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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偷看考卷的学生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归来记 作者:(英)柯南·道尔 著;傅怡 译 本章字数:11510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2


第九章偷看考卷的学生

  

  1895年,一些相互联系的事件,让福尔摩斯与我在那个着名的大学城里住了好几周。我所讲的事就发生在那个时候。事情虽不大,但有很深的教育意义。要让那些叫人痛苦不堪的流言消失的话,最好是不让读者分辨出事情发生在哪个学院,以及发生在谁的身上,因此,我在讲述这件事时会尽力避免使用那些容易引人猜想和推测的语句,只是谨慎地追述一下事情本身,以便用它来说明我朋友的一些杰出的品质。

  那时,我们住在图书馆附近的一栋带家具出租的公寓里,当时他正在忙于研究英国的早期宪章。他在这方面的研究很有成效,也许它会成为我将来的题目。一天夜里,我们的老熟人希尔顿·索姆兹来访。他是圣路加学院的导师和讲师。他身材魁梧,少言寡语,可是很容易紧张与激动,我了解他不是个稳重的人,但此时的他更是激动得不得了,根本不能控制,很明显有事情发生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确信您会为我牺牲一两个小时的珍贵时间。刚刚在圣路加学院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幸的事,如果您不在这儿的话,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的朋友回答道:"我现在忙死了,一点儿时间都没有,再说我也不想让其他的事分我的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警察。"

  "不行的,亲爱的先生,这种事绝对不能找警察。如果交给警方的话,我就再也不能撤回了。刚发生的那件事关系到学院的名誉,绝对不能外传。您的能力是无人能比的,且说话也非常小心谨慎,因此这个忙只能靠您帮了。福尔摩斯先生,我诚心请求您尽全力来帮我。"

  自从离开贝克街优美的环境后,我的朋友一直心情不太好,脾气也变得相当坏。他一离开报纸剪贴簿、化学药剂和不整洁的住处,就会觉得不舒服。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们那位客人就赶紧把这件事和盘托出。他讲这件事时,更是激动万分。

  "福尔摩斯先生,明天便是福兹丘奖学金考试的第一天。我是众多主考官中的一个,希腊语是我的主考科目。试卷第一题是一大段希腊文,要求同学们把它译成英文,这段文章是学生没有读过的,早已印在卷子上了。一旦有学生早有准备的话,那会得到很多好处的。所以,我非常注重试卷的保密工作。

  "今天下午大概三点钟,印刷厂把试卷清样送了过来。第一题是要求同学们翻译修昔底斯着作中的一个部分。我仔细地看了一遍清样。由于原文必须完全正确,所以直到下午四点三十分,我还未看完。但我事先已答应了一个朋友去喝下午茶,于是我把它放在桌上,就离开了房间,来去也就用了半个多小时。

  "福尔摩斯先生,您应该了解我们学院全是双重屋门,覆盖着绿色表面的那个门在里面,橡木制成的那个门在外面。当我看见外面的门上有把钥匙时,不禁大惊失色。一时间,我还以为是由于自己慌张而把钥匙忘在那里了,同时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钥匙还在里面。我非常清楚,另外那把钥匙就在我的仆人班尼斯特手里,他帮我打扫房间足足有十年了,是完全值得信赖的。那把钥匙的确是他的,我猜测也许是他来过这个屋子,也许他是想问我要不要喝茶,离开时大概不小心把钥匙忘在这儿了,他来的时候也许我刚刚出去一会儿。如果不是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即使他把钥匙忘在这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今天将会产生无法预料的后果。

  "我看了桌子一眼,就知道刚才有人翻过我的卷子,那三张清样是放在一起的,而现在,地板上一张,靠窗的桌子那儿一张,原处还有一张。"

  福尔摩斯对此事产生了兴趣,他说道:"那一定是第一张在地板上,第二张在窗户边桌上,第三张就在原来的地方。"

  "福尔摩斯先生,您太让我佩服了,您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请把这有趣的事继续讲完。"

