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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诺伍德的建筑师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2 作者:阿瑟柯南道尔 本章字数:14902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21


第九章诺伍德的建筑师

  

  福尔摩斯合上双眼,两只手的指尖互相顶着,仔细地听完了这篇惊人的报道。

  然后,他慢悠悠地说道:“的确,这件案子有几点很值得注意,麦克法兰先生,我想先 问问你:既然看起来有足够的证据可以逮捕你,为什么你依然可以逍遥法外呢?”

  “是这样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和父母一起住在布莱克希斯多林顿寓所里。昨晚我因为 有些事情需要约纳斯?奥德克先生处理,便在诺伍德一家旅馆里住下来,然后我是从旅馆去 的他家。报上的那条新闻,我是在火车上看到的,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诺伍德发生了这桩 惨剧。之后,我便觉察到自己的处境万分危险,连忙起来将这件案子托付给您。我知道 ,如 果我在城里的办公室或在家里的话,一定会被人抓走的。我刚从伦敦桥车站下车,就有人在 跟着我了一哎呀!你听!什么人来了?”

  那是外面的门铃在响,随后楼梯上又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不大一会儿,我们的老朋友 雷斯垂德便出现在房门口。我往他身后一看,发现两名穿制服的警察在他身后待命。

  我们这位不幸的委托人看见此景,摇晃着站起身来,脸色惨白。

  “我现在逮捕你,原因是你蓄意谋杀诺伍德的约纳斯?奥德克先生。”

  麦克法兰摆出了一个绝望的手势,意在向我们求援。

  “雷斯垂德,请等一等,”福尔摩斯说,“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想这对你没什么影响 吧。这位绅士正要给我们讲这桩非常有趣的案件的经过,这也许有助于我们把事情弄清楚 。” “但是,我并不觉得弄清这件事会有多么困难。”雷斯垂德冷冷地说道。

  “不过,要是你允许的话,我还是想听他说说。”

  “福尔摩斯先生,好吧,对于你的要求,我几乎是没办法拒绝的,因为过去你给我们帮 过一两次大忙。至少在我们苏格兰场这方面,还欠你一份情呢。”雷斯垂德说,“不过,我 必 须跟犯人在一起,而且还必须要警告他:凡是他所说的话都可能成为对他不利的证据。”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我们的委托人说,“我只想请求您一定要听我讲,并且相信 我说 的一切都是事实。”

  雷斯垂德低头看了一下他的表,然后说道:“好吧,我给你半小时。”

  “我先要说明,”麦克法兰说,“我对约纳斯?奥德克先生本来是没什么了解的,他的名 字我很熟悉,那是因为许多年前我的父母跟他认识,但是他们后来逐渐疏远了。所以,在 昨 天下午大约三点钟,他走进我城里的办公室的时候,我觉得非常奇怪。在他说清了来意之后, 我便更觉得惊奇。他手里握着几张从笔记本里撕下来的单页,上面写了一些相当 潦草的字。

  “‘这份是我的遗嘱,’他说,‘麦克法兰先生,我需要你把它按照正式的、法定的格式写 出来。现在就开始吧,我就在这坐着等。’

  “于是,我便开始誊写这份遗嘱。当我看见他除了一些必要的保留之外,把剩余的财产 全部都留给我的时候,实在是非常惊讶。他是个怪人,长着全白的眉毛,像小雪貂似的。当 我抬头看他时,发现他锐利的目光也正紧紧地盯着我看,脸上带着喜悦的神情。老实说,当 我读到遗嘱里的那些条文的时候,简直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但是他解释说,他是个单身 汉, 身边没有任何亲属,在他年轻的时候,跟我的父母就很熟,而且他也一直听人说过我是个很 值得信任的青年,所以他很放心把钱交给我。我简直不知所措,只能结结巴巴地 说些感谢的话。后来,遗嘱按照正确的格式写好了,并签了字,我的书记是证人。就是这张蓝纸上所写 的。我刚才已经讲过,这些小字条不过是草稿。奥德克先生跟我说,还有一些字据一房 契、 租约、临时期证、抵押凭据等等,应该让我看一下。他说只有在这一切都办完之后他才放心, 并且让我晚上就带着这份遗嘱去诺伍德,在他家里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我的孩子,记 住,在这一切都还没确定下来之前,不要跟你的父母透露任何事。我们什么也不说,好给他 们一个小小的惊喜。’他十分坚持这一点,还让我答应一定要做到。

  “福尔摩斯先生,您可以想象,我当时根本没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他是我的保护人, 我一门心思地想要帮他实现愿望。于是,我给家里打了一个电报,跟家人说我手边有急事, 可能会晚一些时候再回家。奥德克先生还跟我说,希望我能在九点钟的时候跟他一起吃晚饭, 因为九点之前他也许并不在家里。但是,他住的地方非常难找,我到他家的时候已经 快九点 半了,然后,我发现他……”

  “请等一下!”福尔摩斯说,“你去他家时,是谁给你开的门?”

