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21
车尔赤住宅区,然后再走一刻钟到阿倍尔多塔,半夜前我们差不多就可以工作了。无论如何,我们在两点以前必须带上依娃女士 的信回来。”
福尔摩斯和我穿上晚礼服,看起来像两个刚看完戏正往家走的人。在牛津街,我们雇了 一辆双轮马车去韩姆斯德区的一个地方。到达之后,我们付钱下车,当天的天气特别冷,即 使我们披上了外衣,冷风也还是把我们打透了。我们顺着荒地的边缘向前走着。
福尔摩斯说:“这件事一定要特别小心。那些信件存放在这个浑蛋书房的保险柜里,而 且书房后面就是他的卧室。不过,就像所有自己独自生活的男人一样,他睡觉非常沉。我的 未婚妻阿格萨告诉我,仆人们在自己房间里,经常拿叫不醒主人这件事开玩笑。他有一个忠 诚的秘书,白天一直会待在书房里,所以我们只能在晚上去。他还养了一条凶狠的狗, 时常 在花园里闲逛。最近两个晚上,我和阿格萨都会很晚见面,为了我顺利地走掉,她会把狗锁 好。房子到了,就是院子里的那栋大房子,先进大门,然后右转穿过月桂树,现 在我们就需 要戴上面具了丨你看,没有一个窗户透出灯光,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戴着黑色丝绸面具,我们二人瞬间化身成伦敦城里那些最凶的恶人。我们悄无声息地走 到这所幽静阴森的房子前,看见有一个带瓦顶的阳台从房子突出来,并且上面有几扇窗户和 两扇门。
福尔摩斯压低声音说:“他的卧室就在那,这扇门正对着书房。从这扇门进去是最方便 的,但是门是锁着的,恐怕会发出巨大的声音。跟我到这边来。这是间花房,门对着客厅。 ”
花房的门锁着,福尔摩斯割掉一圈玻璃,伸手进去拨开了锁。我们走进房间后,他便轻 轻地关上了门。从法律角度来讲,我们已经构成犯罪了。进去之后,我们首先感受到的,是 花房里温暖的空气,紧接着异国花草的浓郁芬芳,这让我们简直无法呼吸。黑暗里,他抓着 我的手带我快速穿过一些灌木,灌木的枝杈划过我们的脸。福尔摩斯在黑暗中能准确地 判断 事物,这是他努力锻炼出来的特殊技能。他一边继续抓住我的手,一边开了一扇门。我隐约 地感觉到我们走进了一个大房间,并且刚刚有人在这个房间里抽过雪茄。他在家 具中一边摸 索一边前进,又开了一扇门,随后我们再次轻轻地关上。我伸出手摸到几件挂在墙上的衣服, 我知道我已经在过道里了。我们走过过道之后,福尔摩斯再次轻轻地打 开了右手边的一扇门。 这时,突然有个东西冲向我们,我的心差点跳出来了,最后发现那不过是一只猫,我忍住没 笑出声来。这个房间里,火还在烧着,也同样充满了浓烈的烟 草味。福尔摩斯蹑手蹑脚地走 进去,等我进去之后,他便轻轻地关上门。我们已经来到米尔沃顿的书房,对面挂着门帘, 说明另一边是他的卧室。
火烧得很旺,整间屋子都被照亮了。靠近门的地方有个电灯开关,即便在安全状况下,也 没有开灯的必要。壁炉的旁边有个厚实的窗帘,遮住刚才从外面看到的那个凸出的窗户。 壁炉 的另一侧,有个通向阳台的门。屋子中间是一张书桌,后面有把用闪亮皮革制成的红色转椅。 书桌的对面有个大书柜,上面立着一座大理石的雅典娜①半身像。在书柜和墙 中间的一个角落 里,有一个高大的绿色保险柜,壁炉里的火光将柜门照得无比光亮。福尔摩斯悄悄地走到保险①雅典娜: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
柜跟前,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他又悄悄地走到卧室的门前,歪头贴着门专心地听了一会儿,以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声音。这时,我突然想到可以从通道外边的门溜走,所以我检查了这扇门,惊喜地发现门没有插上也没上锁。我碰了一下福尔摩斯的手臂,他转过戴着面具的脸向门的方向看,似乎被吓了一跳,并且表示对我的动作感到十分意外。
他把嘴贴在我的耳边说:“这样可不好,不过我还没有彻底理解你的意思。无论如何,我们时间紧迫。”
“需要我做什么? ”
“站在门旁。一旦听见有人来,立即插上门闩,我们可以按来路离开。要是他们从那条路过来,我们得手后可以从这个门走,如果没有得手,我们可以藏在凸窗的窗帘后面。你听懂了吗? ”
我点点头,在门旁站好。刚才恐惧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激动,从前在我们捍卫法律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而今天我们却是在违背法律。我认定我们的行为是崇高的,不掺杂丝毫的自私,饱含骑士精神,目的是揭露敌人的丑恶嘴脸。
这些情况使得我们这次冒险更有意义。我丝毫没有犯罪的感觉,面对如此险境,我竟然感到喜悦和兴奋。福尔摩斯如同一位准备手术的外科医生那样打开他的工具袋,他非常冷静地、科学地、准确地挑选着他的工具,我在一旁看得羡慕不已。我知道福尔摩斯热衷于开保险柜,所以很理解他面对眼前的那个绿色怪物时欣喜若狂的神态,正是这条邪龙摧毁了许多美丽女士的名誉。他把大衣放在一把椅子上,卷起晚礼服的袖口,拿出两把手钻、一根撬棒和几把万能钥匙。我站在中间的门旁,目光看着其他的两个门,以防突发状况。虽然这样,但是我并不知道遇到紧急情况时该如何应付。福尔摩斯全神贯注地干了半小时,像个娴熟的机械师,放下一件工具,又拿起另一件。最后,我听到嗒的一声,保险柜的绿门终于被弄开了,我看见里面有很多捆着的纸包,用火漆封着,上面还写着字。福尔摩斯挑出一包,但是在跳动的火光下,字迹很难辨认,他拿出他在黑暗中使用的小灯,要知道米尔沃顿正在旁边的屋里睡觉,开电灯未免太冒险。突然,他停顿了下来,仔细地听,接着他马上关上保险柜的门,拿起他的大衣,把工具塞回口袋里,就抓起我的手奔向凸窗的窗帘。
我在窗帘后面藏好后,才听到引起他警觉的声音。远处传来砰的关门声,接着是迅速走 近的脚步声,在沉重的落步声中有模糊不清的沙沙声。脚步声接近了屋外的走道,最后在门前停下来,门开了。随着嗒的一声,电灯开了。门再次被关上,我们嗅到浓烈刺鼻的雪茄烟味。然后,在距离我们几码远的位置,传来了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有人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脚步声停止了,可是椅子又发出嘎吱一声。然后听到钥匙开锁的啪嗒一声,还有纸张的沙沙声。
我刚才并不敢看,但是现在我轻轻地分开我前面的窗帘向里面窥视。我感到我的肩膀被福尔摩斯压着,我猜想他也在看。米尔沃顿宽厚的后背正对着我们,几乎触手可及。显然我们错误地估计了他的行动,他根本就没有在卧室里,而是待在房子另一侧的吸烟室里或是台球室里抽烟,我们刚才没有留意到那边的窗户。我们视线的前方就是他又圆又大的头,头发已是灰白,头顶还有一块因谢顶而发光。他仰靠在红漆椅子上,两腿伸直,嘴上斜叼着一支雪茄烟。他穿着一件紫红色军服样式的吸烟服,正在懒散地读着手里的一摞厚实的法律文件,嘴里不断地吐出烟圈儿,好像他并不打算改变现在这种平静而舒适的姿势。
我感到福尔摩斯悄悄地抓住我的手,并且使劲握了一下,表示他有把握应对这种形势,他的情绪非常稳定。从我这儿看到保险柜的门没有完全关好,我不知道福尔摩斯是否留意到了,米尔沃顿随时能注意到这点。我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一旦我发现米尔沃顿察觉到柜子出了问题,就马上跳出去,用我的大衣盖住他的头,将他按倒在地,其余的事就交给福尔摩斯处理。但是米尔沃顿并没有抬头看。他还是懒散地读着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看这位律师的申辩。我想等他看完文件抽完烟,就会回卧室休息了,但是还没到这个时候,事情就发生了一点变化,这把我们的想法引到另夕卜边。
