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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绝世风华

书名:琥珀之女 作者:匕首 本章字数:5960

更新时间:2011年12月08日 19:36


鸡鸣第三遍的时候,天色尚且还早,但沙夏还是被一阵震天响的擂门声给吵醒了。昨夜她思李子过剩三更过后才将将睡过去,这左右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儿却是谁来找死?

找死的却是屋子的主人,他扛着昨夜劈来的木柴背着满目荒原与她说:“这森林于丑时走是最安全的。”

雪释他们已经裹好了包袱站在院子门口,沙夏耐着性子将满腔悲愤压回肚腹,回身到床榻上掀开枕巾摸出木盒子揣进袖带里边走边说:“默然,给我块大饼,我饿得慌。”

清早的空气甚是清爽,沙夏吃完整块饼后终是蓄养了些许力气,紧走几步靠近猎人与其攀谈了起来。

这猎人乃是森林对面一处部落里的寡居老人,平时靠打猎卖了兽皮兽肉为生,偶尔收成不错的话便越过森林去陇城卖些兽皮采购些有趣玩意儿回到村子里倒卖,由于迷雾森林地状险恶,村民们大多不敢走这条路,与外界的往来便甚稀少,老人长年进山打猎,对林子熟悉很多,是以跑的就多些,倒卖时兴的衣裳和饰品或耍完之物往往能赚不少银两。昨夜他便是赶上林子状况比较稳定的时机,再去了陇城。回村的路上砍了一批柴火挑了回去烧火,便正巧遇到了他们。

沙夏拢着袖子触到硬硬的木盒子掂量片刻好奇道:“这村子靠近麟国,那里莫不是在打仗吧?”

猎人闻得此言往她看了看,一双掩在脏乱黑发下的眼睛透着精锐,沙夏脸上覆着三寸的白绫自是什么表情也无,他顿了顿便继续往前走去:“姑娘虽是外地人,对这小国之事却清楚的紧哪。麟国趁着森罗内乱打过来也是这两三日的事情,消息隔着这广阔的迷雾森林被阻的很是严密,即使是朝中的大将也未必已得知此事。”他缓缓陈述着还不忘时不时的提醒他们小心脚下猎人布下捕兽的陷阱。

30年前,麟国还不叫麟国,叫麟城,隶属于森罗的统治,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别看它人数不过两万,却实打实的容纳了三十八个民族,这些民族在40年前为一个叫塔真的独龙族首领收服,塔真将这分散的民族部落重新编制并组建了自己的军队,建立了麟城,塔真即是城主。麟成虽是森罗的属地,森罗却甚少对它进行干预,据说是塔真之前与皇帝达成协议,他帮助森罗稳定这个边疆要地,但皇帝要允诺百年之内不阻挠它的内部政策。当年森罗皇帝正是现在的太上皇,那时森罗将将平定政变,麟城常受外族游牧部落侵犯,严重威胁着森罗的和平与稳定,是以,皇帝便搬了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将麟城变成了一个国中之国,如此这番便成了麟国。这纯属当年的一条权宜之计,无奈这覆水难收,直到现任渊栖皇帝即位,麟国的军队也没有被收回,这两年闹的越发的厉害,直吵着要独立出去,森罗自是不愿,搁谁也不想切掉身上一块肉,更不愿把身边放个如狼似虎的东西,是以,这仗便打了起来。

沙夏知晓这些,还是她没有被楼天罡那老东西逮到之前,那会儿她无处可去便成天满世界的溜达,这麟国与森罗等地更是溜达的勤快。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就是这大陆还未分裂前都是岚国的疆土,她从小这弯道附近长大,即使岚国灭了她偶尔还是会回来缅怀一番的。

现在这片大陆上分布了三个大国数十个小国,南木毒,东森罗,西降雪,呈现三足鼎立之势。其他那些个小国零零散散分散于三国之外的各个地方,甚至有的就夹在这三国之间,比如麟国。这麟国的地理位置也是极其特殊的。森罗与降雪被一条栖陵江分开,这栖陵江在上流流打了个弯,这弯道里便是麟国。是以,麟国三面环水,一面环山,这环的山便是迷雾森林。