  "开始,我曾认定是我那仆人干的,他的这种行为让我十分厌恶。可是他一口否认,我确信他讲的都是实话。另一种解释便是:也许正巧有人经过这儿,发现我不在屋中,而且钥匙又在门上挂着,就顺便进来看了卷子。这是个金额极高的奖学金,涉及到大笔的钱财,因此一个不知羞耻的人也许会想冒险偷看卷子,以此超过他的同学。

  "这事让仆人寝食难安。当我们确信这卷子绝对叫人给翻过时,他吓得差点儿昏过去。我让他喝了一点儿白兰地,就让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他像瘫了一般一动不动,这时我又开始检查房间。除了被弄皱的卷子外,我还找到了其他一些痕迹。在靠窗户的那张桌子上有碎木屑,那是削铅笔时留下的,那儿还有个铅笔断头。很明显,这家伙急急忙忙地抄试题,把笔尖弄断了,不得不重削。"

  这案件慢慢地把福尔摩斯给吸引住了,他的态度也变得温和多了。他说道:"太棒了!你太幸运了,破这案件很有希望。"

  "这儿还有另外一些痕迹。我有个新写字台,它是红色皮革做的桌面。我和我的仆人向您保证,之前桌面既光滑又没有污浊的痕迹。不过,现在我发现在那上面有个非常明显的刀痕,大约有三英寸长,绝不是什么东西擦过留下的痕迹,确实是刀痕。我还在那桌上看到一个小黑泥球,或许是面球,但在那上面有好多锯末似的斑点。我断定这些都是那个偷看卷子的人留下的,但根本找不到脚印或是其他别的证据来辨认那个人。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想起您还在这里,这不,我就来找您了。亲爱的先生,这个忙您无论如何也得帮,现在我的处境想必您已经非常了解了。或是把这个人找出来,或是推迟考试,等新试题印出来。换试题要作出明确的解释,可这样又会引起令人厌恶的流言。这不仅影响本院的名声,更会影响领导本院的大学的名誉。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能妥善地解决好问题。"

  "我非常乐意处理这件事,而且会尽力提供帮助的。"福尔摩斯起身穿上大衣,"这个案件还挺有趣的。你拿到试卷后有没有人进过你的房间呢?"

  "有呀,一个叫道拉特·拉斯的印度学生。他与我住同一个楼上,是想来问问考试采取什么方式。"

  "他只为这件事来你屋里吗?"

  "是的。"

  "那时,卷子在你桌上吗?"

  "在呀,不过我记得是卷着放的。"

  "能够看清那是卷子的清样吗?"

  "也有这个可能。"

  "那时还有别人在你屋子里吗?"

  "没有了。"

  "那么谁又知道今天会把清样送到你这儿呢?"

  "我想只有那个印刷工人知道了。"

  "班尼斯特对此事知情吗?"

  "他根本不知道,更没有其他人知道。"

  "现在你的仆人在哪儿呢?"

  "他身体非常不好,正瘫坐在椅子上。我就急忙来找您了。"

  "你的屋门现在还没锁吗?"

  "锁了,我把试卷也给锁起来了。"

  "索姆兹先生,很可能那偷看试卷的人是正巧碰上的,原先根本不知有此事。"

  "我也这样想。"

  福尔摩斯微微一笑,但我无法理解他的这个微笑。

  他说道:"好吧,我们先去看看。华生,这不属于你的职业范围,不是生理上的问题,而是心理上的问题。不过,如果你愿意去,那就与我们一同去吧。索姆兹先生,现在你就吩咐吧。"

  索姆兹的起居室对着这座古老学院的庭园,那里长满了青苔。他家的窗户又大又低,上面还带着花窗棂。在哥特式的拱门后有一个年久失修的梯子。他的房间就在一层,另外还有三个大学生,一人住一层。当来到现场时,天已经黑了。福尔摩斯停住脚步,仔细地看了一下起居室的窗户,然后他慢慢走近窗户,抬起脚尖,伸长脖子朝里望去。