我注意到米尔沃顿总是看表,有一次,他甚至带着不耐烦的样子站起来又坐下。我听到有微弱的声音从外面阳台上传来,在这意想不到的时候,居然有约会。米尔沃顿放下他的文件,在椅子上直直地坐好,接着又是微弱的声音,然后便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米尔沃顿站起身来,把门打开。
他不客气地说:“嗯,你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
原来这就是米尔沃顿到了深夜仍然没有回房休息的原因,然后,我听到一位妇女的衣服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刚才当米尔沃顿向我们这边看的时候,我迅速把窗帘的中缝合上了,但是此时我又悄悄地再次打开。现在他又叼着雪茄烟坐回椅子上。
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一位妇女站在他对面。
她身材高大并且很瘦,肤色黝黑,蒙着黑色面纱,下巴处系着斗篷。她呼吸急促,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因为激动而颤抖。
米尔沃顿说:“亲爱的,你已经令我一整夜没有休息好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毁掉这一夜。你换个时间来不好吗? ”
这个妇女摇了摇头。
“好吧,随便你好了。如果伯爵夫人是个难对付的女人,现在正是你和她较量的机会。 祝你好运。你怎么在颤抖?好了,打起精神来。现在谈谈生意吧。”他从书桌的抽屉内拿出 一个笔记本,“你说你手头有五封信要卖,其中包括伯爵夫人达尔伯的。只要是好货,我便 都买下了。啊,怎么是你?”
这位妇女一句话未说,只是慢慢揭开她的面纱,并解开下巴处的斗篷。出现在米尔沃顿 面前的是一张美丽、清秀、黑黝黝的面孔,鼻梁稍稍弯曲,一对坚定的、闪闪发光的眼睛被 浓浓的眉毛遮住,单薄的嘴唇上露出可怕的微笑。
她说:“是我,正是被你葬送了一生的那个女人。”
米尔沃顿笑了,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却因恐惧而颤抖,他说:“你竟然如此固执。你为何 把我往绝路上逼呢?我不会为了自己而加害一只苍蝇,但是大家都有各自的麻烦,我也是没 有办法的。我定的金额完全是你可以负担的。可是你偏偏不接受我的建议。”
“所以你就把信交给了我的丈夫,他是如此高尚的人,我连给他系鞋带都不配。这些信 使他那颗刚正的心支离破碎,他过世了。你应该不会忘记那天晚上,我从那个门进来,诚恳 地苦苦哀求你可怜我。然而你嘲笑我,你现在仍然在嘲笑我,不过你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懦夫, 现在你的嘴唇已经瑟瑟发抖了。我猜,你在这儿又见到我一定让你出乎意料,但是正 是那天 夜晚,我学会了如何面对面地见你,而且是单独地见你。查尔斯?米尔沃顿,你有什么想说 的吗? ”
他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不要认为你能威胁我,我只要大叫一声,我的仆人马上就 能把你抓起来,但是我原谅你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你赶紧消失吧,我不会追究你。”
这位妇女站在那一动不动,双手放在胸前,她的薄薄的嘴唇上,仍然带着一丝杀气。
“你带给我的痛苦足够了,我不会让你再去摧毁更多人的生活了,也不会再让你绞杀更 多人的心了。我要你这头邪恶的畜生在世界上永远消失,你这畜生,给你一枪,一枪,一枪 , 一枪,再一枪! ”
她掏出一支光亮的小手枪,子弹一颗接一颗地射进米尔沃顿的胸膛,枪口与他的前胸 的距离不到两英尺。他抽动了一下然后向前倒在了书桌上,接着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并 且 双手不断抓挠着文件。最后,他左右摇晃地站起来,又挨了一枪,随后倒在地板上。他 大声说:“你杀了我。”然后,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这位妇女死死地盯着他看,然后又 用脚跟踢了一下他朝上的脸。她又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不会再有动静。这时,外面响起了 一阵沙沙的衣服摩擦的声音,接着,我们感觉到了夜晚的冷空气,复仇者已经离开了这间 出事的屋子。
如果我们出来制止,并不能挽救这个人的性命。这位妇女朝米尔沃顿身上一枪接一枪射 击的时候,我准备跳出来,但福尔摩斯那冰凉的手,使劲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明白福尔摩 斯的意思:这事与我们无关,是正义击倒一个恶魔,不要忘记我们此行的责任和目的。这位 妇女刚一离开房间,福尔摩斯便迅速地轻轻迈了几步,来到另一扇门旁,他转动了一下 门锁 上的钥匙,锁好了门。这时我们听到有说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从房外传来。这栋房内的所有人都被枪声惊动了。福尔摩斯飞快地走到对面,来到保险柜旁,两手捧起一捆捆信件,向壁 炉里倒去。他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直至保险柜空了才停止。这时有人转动门把手并且 敲门。 福尔摩斯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封预示米尔沃顿死亡的信溅满了他的血迹,仍然摆在桌子上。 福尔摩斯把它一同扔到烈火中。他拔出通往外面的一扇门上的钥匙,我随着他 出了门,从外 面把门锁好。他说:“华生,这边走。往这个方向走,我们可以翻过花园的墙出去。”
我简直无法相信,警报会传得这样迅速。我回头一看,整栋房子的灯全亮了。前门开 着,一个人影正往小道跑去,整个花园都是人,并且都在叫嚷着。我们刚从阳台上出来, 就 听见一个家伙大喊抓人,并且对我们紧追不放。福尔摩斯似乎对这儿的地形十分熟悉, 他快速地穿过小树丛,我紧随其后,在后面对我们穷追不舍的那个人也累得气喘吁吁。这 时一座六英尺高的墙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但是,福尔摩斯一下子就翻到了另一侧。当我跳 的时候,我感到我的脚踝被一个人的手抓住了,庆幸的是我踢开了他的手,翻过长满草的 墙头,脸朝下摔进矮树丛中,福尔摩斯立刻拉起我。我们一起向前飞奔,穿过韩姆斯德荒 地。我们跑了足足两英里才停下来,这时我们才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甩掉了追逐者们,终于 安全了。
解决完这件离奇的事件后,我把事情详细地记录了下来。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我们 正在抽烟,表情严肃的仆人把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先生带到我们简陋的客厅。
他说:“早安,福尔摩斯先生,请问,您现在很忙吗?”
