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08:25
上面,盛满一盆。福尔摩斯向割下来的那只鸟头上的垂肉指了指。
“一只白公鸡,“他说,“真是有趣!这件案件真是非常离奇。”
但是,贝尼斯先生坚持完成了他那最不吉利的展览。他从将一个铝桶从洗涤槽下面拿了出来,桶里装满了血。他又将一个盘子从桌子上取过来,上面放的是烧焦了的碎骨头。
“有些东西被杀死了,有些东西被烧了。我们从火里收集到了这些。我在今天早上请来了一位医生,医生说这些东西不是人体上的。”
福尔摩斯面带微笑,搓着两手。
“警长,请接受我的恭贺,你处理了这个安全是如此不同一般,如此富于教益。你的才能看起来胜过了你的机会,如果我的这种说法不致于冒犯了你。"从贝尼斯警长的两只小眼睛中,看出他十分高兴。
“正像您说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的工作总是停滞不前。诸如此类的案件带给人们机会,我希望这种机会能被我利用。你是怎么看这些骨头的?”
“应该是一只羔羊,或者是小山羊。”
“还有白公鸡呢?”
“有些怪,贝尼斯先生,太奇怪了。应该说从未见过。”
“是的,先生。住在这房子里的人肯定很奇怪,他们的行动也肯定很奇怪,还有一个已死啦。莫非他是被跟在后面的同伴打死的?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早就把他他们抓住了,因为每一座港口都在监视之中。不过,我本人的看法不同。是的,先生,我本人有很不一样的看法。”
“那么你有自己的主张了?”
“我要自己来做这件事,福尔摩斯先生。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自己的声誉。你已经很有名了,我也想成名。如果有一天,我能够说没有你的帮助我也破了案,那会令我很高兴。”
福尔摩斯听后笑得很爽朗。
“好吧,没问题,警长,”他说,“还是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你随时可以使用我的成果,只要你想向我索取。我想,关于这座房子,我已经看过我想看的了。也许把时间花到别处有得到更多的好处,再见吧,祝你好运!”
福尔摩斯正在性急地追寻一条线索,这一点我可以用好多微妙的表情来说明。除了我,别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种表情。在不经心的观察者眼中,福尔摩斯还是和往常一样冷淡,不过,通过他那双发光的眼睛以及轻快的举止能够感觉到一种受到抑制的热情和紧张的情绪,我于是确信,他正在思考对策。他按照自己的习惯一句都话不说,我也按照自己的脾气什么都不问。能和他一起参与这件事情,在捕获罪犯中发挥我微小的作用,又不会在不必要的时候因为插话使他的注意力分散,这已经令我感到很满意了。时机一到,一切都会向我这里转过来。
所以,我在等待——然而,我的失望越来越大,什么都没有等到。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我的朋友没有任何动静。有一天,他是在城里度过上午的,我偶然得知他是去大英博物馆了。除了有这一次外出,他每天把很长的时间用在常常是孤独的散步上,或者和村里的几个碎嘴子在一起闲聊,力求结识这些人并与他们交往。
“华生,我确实觉得对于你来说在乡间住一个星期是很宝贵的,”他说,“再次看见树篱上新生的嫩芽和榛树上的花序,会感到非常愉快。再带着一把小锄、一个铁盒子和一本初级植物学读本,就可以很有趣地生活一段时间了。”他自己带上了这套装备,到处寻找,可是只带回来了寥寥几株小植物,其实采这些只需要一个黄昏。
我们在漫步闲谈时也会偶尔遇到贝尼斯警长。在和我的同伴打招呼时,笑容堆满了他那张又肥又红的脸。从他那一对小眼睛中发出闪闪的光。他很不怎么谈案情,但从他所谈到的不多的情况来看,他也不满意事情的进展。然而我还是要承认,在案发五天以后,我打开晨报看见了一个大字标题的时候,不由得感到了些惊奇:
奥克斯肖特谜案揭破已将被认为是凶犯的人捕获我刚将标题读了出来,福尔摩斯就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啊!”他叫出了声。“你不会是说贝尼斯已经把他抓住了吧?”
