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8:11
某一个城市里花得干干净净。现在,希望使我鄙视他们的财富,那笔钱在我看来似乎太不值一笑了。但明天,或许幻想就会被揭破,那时,我将不得不把这种不值一笑的财产当作至高无上的幸福。噢,不!"他喊道,"那是不会的。聪明的法利亚从来不曾算错过一件事,他不会单单在这一件事上弄错的。而且,假如继续过这种卑微可怜的生活,倒还不如死了好。"在三个月以前,邓蒂斯除了自由以外原是别无所求的,现在,自由不够了,还渴望着财富了。这并不是邓蒂斯的错,而是上帝造成的,上帝限制了人的力量,但却给他以无穷欲望。
这时,邓蒂斯正在循着一条岩石夹持的道路走,这条小径是一道激流所冲成的,据各方面看,这条路上大概从来不曾印上过人类的足迹,他认为这一带一定有岩洞,就一步步向前走去。他现在是在顺着海滨走,一路走,一路极其注意地察看最微小的东西,他自认为在某些岩石上可追踪到人的手所造成的记号。
"时间"给一切有形的物体披上一件外衣,那件外衣就是苔藓,它把一切无形的事物也包裹在一件外衣里,而那件外衣就叫"健忘",可是它对于这些记号却似乎还相当尊重。这些记号相当有规律,大概是故意留下的,有几处已被盖没在一大丛一大丛四散盛开着的金娘花底下,或寄生科的地衣底下。所以爱德蒙必须拂开花枝或铲除苔藓方能看到在这个迷宫里给他指路的记号。这些痕迹重新燃起了他头脑里的希望。这难道不是红衣主教留下,以备在横祸到来的时候,给他的侄子做路标的吗?但他却没有预料到他的侄子竟会和他同时在飞来横祸下毕命。假如一个人要想埋藏一宗宝藏,显然是喜欢选择这个孤僻的地方的。只是,这些透露消息的记号,除了最初创造它们的人以外,有没有吸引过旁人的眼睛呢?这个荒凉奇妙的小岛是否守住它宝贵的秘密呢?
由于地面崎岖不平,爱德蒙的同伴们看不到他。当他追踪到离港口六十步的地方时,记号不见了,但记号中止的地方并不见有什么岩洞。只有一块圆形的大石头稳稳地站在那儿,似乎是惟一的目标。爱德蒙想到,或许他所到的地方不是终点而只是一个起点,所以他又折回去,往回追踪自己的脚迹。
在这期间,他的同伴们已把饭准备好了,他们从一处泉水那儿弄了一点清水来,摆开干果和面包,于是烤那只羔羊。正当他们把那只香气扑鼻的小兽从铁叉上取下来时,他们看见爱德蒙象一只羚羊那样轻捷而大胆地在岩石上跳来跳去,于是他们按照以前约定的信号,放了一枪。那猎人立刻改变他的方向,迅速地向他们奔来。正当他们注目看望着他那敏捷的跳跃,惊奇于他的大胆时,爱德蒙脚下一滑,他们看到他在一块岩石的边缘上摇摆了一下,不见了。他们向他冲过去,虽然爱德蒙比他们高明,他们却都很爱他,而第一个跑到他那儿的是贾可布。
他发觉爱德蒙直挺挺地躺在那儿,身上流血,几乎已失去了知觉。他是从十二呎或十五呎高的地方滚下来的。他们倒了几滴甜酒在他的喉咙里,而这服药,以前曾对他这样有效,这次也产生了和以前同样的效果。他张开眼睛,诉说膝头非常痛,头觉得很重,腰也痛得厉害。他们想把他扛到海滨去,虽然在贾可布的指挥之下,可是当他们一碰到他,他就啊唷啊唷地呻吟,说他动不了。
邓蒂斯这时大概不会想到要吃东西,但他一定要他的同伴们去用膳,他们没有理由要象他一样绝食。至于他自己,他说他只要休息一会儿,当他们回来的时候,他大概可以好一点了。水手们不用三推四请,他们实在饿了,烤山羊的味道又非常的香,而且水手们本来也是并不十分讲究礼貌的。一小时以后,他们回来了。爱德蒙力所能及的,只是把自己向前拖了十几步,靠在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上。
