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22
大 得像一头母狮。即便是现在,在它死后一动不动的时候,那张大嘴好像还在向外喷射着蓝色 的火焰,而那小小的、深陷进去的、极其残忍的眼睛周围也有一圈火环。我伸手摸了摸 它那 发光的鼻头,再一抬起手,发现我的手指也在黑暗之中放出光来。
“这是磷。”我说道。
“这样的布置真是狡猾,”福尔摩斯边说边闻那条死狗,“这里并没有能够影响它嗅觉的 气味。实在抱歉,亨利爵士,我们竟然让你受到这样的惊吓。我原以为我们会捉到一只普 通 的猎犬,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只。大雾也使我们没能及时截住它。”
“您总算救了我的命。”
“可是却让您冒了这样的危险。您能站起来吗? ”
“再给我来一口白兰地,喝完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哦,请您扶我起来吧。依您看,我们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
“您就留在这儿好了。今天晚上您不能再去冒险了。如果您愿意在这里等一会儿的话, 我们当中会有一个陪您回到庄园的。”
他挣扎着准备站起来,可是他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四肢也在不停地发抖。我们扶着他 到一块石头旁坐下,他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
“现在我们必须离开您了,”福尔摩斯说,“剩下的事情非做不可,每一分钟都非常宝贵。 我们的证据都已经齐全了,现在只需要抓住那个人。”
“要想在那所宅子里面找到他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当我们再次沿着小路迅速往回走 的时候,他说道,“枪声已经告诉了他一一他的鬼把戏破产了。”
“刚才,我们离他家还有一段距离,大雾可能会把枪声掩盖住呢。”
“他一定跟在猎犬后面,以便指挥一这一点你们完全可以相信。不,不,他现在已经 走了丨但我们还是应该搜查一下房子,确认一下总没坏处。”
房子的前门开着,我们冲了进去,匆匆忙忙地从这间屋子搜到那间屋子,在过道里看到 了一个惊恐万状的老男仆。除了餐厅之外,别处都没有灯光。福尔摩斯连忙把灯点亮,然后找遍了房子里的所有角落,可是没有看到我们所要寻找的那个人的半点踪影。最后,我们在 二楼发现有一间卧室的门被锁了起来。
“里面一定有人! ”雷斯垂德大叫起来,“我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快把这扇门打开! ” 从屋子里面传出了微弱的呻吟和一种“沙沙”的声音。福尔摩斯抬起脚朝门锁上方 一蹬, 一下子就把房门踢开了。我们三人迅速端着枪冲了进去。
可是,这间屋子里并没有我们要找的那个不可一世、胆大包天的坏蛋。呈现在我们面前 的,是一件非常奇怪而又意想不到的东西。我们惊愕万分,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
这间屋子布置得像个小型博物馆,墙上是一排装着玻璃盖的小匣子,里面全都是蝴蝶和 飞蛾的标本。那个诡计多端的危险人物把采集这些东西当成了消遣。在屋子的中央,立着一 根木桩,这是不知什么时候为了支撑横贯屋顶、被虫蛀蚀的旧梁木而竖起来的。这根柱子上 面绑着一个人,那人被布单捆绑起来,无法出声,因此不能马上看出是男是女。一条手 巾绕 着那个人的脖子系在后面的柱子上,另一条手巾则蒙住了这个人脸的下半部,上面只露出一 双黑眼睛一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与羞耻,还带着可怕的怀疑一死死地盯着我们。我 们很快 就把那个人嘴上和身上捆着的东西解下来了,随即,史丹普尔顿太太就在我们面前倒了下去。 当她那美丽的脸庞下垂到胸前的时候,我看到她脖子上有清晰的红色鞭痕。