  “我猜是他的女管家吧,一位中年妇女。”

  “把你的名字说出来的,我想就是她吧?”

  “是的吧。”麦克法兰说。

  “请继续说下去。”

  麦克法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继续讲述他的这段经过:

  “这个女人把我领进一间起居室,起居室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饭菜。后来,约纳 斯?奥德克先生则把我带到他的卧室里,那里放着一个保险柜。他将保险柜打开,取出一大 堆文件,我们把这堆文件仔细翻看了一遍,直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才全部看完。他说我们别打 搅女管家了,直接从窗户出去吧,那扇窗户一直是开着的。”

  “窗帘是放下来的吗? ”福尔摩斯问。

  “我说不好,但我想应该是放了一半下来。是的,我记得他为了打开窗户,把窗帘给拉 起来了。我找不见我的手杖,他说:‘我的孩子,没关系,我希望从现在起可以经常看到你 。 我会把你的手杖放好,等你下次再来拿。’我离开他家时,卧室里的保险柜是敞开着的,那 些分成几小包的字据都还摆在桌上。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回布莱克希斯很不方便, 于是便在 安纳利?阿姆斯旅馆住了一晚。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一点也不清楚的,直到今天 早上才从报上看见了这则可怕的消息。”

  “福尔摩斯先生,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雷斯垂德说道,在这位年轻人讲述这段不平 凡的经历的时候,我见他的眉毛上扬过几次。

  “在我没有去布莱克希斯之前,没什么想知道的了。”

  “你是说没去诺伍德之前吧? ”雷斯垂德说。

  “啊,没错,我要说的是诺伍德。”福尔摩斯回答道,他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神秘莫测的 微笑。从多次的办案经验里,雷斯垂德知道福尔摩斯的脑子如同一把锋利的剃刀,能切开 任 何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东西。他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而已,此时,我看见他正好奇地看着 我的同伴。

  “过一会儿,我有话想跟你说,福尔摩斯先生,”

  他说,“麦克法兰先生,好吧,我的两个警士就在门口,四轮马车正在外面等着呢。”听到这里,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不得不站了起来,以祈求的目光看了我们最后一眼,然后从屋里走出来。警察带着他上了马车,但雷斯垂德却留了下来。

  福尔摩斯抓起桌子上那几张遗嘱草稿仔细地查看着,脸上的神情非常兴奋。

  “雷斯垂德,这份遗嘱确实有些特别,你看一下。”说着,福尔摩斯把草稿递给雷斯垂德。

  “这么一说,我能清楚地认出头几行和第二页中间几句,以及最后一两行。这些像印的 字一样清晰,”他说,“但其余的地方都很模糊了,至少有三处我是一点也认不出来的。”

  “这点你怎么解释呢? ”福尔摩斯说。

  “你又是怎么看呢? ”

  “我认为是在火车上写的。比较清楚的部分说明火车当时正停在站上,不清楚的部分则 说明火车在前进中,最模糊的部分说明火车正经过道岔。如果是有经验的专家的话,也许立 即就可以断定这是在哪一条郊区铁路线上写下的,因为只有在大城市附近才能接二连三地碰 见道岔。如果他花了全部旅程的时间来写这份遗嘱,那么肯定是一辆快车,并且在诺伍 德和 伦敦桥之间只停过一次。”

  雷斯垂德笑着说:“福尔摩斯先生,在分析问题方面,你的确是有一套,但你刚才说的 这些跟这桩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

  “它可以证明那位年轻人所谈的这份遗嘱是约纳斯?奥德克昨天在旅途中拟好的。一 个人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种随便的方式来写一份如此重要的文件,这难道不奇怪吗?这 说明 他事实上并不太重视这份遗嘱,换句话说,只有根本没打算让自己的遗嘱生效的人才 会这么做。”

  “但这也相当于给自己宣判了死刑。”雷斯垂德说。

  “哦,你这样想的吗? ”

  “难道不是吗? ”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件案子对我来说还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这很荒谬,福尔摩斯先生,如果这样一件案子都不能算是清楚的话,那么还 有什么能算是清楚的呢?很显然,这位年轻人忽然得知只要某位老人一死,他就可以继承一 笔丰厚的财产。他该怎么办?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甚至编造借口在当天晚上去拜访 他的委托人。直到委托人家中的第三个人睡着了,他才在那间卧室里将委托人杀掉,并 把尸 体放在木料堆里焚烧,然后离开那里若无其事地回到旅馆。卧室里和手杖上的血迹都不太明 显,可以想象,他是连这一点血迹也不想留下的,并且希望只要尸体被毁了,就 可以掩盖他 的犯罪事实。这些难道还不够清楚? ”

  “雷斯垂德,我现在还不能反驳你的观点,但你所说的那些让我觉得有点过于明显,事实恐 怕没有那么简单,”福尔摩斯说,“你没有把想象力用到你的许多长处中去,但是,如 果你换位 思考一下,你如果是这个年轻人的话,会挑选立遗嘱的当天晚上去行凶吗?你不觉得把立遗嘱 和行凶这两件事连接得如此紧密是很危险的事情吗?还有,你会选择别人 知道你在那里、正是 这家的用人亲自给你开门的这个时间吗?最后一点,你会那么费尽心思地毁尸灭迹,然后又留 下手杖作为暴露你是凶犯的证据吗?雷斯垂德,你必须承认, 这些是根本不可能的。”

