助手又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工作,继续写这部着作。呀!福尔摩斯先生,你怎么比我吸得还快呢?"

  福尔摩斯只是笑了笑。

  他从烟盒中拿出第四支雪茄,点着,然后说道:"我只是个鉴赏家。我不想长时间地盘问你,给你找许多麻烦。教授,我知道那天您一直躺在床上,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我惟有一个问题要问您,那就是在威洛比临终时说的:'教授,是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教授摇了摇头。

  他说道:"苏珊来自乡下,你知道这种人愚蠢得令人难以置信。我认为这个年轻人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不太连贯的话语,而这个女孩也许误解了其中的意思。"

  "您对这件事又是怎么看的呢?"

  "可能是个偶然事件,也很可能是自杀。不过我只跟这几个自己人这么说说,年轻人都有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烦恼,就像爱情这类的事,这是我们无法知道的。这也许比谋杀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那副眼镜又如何解释呢?"

  "我只不过是个书呆子,空想家,我不喜欢解释那些具体的事物。不过,我了解到爱情的晴雨表有着非常奇特的表现形式。再来一支吧,我很高兴您也喜欢它。如果一个人很想了结自己的生命时,很可能会拿任何一件珍贵的东西放在手中,那副眼镜也就不足为怪了。您谈到草地上的印迹,这种想法也不对,更别说那把刀子了,很可能是在他摔倒的一刹那掉出来的。也许我讲的不对,但我的想法就是,他是自杀而死的。"

  他的解释真的让福尔摩斯非常惊讶,但福尔摩斯仍在那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专心地思考,并且一支支地吸着烟。

  过了一会儿,福尔摩斯说道:"教授,请您告诉我在那个小柜子里放了些什么东西?"

  "那里根本就没有小偷所感兴趣的东西。里面是家人的证件,我那不幸妻子的来信和我的大学学位证书。这是钥匙,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福尔摩斯拿着钥匙,仔细查看一会儿后,又还给了教授。

  他说道:"这钥匙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我很想去你的花园看看。你刚刚说他是自杀的,我觉得应考虑一下。科伦教授,真的很抱歉,我们的突然来访打扰你了。午饭前我们就不再过来了。大概两点钟的时候,我们再来,向你报告有关情况。"

  真的很奇怪,我的朋友好像一点儿心情也没有。我们不知在那条小路上默默地来回走了多久。

  后来我问他:"你找到线索了吗?"

  他说道:"这完全取决于我刚刚吸过的那些烟卷。也很有可能我弄错了,不过,烟会给我们一个交待的。"

  我惊讶地说道:"亲爱的福尔摩斯,你怎么了?"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最好不是这样。但我们还得去眼镜店看看,找一下那儿的线索,如果这个线索不对的话,对于解决问题就更方便了。对了,看,马可太太来了!我们再和她详谈几分钟,这对于破案会有很大启发的。"

  我承认,如果我的朋友愿意的话,他是很会讨女人欢心的,并能迅速取得对方对他的信任。没多大工夫,这位女管家就完全信任了他。他们两人谈得还挺投缘,如同老朋友那般在那儿谈心。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正像你所说的那样,肯定发生了不幸的事情,让他在那儿不停地抽烟,有的时候简直是整天整宿地抽烟。有一天早上,我去他那儿收拾房间,满屋子都是烟,就好像伦敦的雾那样浓。可怜的史密斯先生虽然也抽烟,但绝不像教授那样吸得那么狠。哼,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吸烟对他的健康是好还是坏了。"

  福尔摩斯说道:"吸烟对食欲有阻碍作用。"

  "先生,这个我不太明白。"

  "我猜教授肯定吃得很少吧?"

  "他的饭量时大时小,没个准。"

  "我认为今天早上他肯定没吃早饭,我看他吸了那么多的烟,肯定连午饭都吃不下了。"

  "先生,你猜错了,事情与你想的完全相反,他今天早上吃了很多东西。我从未见他吃过这么多东西,在午饭后他还要了一大盘肉排。这太让我惊讶了,而我呢,自从昨天清早看到史密斯先生那样躺在地板上,就一点儿东西都吃不进去了。也许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教授根本没受这事的影响还吃得下去饭。"