“还不至于忙得没时间听你讲话。”
“我想如果你手头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解决一个非常离奇的案件, 案子是昨天夜里发生在韩姆斯德区的。”
福尔摩斯说:“啊!什么样的案件?”
“谋杀,一件特别耸人听闻的谋杀案。我知道你对于这类案件很有兴趣,如果你能到阿 倍尔多塔一趟,给我们提供些线索和建议,我将不胜感激。这位受害人米尔沃顿先生已经被 我们监视有一段时间了,实话实说,他真是一个浑蛋。人们知道他掌握着一些可以用来勒索 的书面材料,罪犯们把这些材料全烧毁了。没有带走任何贵重物品,所以犯人们可能是 有身 份的人,他们的目标只是阻止这些材料殃及社会。”
福尔摩斯说:“犯人们?不是一个人干的? ”
“是的,一共是两个人,他们差一点被当场抓住。我们有他们的足迹,掌握他们的外貌 特征,十有八九我们会把他们楸出来。第一个人动作十分敏捷,第二个人被一个花匠的学徒 抓住,挣脱后才得逃掉。此人是中等身材,身体结实,方下颚,脖子很粗,连鬓胡须,戴着 面具。”
福尔摩斯说:“仍然十分模糊,听来好像跟华生很像。”
雷斯垂德打趣地说:“是的,我就是在说华生。”
福尔摩斯说:“雷斯垂德,我担心我不能帮助你。我对米尔沃顿这个家伙早有耳闻。我 认为他是伦敦最凶恶狡诈的人物之一,并且我认为有些罪行是法律不能解决的,所以在一些 情况下,私人报复在所难免。所以,不必说下去了。我已经决定了。我同情的是犯人,而不是被害者,所以我无法接受这个案件。”
关于这场我们亲眼所见的杀人惨案,那天上午福尔摩斯对我只字未提。我看得出他一直在沉思。他的眼神迷茫,而且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我感到他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事情。正当我们吃午饭时,他突然站起来,大声说:“天啊丨华生,我记起来了丨戴上帽子丨我们马上出去!”
然后,我们迅速地来到牛津街并继续向前走,在马上要到摄政街广场的地方,左手边出现了一个商店,商店的橱窗里全是当时名人和美人的照片。福尔摩斯的目光停留在其中的一张上,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位穿着朝服、表情庄重威严的皇族妇女,头上戴着很高的镶钻冕状头饰。我仔细辨认那稍稍弯曲的鼻子,那浓重的眉毛,那端正的嘴,那刚强的小小下巴。我读着下面的介绍,发现她的丈夫居然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和贵族,有着古老而高贵的头衔,我紧张得无法呼吸。我们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当我们转身离开时,他将一个手指放到嘴唇前,提醒我要对此事保持沉默。
我们已经把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先生晚上来我们这里坐一坐当作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了。福尔摩斯很高兴他能过来,因为这样能令福尔摩斯了解警察总部都在做什么事。福尔摩斯总是认真地倾听这位先生叙述案件的细节,并且凭借着自己广博的知识和丰厚的经验给对方提出一点建议。
有一天傍晚,雷斯垂德聊过天气与报纸之后,就沉默了起来,一根接一根地吸着雪茄。
福尔摩斯焦虑地看着他,便问道:“手上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案件吗? ”
“啊,福尔摩斯先生,没?……没有什么非常特别的事情。”
“请给我直说吧。”
雷斯垂德笑了笑。
“好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不否认自己心中的确有事。但是它是如此荒谬,因此我不是很想麻烦你。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件事虽然小,但却非常奇怪。当然我知道你对于所有非同寻常的事情都很感兴趣,但我认为这件事情与华生医生之间的关 系比跟我们的关系更大。”
我说:“是疾病吗?”
“至少可以说是疯病,并且是离奇的疯病。你能够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吗?生活在当下的人却极其仇视拿破仑,见到他的肖像就要将其打破。”
福尔摩斯将身子仰靠在椅子上。
他说:“这不是我该管的事。”
“的确,我已经说了这不是我们职责范围内的事。可是,在这个人破门而入去打破其他人的拿破仑塑像的时候,那就不是该将他送到医生那里,而是应该送来警察那里了。”
福尔摩斯又将身子坐直了。
“抢劫?这就非常有意思了。请你仔细讲一讲案情吧。”
雷斯垂德把他的工作日志拿了出来,以避免说的时候有什么遗他说:“四天之前,有一个人来报了第一件案子。事情是在玛尔斯?赫德森的店里发生 的,他在康宁顿街上有一个分店专门售卖图片和塑像。店员刚从柜台离开一会儿,他就听见 了东西相互碰撞的声音,他马上跑到铺子的前边,看见一座与其他艺术品同时放在柜台上面 的拿破仑塑像已经被打碎了。他跑到街上去,尽管有一些过路人说他们见到有一个人冲 出店 铺,但是他们却没能找到这个人,而且也没辨认出这个流氓。这看起来像是一件经常发生的 毫无意义的流氓行径。事情的经过如实地汇报给了巡警。石膏像最多不过值几个 先令,并且 全部事情又非常小,不值得特意去侦查。
“可是,第二件案子更加严重,是在昨天夜里发生的。
“一位著名的巴尔尼柯医生住在康宁顿街距离玛尔斯?赫德森的店铺二三百码远的地方, 泰晤士河南岸附近有很多人经常去他那里看病。他的住所跟主要的诊疗场所在康宁顿街上 , 但是在两英里远的下布列克斯顿街上还有一间分诊所与药房。这位巴尔尼柯医生从心底里崇 敬拿破仑,他的家中满是关于这位法国帝王的书籍、画作,还有一些遗物。不久之 前,他在 赫德森的店铺中购买了两座复制的拿破仑半身塑像,这个头像非常著名,是法国著名雕塑家 笛万的作品。他将一座放到康宁顿街住所的大厅中,一座放到了下布列克斯 顿街中诊所里的 壁炉架上。好,今天早上巴尔尼柯医生一走下楼来,就吓了一跳,发现半夜曾经有人闯进了 他的住所,但是除了大厅中的石膏塑像以外,其他东西却没被拿走。 这个人把那座石膏塑像 拿到外边花园的墙角边,并将它摔成了碎片。”
福尔摩斯揉搓着自己的手。
他说:“这的确很特别。”
“是吧,我觉得你会对这件事有兴趣的。可是,我还没讲完。十二点钟的时候,巴尔尼 柯医生走进自己的诊所,他进去后立刻发现窗户已经被打开了,屋里满地都是另外一座拿破 仑塑像的碎片,你可以想象他那时多么吃惊。塑像的底座也被摔成了又小又细的碎片。完全 没有任何线索能让我们找到这个制造恶作剧的犯人,或者说是疯子。福尔摩斯先生,事 情的 经过就是如此。”
福尔摩斯说:“的确非常奇怪,同时也非常荒诞。请问在巴尔尼柯医生的家中以及诊 所中被打破的两座半身塑像跟在赫德森店铺中被打碎的那座,是否全部都是相同模型的复 制 品呢? ”
“全是用同一个模型做出来的。”
“这个情况否定了刚才的观点,即认为这个罪犯将半身像打碎是因为憎恨拿破仑的原因。 我们清楚,整个伦敦市中有好几万座这位皇帝的塑像,这些反对偶像崇拜的人,不管是谁 , 都不会只在这三座复制品上着手以示抗议,所以这种说法是不合适的。”
雷斯垂德说道:“我之前也像你这么想过。但是,玛尔斯?赫德森是伦敦那个区仅有的 一个塑像供应商,那三座塑像已经在他的店铺中放了很长时间。虽然如你所说的整个伦敦有 好几万座塑像,但是极有可能这三座是那一区中仅有的。因此,这个区域的疯子就在这三座 塑像上着手。华生医生,你怎么认为呢?”
