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22
兴高采烈地喊道,“您应该让您的马歇一会儿了,快进来喝杯酒 祝贺我吧。”
自从得知他如何对待自己的女儿后,我对他实在没什么好感,可是我正打算把柏金斯和 马车遣回家去,这倒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我下了马车,给亨利爵士写了张便条,说我会 在吃晚饭的时候步行回去。然后我就跟着法兰克兰走进了他的餐厅。
“对我来说这可真是了不起的一天啊,先生,这是我一生当中的一个大喜日子。”他一面 咯咯地笑着,一面说道,“我已经结了两件案子。我一定要教训教训这里的人,让他们认 识到,法律就是法律。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不怕打官司的人呢。我已经证实了,有一条公路正好 从老米德顿的花园中心穿过,先生,距离他的前门不到一百码。您觉得如何呢?我们真 得教 训一下这些大人物了,让他们知道,不能再肆意践踏平民的权利,这帮浑蛋丨我还封闭了范 沃什那家人常去吃野餐的那片树林。这些无法无天的人好像觉得产权根本就不存 在,他们可 以到处乱窜,到处乱扔垃圾。华生医生,这两宗案子我全都胜诉了。自从约翰?莫南爵士因 为在自己的鸟兽畜养场里开枪而被我以非法侵害的罪名告倒以来,我还没有 哪一天能像今天 这样得意呢。”
“您是怎样控告他的呢? ”
“您可以看看记录,先生。这很值得一看一法兰克兰对莫南。英国高等法院。这场官 司让我破费了两百英镑,但我最终胜诉了。”
“您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
“什么好处也没有,先生,我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做这些事的时候,我丝毫没有考虑过 个人利益,这正是我感到骄傲的地方。我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出于我的社会责任感。我坚信 , 譬如说吧,范沃什那家人今天晚上就有可能把我的肖像烧掉,上次他们那样做的时候,我就 报了警,告诉他们应该制止这种无耻的行为。郡里的警察局真是糟糕透顶,先生, 他们并没 有为我提供应有的保护。法兰克兰对现任女王政府的诉讼案,不久就会引起全社会的关注。 我告诉过警方,他们那样对待我,总有一天会后悔的,现在我的话果然应验 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问道。
那老头摆出了一副十分得意的表情。
“因为我原本可以告诉他们一件他们急于知道的事情,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为那帮 坏蛋帮忙。”
我原来一直想找个借口离开,不再听他闲扯,可是现在,我反而希望多听一些了。对于 这个老坏蛋那异乎寻常的怪脾气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只要你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他就一定会 起疑心,然后不再说下去。
“想必是偷猎的案子吧? ”我用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问道。
“哈哈,老弟,是一件比这重要得多的事啊丨如果我说是关于沼泽地上那个逃犯的事, 您觉得怎么样? ”
我听了他的话大吃一惊。“难道您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我问。
“我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我敢肯定,我可以帮助警察将他抓捕归案。难道 您就从来没有想过,抓住这个人的最佳方法,就是先找出他获取食物的途径,然后再根据这 一线索找到他吗? ”
他的话接近了事实,也越发使人不安。“当然了,”我说道,“可是,您怎么知道他真的 在沼泽地里呢? ”
“我知道,因为我曾亲眼看见过那个送饭的人。”