  我们在花园里消磨了一个上午。斯坦利·霍普金斯去了村里调查一些别的传言,听说有几个小孩在凯瑟姆的大道上看见一个非常奇怪的女人。而我朋友听到这个信儿后,就好像一下子没了力气。我以前从未见过他这样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连这则由霍普金斯带来的消息,都没有激起他的兴趣。霍普金斯说道:"有个孩子说他的确看见一个相貌完全如福尔摩斯所讲述的那样的女人,她是带着一副眼镜,或许是夹鼻的。"吃饭时,苏珊边服侍我们边讲些有关这事的情况,她的话反而激起了福尔摩斯很大的兴趣。她说道:"昨天早上,史密斯先生出去散步。他回来半个小时后就发生了惨案。"我真的不明白散步与这个案件有何种联系,我非常清楚他把这件事纳入到查案过程里了。突然他站起来,看了看表,说道:"现在两点了,先生们,咱们该去与教授讲讲这事了。"

  教授刚刚吃完饭,桌上那些空盘子正说明了他的食欲非常好,女管家所讲的是真的。他转过头来用那闪烁的目光看着我们,我觉得他确实有些神秘。他这时早已穿好衣服,坐在靠火边的一个扶手椅上,嘴里吸着烟。

  "福尔摩斯先生,你把这奇怪的案子弄明白了吗?"他把桌上那盒烟卷向我朋友的方向推了过来,这时恰好我的朋友也伸出了手,谁知他们两个的手竟碰到了一起,把烟盒给打翻了,烟落了一地。我们只好跪下来捡散落满地的烟卷,差不多花费了一两分钟吧。当我们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我的朋友的眼里闪着亮光,他的脸颊很红润,脸上有一种临战时一闪即逝的表情,我只有在最危急的情况下看见过一次。

  他说道:"是呀,我已经完全弄清楚了。"

  霍普金斯与我只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老教授那苍老的面孔在不停地颤动,同时显出讥讽的笑。

  "是吗?在花园里?"

  "不,就在这儿。"

  "这里!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福尔摩斯先生,你肯定在开玩笑吧。我必须提醒你,这件事不是闹着玩呢,可不能随便瞎说。"

  "科伦教授,我的结论都是经过仔细调查后才得出来的,因此我肯定它绝对正确。对于你的目的是什么,以及在这案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我还不太确定。也许一会儿你就会告诉我的。也为了方便,还是让我来讲一下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吧,这样的话,你好知道我要查些什么东西。

  "昨天有个女人进入了你的书房,她来这儿的目的,就是取走你写字台柜子里的文件。她身上有一把和你一样的钥匙,我早已仔细地查看过你的钥匙,那上面没有那个划痕所弄成的轻度褪色。我从别的有关证据中获悉,你对她来抢你文件的事并不知道,所以,你不算从犯。"

  教授这时吐出了一口浓烟,然后说道:"这个很有意思呀,那么你对这个女人的情况已经了解许多了吧,她之后的行动你也知道喽?"

  "对呀,先生,我正要说呢。刚开始,她就被你的秘书给逮住了。为了脱身,她拿起小刀就朝你那位可怜的秘书刺去,我愿意说这件案子的发生纯属不幸,我觉得刺死他并不是这个女人的最初目的。因为如果是预谋杀人,她肯定会携带武器的。之后,她对自己所做的事非常害怕,不顾一切地想赶快逃离现场,不料在与死者厮打时她弄丢了眼镜,而她又有高度近视,没了它,她基本上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因此,她就沿着一个过道拼命地跑,她以为她是按原路返回的,正巧两边过道都铺着椰棕织垫。当她意识到走错方向时,已经太晚了,退路已经完全被切断了。这时该怎么办呢?她退也不是,在那儿站着不动更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她上了楼,推开了房门,也就是来到您的房间。"

  老教授坐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盯着福尔摩斯,脸上显出非常惊异与恐惧的神情。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发出一阵刺耳的假笑。

  他说道:"先生,你的推论很精彩,不过有点小小的漏洞,你应该清楚那天我一直没出去,整天呆在屋里。"

  "科伦教授,这点我非常明白。"

  "你是说我在床上躺着没看到她进来?"

  "不,恰恰相反,你看见她进来了,还同她了讲话,你认识她,还帮助她逃脱。"

  教授忽然大声笑了起来,然后他突然起身,眼睛保留着最后一点点希望。

  他大声喊道:"你是不是疯了?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帮她逃脱呢?她在哪儿呀!"

