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8:11
那将赋以大任的骏马一样的研究它。到那一段时间终了时,他已完全明了游艇的优点和缺点,前者他准备使之加强,后者他准备加以纠正。
到第八天,他看见有一艘小帆船扯起了所有的帆向基度山驶来。当它驶近的时候,他认出正是他送给贾可布的那艘船。他立刻向它发出一个信号。他的信号得到了答复,两小时后那艘小帆船在游艇旁抛下了锚。
邓蒂斯急切地提出的问题得到的都是悲哀的答复。老邓蒂斯死了,美茜蒂丝失踪了。邓蒂斯听取这些伤心的消息时外表很镇静,但当他上岸去的时候,他示意不愿有人去打扰他的孤独。两小时后,他回来了。贾可布的船上调了两个人到游艇上,协助驶船,于是他下令把船直向马赛驶去。因为他父亲的死他多少是有点料到的,但美茜蒂斯究竟怎么样了呢?
邓蒂斯假如不想泄漏他的秘密,他就无法给一个代表以足够明了的指令。而且,他很想确定其他某些细节,而那种事,只有他亲自去调查才能使自己满意。前次他在里窝那所照的那面镜子使他很放心,知道决无被人认出的危险,而且,他现在已可随心所欲地采取各种化装。于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他的游艇,后面跟着那艘小帆船,勇敢地驶进马赛港内,不偏不倚地在一个值得纪念的地点前面抛了锚,那个值得纪念的地点,就是在毕生难忘的那一夜,当他被挟持上船,被押解到伊夫堡去的那个码头。当看到一个宪兵驾着一艘检疫船近来的时候,邓蒂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但凭了他和法利亚相处时所获得的那种自持力,他冷淡地拿出一张他在里窝那买来的英国护照,当时,英国护照在法国比我们本国的护照还更受尊敬,所以凭了那张外国护照,邓蒂斯毫无困难的登了岸。
当邓蒂斯走上卡尼般丽街的时候,第一个引起他注意的目标,是一个埃及王号的船员。这个人曾在他手下服务过,爱德蒙一看见这个人就高声唤住他,借此对自己外表上所起的变化作一番精确的考验。他径直地向他走过去,开始问各方面各种各样的问题,一面问一面小心地注视那个人的脸,但不论从言语上或神色上,都一点看不出对方略微表示在以前曾见过这个现在和他面对面讲话的人。邓蒂斯给那水手一块钱,算是报酬他的殷勤,然后继续向前走。但他还没有走出好多步,就听到那个人跑过来追他。邓蒂斯立刻转回头来向他迎上去。"对不起,先生,"
那个诚实的人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想是你弄错了,你本来是想给我一个四十苏的角子,而你却给了我一个双拿破仑①。"
"谢谢你,我的好朋友。我知道,正如你所说的,我是有点弄错了,但为了酬答你这种诚实的精神,我再给你一个双拿破仑,请你拿去和你的同伴们饮酒祝我的健康。"
水手感到极度惊奇,甚至不能开口谢谢爱德蒙,只是带着说不出的惊讶凝视着他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最后,当邓蒂斯走得完全看不见的时候,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看一看他手中的金洋,走回到码头上,自言自语的说:"这是印度来的一个大富翁。"
这时,邓蒂斯继续走他的路。他每跨一步就在自己的心里压上一个新的感触。在他的记忆中,最初和最不可磨灭的,就是这个地方。他所经过的每一棵树,每一条街,都无一不唤起他亲切而珍爱的回忆。当他走到诺黎史路的尽头,望见米兰巷的时候,他感到膝头在发抖,几乎跌倒在一辆马车的轮下。最后,他终于走到他父亲所住过的那座房屋前面。
①拿破仑时代的一种金币,价值四十法郎。
那善良的老人所喜欢的牵牛花和其他花木,以前曾盘绕在他的窗前,现在一看那座房屋的上部,什么都不见了。邓蒂斯靠在一棵树上,对那座可怜的小房子凝视了许多时候,然后他走到门口,问这座屋子有没有房间出租。虽然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他还是热切地恳求允许他去看一看六层楼上的那些房间,看门人就上去问那两个房间的住客,允不允许让一个陌生人来看看。房客是一对刚在一星期以前结婚的青年夫妇,邓蒂斯一看见他们,就发出一声长叹。
这一层楼一共只有这两个小房间,房间里没有一样东西是老邓蒂斯那个时代所留下来的,连糊墙纸都已与前不同。旧时的家具,在他的童年时代是这样的熟悉,一桌一椅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记忆里,现在却都不见了,只有四面的墙壁依然故我。目前这一对居民的床,还是放在这个房间以前那个房客放床的老地方。爱德蒙虽然极力抑制自己的感情,但当他想到那个老人曾在这个地方徒然地叫着他的儿子而断气时,他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充满了泪水。青年夫妇看到这位脸貌严肃的人泪流满面,很觉惊奇,但他们感到他的哀愁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色,就克制自己,不去问他。他们让他独自发泄他的悲哀。当他退身出去的时候,他们一齐陪他下楼,并向他表示,只要他高兴,他随时都可以再来,再三向他保证,他们这可怜的住所是可以永远为他而开的。当爱德蒙经过五楼的时候,他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问裁缝卡德罗斯是否还住在那儿,他所得到的答复是,他所问的那个人境况很困难,目前在比里加答到布揆耳的路上开了一家小客栈。
邓蒂斯在问明了米兰巷这座房子的屋主的地址以后,就走到那里,用威玛勋爵的名义(这是他护照上的姓名和衔头)买下了那座小房子,屋价是二万五千法郎,至少比它的原值超出了一万。但即使屋主要十倍于他所讨的数目,那笔钱还是毫无疑问地可以拿到的。那所房子现在是邓蒂斯的产业了,就在当天,六楼的住客得到办理转移房契手续的律师的通知,说是新房东让他们随意在这座房子里选择几个房间来住,一点不要加房租,唯一的条件是他们得让出现在所住的那两个小房间。
这件怪事成了米兰巷附近好奇的人们的谈话资料,引起了千百种猜测,但没有一种猜测是说对了的。而使大众的惊奇达到最高点,使一切推测都落了空的,是这位在早晨去访问米兰巷的怪客,在傍晚竟有人看到他在迦太兰人住的小村庄中散步,后来走进一个穷苦的渔夫的茅舍里,在那里消磨了一个多钟头,他所探问的人,不是已经去世,便是在十五六年前已走掉了的。第二天,被问到这种种情节的那个家庭收到一份可观的礼物,包括一艘全新的渔船和各种大大小小的优质渔网。收到这份厚礼的受主自然很欢喜,很高兴能向这位慷慨的赐主表示他们的谢意,但他们看他离开茅屋以后,只对一个水手吩咐了几句话,然后,轻轻地跃上马背,顺着埃克斯港离开了马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