  “福尔摩斯先生,至于那根手杖,你是知道的:一个罪犯总是慌慌张张地行事,难免出 现纰漏,他们往往不像头脑冷静的人那样可以避免一些事情的发生。我想,他很可能是不敢 再回那间屋里去。你给我一个别的恰当的、能自圆其说的推理吧。”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以举出不止一个例子呢,”福尔摩斯说,“比如,有这样一 个可能性颇高的推测,我把它当礼物赠送给你,在老人正在给年轻人看那些贵重的证券的 时候,窗帘是半遮着的,一个路过的流浪汉在窗外看见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年轻律师走了 之后,流浪汉就闯进屋来,他看见了那根手杖,于是便抓起手杖将奥德克打死,烧掉尸体 以后就跑了。”

  “但是,流浪汉为什么要烧掉尸体呢? ”

  “是啊,那麦克法兰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

  “我想大概是为了掩盖一些证据吧。”

  “也许是流浪汉想让人知道出了谋杀案。”

  “那为什么流浪汉不拿走任何东西呢? ”

  “因为那些字据都是无法转让的。”

  “好吧,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停止辩论吧,你去找你的流浪汉吧,我不会阻拦的,但在 你找到他之前,我们是不会把这个年轻人随便放走的。将来的事实会证明谁是对的。请注意 , 福尔摩斯先生:据我们所知,字据一张都没有动过。我们这个犯人根本没有要拿走字据的理 由,因为他是法定的继承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会顺利得到这些字据的。”

  我的朋友好像是被这句话给刺到了,他回应道:“的确,目前的证据比较适用于你的推 测,但我想指出的不过是,这件事情也许还有其他的可能。就像你所说的,终有一天会真相 大白的,以后会作出判断。再见吧丨今天我可能会去诺伍德,看看你的进展如何。”

  这位侦探走了之后,我的朋友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满意的神情,开始为这天需要进 行的工作做准备。

  “刚才我说过,华生,我第一个行动的方向一定是布莱克希斯。”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他的那件长外衣披在身上。

  “为什么是那里而不是诺伍德呢? ”

  “因为在这桩案子里,我看出有两件接连出现的怪事。警察正在犯这样一个错误,就是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第二件怪事上面,因为它恰好确实是犯罪行为。但在我看来,显然处理这桩案子的正确途径应该是从设法说明第一个事件入手,那就是那些不同寻常的遗嘱。

  它立得是那么草率,又给了那么一个意外的继承人。如果我们搞清楚了这一点,那么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会更有把握了。

  “亲爱的华生,我想你暂时帮不上我什么忙。我自己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要不然我是不会想到单独行动的。等我晚诺伍德的建筑师上见你的时候,我相信可以告诉你我为这个求我保护的小伙子做了哪些 事情。”

  说完这些,福尔摩斯便离开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从他焦急、憔悴的脸 上,我一眼便看出他出发时所抱的希望落空了。他一言不发,独自拉了一小时提琴,琴声低 沉而单调,他竭力想使自己的烦躁心情变得平静。最后,他猛然放下了提琴,开始详细地讲 述他失败的尝试。

  “华生,这一切都是错的,简直错到底了。在雷斯垂德面前,我假装不在乎,但从我本 意来说,我相信他这一回的想法是对的,我们却可能是错的。我的直觉指着这个方向,但一 些事实却指向另一个方向。恐怕英国的陪审团的智力远没有达到这种高度,所以他们宁愿接 受我的假设,而不要雷斯垂德的证据。”

  “你去过布莱克希斯了吗? ”

  “是的,华生。我去了那里,很快就发现死去的奥德克是个不可小觑的恶棍。麦克法兰 的父亲出去找儿子了,他的母亲则在家里。她是个愚眛无知、个子矮小的蓝眼睛妇女,内心 的气愤和恐惧让她不停地发抖。当然,她认为她的儿子是不可能犯罪的,但她对奥德克的遭 遇既不表示惊讶,好像也不觉得惋惜。恰恰相反的是,在谈起奥德克时,她居然流露出 了那 种深恶痛绝的眼神,这相当于她在不自觉地支持警方。因为如果她儿子曾经听过她如此谈论 奥德克的话,很自然地就会让警方相信是他的儿子犯下这些暴行。她对奥德克的 评价是,与 其说他是人,倒不如说他是个狡猾恶毒的怪物,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他就是一个怪物。