我不免为拜瑞莫担心起来。被这样一个喜欢惹是生非、好管闲事的老头抓住了把柄,着 实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可是他接下来的那句话又让我如释重负了。
“您一定想不到,给他送食物的竟然是一个小孩子丨我每天都用屋顶上的那架望远镜看 到他,他每天都会在同一个时间走同一条道路。除了到那个逃犯那里去之外,他还会到谁那 里去呢? ”
这可真是运气丨我极力控制自己,尽量不表现出对这件事的兴趣。一个小孩子丨拜瑞莫 曾经说过,那个陌生人的食物是由一个小孩子送去的。法兰克兰所发现的那条线索是那个陌 生人的,而不是逃犯的。如果我能从他这里了解到一点情况,我就可以省去漫长而又疲惫的 追踪了。可是,现在我还必须对此表现出一种怀疑和淡漠的态度。
“我想,也许是沼泽地牧人的儿子在给自己的父亲送饭吧。”
别人稍微有一点异议,就能把这个专制的老家伙刺激得冒起火来。他两眼恶狠狠地瞪着 我,灰白的胡子一下子竖了起来,就像发怒的猫一样。
“这是真的,先生!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外面广袤的沼泽地,“您看到那边的黑色 岩岗了吗?您看到远处那座长满荆棘的小山包了吗?那是整个沼泽地里岩石最多的地方 。难 道牧人会到那里放牧吗?先生丨您的想法实在是荒谬透顶! ”
我谦逊地回答说,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不了解全部事实。我的服输令他极为兴奋, 他也就更愿意多说一些了。
“您不必怀疑,先生,我是有了充分的根据之后才会如此肯定的。我多次看到那个孩子 拿着那包东西,每天一次,有时候每天两次……等一等,华生医生……是我眼花呢,还是那 山坡上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动? ”
虽然远在几英里之外,可是在暗绿色和灰色背景的衬托下,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 小黑点。
“快过来,先生,来呀! ”法兰克兰边喊边向楼上跑去,“您先亲眼看看再说。”
那架望远镜很大,就放在平坦的铅板屋顶上,装在一只三脚架上。法兰克兰把眼睛凑了 上去,发出了满意的呼声。
“快来呀,华生医生,快来,他就要翻过山头了! ”
没错,他就在那里。一个孩子肩上扛着一小包东西,正吃力地慢慢向山上走去。当他走 到山顶的时候,在暗蓝色天空的映衬下,我看到了那个衣衫不整的陌生人。他鬼鬼祟祟地四 下张望,好像怕被人跟踪。后来,他就在山那边消失了。
“哈哈,我说得没错吧?”
“是的,那个孩子好像有什么秘密任务似的。”
“至于是什么任务,就连郡里的警察都能猜得到,可是我不会告诉他们半个字。我要求 您也严守秘密,华生医生。一个字也不要向外透露,您明白吗?”
“我听您的。”
“他们对我太不像话了一太不像话了。等法兰克兰对女王政府的这桩讼案真相大白以 后,我敢肯定,全国上下都会大为愤怒的。不管怎样,我绝不会告诉那群警察。他们只盯着 我,而不去管那群流氓烧我的照片。您千万不要走丨您得帮我喝完这瓶酒,来庆祝这个伟大 的胜利! ”
但是,我谢绝了他的请求,并成功打消了他要陪我走回家的念头。在他看得见我身影的时候,我一直沿着大路走,当我走出他的视线之后,我便突然离开了大道,穿过沼泽地,朝着那个孩子消失不见的那座山走去。一切都很顺利,我敢发誓,我绝不会因为缺乏毅力而错过命运之神送到我面前的机会。
我到达山顶的时候,太阳就快要落下去了,下面山坡向阳的一面都变成了金绿色,而背阴的一面则完全被灰暗的阴影覆盖了。在遥远的天边,有一抹苍茫的暮色,在这暮色之中突显出来的就是形状奇特的拜里佛和维克森山冈。在这一望无际的大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一只灰雁,也许是一只海鸥或麻鹬,正在蓝色的天空中翱翔。在广阔的苍穹和荒凉的大地之间,它和我好像就是这里仅存的生物了。这荒凉的景色、孤独的感觉和我那神秘而急迫的使命,让我不禁打起了寒战。我到处也找不到那个孩子,可是在我脚下的一个山沟里有一些环形的古老石屋,其中有一座还有着能够让人躲避风雨的屋顶。我一看见它,心里就不禁为之一动,这肯定就是那个人的栖身之所。我的脚终于要踏上他藏身之地的门槛了一他的秘密总算被我掌握了。