  福尔摩斯指向那个高高的书柜,冷静地说道:"就在那里。"

  老人刹那间惊呆了,他颤抖地举起双手,而后整个身子忽地倒在椅子上。这时,屋角的书柜门忽然被推开了,那女人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来到屋子中间,她用古怪的异国腔调说道:"你说的对!我就在这里。"

  她浑身上下全是尘土,衣服上还挂着蜘蛛网。她长得不好看,而且她的外貌和福尔摩斯的推测完全相同,不过她的下巴有些长,显得很有个性。她的视力本来就不好,又是从暗处到明处,于是她站在那儿不停地眨着眼睛,为的是想看清我们的位置和身份。虽然她不够漂亮,但举止端庄,神态从容,显现出一种倔强和豪爽的神情,无不使在场的人感到震惊。

  斯坦利·霍普金斯抓住她的手臂,就要给她戴上手铐。她的神情很严肃,一把推开霍普金斯。老教授仰靠着椅子,微微地颤抖,阴沉的目光投向她。

  她说道:"先生,我是被捕了。我站在那里全听到了,因此我明白了你们一定弄清事实了。我愿意交待我所做的一切,那个青年是我杀的。你猜测那是意外事件,也是正确的。当时我根本不知道手里拿的竟是刀子,我没有多作考虑,随便抓起一个东西就绝望地朝他刺去,目的是让他放开我,我讲的都是实话。"

  福尔摩斯说道:"夫人,我确信你讲的是实情,我看你的身体不太好。"

  她的脸色不好看,再加之那道道尘土,显得可怕极了。她坐在床边说道:"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但我必须把全部事实告诉你们。我是他的妻子,他不是什么英国人,而是个地地道道的俄国人,我不想把他的名字说出来。"

  此时,教授激动极了,大声喊道:"上帝保佑你,安娜!"

  她用鄙视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说道:"塞尔吉斯,你为何要过这种痛苦不堪的生活呢?你这一生不知道毁了多少人,难道这对你有好处吗?不过在上帝向你招手之前,你死不死是你自己的事。但我必须说清楚,要不然的话,真的没有机会了。"

  "先生们,我说过我是他的妻子,在结婚那年,他五十岁,而我只不过是个二十岁的毛丫头。我不想说出我在俄国的哪个城市上的大学。"

  老人又咕哝一句:"愿上帝保佑你,安娜。"

  "你或许也知道,我们是创新者、革命者兼无政府主义者。我们聚集了许多人,后来遇到了困难,因为一个警长被害了,我们当中的一些人被抓了。可他呢,为了能得到大笔的钱,还有为了保命,就背弃了他的妻子和伙伴,给与我作对的人提供证据。他这样做,使得我们集体被抓,我们当中的一部分人被送上了断头台,另一部分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但不是终生流放。我丈夫带着那笔不义之财来到英国,过上了舒适安宁的生活。他非常清楚,如果让我们知道他的行踪的话,超不过一周他就会没命。"

  这时老人伸手哆嗦着又拿了一支烟。他说道:"安娜,我的生死就交给你了,你随便处置我吧,你向来对我都很好的。"

  她说道:"我还没告诉你们他最大的罪过呢。在我们的团体里,有个同志是我现在的一个好朋友,他高尚无私,喜欢帮助人,这些品质我丈夫一样都没有。他痛恨暴力,如果把使用暴力当犯罪的话,我们当中除了他以外都犯过罪。他总写信给我们,告诉我们不要轻易使用暴力。这些信足以让他免受惩罚,在我的日记里也同样可以证明,因为我在日记里写了我对他的感情和我们俩的想法。而我丈夫看到我的日记和这些信件,就偷偷地把它们藏起来了,还到处说这个年轻人应处以死刑。即使他的目的尚未达到,但阿列克谢却被当作罪犯送往西伯利亚了,在盐行做苦力。你这个混蛋,你好好想想,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要承受这般悲惨的遭遇,而你呢,你的生命捏在我的手中,我还是把你给放过了。"

  老人边抽烟边说道:"安娜,你是个高尚纯洁的好女人。"