  “‘这么说来,您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他?’我问道。

  “‘是的,何止是认识,简直非常熟悉,事实上,他是第一个向我求婚的人。谢天谢地, 上帝让我离开了这个人,与一个也许比他贫穷、但是比他人品好的人结婚。在我和奥德克 订 婚后,听人说起过一些他的不良行径,他的那种残酷无情的举动让我非常讨厌,便再也不愿 跟他来往了。’她从写字台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女人的照片,这个女人的脸部被刀划 得粉碎, 根本分辨不出模样。‘你能想象吗?这是我的照片,’她说,‘在我婚礼的那天上午,他为了 诅咒我,把它弄成这个样子给我寄了过来。’

  “‘不过,’我说,‘至少现在来看,他好像已经开始赎罪了,因为他将所有财产都留给了 你的儿子。'

  “‘我和我的儿子都不会要约纳斯?奥德克一分钱的,不管他是生是死,’她非常严肃地 说,‘上帝在上,福尔摩斯先生。现在,上帝已经对这个坏人进行了惩罚,那么,我相信 也 一定会证明我的儿子是完全清白的。’

  “除此之外,我试着追查其他线索,但是并没有发现有助于我们之前的那些假设的东西, 有几点反而跟我们的假设相悖。直到最后,我不得不放弃了,便去了诺伍德。

  “幽谷庄这个地方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样陈旧,它是一所非常现代的别墅,外墙均是用 烧砖盖成的,前面的庭园里种了一丛丛月桂树的草坪。它的右边就是着过大火的贮木场,从 那里到大路上还有一段距离。我在笔记本上把这个地区的结构简单画了下来。左边的这扇窗 户是奥德克的房间,站在这条路上就可以看见屋里,你明白吧。谢天谢地,雷斯垂德不 在那 边,这是今天唯一让我开心的事情,但是他的警长则尽了地主之谊。他们刚发现了一个莫大 的宝藏,他们在灰烬里找了一个上午,除烧焦的有机体残骸之外,还发现几枚变 了色的金属 小圆片。我仔细检查了这些圆片,发现这些居然是男裤的纽扣。我甚至还辨认出其中一粒纽 扣上的小标记:‘海安姆’,显然,这是奥德克的裁缝的姓。然后我开始 检查草坪,希望可以 发现脚印或者其他痕迹,但是这场干旱让一切东西都变得像铁一般坚硬,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看出是一具尸体或者一捆什么东西曾经被拖过一片水腊树的矮 篱笆,方向跟木料堆正对 着。这些当然非常符合官方的推测。我在草坪上爬来爬去,八月天的太阳晒在我的背上,一 小时之后才站起来,但我的头脑还是跟去之前一样模糊。

  “既然在院子里没有收获,我便想去那间卧室里看看。那里面的血迹很少,仅仅是沾上 了一点而已,但颜色却很新鲜。手杖已被人移动过了,上面的血迹也很少。那根手杖的确是 麦克法兰的,这点他也承认了。在地毯上,可以看出他和奥德克两个人的脚印,但是没有第 三个人的脚印,这又使得警察赢上一着。他们的得分在往上加,我们却原地未动。

  “我虽然见过一点希望,但是,也落空了。我核查了保险柜里的东西,里面大部分物品 都已取出来放在桌子上了。那些字据全都封在封套里,有一两件被他们给拆开了。在我看来 , 那些东西都没多大价值;从银行存折上,也没法看出奥德克先生的经济境况。但是,我觉得 并不是所有的字据都在这儿。有几处提到一些文凭一也许是更值钱的,但是我还没 找到。 当然,如果我们能证明这一点,就会使得雷斯垂德的说法自相矛盾。难道会有人偷走明知自 己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继承下来的东西吗?

  “我又检查了房间里的其他地方,还是一无所获,没有任何新的线索,最后,我不得不诺伍德的建筑师在女管家身上试试运气。勒克辛顿太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沉默寡言,有一双多疑的、总 是斜着看人的眼睛。我相信只要她肯开口,就能告诉我点什么,但她的嘴却紧得像个蜡 人一 样。是的,在九点半的时候,她让麦克法兰先生进来了。她很后悔让他进屋。她是十点半左 右睡着的;她的房间在另一头,根本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麦克法兰先生 把他的帽子 和一根她相信是他的手杖放在门厅里。她是被火警给惊醒的。她的不幸的好主人一定是被人 杀害的。他有仇人吗?唉,谁没有仇人呢,不过奥德克先生跟人来往很少 ,他只接见找他办 事的人。她看见了那些纽扣,一口断定就是他昨晚穿的衣服上面的。因为差不多有一个月没 下雨了,木料堆干燥异常,所以烧得很迅速。等她到了贮木场的时 候,只有一片熊熊燃烧着 的烈火。她跟所有的救火员一样,都闻见了烧焦的气味。关于字据什么的,她一点也不清楚, 也不了解奥德克先生的私事。

  “这就是我的失败经过,我亲爱的华生,但是……但是……”他忽然握紧了拳头,好像 恢复了一点自信,“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一定是这样的,还有些很重要的情况,女管 家她是知道的,但是却不肯告诉我。她那种反抗、愠怒的眼神,只说明她自觉自己有罪。不 过再多说什么