  我们的当事人说道:"那人肯定是从大门进去的。除了这扇窗户外,根本找不到其他任何一个出口。"

  福尔摩斯看着这位导师,笑得有些奇怪,随后说道:"如果在这里搞不清楚什么的话,还是进屋看看再说吧。"

  索姆兹把门打开后,让我们进入了房间。我们站在门口的时候,福尔摩斯检查了地毯。

  他说道:"我觉得这不会有任何痕迹的,天气太干了,很难发现。你仆人的身体状况应该好起来了吧?你说你曾让他坐在椅子上休息,对了,是哪一把呀?"

  "是窗户旁边的那把。"

  "是靠近这张小桌子的那把。你现在进来吧,我把地毯已经检查完了,再来看一看这张小桌子吧。我们非常清楚发生的事,那人进了房间,在屋中的这张桌上逐页翻着试卷,又拿到靠窗的那个桌子上。因为假如有人从庭园那边走过来时,从这儿一眼就可以看到,便于逃跑。"

  索姆兹说道:"可实际上他根本跑不掉的,我是从侧门回来的。"

  "那更好了!不管怎样,这仅是他的设想。我再检查一下那三张清样,没有任何指纹!他肯定是先拿第一页抄写的。这会用多久呢?快点儿抄的话大概也得十五分钟吧,之后扔掉这张又拿起第二张。就在这时候,你回来了,他急着逃跑,所以根本没有时间把试卷整理好,再放回原处。当你进屋时,是否听到楼梯上有慌忙的脚步声呢?"

  "没有,我根本没听到。"

  "他急忙地抄着,不小心把铅笔尖给弄断了,又必须重削一次。华生,最有趣的是,这并不是一支普通的铅笔。它很粗,软铅,笔杆为深蓝色的,制造商名字为白色,现在只剩下一英寸半长了。索姆兹先生,如果你能找到同样的一只笔,也就找到那个人了。我还得告诉你,他用的刀子大且钝,这不是又有一个线索了吗?"

  索姆兹先生被我的朋友弄迷糊了。他说道:"其他的方面我全能理解,可是铅笔的长短……"

  福尔摩斯把那一小片铅笔木屑拿给他看,上面写着"nn"的字母。

  "不,我还是搞不清楚。"

  "华生,我以前对你的能力总是低估了。好吧,nn是一个字的末尾两个字母,你也许知道,Johann Faber是现在销路最好的铅笔商的名字。现在应该明白了吧,这只笔用得只剩下Johann字后面的一小截了。"然后他又把小桌子拉到了灯下。"我希望他是用很薄的纸写的,那样的话这张桌面上就会留有写过的痕迹,哎,什么也没有,也就是说从这张小桌子上无法再找到任何证据了。好的,再看中间的那张桌子,我猜这个小球就是你刚才所讲的那个黑色的面团吧。金字塔式的形状,中间是空的,跟你讲的一样,还有锯末屑在上面。啊,真是太有意思了,桌上还有刀痕,开始的地方是划过的痕迹,后来才是由于边缘不整齐留下的小洞。索姆兹先生,太感谢你让我处理这个案件了。那个门通到哪儿?"

  "我的卧室。"

  "在出事之后,你是否进去过?"

  "没有,出事后我就直接去你那儿了。"

  "最好再叫我认真查看一下。太漂亮了,你这屋充满了书香!请你先等一会儿,我查看完地板后你们再进来,哎,什么也看不出来。这块布幔做什么用?你是在它的后面挂衣服吗?如果有人不得不躲在这儿的话,他绝对会躲到这个后面的,因为您的床很低,衣柜又太薄。我想现在没人了吧。"

  在福尔摩斯拉开那块儿布幔的那一刻,他早已作好了充分的准备,有着机敏而又坚定的表情,来以防不测。可拉开看过后,除了挂着几套衣服外,根本什么也没有。他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又蹲到了地板上。

  他说道:"你们看,这又是什么?"