“这个畜生!”福尔摩斯叫道,“喂,雷斯垂德,快拿你的白兰地来丨把她扶到椅子上! 她受到了虐待,再加上疲惫,现在已经昏过去了。”
这时她睁开了眼睛。
“他安全了吗?”她问道,“他逃走了吗? ”
“他是不会从我们手中溜掉的,太太。”
“不,不是,我说的不是我丈夫。亨利爵士呢?他安全了吗? ”
“他非常安全。”
“那条猎犬呢? ”
“已经死了。”
她满意地长叹了一声。
“感谢上帝丨感谢上帝丨哦,这个浑蛋丨你们看他是怎样对待我的! ”她猛地拉起袖子,露出了胳臂,我们惊讶地发现她的胳膊上伤痕累累,“但这算不了什么一算不了什么丨他折磨我的心灵。但是,只要我还有一点希望,如果他依然爱我的话,不管是虐待、寂寞、受骗还是其他,我都可以忍受。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就算我如此委曲求全,也只是他的欺骗对象和作孽的工具。”说着,她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您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好感了,太太,”福尔摩斯说道,“那么,请您告诉我们,在哪里才能够找到他呢?如果您从前曾经帮着他做坏事的话,现在就来帮助我们,以此来为过去的事赎罪吧。”
“他只可能逃到一个地方,”她回答,“在沼泽中心的一个孤岛上,那里有一座旧时的锡矿,他就是把猎犬藏在那里的。另外,他还在那上面做了准备,以供栖身之用。他一定会跑到那里的。”
雾墙像雪白的羊毛一样紧紧地围在窗外。福尔摩斯手持灯火走到窗前。
“看来,”他说道,“今天晚上谁也找不到走进格林本沼泽的道路。”
她突然拍着手大笑起来。她的眼睛和牙齿都闪烁着狂喜的光芒,令人感到有些害怕。
“他也许能够找到进去的路,但是他永远也别想再出来了,”她大叫道,“他今晚怎么能 看见那些木棍做成的路标呢?路标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插的,用来标示穿过沼泽的小路。哦 , 我今天要是把路标全部拔掉该有多好啊,那样的话您就可以任意处置他了! ”
很显然,在浓雾消散以前,任何追捕都是白费力气。我们让雷斯垂德留下来照看房子, 我和福尔摩斯则陪着准男爵一同返回巴斯克维尔庄园。关于史丹普尔顿家人的实情,我们再 也不能对他隐瞒了。当得知自己所钟爱的女人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他竟然勇敢地承受了这个 打击。不过,夜里的那场冒险已经使他受到了创伤,天还没亮他就发起了高烧,昏昏沉 沉地 躺在床上,于是我们请来莫提默医生照顾他。他们俩已经商量好了,在亨利爵士的身体完全 恢复之前就要一起去环球旅行。要知道,亨利爵士在成为这份不祥的财产的主人 之前,是个 精神多么饱满的人啊!
现在,我要尽快结束这段奇异的故事了。在故事里我想使读者也体会一下那极端的恐惧 和模糊的猜测,这些东西使我们的内心长时间地蒙上一层阴影,而结局竟然如此悲惨。在那 条猎犬死后的次日清晨,雾散了,我们在史丹普尔顿太太的引导下来到了那条贯穿沼泽的小 路。看着她带领我们寻找她丈夫时所表现出来的急切而又喜悦的心情,我们可以体会到 这个 女人从前的生活有多么可怕。我们让她留下来,站在一块窄长而又坚实的半岛状泥煤质地面上。越往里面走,这块地面就越窄。从这块地面的尽头开始,前面就东一根西一根地插着小 木棍,它们标示的就是陌生人无法找到的那条路。