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7月25日 08:22
也没有注意,他已经将拆卸了一半的设备又装了回去,“化妆师,给方总上妆,”叶向葵看向丛珊,对着她感觉突然的眼光,“别看了,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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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咔嚓,闪光灯连续不断地打在丛珊身上,一条银色的开背长裙,拖着人鱼尾巴形状的裙摆,弧形分叉的裙底,露出一双银白色的细高跟皮鞋,把丛珊又托高了许多。
“脸向左侧一点,下巴抬高,不对,把右手放在胸前,别挡住那颗扣子,身子直了,别歪着,笑容不够,颧骨再打开点!”叶向葵不断地下命令。此时银色的长裙已经换成了米色的职业套装,原先披在肩上的头发被微微挽起,干净而没有累赘。幸好叶向葵是这种特别有个性的摄影师,可以完全忽视丛珊的老板身份,才能彻底回归摄影师的角色,把丛珊当模特玩偶一样在舞台上摆布。
丛珊又换上了碳黑色的长裙,站在一盏台灯边上,左手抚住右肩,右手抬高托住挽起的发髻,借着微弱的橘黄色灯光勾勒温柔的曲线。也许是叶向葵有意要营造幽深诡异的私秘氛围,他让灯光师灭掉了所有的灯,好让那盏孤独的台灯成为光线的主角。丛珊侧过身去,留给镜头一个流畅的背影,叶向葵弯起嘴角,渐渐聚焦。突然,一抹亮光杀进来,在丛珊身上一下划过,毁了叶向葵的构图。
“是谁?没长眼啊?”叶向葵愤怒地回头寻找那个罪魁祸首。
“你们的时间到了,现在就得收工离开。”是摄影楼的工作人员,语气横得很。
“再给我们半小时吧,我们可以现在就付租费。”乐曼晨不想终止这么精彩的拍摄。
“这不光是钱的问题,后面的时间已经有客户预定了,如果我们把时间段给了你们,我们就得赔违约金了。”
“后面的时间是谁订的?”裴闵非问。
“对不起,这是客户资料,需要保密的。”
裴闵非走过去,拿起工作人员胸前的挂卡。
“你干什么?”工作人员立刻把挂卡抽回来,往后猛缩了一步。
“彭绘绘是吗?”裴闵非像要宣判似地,“违约金我们来出,摄影棚我们要定了。”裴闵非拔出一张卡。
“他们预租4个小时,而违约金是租费的两倍,你们只想延长半个小时,但要付8小时的租费,这样你们也愿意?”
“我说了钱我们来出,我只要摄影棚。”裴闵非肯定地,“如果你做不了主,我可以直接找你们经理谈。”
“哦,那倒不用,我可以决定。”彭绘绘听说要找经理,立刻把嚣张的气焰压下去。
“出去跟后面的客人解释清楚,拍摄结束前,我不想再有任何人进来打扰。”裴闵非把卡给她。
彭绘绘接过卡,赶紧跑出去处理。她显然很意外,丛珊定的时间很短,对价格也问得很清楚,这让她感觉丛珊很穷,穷得谈不起价钱,穷得不敢多浪费一分一秒。现在,这个半路杀出的男人,居然为丛珊大掏口袋,这个世界,果然不能只用一种眼光看人,从地下到天上,其实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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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珊换了衣服,对着镜子伫立许久。记得二十年前,她还在上中学,有一次参加市里的舞蹈比赛,她穿着紫色的拉丁舞裙,也是这样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父亲来看这场演出,看到自己夺目的光彩。然而,自己为父亲预留的位置一直空着,直到演出结束,他都没有来。于是,在最后谢幕的一刻,她的高根鞋夹进了舞台的地板缝里,她跌倒了,在所有人面前,在赶来接自己的保姆面前。这对父亲来说,肯定不会是秘密,可父亲没有说任何话,没有鼓励,没有安慰,没有嘲讽,没有教训,什么都没有。
丛珊吐出一口气,像把过去的记忆也一起吐掉似地,她拉拉衣领,走出更衣室。其他人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裴闵非,背对着她站在一块布景前,拨弄贴上去的塑料星星。
“会弄坏的。”丛珊提醒他。
“你现在倒是像个助理了。”裴闵非笑着饶过那只星星,他转身,看见丛珊正靠在一张台子上写东西。“你写什么?”裴闵非过去,发现那是一张支票,那是8小时租金的价格。
丛珊扔下笔,把支票递给他,“谢谢你,这是你该得的。”
“你为什么总拒绝我的帮助?”裴闵非没有拿支票。
“别自大了,帮助就是帮助,不分你的还是别人的。”丛珊把支票塞进裴闵非的西装口袋里,“何况,我并没有拒绝,否则我会直接走下台,把你的卡戳回你的皮夹。”
“你没有把卡戳进我的皮夹,可你却把支票塞进了我的口袋,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在于,现在只有我和你,而当时,有很多人在场。我可不想让人觉得我跟你不和。说到底,我是主编社长,你才是老板,我公开不要你的钱,这跟起内讧有什么区别?我还要继续做事的,我不要我的人觉得,他们的上司和老板之间,有摩擦矛盾。”
“既然是我的杂志社,我给钱有什么不对?”
“没有不对,”丛珊捋捋头发,夹到耳朵后边,“只不过,我不想有特权。”丛珊拿起包,“别有事没事就到我这儿来,我不想和其他分公司的主管,有任何待遇上的不同。还有,别再说什么‘我拒绝你帮助’之类的话,你并没有帮我,就像你说的,这也是你的杂志社。”丛珊说完,把裴闵非甩在身后,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