  那东西和书房桌上的那块金字形状的黑东西一模一样。福尔摩斯把它拿到手里到电灯下去看。

  "索姆兹先生,这个家伙在你的起居室与卧室均留下了相同的痕迹。"

  "可他为何要去卧室呢?"

  "这非常明显,你突然出现,到了门口那儿他才知道,他能怎么办呢?无论做什么他都要暴露自己,别无他法,只能跑进你的卧室中躲起来。"

  "哎,天呀!福尔摩先生,你是说我与仆人的谈话全让那人给听见了吗?"

  "我想是这样的。"

  "福尔摩斯先生,这也有另一种可能。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注意到了我卧室的窗户?"

  "玻璃上装有金属框的花窗棂,共三扇,其中一扇有折叶,从那儿人可以钻进来。"

  "对呀,这个卧室正对庭园的一个角落,所以从外面根本不能看到整个卧室。这个人或许是从窗户进来的,经过卧室时留下的痕迹,之后发现门是打开的,也就从那儿逃掉了。"

  福尔摩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说道:"还是从实际出发吧。你曾说这儿有三个大学生也要用这个石梯,而且每天总会经过你的门前。"

  "这里是住着三个学生。"

  "那么这回考试,他们是否全部参加呢?"

  "对呀。"

  "你觉得这三个人中哪个嫌疑比较大呢?"

  索姆兹犹豫了好半天,不知如何回答。

  他说道:"这个问题太难了,我无法回答你。无根无据怎么能胡乱猜疑其他人呢?"

  "那你就把你的猜疑说出来,我看是否能帮你找出证据来?"

  "好吧,那我就简单地说说这三个人的个性吧。三个人当中,住在最靠下面的叫吉尔克利斯特,在学习上他非常优秀,在运动场上更是出色极了,还参加了校足球队与板球队,曾在跨栏与跳远比赛中获过奖。他帅气潇洒,但他父亲的名声一点儿都不好,就是杰贝兹·吉尔克利斯特勋爵,曾因赛马而破产。现在他非常贫困,但是他很努力,很勤奋。他是有前途的。

  "住在中层的是个叫道拉斯·拉斯的印度人。他性格怪僻,又难亲近,跟许多印度人一样,他学习很出色,但是希腊文学得不是很好。他是办事稳重、谨慎有序的一个人。

  "住在最顶层的叫迈尔兹·麦克拉伦。他要是认真学习的话,会非常优秀,他在这所大学里算得上是最有才华的一个了。不过,他比较任性,生活无规律。第一学年差点因为打牌而被开除学籍,这个学期他变得更懒了,肯定会非常害怕这次奖学金考试的。"

  "那么你对他有些怀疑,是吗?"

  "我还不敢肯定,不过,他也许算作三个人中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了。"

  "好的,索姆兹先生,我想看看你的仆人现在怎么样了。"

  仆人个头较矮,面孔苍白,脸上的胡须刮得很干净,头发花白,大概有五十多岁吧。

  自从试题被盗看后,他安静无忧的生活被打乱了,他根本不能平静下来,再加上紧张使他那圆圆的脸在不停地抽动,手指也在发颤。

  他主人说道:"班尼斯特,我们现在正在调查这件事。"

  "是的,先生。"

  福尔摩斯说道:"我听你主人说,你把钥匙忘在门上了,是吗?"

  "是的,先生。"

  "当时试卷正放在屋里,如果你这样做,是不是很反常呢?"

  "先生,这事是不该发生。可是,在别的时候,我也忘过。"

  "你进屋的时间是几点?"

  "大概是四点半吧,那个时间索姆兹先生通常要喝茶。"

  "你在屋中呆了多长时间?"

  "我看见当时他不在屋,就立即出来了。"

  "那你看见桌上的考卷了吗?"