这条小路曲曲折折,从一个树丛到另 一个 树丛,蜿蜒在漂浮着绿色泡沫的水洼和污浊不堪的泥坑之间。繁茂的芦苇和葱郁多汁、又黏 又滑的水草散发出阵阵腐臭,那浓重的浊气迎面袭来。我们不止一次地失足,陷 入没膝深的、 黑色的、颤动着的泥淖之中。我们走了好几码,污泥还是黏糊糊地沾在脚上甩不下去。我们 行走的时候,那些污泥死死地拖住我们的脚跟;当我们陷入泥潭的时候 ,仿佛有一只恶毒的 手把我们拉向泥潭深处,而且抓得那样紧,那样坚决。只有一次,我们看到了一丝痕迹,说 明有人曾在我们之前穿过了这条危险的小路。在软泥上的一簇棉 草中间,露出来一件黑色的 东西。福尔摩斯向小路旁边迈了一步,打算抓住那件东西,结果陷入了泥潭,一直陷到了腰 部。若不是我们把他拉上来的话,他可能再也不会站到坚 实的陆地上了。他举起了一只黑色 的皮靴,里面印着“多伦多市?麦尔斯公司”。
“洗这个泥浴还是很值得的,”他说,“这就是我们的朋友亨利爵士丢失的那只靴子。”
“一定是史丹普尔顿逃跑时丢在那里的。”
“没错。他让猎犬闻了靴子的气味以便追踪亨利爵士,之后还把靴子留在身边。当他知 道自己的阴谋已经破产的时候,在逃跑的路上仍把它紧紧抓在手中。后来跑到这里,他就把 靴子丢掉了。我们现在可以知道,至少到这里为止他还是安全的。”
我们虽然可以作出各种推测,但永远也无法确切地知道更多的情况,在沼泽地里根本就 找不到任何脚印。因为泛上来的泥浆很快就会把脚印盖上。当我们走过了最后一段泥淖小路 , 走上坚实的地面以后,都开始急切地寻找脚印,可是没有看到一点影子。如果大地没有说谎, 那么史丹普尔顿昨天在挣扎着穿过浓雾走向他那用来栖身的小岛时,一定没能到 达目的地。 在格林本大沼泽中心的某个地方,沼泽里那污浊的黄泥浆已经把他吞没了。这个残忍而又冷 酷的家伙就这样被永远地埋葬了。
在那个隐藏着他那凶猛的同党、四周被沼泽环绕的小岛上,我们找到了他留下来的诸多 痕迹。一个巨大的驾驶盘和一个装了一半垃圾的竖坑,说明这是一个废弃矿坑的遗址。旁边 还有破败的矿工小屋的遗迹。开矿的工人一定是被沼泽里的臭气给熏跑了。在一个小房子里, 有一块马蹄铁和一条锁链,还有一些被啃过的骨头,说明这里就是那只畜生藏身的地 方。在 残垣断壁之间,躺着一副骨架,上面还粘着一团棕色的毛。
“这是一只狗! ”福尔摩斯说道,“天哪,这是一只卷毛长耳獏犬。可怜的莫提默再也 见不到他所宠爱的那只狗了。嗯,我相信这里不会再有什么没被我们搞清楚的秘密。他可 以把那只猎犬藏起来,但他无法保证它不出声,因此才有了那些叫声,甚至在大白天听起 来也很不好听。在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把猎犬关在梅耶比特宅邸外面的小屋里,可是这样 做总是有很大风险,因此只有当他认为万事倶备的时候,他才敢这样做。至于这个铁罐子 里装的糊状的东西,毫无疑问,就是抹在猎犬身上的发光的混合物。当然了,他之所以采 用这种方法,就是因为受到了世代相传的魔狗传说的启发,他存心想吓死查理士爵士。难 怪那个可怜的逃犯一看到这样一条猎犬在黑暗的沼泽地里一窜一窜地从后面追上来,会像 我们的朋友一样,一边跑一边狂呼呢。其实,就连我们自己可能也会那样。这真是一个狡猾的阴谋,因为这样做不但可以把谋害的对象置于死地,而且可以使这里的农民不敢深入 调查这样一只畜生。在这片沼泽地里,很多人都曾见过这只猎犬,可是哪个农民见过它以 后还敢过问呢?我在伦敦的时候曾经说过,华生,现在我再重复一遍,我们从来还没有追 捕过比躺在那边的那个人更加危险的人物呢。”他面对着广阔而色彩斑驳、散布着绿色斑 点的沼泽地挥舞着他的手臂。沼泽地向远处伸延着,直到与赤褐色的山坡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