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11月20日 22:34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一向很省力,不用明说,就明白言语背后隐藏的许多未知因素,沙夏知道了他必然遇到了向饵,并且向饵赠予了他那柄黑色长刀,而他也必然早已从向饵那里得知了她的名字,为何他一直不说出来,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她懒得管。
“沙夏,你不穿鞋子,脚不会疼吗?”
无视……
“沙夏,你只吃一些果子,肚子不会饿吗?”
无视……
“沙夏,你那张地图看懂了吗?”
无视……
“沙夏,你是不是看上默然了?”
无视……
“沙夏……沙夏……”
传说: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自从告诉了雪释她的名字之后,他总是鸡毛蒜皮的唤她,语气还带着莫名其妙的欢快意味,直让她毛骨悚然。这个面冷心恶的男人其实很神经!沙夏额头青筋直跳的想,急匆匆的脚步一顿,紧急刹车,转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自得自乐的雪释冷不防的没注意,一下子撞到沙夏身上。
沙夏一个扛不住,就“噗通~”被他扑倒在地,还好死不死的把后脑勺撞到了石头,沙夏双眼直碌碌的瞪着天空想:“会不会脑震荡?”
“撞傻了?”雪释急忙从她软绵绵的身体上站起来,将僵尸般躺在地上的人一把拎起,疑惑的问到。虽然他很享受将她扑倒的感觉,但身下人的那张脸抽搐的太明显,他可不想她掏出他的匕首送进他心脏里。
“很抱歉,让您老失望了。”沙夏遗憾的抹了下脑门,义无反顾的往前走,这次说什么她也不会回头了。
雪释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愉悦的笑了。他只是想叫她的名字,因为有太长的时间,他明明知道却无法开口唤她,那种情绪积蓄了太久,让他一时间变得不像自己了。
今晚又得露宿山头么?沙夏无奈的望着一望无际的原野郁闷了,即使掉下河,也不至于被冲到距离城镇这么遥远的地方吧,杳无人烟不说,连个像样的山洞用来遮风挡雨都没有。哎……夹在文明与野蛮两个社会阶段的缝隙中真是最糟糕的生存状态。
“呐,火折子给我。”沙夏摆弄好柴火木块,伸手向雪释要生火的工具。
“没了。”雪释摊着双手说。
“骗人!”沙夏瞪他,他一定是像上次一样想整她,如果这次再上当她就是傻瓜。
“真的没了,被你丢火里烧了,你忘了,上次?”雪释悠哉的躺在草地上看着她在一边瞎忙活,仿佛无事人一般。
“……你身上只带了那一个?”沙夏小心翼翼的问到,然后用一种等待世界末日的表情威胁着瞪着他,似乎在说:你要是敢说是,我就把你踢到地狱里去喂狗!
“你当我是移动的仓库吗?”不怕成为狗粮的雪释斜着眼瞄了她一下,沙夏清楚的感受到了那名为“鄙视”的射线,这让她本就不爽的心情更加风雨交加。
“我困了要睡觉!”沙夏生气的把木柴堆一踢,往丘陵的凹处一坐,挪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眼一闭,睡觉去。
若若干个时辰之后……、
沙夏盘腿坐起来,目不转睛的瞪视着同样把睡觉当饭吃的某位大爷,再若干时间后,沙夏疲累的垂眸,爬到柴堆边继续她钻木取火的工程。
“刺啦啦~刺啦啦~”寂静的深夜里柴火燃烧的声音寂寞的响起,犹如漫长的时空中漂浮的无所归依的灵魂。沙夏望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人,起身往树林深处而去。
与孙尾约定的日期到了,他们应该已派人送信给她。在林子最粗的一株大树上,她已经做了记号,若是他们来的话必会看到的。
皎洁的月光从天空中流泻而下,像一条从高山上蜿蜒下来的溪流,白雾冉冉升起,世界被染成一片朦胧的灰白。一群苍蓝短衫的男子半跪着单手撑地,齐声说到:“属下见过蓝姑娘。”
“你们认错人了。”沙夏侧身让过他们,抱着怀里的野果想要回去。
没有等到孙尾一行人,却等到了本该作古的人,该说今天日子很不干净么?