  "没有呀,先生,我真的没有看到。"

  "那你的钥匙又是怎么忘在门上了呢?"

  "当时我手中正端着茶盘,我心想一会儿再来吧,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

  "在

通向外屋的门那儿是否有把弹簧锁呢?"

  "没有,先生。"

  "无论是谁,都能从这屋子里出去吗?"

  "是呀,先生。"

  "索姆兹先生一回来就马上找你,你心里很不安,对吗?"

  "正是这样,先生。我来这里好多年了,还从没犯过这种错误,我几乎昏过去了。"

  "我知道这件事。不过你起初感觉不舒服时,在哪个位置上?"

  "在那儿,先生?怎么了?就在靠近屋门那儿。"

  "那真的是太奇怪了,你为何不坐在最近的那把椅子上,而是穿过几把椅子坐在那边靠屋角的椅子上呢?"

  "先生,我真的不明白,我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坐在哪儿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这跟他坐哪儿有关系吗?那时他脸色苍白。"

  "那么你主人走后,你一直在这儿了?"

  "不是,大概只坐了一两分钟吧,后来我把门锁上回到自己房间了。"

  "你现在认为谁最值得怀疑呢?"

  "我也不敢轻意下结论,我不太确信在这所大学里会有人做出如此让人厌恶的事。先生,我不愿相信有这样的人。"

  福尔摩斯说道:"谢谢你,今天就谈到这儿。你有没有向你服侍的其他那三位先生说出此事呢?"

  "没有的,先生,我什么都没说过。"

  "你刚刚见过他们吗?"

  "还没有。"

  "好吧,索姆兹先生,您能与我在院中散散步吗?"

  天色暗了下来,楼上各层都闪烁着灯光。

  福尔摩斯抬头看了一眼,说道:"这三只鸟儿都回来了,哎,你看那是什么?他们当中的一个正在来来回回地走动,好像很不平静。"

  原来是那个印度人,他的侧影突然地出现在帘子上,正不停地走来走去。

  福尔摩斯说道:"我想见见那三个人,行吗?"

  索姆兹说道:"这当然没有问题了。这些房间在学院中算是最古老的了,经常会有人来这里参观。来,我亲自领你看看。"

  在我们敲响吉尔克利斯特的房门时,我的朋友说道:"不要把我的名字告诉他。"

  一个瘦高、黄头发的男青年打开门。他得知我们来这里参观时,表示热烈欢迎。那里有一些非常少见的中世纪室内结构,福尔摩斯对其中一个构造很感兴趣,就把它画在笔记本上。他还把铅笔尖弄断了,希望能从主人那里借一支用,最后只是借了把小刀来削自己的笔。在印度人房中,他也做了类似的事。印度人身材不高,有着弯钩鼻子而且很少说话,他斜着眼盯着我们。当我的朋友把画完成之时,他显得非常兴奋,我无法看出他有没有从这两处找到他所要的线索。第三处我们根本就没进去,敲门后没人给我们开门,而且里面传来大声责骂声,还带有怒气,"我不管门外是谁,都给我滚,滚!明天我还要考试呢,少来打搅我,听见没有!"

  索姆兹被气得脸通红,边下台阶边说道:"这人太粗鲁了,就算他不知谁在敲门,也不应该这么无礼呀!看来这人值得怀疑。"

  我朋友的回答让我们都很惊讶。

  他问道:"他有多高?"

  "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我也说不太好。他高度适中,比那个印度人高,却比吉尔克利斯矮。大概有五英尺六英寸吧。"

  福尔摩斯说道:"这点非常重要。好的,祝你晚安。"

  索姆兹既惊讶又失望,大声说道:"天呀,福尔摩斯先生,你怎么能就这样走掉呢?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处境有多难,明天可就要考试了!今晚我必须拿出措施了,否则绝不能举行这次考试,卷子可被人给偷看了呀。"

  "目前,事情只能进展到这一步了,其他的事明早再说。到时我会告诉你该如何办。不过,你什么都不要动,千万别动。"

  "好吧,就这么定了,福尔摩斯先生。"

  "你根本不必担心,我们肯定会摆脱眼前的困境的。这两样东西我要带回去,就是那个黑泥球和铅笔屑。再见!"