我回答:“偏执狂的行为是千变万化的,没什么限制。这种事情也被法国当代那些心理学家们叫作‘偏执的意念'意思是仅仅在一件细小的事情上偏执,但在其他别的方面却非 常正常。一个人如果读拿破仑的故事读得太多了,印象太深刻了,或者他的家族遗传给他 那 时战争而导致的一些心理缺陷,就很可能导致一种‘偏执的意念'在这种意念的影响下, 他能够因为幻想而心生I贲怒。”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然后还说道:“我亲爱的华生,不能这么解释。因为无论‘偏执的 意念’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也不会使这样的人明晰地寻找到这些头像的具体位置。”
“那么,你觉得该如何解释呢?”
“我不打算解释。我只是察觉到这位绅士的这些怪异行为应该是遵循某种方法的。比如, 在巴尔尼柯医生的大厅中,一点小声就能够把全家惊醒,半身塑像是先被拿到外边再摔碎 的,但在诊疗所里,不会有危险惊动别人,半身塑像在原地就被摔碎了。这似乎是无足轻重 的小事,可是经验告诉我,不能轻易地将任何事情看作是无关紧要的。华生,你还记着 阿巴 涅特家发生的那件恼人的事情是如何吸引我的注意的吗?仅仅是因为看出来在大热天放在黄 油中的芹菜会下沉多深而已。雷斯垂德,我无法对于那三个被打碎的半身塑像一 笑置之,如 果你能让我了解这一连串怪异事件的最新进展,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我的朋友打算了解的案件比他想象中发展得更快,也更悲惨。第二天清早,我正在卧 室里穿衣服,便听见了敲门声,接着福尔摩斯就过来了,他手中握着一封电报,并高声读 给 我听:
马上到肯辛顿彼特街131号来。
雷斯垂德我问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一我想,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但是我猜应该跟半身塑像有关系。如果是这 样的话,我们这位摔碎塑像的朋友已经在伦敦中的别的区开始行动了。咖啡在桌子上,华生, 我已经叫了一辆马车过来,快点! ”
大概半小时之后,我们来到彼特街,这是一条毫无生气的小巷,就在伦敦一个最繁华区 域的旁边。131号是这排整齐的房子中的一栋,这些房子也非常实用。我们的马车刚刚到达 , 就见到房屋前的栅栏外面满是好奇的人群。福尔摩斯嘴里发出“嘘”声后才能从人群中穿过。 “天呀丨这至少也可以说是谋杀。这一下伦敦的报童们可要被团团包围了。看, 死者的肩膀 蜷缩着,脖子伸着,这不是暴力行径又能是什么呢?华生,这是怎么回事?上边的台阶被冲 刷过,但其余的台阶都是干的?看丨倒是有不少脚印丨喏,雷斯垂德就在 前边窗户那里。我 们一会儿就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位神情严肃的警官接待了我们,并带领我们走到一间起居室内。我们看到一位外表邋 遢的老人,他身上穿着法兰绒的晨衣,正在哆哆嗦嗦地走来走去。雷斯垂德帮我们介绍说, 这栋房子的主人就是他,中央报刊辛迪加的贺拉斯?哈克先生。
雷斯垂德说:“又是关于拿破仑半身塑像的事情。福尔摩斯先生,昨天晚上你似乎对它非常感兴趣,所以我认为你会乐意来这里的。事情发展得更加严重了。”
“到什么程度了呢? ”
“谋杀。哈克先生,麻烦你将发生的事仔细地讲给这两位先生听。”
哈克先生说:“这件案子很不寻常。我这一辈子都在收集其他人的新闻,但现在却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一件真正的新闻,我糊涂了,心情忐忑不安,一个字都没法写出来。假如卩我是凭着记者的身份来到这儿的话,那我需要自己采访自己,还得写出两栏报道刊登在晚报上。事实上,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对很多各式各样的人都做过非常重要的采访,但是我今天的确是力不从心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如果你能够解释这件奇怪的案子,那么,我会很愿意讲的。”
福尔摩斯坐下去安静地听着。
“事情的起因,似乎是因为那座拿破仑半身塑像。那是在四个月之前我从高地街驿站附 近的第二家店铺,也就是哈定兄弟的店中买到的,价格非常便宜,买回来之后就一直将它放 在这间房间里。通常,我都是在晚上写稿,经常要写到清早,今天也是如此。大概三点左右, 我正在楼上的书房里,突然听见什么声音从楼下传来。于是,我竖起耳朵,但是声音 又消失 了。所以我猜声音肯定是从外边传进来的。接着,又过了大概五分钟,一声极其凄惨的喊叫 传来,福尔摩斯先生,声音可怕至极,只要我还活着,它永远都会在我耳畔回 响。当时我吓 坏了,呆坐了大约一两分钟,然后就拿起火钳往楼下走去。我来到这间房间,一眼就看见窗 户大开着,放在壁炉架上面的半身塑像没有了。我真搞不明白盗贼为什 么要拿走这种东西, 只不过是一座石膏塑像而已,并不值几个钱。
“您肯定看见了,无论是谁,从这扇敞开的窗户那儿跨一大步,就能够迈到门前的台阶 上。很明显,这个盗贼就是这么做的,所以我把门打开,摸黑走了出去,没想到差点儿就被 一个尸体绊倒,他就横着躺在那里。我急忙回来拿起灯,这才看见那个可怜的人在地上躺着, 脖子上面有一个大洞,四周是一大滩血迹。他躺在地上,脸朝着天花板,弯曲着膝盖 ,嘴大 张着,模样十分吓人。唉,我肯定还会梦到他的。后来,我急忙吹了一下警哨,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想自己肯定是晕了过去,等到我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大厅中了,这位警 察就在我身边站着,看着我。”
福尔摩斯问:“被害者是什么人呢?”
雷斯垂德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说明他的身份。你如果想要看尸体,可以去殡仪馆那 里,但是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在尸体上找到什么线索。他身材健硕,脸晒得很黑,年纪不 会超过三十岁,穿着很邋遢,但又不像是工人。他身旁的一摊血里有一把牛角柄的折刀,我 不清楚这把刀到底是罪犯作案的凶器,还是属于死者的遗物。死者的衣服里找不到名字 ,他 的口袋中仅有一个苹果,一根绳子,一张价值一先令的伦敦市地图,另外还有一张照片。就 是这张。”
照片很明显是拿小照相机快速拍摄出来的。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很机智,眉毛非常浓,口 鼻都非常凸出,并且凸出得很奇怪,像狒狒的脸一样。
福尔摩斯认真地看过照片,然后问道:“那座半身塑像怎样了呢?”
“就在你到达以前我们收到一个消息,那座塑像已经在堪姆顿街一间空房子的花园中 找到了,已经被摔得粉碎。我想去看一看,你去吗?”