“小蓝!你难道真的不愿意回来了吗?”其中一个蓝巾将头发束在头顶的男子拽住她的衣角说:“你跟阿月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如果是有什么误会的话你可以说出来,缘何如此决然的非走不可”
是的,这个作古的人现在正为近水山庄卖命,亦是楼月的助手。这就是她现在不想跟她扯上关系的一个重要原因。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每个人都有各自要走的路,没必要勉强的非在一起不可吧。”
“果然是这样吗?”
“你当这是事实也未尝不可。”
“小蓝!你非要这样?”
“你想要我怎样?”
“你知不知道,自从你离开之后,他变成什么样子了?”
“知晓或者不知晓与区别么?是楼天罡叫我走的,近水山庄亦从来都不是我该待的地方,那里事情都与我无关,你们也不用再找我了以后,小蓝已经死了。”沙夏微微用力扯开被他抓住的衣角,
“阿月也已经死了是吧?”悲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生生扯住了沙夏离开的步伐,野果从松开的臂弯中哗啦啦的掉下来。
“乾钺,你要记住,只有死人才拥有重新选择生存方式的机会,就好像转世投胎一样,而我不想作为小蓝继续活下去,所以,就当她已经死了吧。”她弯腰将地上的食物一一捡起来,手指碰到乾钺帮忙的手臂,她只好收回,任他将果子拾起来塞到她怀里。
“如果只有这样你才会想要活着的话,我会当小蓝早已死了。”乾钺垂着头说,语气有些苍凉:“可是,即使很痛苦,我依然希望我认识的那个小蓝一直活着。”
“杀了我!”沙夏冰冷的说:“杀了我,或许小蓝就会回来。怎样?要试试么?”
乾钺被那样的语气震住,抬起头时就望进一双如锐利的刀锋一般的眼眸中,血色的瞳孔在只有月光的黑夜中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黑,犹如一头嗜杀的野兽,这个人真的不再是小蓝了。
他们看见的小蓝一直是脆弱的忧伤的,笼罩在一层迷雾般烟熏的世界里,总是不停的笑着,即使并没有什么可以笑的东西,,她也可以一脸欢快的微笑着。她曾经说:痛苦是一生,欢乐也是一生,何苦虐待自己以取悦他人。她的眼睛是世间最纯净的宝石。
这个人真的不是小蓝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遥远的呢喃声从身后的男人口中响起。然而沙夏却再也没有回头,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自进了近水山庄以后,自他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叫她蓝诀,而蓝诀是谁?她却一直想不起,记忆中有某快记忆被人夺走了,很多事情都连不起来,是以纵使她记得乾戟跟她是岚国的人,却记不起蓝诀这个名字是否真是她的。他们鲜少见面,即使见到了,她也一直是以白布覆眼,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早已不是岚国的女巫了,现在的她只是人相争夺的琥珀,只是楼天罡用来治病的药罐子,是一个颠国覆国的怪物。
“它就是你要的答案。”乾钺,没有人可以永远的活在过去里,这是我的选择,即使对你们来说,是隐瞒、是欺骗、甚至是伤害,可你一定要相信:唯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活着,你、阿月、我,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共存的方法,无论多么痛苦,多么悲伤。我想要自由,很想要,即使这要我以命为代价,即使这要我以你们为代价,这自由……我依然迫切的渴望。
谁都没有发现,在乾钺问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远处的一直茂密的大树上隐着的人眼中风云乍起……
渐行渐远的女子脸上慢慢拢上了一层名为‘凄惶’的布景,这层布景在接近山窝的时候又隐藏在了孑然的面具下。
雪释胳膊撑在腿上,拖着半边脸饶有兴趣的看着刚从林间回来怀里抱着一对脏兮兮的野果的沙夏身上,她回来一抬头就望进他闪着暗红光芒的眼瞳,如同蛰伏着伺机扑杀猎物的狼一样的眼神,一瞬间失了神,洞悉了一切却不愿暴露而深深隐藏了所有的情绪的眼神,比面对自己的内心更加的无所遁形。
是错觉吗?总觉得他一直追着她的眼睛看。
沙夏悄悄避开与他对望的视线,低下头看着怀里被摔得不成型的野果,感觉到体温缓缓降低下来的冰冷。
“果子你打算就那样直接吃了?”沉默终于被打破。
沙夏愣愣的停止了啃食野果的动作,茫然的抬起头。她只是觉得冷,食物充塞肠道的感觉会让人觉得温暖,充实的无暇顾及其他。