也都没有用了,除非运气自己会找上门来,我想,这件诺伍德的失踪案恐 怕不 会在我们的破案记录里出现。”

  “你觉得,那个年轻人的外表会不会感动陪审团呢?”我说。

  “我亲爱的华生,这个说法很危险,还记得一八八七年,那个想要我们帮他开脱的大谋 杀犯贝尔特?司蒂芬斯吧?你见过态度比他更温和、更像主日学校的儿童似的年轻人吗?” “这倒是没错。”

  “所以说,除非我们可以提出另一个可能的假设来,否则,麦克法兰肯定会完蛋的。在 这个马上就可以对他提出控诉的案子里,你简直找不出一点毛病来,进一步调查的结果反而 只会增强立案的理由。我想起来了,那些字据里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没准儿可以成为一次 调查的起点。我在检查银行存折的时候,发现余额很少,大概是因为过去一年里,有几 张大 额支票都开给了柯尼利亚斯先生。我很想知道跟这位退休的建筑师有过这样的大笔交易的柯 尼利亚斯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他也许跟这件案子有关系?柯尼利亚斯先生也许是 个掮客,但 是我没有发现跟这几笔大额付款相符的凭据。既然现在没有别的点可以入手,那么,我们不 妨从这里查起。但是,我的朋友,我担心这件案子将不光彩地以雷斯垂德 吊死我们的委托人 终结,无疑,这将是苏格兰场的一次胜利。”

  我想那一夜福尔摩斯大概都没怎么睡觉,因为第二天我下楼吃早饭的时候,看见他脸色 苍白,表情痛苦,他那双发亮的眼睛也被熬夜形成的黑眼圈所包围。在他的椅子附近的地毯 上全是烟头,当天的早报也摆在地上,餐桌上摊着一份电报。

  “华生,你来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把电报扔过来问我。

  电报是从诺伍德来的,全文如下:

  新获重要证据,麦克法兰罪行已定,劝您放弃此案。

  雷斯垂德“听起来好像真的。”我说。

  福尔摩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回答说:“这不过是雷斯垂德自鸣得意的小胜利而已。不过,我倒是认为现在放弃这桩案子也许还不是时候。无论如何,任何新的重要证据就像一把双刃的刀,它不一定朝着雷斯垂德猜想的方向切过去。亲爱的华生,先吃早饭吧。我们等下一起出去转转,我总觉得今天尤其需要你的陪伴和精神支持。”

  然而,福尔摩斯自己却没吃早饭,通常在比较紧张的情况下,他会滴水不进,这是他的一个特性。我见过他滥用自己的体力,有一次甚至因为营养不足而晕倒。“我现在没有消化食物的精力,”他总是以这样的话来回应我从医学角度提出的忠告。因此,这天他没吃早饭就跟我出发去诺伍德,我也不觉得奇怪,有一堆好奇的人围在幽谷庄外,这所郊外的别墅和我想象得差不多。雷斯垂德在里面迎接我们,胜利使得他红光满面,非常得意。“福尔摩斯先生,你今天来这儿,是想证明我们错了吧?你找到那个流浪汉没有?”他高声说,带着挑衅的语气。

  “目前为止,我还没能得出什么结论。”我的同伴低声回答说。

  “但是,我们昨天得出的结论,现在却可以证明是完全正确的。福尔摩斯先生,你这次必须承认,这回我们走在你的前头了。”

  “你的神气劲儿确实像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雷斯垂德忽然大笑起来。

  “你也跟我们一样不甘心落在他人后面,”他说,“一个人不能希望每件事都合他的心意,是这样吧,华生医生?先生们,请跟我来这边,我想我可以彻底说服你们本案的凶手就是约翰_麦克法兰。”

  他带我们从过道走出去,进入到一间昏暗的门厅里。

  “年轻的麦克法兰作案之后,一定会来这里取走他的帽子,”他说,“现在你们可以看一下这里。”说着,他忽然划燃了一根火柴,在火光的掩映下,可以看出白灰墙上有一点血迹。当他把火柴凑得更近一些的时候,我看见的不只是血迹,还有一个印得很清晰的大拇指纹。

  “福尔摩斯先生,用你的放大镜仔细检查一下吧。”

  “按你的吩咐,我正用放大镜看呢。”

  “你知道的,这世上的人没有两个指纹是相同的,没错吧?”

  “的确,这个说法我也听说过。”

  那好,请你把今天早上我从麦克法兰的右手大拇指上取来的蜡指纹跟墙上的指纹对比 下吧。”说着,他把蜡指纹贴着血迹举了起来,不需要放大镜,旁人也可以看出这两个指 纹 的确是相同的,很不幸,我们这个不幸的委托人的希望渺茫了。

  “这是决定性的证据。”雷斯垂德非常坚定地说。

  “没错,的确是这样。”我不由自主地附和道。

  “决定性的!”福尔摩斯也这么说了一句,但从他的语气中,我好像听出了点什么,便 扭过头去看他。我发现他的表情起了一点意外的变化,面部因窃喜而开始抽动,眼睛如星星 一般发出光芒,似乎是在努力克制住一段大笑。

  “哎!哎! ”他终于开始说话,“谁能想得到呢?只看外表是多么不可靠的一件事,这的 确不假!那个年轻人看上去是多么善良、真诚!这件事教训我们看事情不要过分相信自 己的 眼力,雷斯垂德,是不是这样?”