“是的,我要去看一下。”福尔摩斯检查完了地毯跟窗户,说道,“这个人的腿不是非 常长,不过非常灵活。窗子下面地势非常低,跳到窗台上跟打开窗户都要非常灵活才行, 但是跳到外面去是非常容易的。哈克先生,您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看看那座半身塑像的碎 片呢? ”
这位新闻界人士神情低落地坐在写字台旁边。
他说:“虽然今天的头一批晚报已经发行了,上边就会有这件事的情况,可是我还打 算要尽力把这件事写出来。我的命运就是如此丨你还记得在顿卡斯特?发生的看台坍塌事 件吗 ?我是在那个看台上面唯一的一名记者,我的报纸也是唯一一家没有报道此事的报 纸,因为我受到了太大的惊吓,没法儿写了。现在着手写在我家门前发生的这件凶杀案的 确是 晚了一点。”
我们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听见他的笔刷刷地在稿纸上写着。
半身塑像被打碎的地方距离这栋房子只不过二三百码远,它已经被摔得粉碎,细小的碎 片在草地上散落着,可以看出砸像人心里的仇恨是怎样强烈和不能自已。我们还是头一次见 到这位伟大的帝王落到这样的地步。福尔摩斯拿起几块碎片认真地检查,从他聚精会神的面 容跟自信的神情看来,我相信他已经找到了线索。
雷斯垂德问:“怎么样了?”
福尔摩斯耸了一下肩。
他说:“虽然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但是我们已经掌握了一点情况,可以当作行动的 根据。对这个罪犯说来,半身塑像比一个人的性命更加值钱,这是其中一点。另外,如果说 这个人拿到半身塑像只是为了把它摔碎,但他又不在屋中或者屋子旁边把它摔碎,这也是一①顿卡斯特:英国约克郡的一个小城市。
件怪异的事。”
“也许那时他遇见了这个人就慌乱了起来。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就把刀子拿了 出来。”
“这样也很有可能,但是我想请你留意这间房子的位置,塑像是在这间房子的花园中被 摔碎的。”
雷斯垂德朝四周看了一眼。
“这是一栋空房子,所以他很清楚在花园中不会有人打扰他。”
“但是还有一栋空房子在这条街入口很近的地方,他必须要先经过那一栋才能到达这一 栋。他手里拿着半身像走路,每多走出一步,被别人撞见的危险也就更大一些,他为什么不 在那一栋空房子那里摔碎呢? ”
雷斯垂德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福尔摩斯指了指我们头顶上的路灯。
“在这里他能够看得见,在那里却不能,就是这个原因。”
这位侦探说:“是呀,的确如此。我想起来了,巴尔尼柯医生买的半身像也是在灯光附 近的地方被摔碎的。福尔摩斯先生,你认为应该怎样办呢? ”
“请牢记它,将它记在备案录中,以后也许我们能碰上与此事相关的情况。雷斯垂德, 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做呢? ”
“依我看来,搞清内幕最好的办法是先查清楚这个死者的身份。这应该不难。这样,我 们就能有一个非常好的开端,然后可以搞明白昨天夜里死者在彼特街做什么,还有什么人在 哈克先生门前的台阶上见到他并杀了他。你认为是这样的吗? ”
“没错,是这样的;但是这跟我处理这件案子的方法并不完全一致。”
“那么,你想要怎样做呢?”
“啊,你一点也不要受我的影响。我提议你按你的做,我按我的做。然后我们可以互换 意见,这样可以取长补短。”
雷斯垂德说:“好的。”
“如果你回到彼特街,看见哈克先生,请帮我转告他,我可以肯定,昨天夜里来到他家 里是一个杀人狂,并且有着仇恨拿破仑的疯病。这对他的报道会有很大帮助的。” 雷斯垂 德盯着他。
“这并不是你真实的想法吧? ”
福尔摩斯笑了起来。
“不是这样吗?可能我不这么看。我敢肯定这会让哈克先生还有中央报刊辛迪加的读者 们感兴趣。华生,今天我们还有很多工作得做。雷斯垂德,我希望你能在今天晚上六点钟来 贝克街跟我们会面。我需要先用一下这张死者口袋中的照片,晚上再还给你。如果我的推断 没有错的话,可能还要请你在深夜出去一趟。晚上再见,祝你一切顺利!”
福尔摩斯跟我一同徒步来到高地街,进入卖半身塑像的哈定兄弟商店中。一位青年店员 跟我们说哈定先生得下午才会过来,他自己刚来上班,不清楚情况。福尔摩斯的脸上显示出失望与懊恼的神情。
他说:“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只能改变计划了。看样子哈定先生上午应该不会过来 了,我们只有下午再到这里来找他。华生,你肯定已经想到了,我要追溯这几座半身塑像的 来源,就是为了想看一看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能解释这些塑像为什么被砸碎。现在,我 们先去康宁顿街赫德森先生的店铺,看看他是否能给我们一些启发。”
大概一小时之后,我们乘坐着马车,到达了这家店铺。赫德森不是很高,面色红润,身 强力壮,但是态度看起来有些烦躁。
他说:“的确,先生,那个塑像就是在这个柜台上面被砸碎的。哼!太不像话了丨如果 盗贼可以为所欲为,那我们缴税还有什么意义呢?没错,先生,是我把那两座塑像卖给巴尔 尼柯医生的。这样的事一定是那些无政府主义者做的一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只有那些无政 府主义者才会四处去砸碎塑像。我从哪里弄到这些塑像?我不认为这跟那件案子有任何联 系。 但是,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不妨告诉你,是在斯捷班尼区教堂街上的盖尔得尔公司那里弄到 的。近二十年来,这个公司在石膏雕塑行业中一直很有名的。我买了几座?三座 ,头一次买 了两座,第二次买了一座,一共三座。卖给了巴尔尼柯医生两座,另外一座在大庭广众之下 的柜台上被砸碎了。至于照片中的这个人吗?不,我不认识他。啊,不, 也可以说我认识他。 他不就是倍波吗?他是一个意大利人,做零活的,他在这儿工作过,会一点雕刻,会镀金, 也会做框架,总之会做一些零活。这家伙是上个星期离开的,从 此之后,没有人提起过他。 我不清楚他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他在这里的时候,做得很好。半身像被砸 碎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两天了。”
从店铺中走出来以后,福尔摩斯跟我说:“我们在玛尔斯_赫德森这里只能搞清楚这么 多了。我们弄明白了在康宁顿街跟肯辛顿的两件案子里全都有倍波,就凭借这点,走十英里 路还是值得的。华生,我们现在去斯捷班尼区的盖尔得尔公司,这些半身像是在那里生产的。 在那里我们也许能得到一点线索。”
