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21
我写字台的小柜子中装着什么东西? ”
“不是什么会令小偷感兴趣的东西。那里放着家人们的证件、我那不幸的夫人的来信,以及我在大学期间得到的学位证书等等,这是钥匙。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
福尔摩斯拿过钥匙,看了看,然后又将它还给了教授。
他说:“我认为这把钥匙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我反而更想要静静地在你的花园中走走, 把整件事好好想想。你所说的自杀的观点,还是应该被认真考虑的。卡伦姆教授,非常抱 歉, 我们突然前来打搅你,中午之前我们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下午两点时,我们会再过来,跟你 报告相关的情况。”
说来也奇怪,福尔摩斯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我们在花园的小路上,沉默地来回走了很长 时间。
后来,我忍不住问道:“你找到线索了吗?”
他说:“这全都取决于我所抽的那些烟卷。也可能我全都搞错了,但是,烟卷会告诉我的。”
我惊异地说:“亲爱的福尔摩斯,你怎么一”
“你会理解的。彳假如不是这样的话,并没什么坏处。当然,我们还可以去一趟眼镜店找 找线索。但是如果眼镜店这个线索不对,我就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窍门,啊丨马可太太 过 来了丨我们跟她好好聊上五分钟,这会对破案有很大启发的。”
我早就应该指出,如果福尔摩斯乐意的话,他是很会讨女人欢心的,他可以非常快地赢 得她们的信任。没过五分钟,他就获得了这位女管家的信任,并跟她聊得非常投机,好像是 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的确,福尔摩斯先生,正如你所说,肯定是有一些不好的事情让他不停地抽烟。有时 候甚至夜以继日地抽。有一天早上,我到他那里去,屋子中全都是烟气,就像伦敦的浓雾一 样。可怜的史密斯先生也抽烟,但是没有教授抽得那么严重。至于教授的身体,哼,我不清 楚抽烟是有好处或者有害处。”
福尔摩斯说:“啊,但是吸烟会影响食欲。”
“先生,这我不知道。”
“我猜,教授一定吃很少的东西。”
“我应该说,他的饭量时大时小。”
“我可以打赌,他今天早上肯定没有吃早餐。我看到他吸了那么多支烟,估计午餐也吃 不下去了。”
“先生,你错了,事情跟你猜得可不一样,他今天早餐吃得非常多。我从来没见过他吃 那么多,并且午餐他又要了一大盘肉排。真叫人吃惊。但是我自己呢,从昨天早上我看到史 密斯先生倒在屋中地板上开始,便一点食欲也没有了。是的,世上的人的确是不同的,教授 却没因为这件案子而吃不下饭。”
整整一个上午,我们都在花园中荒废过去了。斯坦利?霍浦金斯去村子中调查一些谣传, 听说前天清晨有几个孩子在凯瑟姆大道上,见到了一个怪异的女人。而我的朋友呢,听说 了 这个消息,就变得没精打采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如此魂不守舍地调查案子,甚至连 霍浦金斯带回的讯息,也没有引起他的兴趣。霍浦金斯说:“确实有孩子见到过一 个外表完 全如福尔摩斯所描述的那样的妇人,她戴了一副眼镜,可能是夹鼻眼镜。”
用餐的时候,苏珊一面服侍我们,一面也主动说了一点情况,她的话倒是引起了福尔摩 斯的极大兴趣。苏珊说:“昨天早上,史密斯先生到外面散步,刚回来仅仅半小时,就发生 了这起惨案。”我实在不能理解出去散步这件事对于整个案件有什么影响,但是我非常清楚 福尔摩斯已经把这件事也纳入他对整个案情的解释之中了。福尔摩斯突然站起身来,看 了看 表。他说道:“两点钟了,先生们,我们该到楼上去了,去跟我们这位教授把案件说个清楚。” 这位老人刚刚用过午餐,桌子上的空盘子证明他的食欲非常好,女管家说得 很对。当他 转过头,用闪烁的目光看着我们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确是一个神秘的人物。此时,他已经 穿好了衣服,坐在一个火炉旁边的扶手椅上,嘴上还是吸着烟。
“福尔摩斯先生,你弄清楚这个奇怪的案件了吗?”他将桌子上自己旁边的一个大铁盒 烟卷,向福尔摩斯那边推了推。于是,福尔摩斯便不客气地把手伸了出去,没想到他们两个 人把烟盒碰翻了,烟卷滚得满地都是。我们只能跪下来,四处拣散落满地的烟卷,这足足用 了有一两分钟。当我们站起身来的时候,我看见福尔摩斯眼中闪烁着光芒,他的脸颊看 起来 非常红润。他脸上的这种一闪而过的表情,我仅仅在最危急的时刻见到过一次。
他说:“是的,我已经搞清楚了。”
霍浦金斯跟我瞠目结舌。老教授枯槁的脸孔不停地抖动着,同时流露出嘲讽的笑容。
“真的丨在花园中?”