  我们出了院子,在黑暗中还是抬头望了望那三扇窗户。印度人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其他两个人早已入睡了。

  走在街上,福尔摩斯说道:"华生,你是如何看待这事的?这仅仅是个客厅中的小把戏,从任意三张牌抽出一张,是不是这个样子?肯定是三者中的一个干的,你认为是谁呢?"

  "最上面的那个人嘴巴不干净,品行不好。可那印度人给人的感觉特别猾头,他为何总来回走动呢?"

  "这和本案没有关系,有的人在努力背东西时,经常会不停地走动。"

  "他打量我们的样子,很奇怪。"

  "如果你当时正准备课业,而且第二天还要考试的话,每分每秒对你来说都很宝贵,这时忽然有人来找你,你也会表示出不耐烦的。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至于那两支笔和刀子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但我弄不懂那个人。"

  "哪个呀?"

  "他的仆人班尼斯特,他在这件事中充当什么角色呢?"

  "但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非常诚实的人。"

  "我当然也有这个印象,这最让人不可思议。可为何一个诚实的人会……哎!这有家文具店,我们现在就从这家商店开始进行调查吧。"

  在这座城市中,有四家较大的文具店。我的朋友每到一家便取出那几片木屑给店主看,还说要用高价买这支铅笔。四家全都说会给他订做一支,因为这不是一支普通尺寸的铅笔,很少有存货。我的朋友对此并没有失望,只是耸了耸肩,表示出无奈的表情。

  "亲爱的华生,我们没有得出任何结果,而这个线索也就断了,但我确信我们能够把情况完全搞清楚的。天啊!快九点了,女房东曾说过七点半会为我俩做豌豆汤的。华生,你别总是不停地抽烟,还不按时吃饭,我想房东会让你退房的。而我呢,当然是跟着你倒霉了。不管怎样,我们还得先解决那位焦虑不安的导师、粗心大意的仆人与那三个大有前途的大学生之间的问题吧。"

  当我们吃饭时已经非常晚了。即便在饭后,他也沉思了许久,不过他根本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第二天一大早,我刚刚梳洗完毕,他就来我屋了。

  他说道:"华生,我们该去那儿了,你不吃早饭可以吗?"

  "没问题。"

  "如果我们不尽快给索姆兹明确的答复,他会寝食难安的。"

  "你有准确的结论了吗?"

  "当然。"

  "你已经想出结论了?"

  "是的,亲爱的华生,我把这个谜给解开了。"

  "但你得到什么新的更有力的证据了吗?"

  "在六点钟时,我就起了床,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收获的。我早已辛苦地忙了两个小时了,最少也走了五英里路了。最终找到一点儿说明问题的东西,你看这儿。"

  他把手掌伸给我,有三个金字塔形状的小黑泥团。

  "昨天咱们只有两个吧?"

  "今天早上又有了一个。从第三个小泥球的来源就可以断定前两个的来源。走吧,华生,我要让我们的朋友放心了。"

  我们到索姆兹房间时,看见他心情非常不安。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考试了,现在他正处于进退维谷的阶段--是讲实话,还是让那个人参加这次高额奖学金的考试。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竟连站都站不稳了。当我的朋友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立即伸出双手,很热情地迎接他的到来。

  "感谢上苍,你来了!我恐怕你因没查到什么线索而撒手不管了。我该怎么做呢?仍要按原计划举行考试吗?"

  "当然,无论如何必须举行。"

  "不过,那个小偷该怎么处理呢?"

  "他不会参加的。"

  "你把他给找出来了吗?"