接着,我们快速穿过伦敦的繁华区域:穿过了旅馆林立的街道,戏院旁边的街道,商店 集中的街道,还经过了伦敦海运公司密集的地区,最后到达了一个大概有十几万人口的毗邻 泰晤士河的镇子。镇子里的分租房屋里满是欧洲大陆来的流浪者,这里四处弥漫着他们的气 息与情调。我们在一条原本是伦敦富商住着的宽敞的街道上找到了那间雕塑公司的工厂 ,工 厂中有个非常大的院子,院子里满满地堆着石碑等东西。里边有一间相当大的房屋,屋里大 概有五十几个工人正在做工。这里的经理是一位身材伟岸,面色白晳的德国人, 他彬彬有礼 地接待了我们,对福尔摩斯提出的问题一一作出明确的回答。经过查账后发现,有几百座石 膏像是用笛万的大理石拿破仑头像复制的,大概一年之前卖给玛尔斯?赫德 森的三座与另外 的三座是同一批货,另外三座卖到了肯辛顿的哈定兄弟公司那里。这六座塑像与其他的任何 一座都是完全相同的,他没办法解释有人打算毁坏这些塑像的原因一 事实上,他嘲笑有 关“偏执狂”的说法。塑像的批发价格只有六先令,但是零售商可以将其卖至十二个先令 甚至更高。复制品是在大理石塑像的前后两边各制作出模片,再将两 个半面的模片连接到 一起,就做成了一座完整的头像。这种工作一般都是由意大利人负责,他们就在这间屋里做工,然后将半身像放到过道的桌子上面吹干,再——存放起来。他能告诉给我们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但是,那张照片却强烈地影响了这位经理,他气得脸色发红,双眉在那双蓝色的眼睛上面紧紧地皱着。
他高声说:“啊,他是个恶棍丨没错,我对他了解得非常清楚。我们这间公司名声向来非常好,唯——次警察到这里来,就是这个家伙的缘故。
那大概一年之前的事了,他在街上拿刀子刺伤了另外一个意大利人,刚刚回到车间,警察就到了,就在这里将他抓走的。他的名字叫作倍波一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姓氏。我是自找倒霉,雇佣了这么一个行为不检点的人。可是,他非常能干,是一把好手。”
“他被定了什么罪呢? ”
“被刺的人没有死,所以他被关了一年就释放了。我能肯定现在他不在监狱中,他没敢 在这里露面。他有一个表弟在这儿,我想他能告诉你,他现在在哪里。”
福尔摩斯大声说道:“不,不,不要对他的表弟说任何事一我恳求你一个字都不要对 他说。事情非常严重,我觉得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你翻查自己公司卖出这些塑像的账簿的时 候,我在旁边看见卖出日期是去年的六月三日。麻烦你告诉我倍波是什么时候被抓捕的。” 这位经理回答道:“我看一看工资的账目就能够告诉你大约的日期。”他翻了几页之 后,继续说,“是的,是在五月二十日最后一次发给他工资时。”
福尔摩斯说:“感谢你。我认为自己不用再耽误您的时间了,不必再给您添麻烦了。“最 后,他再一次叮嘱经理不要将我们来调查的事说出去,然后,我们就起身往回走了。
直到大约下午四五点钟,我们才有时间在一家饭店匆匆地吃了午餐。在饭店门外,报童 呼喊着:“肯辛顿杀人案,凶犯是个疯子。”这条新闻表明,哈克先生的报道已经被刊登了 。 报道占了两栏的篇幅,文章令人震惊。福尔摩斯将报纸立在调料架子上,一面吃饭一面看。 有几次他咯咯地笑出了声来。
他说:“华生,是该这么写。你听这段:
我们欣慰地告诉读者,在这件案子上并没有意见分歧,因为资历很深的官方侦探雷斯垂德先生与有名的咨询侦探家福尔摩斯先生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以凶杀告终的 这一系列的荒谬事件,完全出自于精神失常而并不是蓄意谋杀,只有心理失常这个原 因,才 能解释整个事件。
“如果你懂得如何运用报纸,华生,那么报纸就是极其宝贵的工具。你如果吃完饭了, 我们这就回肯辛顿去,听一听哈定兄弟公司的经理怎么说。”
让我们意外的是,这间大店铺的老板竟然如此瘦小枯干,但是看起来却精明能干,他的 思维清晰,很会说话。
“没错,先生,我已经读过晚报上的报道了。哈克先生是我们的主顾。我们几个月前把 那座塑像卖给了他。我们在斯捷班尼区的盖尔得尔公司订购了三座那样的塑像。现在已经全 部销售出去了。都卖给了谁?让我看一看卖货的账目,马上就可以告诉你……哦,那几笔账 在这里。你看,一座卖给了哈克先生,一座卖给了齐兹威克区拉布诺姆街的卓兹雅?布 朗先 生,第三座卖给了瑞丁区下丛林街的桑德福特先生。你拿给我看的这张照片上的这个人,我 从来不曾见到过。这个样子的人应该是不容易被遗忘的,因为他长得太难看了。 你询问我们 的店员里是否有意大利人?有的,在工人与清洁工里有几个。他们如果想偷偷看卖货的账是 非常容易的。我认为没有将账本特殊保护起来的必要……的确,那件事很 奇怪。如果您想要 了解其他什么情况,您可以告诉我。”
哈定先生说话的时候,福尔摩斯将一些情况记录了下来。我看得出他对于整个事情的发 展是非常满意的,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急着赶紧回去,否则就会耽误与雷斯垂德会面。我 们到达贝克街的时候,果然他已经到了,他正在屋中很不耐烦地走来走去。他那严肃的表情 说明他一整天的工作非常有成绩。
他问:“怎样?福尔摩斯先生,有成果吗?”
我的朋友解释道:“今天我们非常忙,而且没有白白浪费。零售商与批发制造商我们都 已经见过了。我搞清了每一座塑像的来源。”
雷斯垂德喊道:“半身塑像丨好,福尔摩斯先生,你有你自己的方法,我不应该表示反 对,可是我认为我今天比你干得更好。我弄清楚了死者的身份。”
“是吗? ”
“同时查出了犯罪的动机。”
“太棒了。”
“我们有一名侦探,名字叫作萨弗仑?希尔,他专职负责意大利区域。在死者的脖子上 挂着一个天主像,再加上他皮肤的颜色,让我觉得他是从欧洲南部来的。侦探希尔一看到尸 体,就认出了他。他的名字叫作皮埃罗?万努齐,是从那不勒斯来的。他是伦敦著名的强盗, 与黑手党之间有联系。你清楚黑手党是一个秘密的政治组织,总是通过暗杀的方式来 实现他 们的信仰。目前看来,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另外那个人也可能是一个意大利人,而且也是 黑手党成员。他应该是违犯了黑手党的某一条纪律。皮埃罗是想尾随他,在皮 埃罗口袋中找 到的照片没准儿就是另外那个人的,带着照片是想要更准确地辨认。他跟踪着这个人,看到他进了一间房子,就在外边等着,接着在厮打中他受到了致命伤。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这个解释如何? ”
福尔摩斯赞赏地拍了拍手。
他喊道:“太棒了,雷斯垂德,太棒了丨但是,我完全没有听到你对于砸碎半身塑像的 解释。”
“半身像丨你总是不能忘了半身像。那并不算什么;偷偷摸摸的罪行,最多只能判六个 月监禁。我们认为最应该调查的是杀人案,老实说,我已经把所有的线索都弄到手了。”
“那下一步怎么做呢? ”
“那非常简单。我跟希尔去意大利区,拿着照片去找人,以杀人罪抓捕他。你想跟我们“我不打算去。我认为我们可以更轻松地达到目的。我说不准,这全都要看一要看一 个我们完全无法控制的因素。可是希望非常大一可以说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机会一一假如 你 今天夜里跟我们一起去,我能协助你逮捕他。”
“在意大利区吗? ”
“不,我想有很大的机会是在齐兹威克区找到他。雷斯垂德,要是你今天夜里跟我一起 去齐兹威克区,那么,明天夜里我一定会陪你到意大利区去,拖延一个晚上是不会有多大影 响的。现在我认为我们先得睡上几个小时觉才行,因为我们得等到晚上十一点之后再出去, 大约要天亮的时候才能回来。雷斯垂德,你跟我们一同吃饭,接着在沙发上休息一下。 华生, 最好你能打个电话叫一名紧急通信员,我有一封非常重要的信必须马上送出去。”
