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21
无用武之地,有能力又有什么用呢?犯罪是非常常见的事,人生在世 也是极为常见的事,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寻常的事还有什么别的吗? ”
我正想开口回答他那激进的言论,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我们的房东走了过来,托 着一个铜盘,上面放有一张名片。
她对我的伙伴说:“有一位年轻的女士求见。”
他读着名片:“玛莉莫斯坦小姐。嗯丨这个名字很陌生。赫德森太太,请她进来。医生, 你别走,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
案情说明莫斯坦小姐用极为稳重的步伐与沉着的姿态走进屋来。她是一位金发女郎,体态轻盈、 娇小、典雅,穿着非常有品位。但衣服显得简单素雅,说明她是一位经济条件一般的人。 她的衣服是暗褐色毛呢面料的,没有花边与装饰,搭配一顶同样色调的帽子,边缘上插有 一根白色的翎毛。面容虽不非常美丽,但是神采却非常温柔可爱,一双蓝色大眼睛饱满有 神,富于情感。我所见过的女性遍及数十国与三大洲,但从来没看到过如此高雅和聪敏的 面容。当福尔摩斯请她就座时,我发现她嘴唇与两手都在微微颤抖,显露出紧张的情绪以 及心中的不安。
她说:“福尔摩斯先生,我之所以前来请教,是由于您曾为我的女雇主西丝儿佛瑞斯特 夫人解决过一桩复杂的案件。她对您的协助与本领是极为感激与钦佩的。”
他想了想答道:“西丝儿佛瑞斯特呀,我记得曾经帮过她一个小小的忙。那一件案子, 我记得是非常简单的。” “她并没有认为那很简单。最低的限度,我所要请教的案子您无法说 是简单的了。我想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比我现在的处境更加费解了。”
福尔摩斯不断搓着双手,目光炯炯。他从椅子上略微倾身向前,在他那清秀而又犹如鹤 鹰的脸上闪现出精神极其集中的样子。“讲一讲您的案情吧。”他用精神勃发而又郑重的语调 说道。
我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有些不便,于是站起来说道:“请原谅我,暂时失陪了。”
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姑娘伸出她戴有手套的手阻止了我,说道:“您彳假如愿意多坐一会儿, 或者能够给予我很大的帮助呢。”
我不好推辞,重新坐下。
她继续说:“长话短说,事情是这样的:我父亲是驻印度的一名军官,我非常小的时候就 被送回英国。我母亲去世得很早,国内又几乎没有亲戚,于是就将我送往爱丁堡读书,在一 个环境非常舒适的学校中寄宿,直到我十七岁的那一年才离开了那里。一八七八年,我的父 亲一一他是团里资历最老的上尉一一请了整整一年的假,回到了祖国。他从伦敦拍来电报通 知我,他已经平安地抵达了伦敦,住在朗厄姆旅馆,催促我马上前去与他相会。我还记得, 在他的电文中充满了慈爱之情。我刚到伦敦就乘车去朗厄姆旅馆了。服务员告诉我莫斯坦上 尉的确住在那里,但是自从前一天晚上出门后到现在始终没回来。我等了一整天,依旧毫无 消息。等到夜里,我采纳了旅馆经理的提议,前往警察署报案,并在第二天的早上,在各大 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我们的探询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结果。从那天起直到如今,始终没能 得到有关我那不幸父亲的丝毫消息。他返回祖国时,心中一定抱着非常大的希望,本想能够 从此享清福,没想到……”
她用手捂着脸,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福尔摩斯打开自己的记事本问道:“具体日期还记得吗? ”
“他是在一八七八年十二月三日失踪的一一差不多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他的行李呢? ”
“还放在旅馆里,行李当中找不出什么能够作为线索的东西一一有一些衣服与书籍,还有 很多安达曼群岛的古玩,他过去在那里担任监管囚犯的军官。”
“他在伦敦是否有朋友? ”
“我们只清楚一个人一一驻孟买陆军第三十四团的薛豆少校,和我父亲隶属于同一部队。 这位少校前不久已经退伍,住在诺雾_气我们也曾经与他联系过,可是他也不清楚我父亲的下 落,甚至连他已经返回英国的事都不知道。”
福尔摩斯说道:“真是咄咄怪事。”
“我还没有谈到最为古怪的事呢。大约在六年前一一准确日期是一八八二年五月四日一一 在《泰晤士报》上刊登了一则广告,征询玛莉_莫斯坦小姐的住址,并说彳假如她回应的话, 是对她有好处的,广告下面并没有署名与地址。那时我刚前往西丝儿弗里斯特夫人那里担 任家庭教师。我在与她商量以后,在报纸的广告栏当中刊登出了我的住址。当天就有人从邮 局邮寄了一个小纸盒给我,里面装有一颗光泽璀燦的大珍珠,盒子里没有任何字迹。从此以 后,每年到了同样的日期总会接到一个这样的纸盒,里面都会装有一颗同样的珠子,而且都 无法找到邮寄者的丝毫线索。这些珠子我曾经找过内行人品评,说是稀有之宝,价值非常高。 请看这些珠子,真的很好。”她说着就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扁平盒子,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六颗 绝佳珍珠。
福尔摩斯说道:“您所说的情况非常有趣,另外,还有其他的情况吗?”