这个时代造船业并不发达,偶尔的几艘大船造型都很简陋,行驶速度更是缓慢,且麟国与外的陆路方面因了迷雾森林的阻隔更是闭塞得车马难行。因而即使这仗已经打了三日,战报却还没递到森罗那班官员手里。只是这些官员中显然不包括楼天罡。乾钺托青原送来的那木盒子不是乾钺的,而是与她做了约定的孙尾送来的消息。那不到七寸的纸上清楚的写着楼月被皇帝委派为定安大将军前往麟国镇压叛乱。

近水山庄作为森罗皇室护国梁柱一般的存在,庄主的下任继承人被派往战场为国效力本是无可厚非,然这事坏就坏在楼月活到22岁一直都是作为森罗第一美女养大的,皇帝派一介女流上战场岂非儿戏?楼天罡又怎么眼巴巴的将这欺君之罪名昭告于天下?

这事太过蹊跷,她不得不前去探查一番,是以才挑了这么一条距离麟国较近的路线。即使如此,要在雪释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事办了也着实不易,她不得不从这个猎人身上旁敲侧击一番。

沙夏只说她是在陇城边的一处茶楼从说书先生那听到了这个传闻没敢落实,便将猎人这一问给搪塞了过去,转而问道:“既然这事还没有传到都城,那迎击敌人的却又是谁?这三天于他们也委实难熬了。”

猎人附和的叹息:“可不是,守城的李将军把全城的壮丁都抓过去顶着了,朝廷再不派军队来支援,这城怕是守不了喽,麟人骁勇善战且常年与游牧人厮杀,骑射甚是了得,那几万铁骑不消一日便能将这边城给踏为平地。李将军那城池怕也守不了多久了。”

呜,这猎人身为森罗百姓,此番谈起敌人的勇猛来却是两眼放光,想来森罗皇帝的德光尚未普照到这旮旯小村里。据这小老儿说来,楼月那趟行军似乎还在路上,他尚未被人打破脑袋自然是好,然她的时间委实不多,若是楼月在半路上耽搁一时半刻的,她怕是稳不住雪释只得干巴巴的被拽去降雪国吃冰。沙夏愁了一愁,琢磨着该以何种方式才能不动声色的打入敌人五脏六腑,不动声色的把麟国给平了,不动声色的让楼月立了大功从这场战争中脱身回家过他的千金小姐日子。这策略还没琢磨出来,胳膊已被人拽住往后一拖。

雪释下巴指着地面一处凹陷道:“那是沼泽地,你却是要与它相守去么。”

沙夏一惊,低头看去,果然她一步之外正是一处不大却刚好可以将她吞进去的潮湿沼泽,表层被树叶子掩盖住很难看出那便是个沼泽地。冷汗冒了一冒,朝雪释深深作揖:“托福,托福。”

她自是感激非常,却没发现雪释顺着她袖子摸出一只木匣子。

迷雾森林委实不负其盛名,兜兜转转大半日酴才进了山上的瞭望塔,猎人佐伯引着沙夏四人踩着摇摇欲坠的木梯子嘎吱嘎吱的爬上塔顶指着山脚下一处黑点言:“那便是栖陵村。”这栖陵村以渔业为主,兼植一些喜阴的果树,此时正值收获季节,到处可见炊烟滚滚,空气中亦满布着水果香气,远目望去,竟似一处雾气缭绕的仙山圣地。

沙夏站在塔顶边缘,从近百丈高的塔楼上往下望去,只觉一阵眩晕,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直直往她骨头里钻,极目远眺但觉满眼的昏黄色调,似是那傍晚垂暮的夕阳,他们一直往北走,此处的气温已比森罗都城万象寒冷甚多,她直冻得两股战战,仿佛随时会从极高之地栽下去。默然已拉了岸下了一层避风去了。佐伯点燃一根火把将一筒碎木屑燃起,不一会儿,浓烟便滚滚冲向天际。他同疑惑的雪释解释到:“这塔台原是山林失火时给村里报信用的,点燃一柱是平安,点燃两柱是失火,点燃三柱便是要逃命了。我每每经过这里便会顺便探查一番给村民打个信号。”

雪释听着他的话却是看向森林的东北方向道:“那里可是麟国。”

沙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在这森林的尽头有片树木种植的煞是整齐,方方正正的栽种于丘陵的各个方位,这般刻意,大约便是某个城池了。

佐伯果然嗯着言道:“正是了。”

沙夏又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将那个方位扫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雪释一把将她从塔沿拽过来道:“