  “说得没错,我们之中有些人就是过于自信了,福尔摩斯先生。”雷斯垂德说。这个人的 傲慢神态简直让人恼火,但我们却没法指责他。

  “这简直是天意!那个愚蠢的年轻人从挂钉上取下帽子的时候,居然会用右手大拇指在 墙上按下自己的手印!请仔细想一下,这是多么自然的一个动作!”福尔摩斯表情虽然很平 静,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抑制不住的兴奋令他浑身颤抖。

  “雷斯垂德,我想问一下,到底是谁发现了这个惊人的事实呢? ”

  “是女管家勒克辛顿太太,是她告诉夜勤警士的。”

  “那么,夜勤警士当时身在何处呢?”

  “他在出事的那间卧室里留守,以免别人动里面的东西。”

  “但是这个血迹为什么你们昨天没有发现呢? ”

  “我们当时并没有特殊的理由要仔细检查这间门厅,何况,你也能看出来,这个地方的 确不太显眼。”

  “是的,非常不起眼,所以我想,这血迹很可能昨天就在墙上了吧?”

  雷斯垂德莫明其妙地望着福尔摩斯,他仿佛是在想这个人是不是疯子。我承认,福尔摩 斯那种高兴的神情让我也十分不理解。

  “我不知道你是否觉得麦克法兰为了增加自己的罪证,自己深夜从监狱里跑出来到了这 里,”雷斯垂德说,“我可以请世界上任何一位专家来鉴定,看这到底是不是他的拇指印。 ” “这点完全不必质疑,这肯定是他的拇指印。”

  “那就足够了,”雷斯垂德说,“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我这个人只看事实,只有在找 到证据之后我才下定论。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你可以去起居室找我,现在我要回那里 去 写报告了。”

  这会儿,福尔摩斯表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我从他的表情里,似乎仍可以看出他的心 情非常复杂。

  “哎,华生,事情走到这步相当糟糕,是不是这样?不过这里面有很多奇妙的地方,这 也给我们的委托人留下了一点希望。”

  “听见你这么讲我非常欣慰,”我由衷地说,“刚才我还觉得他已经没有希望了。”

  “亲爱的华生,你这样的想法我就说不出来。事实上,在我们这位朋友极其重视的证据 里,有一个非常严重的缺陷。”

  “哦?是什么缺陷呢? ”

  “这个缺陷就是:我清楚地记得,我昨天检查门厅的时候,墙上并没有这个血迹。华生, 现在我们去有太阳的地方散散步吧。”

  于是,我陪着他去花园里散步;我的脑子非常混乱,心里却因为有了一点希望而觉得信 心百倍。福尔摩斯围着别墅走了好几圈,饶有兴致地检查了整所房子。然后他又走回到屋里 , 从地下室到阁楼,又重新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所房子里面的许多房间都没有摆设家具,但 福尔摩斯仍然一丝不苟地检查。最后,我们走到了顶层的走廊上,那里有三间空闲 的卧室, 看到这里,福尔摩斯突然又兴奋起来。

  “华生,这件案子的确非常有特点,”福尔摩斯说,“我想,现在是把真相告诉给我们的 朋友雷斯垂德的时候了。他刚才已经嘲笑过我们,现在也许是我们回击的好机会,当然, 前 提是我对这件案子的判断是正确的。让我想想,有了,有了,我知道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样的 办法了。”

  福尔摩斯见到这位苏格兰场警官的时候,他仍在起居室挥笔奋力书写。

  “亲爱的雷斯垂德,我想你是在写关于这件案子的报告吧。”他说道。

  “没错,我是在写报告。”

  “现在就写的话,你不觉得有点为时过早吗?因为我总觉得你的证据不够充足。”

  雷斯垂德非常了解我的朋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把福尔摩斯的话当成耳 旁风的。听到这里,他把笔放了下来,十分好奇地望着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先生,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

  “我只想说,有一个很重要的证人你还没见到。”

  “你能说出那个人是谁吗? ”

  “我想我可以的。”

  “那就说出来吧。”

  “好,我会尽力而为,请问你现在有几个警士?”

  “有三个是马上就能召集来的。”

  “非常好!”福尔摩斯说,“他们都是身体强壮,嗓门很大的吧?”