“不,就在这里。”
“在这里丨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福尔摩斯先生,你肯定是在说笑。我必须要提醒你,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不能 如此马虎。”
“卡伦姆教授,我结论中的每一个论点,都是已经调查证实的,因此我可以确定它是正 确的。至于你是出于什么动机,以及在这件离奇的案子中,你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还没有办法确定。或许过几分钟后,你会亲自跟我说。为了给你行个方便,我还是先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一下。
“昨天有一位女士走到你的书房中,她来这里是为了把你写字台柜子里的文件拿走。她身上带着一把钥匙,至于你手中的钥匙,我已经检查过了,你的钥匙上并没有因为那个划痕而造成轻微褪色。从相关证据得知,你并不清楚她要来偷文件,因此,你不是共犯。”
教授的口中吐出了一口浓烟,说:“这倒是非常有趣。那么,这位妇女的情况,你已经弄明白了?那么你也知道她后来的行动了? ”
“没错,先生,我正要说。你的秘书刚开始逮住了她,她为了逃脱,就拿起小刀朝这位秘书扎去。但是,我倾向于将这件案子看成是不幸的偶发事件,因为我觉得这位妇女并不打算刺死秘书;彳假如是蓄意谋杀,她肯定自己随身带着武器。结果,她做的事令自己非常恐惧,她不顾一切地想要赶紧逃走,没想到却在与威洛比厮打的时候,丢掉了眼镜。她有很深的近视,不戴眼镜什么都看不清楚。她顺着一个走廊跑,认为那就是来时的路,非常巧的是,两边的走廊全都铺着草垫子。当她发现走错路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退路已经被切断了。怎么办呢?她没法退回去,又不能站在那里不动,她只能继续朝前走。她走上了楼梯,将房门推开,就来到了你的房间。”
老教授坐在那里,张开了嘴,全神贯注地盯着福尔摩斯,脸上流露出极度的惊异与惶恐。他假装镇定地耸了耸肩,发出了一阵假笑声。
他说:“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推理非常不错,但是有一个小漏洞。你知道,我一直在房间中,一整天都不曾离开过。”
“卡伦姆教授.我清楚这一点。”
“那就是说我在床上躺着,没有留意到有位女士进到我屋子里? ”
“我并没这么说。你留意到有人进来。你跟她说话,你认识她,而且你帮助她逃走了。”
教授又大声笑了起来。他突然站起身,眼神中闪烁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大声喊起来:“你疯了吧丨你在说胡话丨我协助她逃跑?她现在在哪里? ”
福尔摩斯指着放在房间角落的一个高高的书柜,平静地说:“她在那儿。”
瞬时,老人呆住了。他抬起自己颤抖的双手,接着整个身子又颓然摔倒在了椅子上。此时,房间角落的书柜门自动地打开了,一位女士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站到了房间中央。她用非常奇怪的外国语调说:“你说得不错,我是在这里。”
她浑身都是一道道的泥土,衣服上还挂着在墙上刮下来的蜘蛛网。她的模样并不漂亮,她的身型跟脸形正如福尔摩斯所猜测的那样,另外,她的下巴也有点长,看起来非常顽固。
她的视力原本就非常差,而且又是刚刚从暗处走到明处,因此她站在那里眨了眨眼睛,竭力想要看清我们的位置。虽然她并不算漂亮,但是她的举止端庄,神情平和,显示出一种坚强和豪迈的气质,这令在场的人为之敬仰。
斯坦利?霍浦金斯握住她的胳膊,想给她扣上手铐。她神态庄重地轻轻将霍浦金斯推开。
老教授倚靠在扶手椅上,轻轻地颤抖着,眼神忧郁地看着她。
她说:“先生,我的确是被逮捕了。我在柜子中站着,这一切我都听见了,所以我知道你们已经搞清楚了事实。我乐意坦白所有的事实,是我杀害了那个年轻人。你说那是一场意外,这是没错的。我不清楚自己手中握着的是刀子,因为这是我在桌子上随意拿起的东西,我讲的都是事实。”