当我慢慢接近石屋的时候,我走得极其小心,就像史丹普尔顿高举着捕蝶网慢慢地走近落稳了的蝴蝶一样。我发现,这个地方确实曾被用作居住之所,这使我感到十分满意。
在乱石之间,有一条小路隐约可见,它通向破烂得快要坍塌的石屋门口。那个陌生人也许正躲在那里,或者正在沼泽地里四处游荡。冒险的感觉使我的神经极度兴奋,我把烟头丢到一旁,抓着我那支左轮手枪的枪柄,迅速来到门口。我朝屋子里看了看,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可是,种种迹象表明,我并没有找错地方。
这儿一定是那个人的藏身之所。在新石器时代的人们曾经睡过觉的石板上,有几条毛毯包在一块防雨布里。在一个相当粗陋的石框里,还有一堆燃烧过的灰烬,旁边是一些厨房用具,还有半桶水。一堆杂乱的空罐头盒说明,那个人已经在这间屋子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当我的眼睛适应了透过树叶间隙照下来的点点阳光之后,我又在屋子的一角发现了一只金属小杯和半瓶酒。
在屋子的中央,有一块平坦的石头被当作桌子来用,上面放着一个小布包一毫无疑问,这就是我从望远镜里看到的小孩肩上背的那个东西。包裹里有一块面包、一罐牛肉和两听桃;头。当我察看完毕把这些东西重新放下的时候,我心里又是一动,因为我看到下面还有一张字条。
我把它拿起来,看到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铅笔字:“华生医生曾到翠西山谷去过。”
我拿着那张纸,站在那里想了足有一分钟,思考这张字条的寓意。看来,说出这个秘密 的人跟踪的是我,而不是亨利爵士。他也没有亲自跟踪我,而是派了另外一个人一可能就 是那个孩子—跟着我,这就是跟踪者所写的报告。
也许自从来到沼泽地之后,我的任何行动无不被他看到并报告上去。我总是感觉到有一 种无形的力量,就像一张密网似的,无比巧妙地将我们围住。它把我们围得这样松,就是为 了在关键时刻才让我们知道自己已经陷入罗网了。
既然有这一份报告,就可能还有其他报告,于是我就在屋子里四处寻找。可是,我一无 所获,也没有发现任何迹象能够说明住在这个鬼地方的人的特点及意图。我只能确定一点, 就是他有着斯巴达人那样的习惯,不太在意生活舒适与否。
我看了看残破的屋顶,再回想起那天的倾盆大雨,就更加深切地感觉到他的意志是多么 坚定,正是因为有了如此坚定的意志,他才能在这种地方住下来。
对于我们而言,他究竟是狠毒的敌人呢,还是保护我们的天使呢?
我决心已定:不弄清这一切,就坚决不离开这个小屋。
屋外的夕阳低垂在西方的天边,绽放出金红色的光辉。天光照在远处格林本大沼泽中的 水洼上,反射出一片片红光。在那边,可以看见巴斯克维尔庄园的那两座塔楼,远处还有一 股股朦胧的烟气,说明那里就是格林本镇;在这两个地方之间、那座小山背后,就是史丹普 尔顿的宅子。在傍晚金色夕阳的映照下,这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迷人而又恬静。可是 ,当 我看到这种景色的时候,心里不但感受不到大自然的宁静,相反,还因为即将到来的会面而 产生了一种茫然和恐惧的心理,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我既紧张又坚定,坐在 屋子里最黑 暗的角落,耐心地等待主人回来。
终于,我听到他回来了,因为远处传来了皮鞋走在石头上发出的笃笃声,那脚步声越来 越近了。我决定在看清这个人以前不让自己露面,于是退到最暗的角落里,手伸进口袋,扣 住左轮手枪的扳机。那声音停了一会儿,说明他站住了;后来,前进的脚步声再次传来,一 个黑影从石屋的门口投射进来。
“这可真是个可爱的傍晚,我亲爱的华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我觉得你到外边来 的话,会比在里面舒服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