“有的,今天早上我再次接到了这封信,请您帮我看一看,这也是我前来向您请教的原因。”
福尔摩斯说道:“谢谢您,请您将信封也交给我。邮戳,伦敦西南区,日期,九月七日。 啊丨边角上有一个大拇指印,也许是邮递员的。纸质非常好,信封价格是六便士一扎,写信 人的信纸与信封非常考究,没写发信人地址:
今晚七点请到莱森剧院外左边的第三个柱子前等候我。您假如有所怀疑,请带两名 友人一同前来。您是受到天大委曲的女子,必定会得到公道。不要带警察前来,如果警 察来了,那我们就无法相见了。
您不知名的友人“这的确是一件好玩而又玄妙的事情,莫斯坦小姐,您准备怎么处理此事呢?”
安达曼群岛:位于孟加拉湾内,属于印度。 诺雾:伦敦郊区的一个地方。
“这恰恰是我要与您商量的事呀。”
“咱们肯定要去。您和我一起,还有一一不错,华生医生也是咱们所需要的人。信上说, 带两位朋友,他和我始终都是在一起工作的。”
她用恳求的表情看着我,对福尔摩斯说道:“但是他愿意去吗?”
我热情地说:“只要我能够效力,真是太荣幸了。”
她说道:“两位如此仗义,我非常感激。我一直很孤独,没有朋友能够依靠。我六点钟前 往这里,大概就可以了吧?”
福尔摩斯说道:“不能再晚了。还有一点,这封信与寄珠子的小盒上的笔迹相符吗?” 她拿出了六张纸说道:“这些都在这里了。”
“您考虑得非常周密,在我的委托人当中,您的确是很不错的了。现在咱们来看看吧。” 他将信纸全都铺在了桌子上,一张一张地对比着继续说:“除去这封信外,笔迹全都是伪装 的,但确实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您来看这个字母e有多突出,无法 掩饰有希腊字的特征,再看单词末尾的s字母弯法。莫斯坦小姐,我不愿给您没有意义的希望, 可是我倒愿意知道,这些笔迹与您父亲的有什么相似点吗? ”
“没有任何相似。”
“我想也是这样。那么我们会在六点钟等候您的光临。请您将这些信留在这里,我或许要 先研究一番,现在还只有三点半,再会吧。”
我们的客人回答道:“再会。”她又以温和的目光看了看我们两个人,就将装珠子的盒子 放到胸前,匆忙地走了出去。我站在窗前望着她轻快地穿过街头,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 人群中。
我回头对我的伙伴说:“真是一位非常迷人的姑娘! ”
他已经重新点燃了烟斗,斜靠在椅背上,两眼闭着,无力地说道:“是吗?我并没有留意。”
我叫道:“你真是一部机器丨有时你简直连一点人性都没有。”
他温和地笑道:“别让一个人的特质影响到你的判断力,这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委托 人,对于我而言仅仅是一个个体一一问题当中的一个因素。私人感情会影响到理智的清醒判 断。一个我一生中所仅见的女人,她有着天仙般的容貌,却为了获取保险赔款而毒死了三个 孩子,最终被判绞刑;但我认识的一个相貌最惹人厌恶的男子,却是一位大慈善家,捐赠了 二十五万镑用来救济伦敦的贫民。”
“但是,这一次……”
“我从来不会允许例外存在。你曾经研究过笔迹的特征吗?对于此人的笔迹你有什么 看法? ”
我答道:“写得还算是清楚、整齐,是一个富有商业经验与坚毅性格的人写的。”
福尔摩斯摇头说道:“你看他写的长字母几乎都没有比一般字母高,所以‘d’像是‘a’, 还有‘1’像、’,有个性的人无论怎么写,长字母也不会与一般字母一样高,他的‘K’写 得不一致,大写的字母倒还算工整。我现在准备要出去了,还有一些问题需要搞清楚。让我思想专注于刚才来的客人身上一她的音容笑貌以及她坎坷的故事。假如她父亲失踪的那年,她是十七岁的话,她如今应当已经二十七岁了个甜美的年龄,仍旧年轻,但已不再青涩,正是散发魅力的年纪。我就这样坐在那里冥想苦想,直到危险的妄想闯入了我的脑海。 因此我急忙坐到桌前,拿出一本新近发表的病理学论文仔细阅读,借以遏制我的痴心妄想。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普通的陆军军医,一条腿有伤病,财产很少,怎能有这种妄想?她 只是案子当中的一个个体,一个因素一再没有其他关系了。彳假如我的前途是黑暗的,我最 好还是毅然地面对残酷现实,不要试图用胡思乱想来扭转自己的命运吧。
寻求解答一直等到五点半,福尔摩斯才回来。他显得非常精神,也极为兴奋一看来他在这个难 解的谜题中已经发现了曙光。