福尔摩斯说:“夫人,我确信你说的是真实的情况。我看你的身体好像有点问题。”
她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加上身上的那些泥土,使得她看起来非常吓人。她在床边上坐下,然后说道:
“我所剩的时间并不多了,但是我还是要把所有的事实都讲给你们听。我是这个人的妻子。他并不是英国人,他是个俄国人.虽然我不打算说出他的名字。”
这位老人看起来非常激动,他喊起来:“安娜,上帝会保佑你,上帝会保佑你! ”
她极其轻蔑地看了老人一眼,说道:“塞尔吉斯,你为何一定要过如此痛苦的日子呢? 你这一辈子毁掉了很多人,甚至对你自身也没有什么好处。是否要在上帝召唤你以前,就了 结你自己的生命,这由你自己决定。但是,有些情况我是必须要说的。先生们,我说过我是 这个人的妻子。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岁了,但我只是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天真的 姑娘。 我在俄国的一个城市读大学,我不想讲出那个地名。”
老人又嘀咕道:“安娜,上帝会保佑你。”
“我们是革新者、革命家、无政府主义者,我们的人数非常多,后来遇到了难题,因为 一个警长被杀,我们之中很多人都被逮捕了。他为了获得一大笔钱,更为了保住性命,就交 出证据,背叛了自己的妻子与伙伴。我们因为他的坦白全都被逮捕了,有的人被送上了绞刑 架,有的人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我被送到了西伯利亚,但并不是终生的流放。我丈夫 拿着那一大笔不义之财来到了英国,过上了平静的日子。他心里非常清楚,假如我们的伙伴得知 他在哪里,不用一个星期就会来了断他的性命。”
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又抓起一支烟卷,他说道:“安娜,你随意处置我吧,你一直待 我不薄。”
她继续说道:“我还没把他的最大的恶行告诉你们呢。在我们的团体中,有一位伙伴是 我现在的朋友,他品德高尚、公正廉洁、乐善好施,这些品质是我丈夫完全没有的。他厌恶 暴九要是说使用暴力就是犯罪的话,那么我们所有人都犯过罪,但是他却没有。他经常给 我们写信,劝诫我们别再使用暴力。这些信件是能够令他免受处罚的。我的日记也能够作 证, 因为我在日记里叙述了我对他的感情,还有我们所有人的观点。但是我丈夫看到了这些信件 以及我的日记,就悄悄将它们藏了起来,同时还极力证明这位青年应该被判死刑 。尽管他的 目的没有达成,可是,阿列克谢还是被当作犯人送到了西伯利亚的一个盐矿上。你这个恶霸, 你想一想,你仔细想一想,那么一个高尚的人却遭受着奴隶一样的待遇 ,而你呢,你的性命 就握在我的手里,但我还是放过了你。”
老人一边吐着烟,一边说:“安娜,你是一位高尚的女士。”
她缓缓站起身来,但是,马上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然后便又坐了下去。
她说:“我必须要说完。在我刑满释放之后,我就开始想方设法去找寻这些信件跟日记, 因为如果俄国政府收到这些东西,就会放了我的朋友。我得知我的丈夫到了英国来。历经 几 个月的调查,我最终得知了他的地址。我知道他还保管着这些日记,因为当我还在西伯利亚 的时候,他曾经有一次写信给我,信中谴责我的时候引用的话就是我日记中写过的 。我非常 清楚,他的报复心非常强,所以肯定不会愿意将日记交还给我。我一定要想办法自己动手 拿回来。为此,我雇用了一名私人侦探,派他来我丈夫家中当秘书一也就是你 的第二任秘 书,塞尔吉斯。他来这不长时间就走了,他发现文件全部放在小柜子里,同时取得了钥匙样 本。他不想去做更多调查了,就将这栋房子的平面图交给了我,而且跟我 说,秘书是住在楼 上的,书房中上午没有人。后来,我只好鼓起勇气,自己来偷这些东西,东西拿到手了,但 是,却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啊!