竟然是这样一副表情……雪释以为她是要哭出来,无错、惊慌、脆弱、还有用整个生命来支撑的坚强,就好像是雪荆山上百年不衰的雪荆花,虽说是花,却没有一丝的香气,反而总是泛着冰冷的气息,花瓣纤薄透明韧性却很高。
这副模样跟那个人真的是很相像啊,雪释的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出那个消失许久的人的身影:大雪纷飞的寒冷夜晚,穿着一身火红长衫的女子坐在屋檐上遥望半弦月的苍穹,唱着一首轻碎的歌谣:
该走那条路,才能到达未来
浑浑噩噩,你我二人,
只是不顾一切的奔跑,
能听见吗?那已用尽我所有力量,
声音却总是破碎嘶哑,依旧向着你不停呐喊,
在夏日亡灵游走之前,心生出一切的希望,
那就像北极光的光芒一般,照亮了未来,
呐,去向何处,走遍天涯,双手紧紧相握,
有我,有你,在那初始之日,
呐,去向何处,走遍天涯,
双手紧紧相握;
有我,有你,在那初始之日……
那是首他从未听过的曲调,如同泉水滴落玉石的声响,清脆悦耳,然而就是这首充满淡淡希望与向往的歌谣,那个女子却带着极浅的哭腔唱出泪来,日复一日。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同一个女子,总是穿着同样的衣服用同一个姿势唱着一首同样的歌谣。仿佛时间在那里停止了流动,而她是一枚飘落的枝叶,不清楚自己在什么样的处境下,只是随风翻转。
有一个月的时间,每晚他都会瞒着阁里的人潜出去,站在几个屋子的距离外看着月夜下她的身影,听着细语般的歌声,然后突然有一天她转过身来对他微笑,那一瞬间,他的心跳犹如被冰封的露水,寂静如呼吸一般自然,月华闪耀的瞳孔,被苍穹染上了一抹浅浅的蓝色,肤白如玉,眸亮如星,面沉如水,整个人仿佛透明一样,只有耳侧血色的明铛发出诡异的深红色,银色流苏浮动她的唇角,嘴巴开阖,他刚想倾听她到底说了什么,她却身子向后一仰,整个人从屋上倾倒下去,然后紧接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急速的掠去,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他冲过去的时候,已经什么人也看不见了。
第二晚,第三晚,从此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只是脑海中却再也忘不掉那个飞掠而来的男子深蓝色的眼眸中充斥的无尽的恨意和绝望
在降雪国和森罗国的交界处生存着一个隐秘的即将没落的部族——蓝役,这个古老的民族曾经建立过一个强盛的国家——岚国,岚国盛极一时,统治了包含现在的森罗、降雪、七曜等诸多小国在内的所有领土,然而在一百年前却忽然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倾天变故:王上病故,重臣皆殁,皇宫里的所有公主太子和妃嫔们不是死亡就是失踪,就像是遭到了诅咒一样。
岚王以德治天下,甚得民心,政治也是历史上少见的清明,虽也有传言说是遭到了天谴,然而极少有人相信那样清廉的王会受到此等天罚,岚国皇族之人有一个共同的特性——他们的眼睛都是蓝色,蓝色越澄澈深邃透明,就说明他/她的血统就越纯粹。
岚国皇族姓蓝,有人说:蓝役族是最接近天神的名族,他们被赋予与天空深处的颜色最接近的湛蓝色眼睛以及举世无双的容颜,甚至拥有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所以岚国才可以有长达几百年的统治时期,且期间没有发生任何的动乱,因而它为何在最繁盛的时候如流星一般突然陨殁成为当世最热闹的话题。
自那次变故后蓝役一族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么彻底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然而近年来却忽然传闻有人看见了拥有蓝色眼睛的人活动在森罗国最边缘的荆州——森罗与降雪国接壤的城镇,不受任何国家统治的几乎可以成为中立的无国地界。
那个歌唱的红衫女子与蓝眼男人到底是谁,他们恰好又是在荆州出现,难道真的是蓝役族的末裔?
蓝役族于世间的重现代表着什么他无从得知,只是隐约的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似乎与琥珀的出现有些关联。所以那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才接受楼天罡的邀请派他到森罗来参加所谓的中原武林大会。
三年来他动用所有的情报网探测到的消息只有这些,没有寻到有关她的蛛丝马迹。
雪释捏捏眉间视线又放在坐在他对面埋头咬野果的女子身上若有所思,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