但是,邓蒂斯的痛苦非但没有减轻,而且似乎更厉害了。老船长为了要把那批货运到皮埃蒙特和法国边境,在尼斯和弗雷儒斯之间卸货上岸,所以不得不在早晨开船。他催促邓蒂斯站起来试试看,爱德蒙费了很大的劲想服从,但他每一用力就倒了回去,口里不住的呻吟,脸色转成青白。
"他跌断肋骨了,"船长低声说,"没有关系,他是一个好人,我们绝对不能丢掉他。我们设法来把他抬到船上去吧。"邓蒂斯说他情愿死在那儿,也不愿意受最轻微的搬动而引起的痛苦。
"好吧,"船长说,"那末只好听天由命了,我们不能让人说闲话,说我们丢弃了象你这样的一个好伙伴。我们等到晚上再走。"
这句话使水手们大为惊奇,虽然谁都不反对。船长纪律极严,他们从来没有看见他放弃过一笔交易或迟延过一次既定的程序,这次算是破题儿第一遭。邓蒂斯不允许为了他而做出这种破坏常例的举动。"不,不,"他对船长说。"我太笨了,这是我行动笨拙应得的惩罚。给我留下一点饼干,一支枪,一点火药和子弹,这样我就可以打些小山羊或在需要的时候保护我自己,再留下一把鹤嘴锄,要是你们回来得迟,我可以给自己造一间小茅屋。"
"但你会饿死的呀。"船长说。
"我情愿饿死,"爱德蒙回答,"不愿受搬动,即使最轻微的搬动也会引起说不出的痛苦。"
船长转过去看看他的帆船,帆船正停泊在小港口里,一部分帆已扯了起来,差不多一上去就可以出海。
"我们怎么办呢,马耳他人?"船长问。"我们不能让你这样留在这儿,可是我们又不能再等下去。"
"去吧,去吧!"邓蒂斯喊道。
"我们至少要离开一个星期,"船长说,"然后我们又要特地弯到这儿来接你。"
"何必呢,"邓蒂斯说,"要是两三天内你们碰到什么渔船,叫他们到这儿来接我好了。我愿意付二十五个毕阿士特,算是带我回里窝那的船费。要是碰不到,你们在回来的时候再来接我。"
船长摇摇头。"这末吧,波尔狄船长,这件事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贾可布说。"你们去,我留在这儿看顾他。"
"你放弃这次冒险的那份红利来陪我吗?"爱德蒙说。"是的,"贾可布说,"而且毫不迟疑。"
"你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心肠的伙伴,"爱德蒙答道,"你这样慷慨,上天会报偿你的,但是我不愿意任何人来陪我。我只要休息一两天就会好的,我希望能在岩石缝里找到一种最妙的跌伤草药。"他的嘴角上飘过一个奇妙的微笑。他亲热地紧紧的抓住贾可布的手。但什么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心,他要留下来,——而且独自留下来。这些走私贩子只得给了他所要求的那些东西,然后和他分别,但仍好几次回过头来,每次回头都做出恋恋不舍的表示。爱德蒙只是挥手作答,象是他身体的其余那些部分都已不能动了似的。然后,当他们都走得不见了的时候,他微笑着说,"真奇怪,想不到在这种人里边我们倒找到了友爱的证明。"然后他小心地把自己拖到一块可以俯视海面的岩石顶上,从那个地方,他看到那艘独桅船完成了一切出航的准备,拉起锚,象一只振翅待飞的水鸟似的文雅地摆了一摆它的身体,扯上帆走了。一小时以后,它完全走出视线以外,至少是,那受伤的人从他所在的地方不能再看到它。于是,邓蒂斯一跃而起,简直比生长在这座荒山的金娘花和灌木丛中的小山羊更矫捷轻快,一手握枪,一手拿了鹤嘴锄,急急忙忙向记号尽头的那块岩石走去。"现在,"他想起法利亚讲给他听的阿拉伯渔夫的故事,于是喊道,——"现在,芝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