你切莫再犯糊涂,这百丈高楼,若是跌了下去,这命定要堪危了。”语毕,环着她的腰,直直从塔顶跳了下来。

沙夏但感寒风一瞬间急了起来,从她面颊上匆匆掠过,似是要割开一块皮肉一般,呼啦啦的风声在耳际叫嚣擂响她的耳鼓,她开始是惊忧的,但继而便恍神了去。蓝末役与她说这段时间她的记忆会慢慢的找回来,这个“找”法她却是一直毫无头绪的,只是做梦的时间多了很多,梦里甚多面孔在她眼前晃悠,嘴巴开开合合似是在与她说些什么,然她却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那应该是重要的东西,到底如何重要,她又是想不起来,每每折腾的她无法安睡。此时,从高楼上行跃下时,有什么东西却恍然伴着这厉风钻入了她空洞的胸口。她将将要伸手去抓,脚底一阵沉重,雪释凉凉的声音钻进来:“你这吓傻了么?”

已然落地了。沙夏闭了闭眼探向胸口的手转了个方向折去了袖带里。孙尾寄来的木匣子她一直是随身带着的,时不时拿回来读一遍,只盼哪次看了那信上的字能变一变:楼月没有去战场,她亦不用将雪释欺着瞒着用这般迂回的法子往麟国拐。

沙夏摸了几把却什么也没摸到,有些着急的往袖笼深处探了探,已然了无一物,脸色变了变,努力淡定着去旁边的人:“有看到一个木匣子么?巴掌大小的。”

默然与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去看佐伯。雪释朝佐伯作了个请的姿势,叫他带路往栖陵江走。

沙夏愣愣然。地图上标识的很清楚,从陇城到降雪国,跨国这山再往西南方向一直都便可,栖陵村却是在迷雾森林的东北方向,这路线端端看来是无论如何也延展不到栖陵村的。雪释这番却是要做甚?降雪的那皇帝不是正等着他把琥珀带回去么?

沙夏兀自愣在原地,雪释四人已走了一大截,见她良久没有跟上来扬声喊了句:“你却是要在那站成木桩子么?”

沙夏默了默,雪释这厮越发的懂得挑人软肋戳了。木匣子最终找不到,那信丢了虽不会落人把柄,但那簪子于她终究是个念想,如此枉枉的丢了,她心中自是有点不快。然这不快终究只是不快,损不了她的身。损不了她身的东西一向都被是可以被甩手不顾的,是以她又只能将其不顾了。

行到山脚下的时候已是戌时。鸡鸣狗叫之声,孩童嬉笑、老少怒骂之声节节从栖陵村里传过来,将这一片天地都浸染了尘世的味道。沙夏拉上披风的帽兜盖住脑袋,突兀的开始思念那个人。

当年她睁开眼时第一眼望见的便是他,年仅十岁的孩子握着一柄比自己身高还要长的剑指着她胸口说:“你便是那祸端——琥珀么?”清秀的小脸上还布着泪痕,持剑的手也在剧烈的颤抖,眼珠子瞪的那般大,似是鲛人吐出的水晶珠子——晶亮又水润,莹莹的透着琉璃斑斓之色。她那时甫化成人形,却已有了沧桑之感,见他那副样子便浅浅的笑了开来,伸出手握住他那剑把剑尖往自个内脏处挪道:“对着这里刺下去,你便能杀了我了。”那时,她的心脏还安安稳稳的躺在她的心窝处。

他毕竟是个孩子,见她那般神色倒是把自己吓的不轻,扔了剑憋着满眼的泪委委屈屈的便奔了开。

后来她方知这个孩子乃是岚国首席巫师的独子乾戟,亦是下任巫师的继承人,他因被一群同龄的孩子欺辱便赌气说要杀了岚国的禁忌者,这般才不辱没巫师的名誉。呜,她那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岚国人的心中是那般造孽的存在。谣言委实比她造孽。

这个造孽的谣言到她死都未能遭到天谴,天谴是在她死后三个时辰到的,岚国被龙颜大怒的天君放了把大火烧的寸草不留。可惜那时她已被巫师焚烧了祭天,便未能观赏那壮观且热烈的景象,委实遗憾的紧。