  “没错,不过我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这跟他们的嗓门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我可以帮助你弄明白这点,以及一两个其他问题,”福尔摩斯说,“那么现在,麻 烦请把你的警士都叫来吧,我想试一试。”

  五分钟之后,大厅里集合了三位身强力壮的警士。

  “在外面的小屋里,放着一大堆麦秸,”福尔摩斯说,“现在请帮忙搬两捆进来。照我看,这些麦秸没准儿能帮我把我需要的证人找出来,多谢你们。华生,你随身带着火柴吧?现在,雷斯垂德先生,请你们都跟我到顶层楼梯的平台上面去。”

  我刚才已经说过,在那三间空着的卧室外面,有一条非常宽的走廊。福尔摩斯把我们都集合在走廊的一边,三名警士在咧着嘴笑;雷斯垂德看着我的朋友,脸上交替地流露出惊奇、期待和嘲笑的神情。福尔摩斯在我们前面站定,表情神气活像个要表演戏法的魔术师。

  “现在,请你派一位警士去提两桶水过来,好吗?把那两捆麦秸放到这里,不要贴着墙。

  好,现在准备得差不多了。”

  雷斯垂德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显然,他是有些生气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捉弄我们,”他说,“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话,大可以讲出来,不用非得做这些莫明其妙的工作。”

  “亲爱的雷斯垂德,我向你保证,我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有原因的。还记得吗?几个小时之前,你好像是占了上风,你还跟我开了点玩笑;那么,现在轮到我来给你开点玩笑了。华生,请帮忙把窗户打开,然后再划根火柴把麦秸点着,可以吗?”

  我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燃烧着的干麦秸噼啪作响,火光冲天,滚滚浓烟从那堆麦秸里冒出,在走廊里缭绕。

  “现在,我们看看能不能把那个证人找出来,雷斯垂德。请大家一起跟我喊‘着火啦’

  好吗?来吧,现在开始,一,二,三一”

  “着火啦!"我们所有人高声叫道。

  “谢谢。麻烦你们再来一次吧。”

  “着火啦! ”

  “先生们,还要来一次,大声点,一起喊。”

  “着火啦! ”我想,最后这一声大概整个诺伍德都能听得见。

  话音刚落,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走廊尽头,那堵看起来非常完整的墙上,忽然打开了一扇门,一个干瘦、矮小的人从门里冲了出来,那个场景很像是一只兔子从地洞里蹦了出来。

  “非常好! ”福尔摩斯低沉地对我说,“往麦秸上浇一桶水,亲爱的华生。这就可以啦!雷斯垂德,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这位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证人一约纳斯?奥德克先生。”

  雷斯垂德十分吃惊地看着这个陌生人。走廊的亮光晃得他不停地眨着眼,他看看我们,又看看仍在冒烟的那堆麦秸。那是一张可憎的脸:凶狠,邪恶,狡诈,长着两只多疑、浅灰色的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雷斯垂德终于开口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奥德克看见这个侦探发怒了,便十分害怕,很不自然地笑了一声。

  “我又没害人。”

  “你没害人?天哪,你想尽了办法要把一个无辜者送上绞架。若不是有这位先生的话,说不定你的计划就成功了。”

  这个看起来非常凶狠的家伙居然开始抽泣起来。

  “先生,说实话,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什么?你居然说这是玩笑丨好吧,我包你等会儿笑不出来。警卫丨把他带下去丨留在起居室里等我来! ”

  三位警士将奥德克带走之后,雷斯垂德对我的朋友说:“福尔摩斯先生,刚才当着警士在场,我不方便说,但是在华生医生面前,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你做得最漂亮的一件事,虽然我还想不通这一切你到底是怎样发现的,但重要的是,你挽救了一个无辜者的生命,并且避免了一场可能会毁掉我在警界名誉的丑闻。”

  福尔摩斯笑着拍了拍雷斯垂德的肩膀。

  “亲爱的雷斯垂德.这不但无损于你的声誉,正相反,你会发现你的名声大增呢。只要你在你写的报告里面稍微改动一点,他们就知道要想蒙骗雷斯垂德巡官的眼睛是多么困难。”

  “你的意思是,你不希望报告里有你的名字? ”

  “是这样的,对我来说,工作就是奖赏。等将来我允许这位热心的历史学家再拿起笔的时候,也许我会受到称赞一是吧,华生?好吧,现在我们去看看那只耗子隐藏的地方。”

  离这条过道的尽头大约六英尺的地方,抹过灰的板条隔出了一个小间,一扇暗门巧妙地安在了隔墙上。小间完全靠屋檐缝隙中透过来一点光来照明,里面有几件简单的家具,还有一些水和食物,跟书报放在一起。

  在我们往外走的时候,福尔摩斯说道:“这就是建筑师的便利条件。不需要任何帮手, 他便能给自己准备一间巧妙的密室一当然,那个女管家除外。我想我应该马上把她也放进 你的猎囊里去。”

  “我接受你的意见,但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个地方存在呢,福尔摩斯先生?”

  “首先,我能断定他就藏在这间屋子里。当我第一次经过这条走廊的时候,发现它比 楼下那条同样的走廊短了六英尺,这样一来,我便猜到他的藏身之处了。另外,我也猜得 到 他没有勇气能在火警面前一动不动。当然,我们也可以直接进去将他绳之以法,但是我 总觉得把他逼出来会更有趣。再说,雷斯垂德,上午你嘲笑了我,我想我也应该迷惑你一 下作为回敬。”

  “先生,你的确向我报复了,并且很成功,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藏在这间屋子里的呢?”