刚说完,福尔摩斯就朝阁楼上走去,去查阅那些旧报纸的合订本了。很长时间之后,他 才走到楼下来,眼神中流露出胜利的光芒,但是,他没有对我们两个人说起什么。这件复杂 的案子历经波折,我关注着福尔摩斯一步一步地在侦查中所采用的方法。尽管我还无法看清 我们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非常清楚福尔摩斯在等着这个荒唐的犯人去砸另外 两座 半身像。我记着其中有一座就在齐兹威克区。毋庸置疑,我们此去的目标就是要当场抓获他。 因此,我非常欣赏我的朋友如此机智,他想方设法在晚报上刊登了一个彳假线 索,令这个罪犯 误以为自己可以持续作案而不被抓获。所以,福尔摩斯让我随身携带手枪时,我并没有觉得 吃惊。他自己也带了装满子弹的猎枪,那是他最喜欢的武器。
十一点钟左右,我们乘坐马车到达了汉莫斯密斯桥,下车之后,我们让马车车夫在原地 等候,就继续朝前走,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一条安静的大路上,路边有一排修葺齐整的房子, 每一栋房子前边都有花园。在微弱的路灯照耀下,我们找到了标着“拉布诺姆别墅”的门牌。 很明显,主人已经休息了,因为花园中的小路上,除了从门楣窗中照出的一小圈模糊 的灯光 以外,四周完全是漆黑一片。这点光亮将大路与花园的木栅栏隔开,在花园中投下了一片深 邃的黑影,我们恰好躲在了那儿。
福尔摩斯小声说:“我们恐怕还要等很长时间。谢天谢地,今天晚上没有下雨。我们不 能在这里吸烟,这么消磨时间非常不安全。但是你们可以放心,我们已经有了三分之二的把 握,所以受点苦也是值得的。”
非常意外的是,我们等候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有了声响,然后大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一个灵敏得如猴子一样的黑色影子迅速冲到了花园的小道上。我们看到这个人影快速穿过门楣窗照在地上的光线,就消失在了房子的黑影里。此时周围完全没有声音,我们屏住了呼吸。不大一会儿,突然听见微小的嘎吱一声,窗户被打开了。然后,声音消失了,又是很长时间的平静。这个人应该正在想办法潜入房子。最后,我们又看见一只深色灯笼的光在房间里闪了一闪。他要找的东西应该不在那里,因为我们隔着另一扇窗户又看见一下闪光,接着隔着第三个窗户又再一次闪光。
雷斯垂德小声说:“我们去那个敞开着的窗户那里。只要他从那儿爬出来,我们立即就能逮住他。”
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过去,这个人就又出现了。当他路过小道上那块闪着微弱灯光的地方时,我们看见一件白色的东西在他的腋下夹着。他偷偷摸摸地四处张望着。平静无声的街道为他壮了一点胆。他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我们,把这件东西放下,然后是非常响的“啪嗒”一声,跟着又是“格格”的连续响声。他做得十分认真,所以当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一块草坪时,他并没能听到我们的脚步声。福尔摩斯紧接着猛虎一般向他的背后扑去,雷斯垂德跟我马上抓住了他的手腕同时给他铐上了手铐。在我们将他扭转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一张两颊深陷极其丑陋的脸孔,他的双眼怒视着我们,他的脸在抽搐着,我这才看清楚我们逮到的人的确是照片中的那个。
但是,福尔摩斯却并不注意被我们逮到的这个人,他在台阶上蹲着认真地检查这个人在屋中拿出来的东西。那是一座拿破仑的半身塑像,跟我们那天早上看见的一样,而且也是一样被砸成了小碎片。福尔摩斯将塑像碎片拿到灯光下仔细地察看,并没有看到这些石膏碎片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刚一检查完,屋中的灯就亮了,门被打开了,房子的主人,一位亲和而肥胖的人站在了我们面前,穿着衬衫跟长裤。
福尔摩斯说:“我猜您就是卓兹雅?布朗先生吧? ”
“没错,先生,您一定是福尔摩斯先生吧?我收到了通信员送过来的紧急信件,就完全依照你所要求的做了。我们将每一扇门都反锁上了,等候事情的发展。我非常高兴你们逮到了这个盗贼,先生们,请你 们到屋里来休息一下。”
但是雷斯垂德着急将罪犯带到安全的地方,所以没过几分钟就把马车叫来了,我们四个 人一起回伦敦去了。罪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双眼从乱糟糟的头发阴影中凶狠地盯着我们 , 有一回,我的手离他有点近,他就像饿狼似的猛地抓了过来。在警察局中我们对他进行了搜 查,他的身上除了几个先令跟一把刀身非常长的刀子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刀把 上有很多 新的血迹。
分开的时候,雷斯垂德说:“案件就是这样了。希尔非常了解这些强盗,他将会给他定 罪。你看,我拿黑手党的说法来解释是正确的。但是,福尔摩斯先生,我深深感谢你如此巧 妙地逮捕了他,不过我还没完全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福尔摩斯说:“时间已经太晚了,没法解释了。另外,还有一两个小事没能弄明白,这 件案子应该完全搞清楚的。如果你明天晚上大约六点钟能够来我家,我会给你讲述直到现在 你还没能完全了解的这件案子的细节。总的来说,这件案子的确有特别的地方。华生,如果 我同意你接着记录我处理的一些案件,我敢肯定这件案子一定会为你的记载增添光彩。 ”
在第二天晚上大家会面时,雷斯垂德详细地给我们讲了这个罪犯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 罪犯的名字叫作倍波,可是不清楚姓氏,他在意大利人密集的区域是一个有名的坏人。他在 制造塑像方面是个能手,也曾安安分分地过着日子,但后来走上了邪路,被捕过两次,一次 是因为盗窃了一些东西,另外一次是因为他刺伤了自己的一个同乡。他的英语说得非常 好。 至于为什么毁坏这几座塑像还不清楚,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警察查到这些塑像似乎是他自 己亲手做的,原因是他在盖尔得尔公司的时候就是做这样的工作的。对于这些我 们已经弄清 楚了的事情,福尔摩斯只是彬彬有礼地听着,可是我分明感觉到一因为我非常了解他一 他的思想是在其他地方。我观察到,在他惯有的脸部表情下,隐藏着不安和期 盼。最后,他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眼炯炯有神。门铃在这时响了,接着我们听见楼梯上出现了脚步声, 仆人将一位脸色红润、长着灰白色连鬓胡子的老年人领了进来。他手中 拎着一个旅行袋,进 门后将它放在了桌子上面。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这里吗? ”
我的朋友点了一下头,同时微微一笑说:“我猜您就是瑞丁区的桑德福特先生? ”
“是的,我稍微迟到了一点,火车不太方便。您给我写信提到我购买的半身塑像。”
“没错。”
“您写的信在这里。您说:‘我需要一座仿笛万做的拿破仑塑像,我愿意给您手里的那座 支付十镑。’是这样吗?”