  "我觉得能够找出来。如果不愿让这事传出去的话,我们就有必要组建一个有点权威的私人军事法庭。索姆兹与华生,你们俩一个坐在那儿,另一个坐在这儿,我坐在中央的位置上,这样一来足以让他产生害怕恐惧的心理。请按铃吧!"

  班尼斯特进来后,被我们如此威严的场面吓坏了,倒退了几步。

  福尔摩斯说道:"现在请把门关上,班尼斯特,把昨天那事的真实情况告诉我们。"

  他的脸被吓得惨白无血色。

  "先生,我不是全讲了吗?"

  "就没有什么东西要补充吗?"

  "一点儿都没有,先生。"

  "好,那就让我来帮你提醒一下吧。昨天你坐那把椅子就是为了掩饰什么东西,对吗?恰恰是那个东西正好可以说明曾经是什么人来过这间屋子。"

  班尼斯特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是的,先生,绝对不是那个样子。"

  福尔摩斯用缓和的语调说道:"这仅仅是提醒而已。我承认这件事我根本没有证据,不过,很有可能当索姆兹先生转身走开时,你放走了卧室里的那个人。"

  班尼斯特舔舔发干的嘴唇。

  "先生,这儿真的根本没有人。"

  "班尼斯特,你这样就不对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不仅不说实话,反而还用谎言来骗人。"

  班尼斯特紧绷着脸,好像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似的。

  "先生,就是没人。"

  "班尼斯特,说实话吧!"

  "先生,确实没人。"

  "你不愿把这事告诉我们,对吧?那请你在这屋里留一留吧。站在卧室门的旁边。索姆兹先生,辛苦你一趟,把吉尔克利斯请到这儿来。"

  不一会儿,导师就把那个学生给带过来了。他体格强健,身材魁梧,行动敏捷灵巧,步履矫健,表情开朗。他用一种不安的眼神望着这儿的每一个人,后来又手足无措地盯着角落里的班尼斯特。

  福尔摩斯说道:"吉尔克利斯特先生,请你把门关上!这儿可没外人,更何况根本没有必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们所讲的内容,我希望大家能够坦诚相待。吉尔克利斯特先生,像你这样诚实的人怎么会干出昨天那种事?"

  年轻人听到这里,不禁倒退了一步,用惊恐和责怪的目光看了一眼班尼斯特。

  仆人说道:"不,不,吉尔克利斯特先生,我真的什么都没说过。"

  福尔摩斯说道:"不过你现在已讲了。吉尔克利斯特先生,在班尼斯特讲完这话之后,你一定非常清楚你已经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了,只能讲出事实了。"

  刹那间,吉尔克利斯特用双手来控制他颤抖的身体,紧跟着他跪了下来,双手捂住了脸,大哭起来。

  福尔摩斯温和地说道:"不能这样,人犯错误是不可避免的,不会有人怪你心术不正的。让我来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索姆兹先生,里面有不对的,你就纠正,这样也许你会觉得简单些。我开始讲了,好,你听着,以免我说错你所做的事。

  "索姆兹先生,你告诉过我,这儿包括你的仆人在内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屋里放有试卷,从那之后,我心中就开始有了一个明确的看法。我绝不会想到那个印刷工,我想他要想看的话,早在自己的办公室就可以办到了。这里还有那个印度人,他更不会做这种坏事,当时清样是卷在一起的,他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从另一角度来看,假如有人竟敢自作主张进这间屋子,而正巧又看到了试卷,这种巧合也不太现实,于是我排除了这种可能性。进屋的那人知道试卷就在那儿,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进你的屋子后,仔细地检查了那扇窗子。你当时的想法让我觉得很可笑,你真的以为我会信你,说那人在大白天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破窗而入吗?这绝对荒谬。我只是想看看,要多高的人从这儿路过时能看到桌上的卷子。我有六英尺高,费点劲儿才能看到,那么比六英尺矮的人根本看不到。于是,我想在你的三个学生中如果要有一个高于一般人的话,那很可能就是这个人做的。