  “是那个拇指印,雷斯垂德。你当时说过,它是决定性的。在另一种意义上,它的确是 决定性的。我一向对细节非常在意,而且我还清楚地记得,前天那里并没有这个指印,那天 我便检查过大厅,墙上什么也没有。所以,我可以确定指印是后来在夜里按上去的。”

  “但是它到底是怎么按上去的呢? ”

  “这也不难。那天晚上,他们把分成小包的字据用火漆封口的时候,约纳斯?奥德克让 麦克法兰用大拇指在其中的一个封套上的热火漆上按一下好使它牢固。这个年轻人根本没多 想,按照他的想法做了,我想估计他自己也忘了这件事。这件事很可能是碰巧发生的,奥德 克本人当时也许并没有想利用它,但是后来,他在密室里想这件案子的时候,忽然想到 他可 以利用这个指印来制造一个麦克法兰有罪的证明。他只需从那个火漆印上取个蜡模,然后用 针刺出足够的血涂在模子上面,在夜里亲自或者让女管家把这个印按在墙上就可 以了,这并 不是什么难事。我敢打赌,如果把他带进密室的那些文件检查一番,肯定能找出那个有指纹 的火漆印来。”

  “妙极了丨”雷斯垂德说,“真是太妙了丨听你这么一说,一切都清楚了。但是,福尔摩 斯先生,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这个骗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看见这位上午还很傲慢的侦探忽然变得像个小孩在问他老师问题一样,充满了敬重之 情,觉得真是有意思。

  “这个也并不难解释。你应该有所了解吧,在楼下等着的这位绅士可是个狡猾、恶毒, 并且很记仇的人。还记得麦克法兰的母亲从前拒绝过他的求婚吗?你不清楚这件事?我早就 跟你说过,应该先去布莱克希斯调查,然后再去诺伍德。后来嘛,这件事情他许多年来一直 没能忘掉,感情上的伤害在他的诡诈邪恶的心里产生了怨恨,他一生都在想着怎样报复 ,但 却没能找到机会。最近的一两年里,情况变得很糟糕一大概是他暗中从事投机生意失败, 他便下定决心要骗过其他所有的债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给某位叫柯尼利亚斯 的先生开 出了大额支票。我猜想这个人也就是他自己吧,不过是用了另一个名字而已。我还没有追查 过这些支票的去处,但是我坚信这些支票全都以那个名字存进了外地某个小 镇的银行,奥德 克经常去那个小镇过一种双重人格的生活。他的想法是把资金逐渐转移到那个账户,然后将来改名换姓,再把这笔钱取出来,好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是的,完全有这个可能。”

  “在他想来,如果他能做出这样一个假象,就是他被旧情人的独子杀害,他既可以销声 匿迹,同时又可以报复他的旧情人。这个恶毒的计谋真称得上是个杰作,他像个大师一样, 把一切都实现了。为了造成一个明显的犯罪动机而立下的那张遗嘱,要麦克法兰瞒着父母私 下来见他,卧室里的血迹,故意把手杖留下,木料堆中的纽扣和动物尸骨一这一切都让 人 惊叹不已。他布下的这张大网,在几小时之前看起来仍然无懈可击,但是他缺少艺术家所具 备的那种懂得适可而止的至高天赋。他偏偏想要画蛇添足,想把已经套在这个不幸 的年轻人 脖子上的绳索拉得更紧一些,结果他的这个举动把一切都毁了。我们去楼下看看吧,雷斯垂 德,我还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他。”

  那个恶棍坐在自己的起居室里,身边站着两位警士。

  “这不过是玩笑而已,请听我说一这是一个恶作剧,没有其他恶意,”他不停地恳求着, “我跟你保证,先生,我把自己藏起来不过是想知道我的失踪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我想 , 你肯定不会认为我会让年轻的麦克法兰先生受到什么伤害吧。”

  “这要由陪审团来判断,”雷斯垂德说,“无论如何,即便不是谋杀未遂,我们也要以阴 谋陷害的罪名控告你。”

  “这些可以回头再说,不过我想你大概很快就会看到你的债主要求银行冻结柯尼利亚斯 先生的存款了。”福尔摩斯说。

  听到这句话,奥德克大吃一惊,扭过头来凶狠地瞪着我的朋友。

  “那我得多谢你了,”他说,“也许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恩惠的。”

  福尔摩斯的脸上露出无所谓的微笑。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想,因为在今后几年里你应该不会有时间做其他事情了。”他说, “顺便问一下,除了你的那条裤子之外,你还把什么丢进了木料堆?几只兔子? 一条死 狗? 还是什么其他的?你不愿意说?哎,你可真是顽固。不过也没关系,我想有两只兔子就足可 以解释血迹,以及那些烧焦的骨灰了。华生,如果你要写这桩案子的经过的话, 不妨就说是 兔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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