“我刚把日记跟信件拿到手,正打算将柜子锁上,一个年轻人抓住了我。那天早上我 就在路上见到过他,我问他卡伦姆教授的住所在哪里,但是我不清楚他就是卡伦姆雇用的 秘 书。”
福尔摩斯说:“是这样的丨秘书回来之后告诉了卡伦姆,说他遇到了一个什么模样的女 士。威洛比在临终之前想要说的话:就是他跟教授讲过的那个妇女杀了他。”
这位妇女脸孔颤抖着,看起来极其痛苦,并且用命令的口气说:
“请让我说完。这个青年摔倒的时候,我从书房闯了出去,我走错了路,以至于走到我 丈夫的房间里。他说他要告发我。我跟他说,如果他那样做,我是不会放过他的,如果他将 我交到警察手里,我就将他的事情跟我们的团体说。我并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是想 要完成我此行的目的。他清楚我说到就会做到,而他也知道自己的命运跟我的命运相互 牵绊,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把我掩护了起来。他将我塞入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他让仆人把饭送进屋子,这样就能给我分一部分。我们研究好了,一旦警察 从这栋房子离开,我就趁天黑悄悄逃走,而且永远都不再回来,但是你最后看穿了我们 的阴 谋。这是我临终前最后的话。”她从胸前掏出一只小包,对福尔摩斯说道,“这只小包裹能够 解救阿列克谢。先生,出于你的声誉与正义,我将这包裹托付给你,请你帮我 将它转送到俄 国大使馆,我已经尽到了我的职责,而且……”
福尔摩斯忽然大声喊道:“拦住她! ”他一下子跳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在她手里抢下一 只小药瓶。
她向床上摔倒了下去,并说:“太迟了!太迟了!我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服了药。 我头晕。我就要死了丨先生,我乞求你……不要忘了……那只小……包裹。”
我们坐车返城的时候,福尔摩斯说道:“这桩案子非常简单,可是也非常发人深省。 从一开始,案件就围绕着夹鼻眼镜发展。尽管那个年轻人在临终之前很幸运地抓住了眼镜, 可是我那个时候还无法肯定我们是不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从眼镜的度数能够确定,戴眼 镜的人视力很差,离开了眼镜就什么事都做不了。霍浦金斯先生,在你让我相信她的确经 过一小块草坪,却不是有意作假时,你是否还记得,我那时就说过,这样的做法很不寻 常,值得我们注意。但是事实上,我心里确认这完全没有可能,除非她还有另外一副眼镜。 因此,我只能仔细推敲另一个可能一她还在这栋房子中。我一看到两个走廊基本是相同 的,就猜到她很有可能走错了路,这样的话她就会走进教授的房间里。我仔细地观察所有 能够证明这个假设的证据,小心地检查这个房间,看里面有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地毯是 大块的,而且被钉得很牢固,所以地板上不能有活门,但书柜后边却可以。你知道,老式 的书房经常有这样的结构。我留意到地板上四处都堆着书,但是书柜却是空着的,所以推 测书柜也许就是一扇门。我找不到其他的证据来证明,可是地毯是深褐色的,因此我吸了 好多支那种卷烟,将烟灰洒在可疑的书柜前面。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却很有效。接 着,我就走下楼了,同时,我已经搞清楚了一华生,那时你也在现场,但你却没能明白 我谈话的目的一卡伦姆教授的食量增加了,这很容易让人想到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 需要食物。后来,我们到楼上去,我将烟盒打翻,从而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地毯。通过地毯 上面的烟灰,我便知道在我们离开那儿之后,她曾经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霍浦金斯,我 们已经到达查林十字街了,祝贺你顺利地了结了这件案子。你应该会去警察总部吧丨现在 , 我跟华生要去一趟俄国使馆。再见了,我的朋友。”
一八九五年里,发生了些彼此盘根错节的事情,福尔摩斯和我为了这些事不得不在著名 的大学城住了几周。我要讲述的故事正是发生在这个时候。事情虽然不严重,但是极富教育 意义。为了使那种令人担心的流言蜚语自行消散,我会避免让读者推断出事情发生在哪个学 院,以及发生在什么人的身上,所以,我在叙述时尽量不用那些容易让人们浮想联翩的 词 句,只是严谨地讲述一下事情本身,以此来体现我的朋友的那种不凡的气质。