  她慢慢地起身,但紧接着大叫一声,就又坐了下去。

  她说道:"我必须把故事讲完。我服刑期满后,就努力寻找这些信件与日记,要是俄国当局政府拿到这些东西的话,肯定会放了我的朋友。后来我得知他在英国,历尽千辛万苦,我最终找到了他的住址,这花费了我好几个月的时间。我当然清楚他肯定还保存着这些东西。那时我还在西伯利亚服刑,他给我写信,就用我日记中的话语来责怪我。我很了解他,他生来嫉妒心极强,报复心更强,他绝不会自己心甘情愿地把日记本还给我,我要想得到那些东西,必须亲自去找,于是我就请了位私人侦探。他到我丈夫家来做秘书--也就是你的第二个秘书,塞尔吉斯,他在这儿工作没多久就离开了,他知道那些东西被放在小柜子里,就把钥匙样取来了。他不想再做别的事了,只把这栋房子的平面图交给了我,还告诉我说秘书通常住在楼上,一般上午没人在书房。所以最后我鼓起勇气,想亲自取走我所要的东西,可为了这些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

  "我刚刚拿出日记本和信件,并想锁好柜子,就被那个青年人给逮住了。那天早上我曾在路上见过他,还向他打听科伦的住所,但万万没想到他是科伦的秘书。"

  福尔摩斯说道:"是这样的!秘书从外边回来后肯定把这事告诉了教授,说他在路上碰见过一个怎样的妇女。威洛比在临终之前想要说的就是:'是他同教授提过的那女人杀了他。"

  女人脸部抽动,看上去非常痛苦,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请你让我讲完,好吗?这年轻人刚一倒下,我就赶紧跑出了书房,但我走错了门,竟进了我丈夫的房间。他想要告发我,我就警告他: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我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他如果想把我交给警方,我就会把他的事全说出来。我并不是想苟且偷生,主要是因为我的目的还未达到。他非常了解我,我是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的,并且他的生命与我紧密相联,就因为这个,他才保护我。他把我装进那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黑角落。他让佣人多送些吃的,以便分给我一些。我俩商量好了,只要警察离开这儿,我就偷偷逃跑,永远不再回来,但还是被你查出来了,这是我生前最后的话。"她从胸前取出个小包,接着又说道:"这个小包可以救活阿列克谢。先生,我想你的名誉一定很好,又具有正义感,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请你把它转交给俄国大使馆。我已尽了自己的责任,并且……"

  福尔摩斯大声喊道:"快,挡住她。"他一下子蹦到屋子的另一边,在她手中拿出一个小药瓶。

  她倒在了床上,说道:"太晚了!真的太晚了!我在出来的时候,早已吃了药,我头很晕,我想我快要死了!先生,我请求您……不要忘了……那个小……包。"

  在我俩乘车回城的路上,福尔摩斯说道:"这个案件相当简单,但却令人深思。在开始时,我们就抓住夹鼻眼镜作为线索,虽然那个青年在临终前幸运地抓住了眼镜,不过在那个时候,我对这事不能完全肯定,我们是否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很显然,从眼镜度数上可以肯定,这人没了它肯定不行,什么事也干不了。霍普金斯先生,在你让我一定要相信她确实经过这块草地而并不是故意作假时,你是否记得我就说过这是种很不寻常的做法,但实际上我心里认为这不可能,除非她还有另一副眼镜在身上。于是我开始了另一种假设,这人一直没离开这栋房子。当我看到有两个相同的过道时,就推测她或许走错路了,这样她很可能进了教授的房间,我曾认真仔细地查看每个角落,看看是否有可供躲藏的地方。地毯整块地钉在一起,所以我认为在地板上不会有活口。你知道的,许多老式书柜后面都有躲藏的地方。我看见地板上扔了好多书,但书柜怎么能是空的呢?我想书柜可能是一扇门。可是我又没有任何证据来证实,不过地毯为暗褐色,所以我不停地抽烟,把烟灰洒在可疑的书柜前,这个方法很简单,但却相当有效。然后我就下来了,而且我早已弄清楚了。当时你也在,我说过教授的饭量增长了,而你却不理解,这当然容易让人起疑心,毕竟他还让另外一个人吃饭。后来,我们又上了楼,我假装弄翻烟卷盒,来好好检查一番。我从地毯上的烟灰得知,在我们走后,曾有人从书柜里出来过。霍普金斯,我们到站了,祝贺你圆满地破了这个案件。你肯定要回警局吧,我们要去俄国使馆,再见了,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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