他拿起我为他倒的一杯茶,说道:“这件案子本身并没有多神秘,这些事实看来仅有一个 合理的解释。”
“什么丨你这么快就已经将事情真相搞清楚了吗? ”
“还不能这样说。但是我已经发现了一个富有提示性的事实,是一个极为有用的线索,当 然还需要将一些其他的细节拼凑在一起。我刚刚在过去的《泰晤士报》上找到了居住在诺雾 的前驻孟买陆军第三十四团的薛豆少校已于一八八二年四月二十八日去世的讣告。”
“福尔摩斯,也许是因为我的脑筋太迟钝,可是我没能理解这则讣告对于本案有什么提示 性的作用。”
“你真的不了解吗?真是没料到。那么咱们就这样来分析这个问题吧。莫斯坦上尉失踪了。 在伦敦,他有可能去拜访的仅有薛豆少校一个人,但是薛豆少校居然说根本不知道他曾来到 伦敦。四年之后,薛豆死了。在他去世后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莫斯坦上尉的女儿就接到了温伍里德( 1838—1875):英国著名小说家、旅行家与评论家。《人类之殉道》是其代表作,在 英国极为畅销。
一份极为贵重的礼物,并且此后每年都会收到一次。如今又接到了一封信,竟说她是一个受 了委曲的人。除去她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以外,还有什么称得上委曲呢?还有,为什么仅仅在 薛豆去世的几天之后,才开始有礼物邮寄给她?难道薛豆的继承人清楚其中的秘密,想要靠 这些礼物来弥补薛豆的罪愆?你对以上的事实还有什么其他的见解吗? ”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弥补罪愆呢?方法太离奇了丨再说,他为什么到如今才写信,而 不是在六年前就行动呢?还有,信上说要给予她公道。她能够得到怎样的公道呢?彳假如是她 父亲依旧活着,那未免过于乐观了。可是你又不清楚她还受过什么其他的委曲。”
“确实是有一些难题需要解决,存在一些令人费解的地方。”福尔摩斯沉思着说道,“但是 今天晚上咱们会出去走一趟,就能够完全弄明白了。啊,来了一辆四轮马车,莫斯坦小姐应 该在里边。你是否准备好了?咱们最好现在就下去,时间已经略微晚一些了。”
我戴上帽子,拿上一支最为粗重的手杖,福尔摩斯从抽屉当中取出自己的手枪放到衣袋 里。这说明他已经猜测到今晚的工作也许会是一次冒险的尝试。
莫斯坦小姐身穿黑色衣服,缠着围巾,她尽管依旧保持着镇定,但是面色惨白。假如 她对我们今晚的冒险没有感到些许不安的话,她的毅力的确是超过平常的女子了。她能够 完全抑制住自己的不安情绪,对于夏洛克福尔摩斯所提出的几个新的问题,她完全可以 从容答复。
她说道:“薛豆少校是爸爸的一位极为要好的朋友。在他的来信中总是会提到少校。他与 爸爸都是安达曼群岛驻军的指挥官,所以他们经常在一起。还有,在我爸爸的书桌当中曾发 现过一张没人能看懂的字条,我想不一定会与本案有关,但您或许会愿意看一看,所以我把 这字条也带来了,这便是。”
福尔摩斯小心地将字条打开,放到膝盖上平铺开来,然后以双层放大镜有条不紊地仔细 观察了一遍。
他指出:“这张纸是印度货,过去曾经在板上被钉过。纸上的图画似乎是一栋大建筑平面 图的一部分,其中有很多大房间、走廊以及甬道。中间一点有以红墨水画出的十字,在这上 面写有模糊的铅笔字‘从左边3.37’。纸的左上角有一个富有神秘意味的怪字,犹如四个连 接的十字形。在旁边以非常粗陋的笔法写着:‘四个人的签名一约翰生史莫,默罕麦施 因,阿布都拉康恩,杜斯特爱克巴。’我实在无法断定这个与本案有什么必然的关联丨但 无疑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这张纸应该曾经在钱夹当中被小心地收藏过,因为两面都极为 干净。”
“对,这张纸确实是我们从他的钱包当中找到的。”
“莫斯坦小姐,您好好地将它保存好吧,也许以后对我们会非常有用处。现在我发觉这件 案子的案情比我最开始所想象的更加深奥与费解了。我需要重新思考一下。”说着他就朝后靠 到车座的靠背上。从他皱紧的眉头与发呆的目光中,我能够看出他正在深思。莫斯坦小姐与 我不断地聊天,谈到我们眼下的行动与可能的结果,但是我们的伙伴却始终陷入静默中,直 到我们抵达了旅途的终点。
这是一个九月的傍晚,还没到七点钟,天气显得很阴沉,浓浓的迷雾笼罩了这座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