那个时候,我们住的出租公寓离图书馆很近,因为福尔摩斯正在抓紧时间研究英国早期 宪章。他的研究收获很大,没准会成为我日后记述的题目。一天晚上,我们的熟人希尔顿? 索 姆兹先生来访,这位先生是圣路加学院的导师和讲师。索姆兹先生身材高大,不善言谈,但 是情绪容易波动。我知道他向来容易激动,但此刻他显得过分激动,几乎控制不了 自己,显 然,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相信您愿意为我腾出一两个小时的宝贵时间。在圣路加学院刚刚发 生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如若不是您正好在城内,我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朋友答道:“我现在非常忙,不想为任何事分心。您还是请警察来帮忙吧。”
“不,亲爱的先生,这种事不能报警,因为一旦官方立案调查,便无法撤回。这是牵扯 到学院名誉的事情,不能让外界知道。您的能力如此非凡,而且说话慎重,所以只有您能够 帮我。福尔摩斯先生,我恳求您尽力而为。”
自打离开贝克街的舒适环境以来,我的朋友脾气变得有点差。没有了他的报纸剪贴簿、 化学药品以及邋遢的住室,他便感到非常不适应。他无奈地耸耸肩膀,我们的客人便赶忙把 事情倾吐出来,他讲述的时候心情仍旧特别激动。
“福尔摩斯先生,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明天是福兹求奖学金考试的第一天。我是主考 人之一。我主考的科目是希腊文。试卷的第一题是一大段希腊文要求译成英文,这段文字是 学生从未读过的。这一段已经在试卷上印好了,当然,如果有学生事先准备了这段希腊文, 会占很大的优势。所以,我特别注意对试卷的保密。
“今天下午三点左右,印刷所把试卷的校样送来了。第一题是翻译修昔底德?著作中的①修昔底德(公元前460年一公元前400年?):古希腊历史学家,著有《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八卷。
一节,我对清样做了细致的校阅,因为原文一定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直到四点三十分,校对工作仍旧没有完成。可是,我事先约好到一位朋友那里喝茶,所以我便将试卷留在桌子上,然后离开了屋子,从出门到回来只用了半小时多一点。
“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我们学院的屋门都是双层的,里面的门是绿色台面,外面的门是橡木的。当我来到外面的屋门,惊讶地发现屋门上挂着钥匙。我以为是我自己糊涂把钥匙忘在门上了,但是摸了一下口袋,我发现钥匙在里面。我清楚地记得,另一把钥匙是在我的仆人班尼斯特手中。他帮我整理房间已经有十年了,我不怀疑他的忠诚。门上的钥匙确实是他的,我推测,他一定是进过我的屋子,看看我是否要喝茶,出去时也许一时大意把钥匙忘在门上了。他来的时候,我可能刚刚出去几分钟。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这样的情况,他忘记钥匙是丝毫没关系的,但今天却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我检查了一下我的桌子,一眼就看出来有人动过我的试卷。清样印在三张长条纸上,它们原来是放在一块的。现在呢,一张在地板上,一张被放在靠近窗户的桌子上,还有一张仍在原处。”
福尔摩斯似乎来了兴致,他说:“这么说,地板上的是第一张,在窗边的桌子上的是第二张,第三张仍在原处。”
“福尔摩斯先生,这太让我惊讶了,你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呢?”
“请继续讲这件有趣的事情。”
“一开始,我认为是班尼斯特干的,这种行为实在太可恶了。然而他否认时表情非常恳切,我相信他不会说谎。这件事还有另一个解释,我猜是这样:有人碰巧路过看见钥匙在门上,确定我不在屋里,便进来看看考卷。这个奖学金是很丰厚的,涉及大笔金额,所以一个无耻之徒为了胜过他人,或许会冒险偷看试卷。
“这件事令班尼斯特十分惶恐。当我们确信试卷被人动过的时候,他几乎晕倒。我给他喝了一点白兰地,然后让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他几乎瘫倒地坐在上面,随后我查看了整个房间。除了弄皱的试卷之外,我很快地留意到这位闯入者留下的其他线索。比如靠窗户的桌子上有削铅笔留下的碎木屑,还有一块铅笔芯的碎头儿。显然,这个无耻的人慌忙地抄试题,弄断了铅笔尖,不得不重削。”