“是的,就是这样。”
“我对您的来信感到有些吃惊,因为我难以想象您是怎么知道我手里有这个塑像的。”
“您当然会感到吃惊,但是理由却非常简单,是哈定公司的哈定先生说的,的一座塑像卖给了您,而且也把您的地址给了我。”
“哦,是这样啊丨他告诉您我花了多少钱买的吗? ”
“没有,他没有说。”
“虽然我并不十分富有,但是我很诚实。我仅用了十五个先令,我认为在我收下您的十镑纸币以前,应该让您知道这一点。”
“桑德福特先生,您的顾虑证明了您的诚实。我既然已经定了这个价钱,就一定会坚持这么做。”
“福尔摩斯先生,您非常慷慨。我依照您的要求,把这座塑像带来了。
这就是! ”他打开袋子。
我们看到的都是碎片。
福尔摩斯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张字条跟一张十镑的纸币放在了桌子上。
“桑德福特先生,麻烦您当着这几位证人的面在这张字条上签名。这仅仅是为了表明, 您所拥有的这座塑像的占有权以及相关的所有权利,已经完全转让给我。我是一个墨守成规 的人,一个人永远没有办法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感谢您,桑德福特先生,这是给您的钱, 祝您晚安。”
客人离开之后,福尔摩斯的举动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他从抽屉中拿出一块白布,平铺在 桌子上面,又将刚买到手的半身塑像放在白布的正中。接着他拿起猎枪,猛地朝拿破仑像的 头顶上开了一枪,于是塑像马上变成了碎片。福尔摩斯弯下身去,着急地检查着这些散开的 碎片。不一会儿,他就得意地叫了起来,我看见,他将一块碎片在手中高举起来,碎片 中镶 嵌着一颗深色的东西,好像布丁上面的葡萄干似的。
他喊道:“先生们,请允许我把有名的包格斯黑珍珠介绍给你们吧! ”
雷斯垂德跟我马上愣住了,之后,我们忽然鼓起掌来,就像看戏看到了最高潮的关键部 分一样。福尔摩斯苍白的脸上泛出红光,朝我们深深鞠了一躬,好像是出名的剧作家在感谢 观众的盛情。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会暂时停止理性的思考,而表现出乐意受到赞赏的样 子。
他说:“先生们,这是世界上现存的最有名的珠宝。我是非常幸运的,能够根据一整套 的归纳法,从这颗珍珠消失的地方一科隆那王子在达柯尔旅馆所住的卧室开始,一直侦查 到斯捷班尼地区的盖尔得尔公司所制作的六个拿破仑塑像之一。雷斯垂德,你还记得吗,这 颗价值连城的珍宝消失之后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那时伦敦的警察完全没有办法。在这 个案于是,我们终于见到了一座完好无损的拿破仑塑像;之前那几次,件上,他们也咨询过我的意见,可是我也想不出任何办法。我们曾经怀疑过王妃的女仆,她 是一个意大利人,当局查到她在伦敦有一个兄弟,可是我们没法弄清楚他们之间是否有 联 系,女仆的名字叫作卢奎蒂妞?万努齐。我认为两天之前被杀害的皮埃罗就是她的兄弟。我 查找过报纸上的日期,珍珠是在倍波被逮捕之前两天消失的。逮捕的原因是倍波刺伤 了人, 在盖尔得尔公司中抓捕的,那个时候他正制作这些塑像。现在你们能够完全清楚整件事情发 生的顺序了,当然,在我思考的时候,思路跟这件事情发生的顺序恰好相反。 倍波的确拿到 了珍珠,他可能是在皮埃罗那里偷来的,也可能他就是皮埃罗的同谋,还有可能他是皮埃罗 跟他妹妹之间的中间人,但是这些对于我们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真相是他手握着这颗珍珠,就在这颗珍珠在他身上藏着的时候,警察来抓 捕他。他逃到他打工的工厂,他清楚自己仅有几分钟的时间了,但是却一定要把这颗无价 之 宝藏起来,不然就会在警察搜身的时候,被搜查出来。那时六座拿破仑的石膏塑像正被 放在过道中吹干,其中一座还是软的。倍波是一个非常熟练的工人,因此立即就在湿石膏 中挖了一个小洞,将珍珠藏在里面,接着又抹了抹,将小洞抹平。石膏塑像是一个完美 的外壳,没有人能够想到在那儿可以找到这颗珍珠。倍波被关押了整整一年,而同时他 的 六座石膏塑像被卖到伦敦的各个地方。他不清楚哪座塑像中藏着那颗珍珠。摇摆石膏 塑像是完全没有用的,因为珍珠已经粘在了湿石膏上,所以,只有将石膏塑像砸碎,才 能够 找到它。倍波并没有灰心,他非常聪明又很有毅力,就继续寻找。通过自己在盖尔 得尔公司工作的堂兄弟,他弄清楚了购买这些塑像的是哪些家零售公司。他想方设法在 玛尔斯? 赫德森公司中得到职位,他因此查清了其中三座塑像的去处。珍珠不在那三座 中。接着,在其他意大利员工的帮助下,他又查清另外三座塑像的去处。一座在哈克先 生家里。在 那里他被自己的同谋跟踪了,那个人认为他应该对珍珠的丢失负责,在随后 的厮打中他刺死了自己的同谋。”
我问:“如果他们两个是同谋,为什么还要随身携带他的照片呢?”
“那是用来追查他的,如果他打算向其他人询问倍波的时候就可以把照片拿出来。这个 解释是十分明显的。我猜倍波在杀人之后,行动会更快,而不会拖延。因为他害怕警察发现 其中的秘密,所以他必须在警察抓捕到他之前加快动作。当然,我无法确定地说,他在哈克 买的塑像中是否找到那颗珍珠。我甚至无法肯定石膏塑像中藏着的就是珍珠,但是我非 常清 楚他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因为他将半身塑像拿出去,经过几栋房子,在有灯光的花园中才 将它砸碎。既然哈克买到的半身塑像是三个中的一个,那么就足以证明我告诉过 你们的,珍 珠在其中的可能性有三分之一。还有另外两个半身塑像,很明显他会先去找就在伦敦的那个。 我告诉了房子的主人,以免惨案再一次发生,接着我们就行动了,并且 取得了很好的成果。 当然,只是现在,我才能够肯定我们要找的就是包格斯的珍珠。遇害者的名字令我将两件事 情联系起来。那样仅存的那一座半身塑像就是在瑞丁区的那座了 ,并且珍珠一定就在那座塑 像里边。因此,我当着你们的面把塑像从物主那里买来一珍珠就在这里。”
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雷斯垂德说:“福尔摩斯先生,我看过你处理过很多案子,可是都不像处理这件案子这么巧妙。我们这些苏格兰场的人并不是嫉妒你,不是的,先生,而是以你为荣。要是明天你 能过去的话,无论是年长的侦探或者年轻的警察,都会非常开心地跟你握手道贺。”
福尔摩斯说:“谢谢丨谢谢! ”这时,他把脸转了过去,我从来不曾看到过他因为人类 的温暖情感而像现在这样激动。过了不久,他再一次冷静地开始了新的思考。他说:“华 生, 把这颗珍珠放进保险柜中,再把康克一辛格尔顿伪造案的相关文件拿出来。再见了,雷斯垂 德。假如你再遇到其他什么难题,我将会竭尽我的所能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