  "我进了屋,就发现靠窗的桌子上的那个线索,我还告诉过你这点呢。在中间桌子上我什么也没得出来。而后你说吉尔克利斯特是位跳远运动员,这使我明白了全部过程,但我还需要一些其他证据,这些很快我就得到了。

  "这位年轻人下午一直在运动场上练习跳远,回来时,他带着自己的跑鞋。你应该很清楚,跑鞋底下有尖钉儿,他经过窗口时,因为他个高,便看见了桌上的清样,猜测那就是试卷。如果他在经过你的屋门时没有看到钥匙仍挂在门上的话,我想这事也不会发生了。一时的冲动让他进了屋,想看清那到底是不是试卷,这并不太冒险,因为他绝对可装作是来问问题才进来的。

  "他看见那确实就是试卷时,就无法抵制诱惑了。他随手把鞋子放在桌上,而在靠窗口的那把椅子上,你又放了什么东西?"

  年轻人说道:"是手套。"

  福尔摩斯很得意地看了一眼班尼斯特。"他把手套就搁在椅子上,之后就逐张抄写卷子。他猜想导师肯定会从院子大门口进来,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看到。我们都知道索姆兹先生是从侧门进来的,他忽然听见导师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逃跑是不行了,因此他拿起跑鞋立即跑进卧室,但他早把手套这件事给忘了。咱们那时看到桌上的划痕一头轻,但朝卧室的一头却很深,这就可以证明跑鞋是朝卧室方向走的,这个人就藏在里面。

  "鞋钉上的泥土一块留在了桌子上,另一块掉在卧室那儿。今天早上我去了趟运动场,看见在跳坑内用的都是黑色粘土,在上面洒满了黄色细锯末,这主要是防止运动员摔倒,我还带过来一小块黑土做样本。吉尔克利斯先生,我说的对吗?"

  年轻人现在已经站起来了,说道:"是的,您说的完全正确。"

  索姆兹说道:"你还想跟我们说些什么呢?"

  "是的,先生。我做了这件令人生厌的事后,慌恐不安。索姆兹先生,我给您写了一封信,这是一宿没睡完成的。我是在你们查出我有罪之前写的,先生,请您把它看完。我写了:'我已经决定退出考试。我收到了来自罗得西亚警察总部的任命,我准备离开这儿去南非!"

  索姆兹说道:"我真的很为你不打算凭借欺骗手段而取得奖学金的事而高兴,不过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呢?"

  吉尔克利斯特看看班尼斯特说道:"是他帮助了我。"

  福尔摩斯说道:"班尼斯特你过来一下,我讲得很明了,只有你才有可能把他放走。当时就你一个人呆在屋里,如果你离开的话,肯定会把门锁上的,他根本不可能从窗户那儿逃跑。你把最后那个疑点讲清楚吧,也请你说说这样做的理由。"

  "要是你一了解,理由就简单多了。虽然你非常聪明,但你绝对不会完全了解内情的。我曾经做过这位年轻人父亲的管家。他破产后,我就到这儿来做仆人了。不过我从没忘记过老主人,为了报答老主人,我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照顾他的儿子。昨天索姆兹先生叫我过去时,我第一眼就看到吉尔克利斯特先生的手套在椅子上。我很清楚它的主人是谁,当然更清楚手套在这儿会有什么后果,如果让索姆兹先生看到的话,肯定会露陷儿,我就赶紧坐到椅子上,直到他去找您,我才敢移开。这时我那可怜的主人走出来了,他是我抱大的,他向我坦白了他所做的一切。我必须救他,这是很自然的,对吧?我必须教导他不能凭借小聪明取巧,这不也很自然吗?先生,您能怪我吗?"

  福尔摩斯高兴地站起来说道:"的确不能。索姆兹,你已经搞清楚这事了,不过我们的早饭可还没吃呢。华生,咱们走吧!对于你,先生,我确信你会在那儿有很好的前途。虽然这回你摔倒了,但我们仍然希望你会有锦绣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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