这个案件逐渐引起了福尔摩斯极大的兴趣,他的态度也就随之转变,他说道:“讲得好极了丨你很幸运,很有侦破的可能。”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线索。我有一个新写字台,桌面是亮丽的红色皮革。我和班尼斯 特可以发誓,桌面是光滑的,根本没有丝毫污点。现在我发现桌面上有大约三英寸长的刀痕 , 很明显,不是东西摩擦过的痕迹,而是实实在在的刀痕。还有,我在桌子上看到一个小的黑 色泥球,有些斑点在球面上,可能是锯末。我肯定是那个翻动试卷的人弄出的这些 痕迹。没 有足迹或者其他证据可以判断出这个人是谁。我急得毫无办法的时候,突然想到您在城里, 就到这来寻求您的帮助。福尔摩斯先生,请您务必帮我的忙。现在您了解了 我所处的窘境: 要么找出这个人来,要么推迟考试,等到印好新的试题,但是,这样一来便会谣言四起。这 不仅会有损本学院的名誉,而且也会殃及我们所属大学的名誉。最关 键的是,我希望能解决 这个问题,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我很乐意接手这件事,而且愿意尽我所能提供一些意见。”说着,福尔摩斯站起来披上 了他的大衣,“这桩案子确实很有趣,你拿到试卷之后有人去过你的屋子吗? ”
“有的,道拉特?芮斯,是一位印度学生。他和我住在同一栋楼,他来问我考试的 方式。”
“他来你的屋里只是因为这件事吗? ”
“我想是的。”
“那时候试卷是放在你桌子上的吗? ”
“是的,不过我记得是卷起放的。”
“能看得出来那是清样吗? ”
“差不多可以。”
“你的屋子里是否还有别人? ”
“没有的。”
“有人知道清样会被送到你那儿吗? ”
“除了那个印刷工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班尼斯特知道吗? ”
“他肯定不知道,是的,没有别人知道。”
“班尼斯特现在在哪儿? ”
“他的身体不好,瘫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我急忙来找你。”
“你的屋门没关吧? ”
“试卷我已经锁好了。”
“索姆兹先生,那么可以判断:翻弄试题的人是碰巧遇到的,并不是预先知道试卷在你 的桌子上。”
“我想也是这样的。”
福尔摩斯微笑了一下,只不过这个微笑令人十分困惑。
他说:“好,去你的住处看看吧。华生,这好像不在你的职业范围,不是生理的问题, 而是属于心理方面的。不过,如果你愿意去,就一起去吧。先生,现在我们听从你的吩咐! ”
索姆兹的起居室与这座古老学院的庭园正相对着,可以看到庭园地上长满了苔藓。起居室的窗户又低又大,上面还有花窗棂。一扇哥特式的拱门后面有石梯,石梯似乎已经年久失修了。这位导师的房间在第一层,另外三个大学生则分别各住一层楼。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了。福尔摩斯停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起居室的窗户。然后,他来到这扇窗户外,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向屋内望去。
我们渊博的当事人说:“他肯定是由大门进入的。除了这扇玻璃窗之外,再没有别的入口了。”
福尔摩斯看着索姆兹,露出了一点神秘的笑意,然后说道:“如果在这儿查不出什么的话,我想我们最好还是进屋看看。”
随后,这位导师打开屋门,将我们领进他的房间。当我们站在门口的时候,福尔摩斯首 先查看了地毯。
他说:“我想这儿不会留下痕迹。天气太干燥了,很难发现。你仆人的身体大概恢复得 差不多了。他刚才是坐在哪一把椅子上休息的? ”
“是窗口旁边的那把。”
“是这个小桌子旁边的那把吧?现在你可以进来了。我已经检查完地毯了。我们再检查 一遍这个小桌子。当然,事情发生的过程已经清楚了。这个人进屋之后,从屋子中间这张桌 子把试卷一页一页地拿到靠窗口的桌子上,因为一旦有人从庭园走过来,从这里一眼就能看 见,这很便于逃脱。”
索姆兹说:“我常常从旁门过来,他跑不掉的。”
“那很好丨不管怎样说,他计划是这样的。把那三张清样拿给我看看。没有留下指纹丨 他先是抄写这一页。这需要多长时间呢,最快也至少要一刻钟。然后将这一张丢掉,又拿起 另一张。就在此时,你回来了,于是,他慌忙逃掉,所以试卷才没能放回原处。当你走进屋 门的时候,有没有听到石梯上有仓促的脚步声? ”
“没有,至少我没听见。”
“他匆忙地抄写,以致把铅笔尖弄断了,不得不重削一次。华生,有趣的是:那支铅笔 也不是普通铅笔。你看出来没有?它比普通铅笔要粗,并且是软铅,笔杆是深蓝色,笔只剩 一英寸半长,制造商的名字是银白色的。索姆兹先生,如果能找到这样的一支铅笔是谁的, 那就好办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他的刀子很钝,并且比较大,这样你又多一个线索。”
索姆兹先生被福尔摩斯所讲的情况弄糊涂了。他说:“别的我还可以理解,可是关于铅 笔的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