她对自己重生这事没多大印象,但后来推敲几番便肯定了那定是蓝末役干的事、作为木毒国最精湛的傀儡师,,莫说叫他塑个人身,便是塑个种族也是小事一桩。蓝末役以前大抵见过她,塑的这身倒是与原来那个毫无二致,竟连蝴蝶骨上那彼岸花的刺青都没落下的。她甚满意。只在前两年,她心情郁结几次想不开,时不时琢磨个法子把自己给杀了。每每蓝末役都会挑好时机在她尸骨将化不化的时候出现把她一条命吊起来,每每把这时机掐的不早不晚,就怕她少受了一点罪或者罪太重直接嗝屁了。从这方面来看,不得不说蓝末役着实是个人才,竟连她的生死都能勘破的。这么几次她不胜其烦,便也懒得抹脖子上吊了。

蓝末役这塑身之术本是毫无纰漏的,她这霉倒就倒在某次她玩得大发了,想不开跳了火山里的熔浆。那灼灼的炎火烧了她三月有余,终于把她烧回了原身。恰逢楼天罡被天光砸中,捡了一福祉,外出狩猎发现了被岩浆石埋了一半的她。楼天罡此人人品虽然不行,却好歹担个奇才的名。想是他久仰琥珀大名,这会儿竟到了自个手中,不胜唏嘘了半年有余,终是想出来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大妙计。也是这妙计将失踪百年有余的琥珀又推向了风口浪尖,引得这大陆颤了又颤。

她与楼月的相识过程却跟乾戟差不多的。这两场孽缘中,她皆皆扮演了那悲苦的女主角。唯一的不同大约便是乾戟死了,楼月却还没到鬼门关。

百年前巫师举行的那场祭祀大典上,她被捆在广场中央的柱子上,周边的柴火堆了一层又一层,似是要把她埋到窒息。若然埋了更好,兴许能避过那烈火焚身之痛。当那焚天大火从乾戟投进柴堆的那只火把上蔓延开时,她清楚的看见他仿佛十岁那年一般哭的满脸泪痕。火舌子舔舐着她每一寸的肌肤,寸寸入骨,她撕心裂肺的叫喊,似是要把嗓子给喊破了。意识混乱间,她便看见那向来骄傲不可一世的浊世翩公子着了那一身雪白的衣衫纵身跳入火堆扑过来抱住了她。巫师的脸在乾戟身后悲痛欲绝。那时他22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纪。

这百年来她已然想不清当时的情景。思的多了便常常分不清那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还是真实。

她自然愿意那是幻觉的,如此,她或许还能从这尘世中寻的他的身影,乾钺既然活着,乾戟便也存了那可能的。

沙夏忆的甚深,直至一通沉厚敦实的暮鼓之声于村中敲响,她才切切从复苏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入村的一条主干道旁堵了长长两排子村民,审视的目光在他们四个陌生人身上转了四圈不到便齐齐往佐伯扑去。

一十几岁的小姑娘道:“伯伯~伯伯~你上次给我的带的那发带很好看,隔壁家的阿花欢喜的很,这次有再带么?”

一三十有半的妇人道:“佐伯大哥,你给买的那铁质的锄头确然比木质的好用多了,我当家的这两天就把本要半个月的活给做完了,下次再带些回来吧,那个有些钝了。”

一五十上下的花白胡子老头说:“佐伯贤弟,镇里的烟草确然不错,真真一点都不呛人,味道也甚是好闻,我家老婆子可是很久不曾念叨于我了。”

一郎中模样的青年也凑过去握住他手道:“我这药材又缺了两味,你下次再去镇里便再帮我瞅瞅吧,看可能捎带多点回来。”

如此这般,几乎全村的人都堵过来了,各个皆往佐伯老儿旁边凑,似是有说不完的话,交代不完的事,他一一笑着点头说好。

这般情景,倒衬得佐伯比那太庙里供着的神仙还尊崇。沙夏摇头轻笑,觉得此情此景甚是稀奇。她这笑还没开,便被道上迎面而来的一个人给堵了回去。

他宽袍广袖玉冠束发,手中握了把书册子,闲庭散步而来。衬着身后一片通明灯火潇洒至斯,俊朗如斯,满身的华光叫这天地也失了颜色。他见着沙夏,便收了摊开的书册,扬起一抹暖玉笑颜来,轻启薄唇似惊似喜的唤她:“诀儿。”

她的双眼似要泣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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