“这是很明显的,”然后我就读出了以下报道。
“昨天深夜,当传闻已将有关奥克斯肖特凶杀案有关的凶犯捕获之时,厄榭及其邻近地区被引发了极大的轰动。人们尚记得,在奥克斯肖特空地上发现威斯特里亚寓所的加西亚先生系死去,身上伤痕表明他遭受到了残酷的袭击。同一晚上,他的仆人和厨师亦逃走,显然是这一罪行的参与者。经有人指出却尚未被证实的是,寓所可能存放着死去的这位先生的贵重财物,致使财物失窃,构成罪案。贝尼斯警长负责此案,经他多方努力,查明了逃犯藏匿之处。他有理由充足,可证明他们并未远遁,皆潜伏于已备好之某一巢窟。首先,他们终将被捕获是可以肯定的,因为有一两个商人曾经通过窗户见过厨师,他们证明厨师有着非常特别的相貌——魁梧而可怕,是个混血儿,淡黄的面目属于显着的黑种人型。自案发后,有人见过这个人,因为他竟敢不经深思重返威斯特里亚寓所,以致于警官瓦尔特斯在当晚发现他并进行了追踪。贝尼斯警长认为,此人因某种目的来此,故断定或许会再来,因而放弃寓所,于灌木林另设埋伏。此人入此圈套,经过昨晚的一场搏斗后被捕,但是这个暴徒在打斗中猛击了警官唐宁。我们得知,警方在将罪犯带到地方法官面前时,将提出予以还押之要求。此人既被捕获,本案有取得巨大进展之望。”
“我们真该立即就去见贝尼斯,”福尔摩斯边喊边拿起了帽子。“我们在他出发前赶到他那里是来得及的。”我们尽快来到了村路上,就像料想的那样,警长刚从他的住处离开。
“看到报纸了吗,福尔摩斯先生?”他边问边把递了一份报纸给我们。
“是的,贝尼斯先生,我看到了。如果我有一点友好的忠告对你说,你不会见怪吧?”
“什么忠告,福尔摩斯先生?”
“我对这个案件细心地研究过,我还不敢说你的方法一定是对的。我想看着你如此蛮干,除非你有完全的把握。”
“对你的好意我表示感谢,福尔摩斯先生。”
“听我说,我保证是为了你好。”
我似乎看见贝尼斯先生的两只小眼睛里,有一只像眨眼睛一样抖动了一下。
“我们说好了,各自行动,福尔摩斯先生。我也是这么做的。”
“哦,好吧,”福尔摩斯说,“请不要见怪。”
“哪能呢,先生,我知道你对我是好心。不过,我们各有各的安排,福尔摩斯先生。你有你自己的安排,我也许有我自己的安排。"“那我们就不再说这个了吧。”
“随时欢迎你参考我的情报。这家伙是一个十足的野人,像拖车的马一样结实,像魔鬼一样凶狠。没抓住他时,、唐宁的大拇指都差点儿被他咬断了。他一个英文字都说不出来,只会哼哼哈哈,从他那里得不到任何信息。”
“你认为你能够证明是他的主人是他杀害的?”
“我没这样说过,福尔摩斯先生,我没这样说过。我们都有各自的办法。你按你的试,按我的试。这是约好了的。”
福尔摩斯耸耸肩,和我一块儿走开了。“这个人真是摸不透,他好像是骑着一匹马瞎闯。好吧,就按他说的做,我们各试各的,看有什么结果。不过,我总是不能理解贝尼斯警长身上的某种东西。”
在我们回到了布尔的住处后,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华生,你坐在那个椅子上,我要把情况向你介绍一下,因为今天晚上我也许需要你的帮助。听我讲我了解到的案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案情的主要特点并不复杂,但在如何拘捕上仍然困难极大。这方面还有一些需要我们去填补的缺口。
“我们可以回过头去再把加西亚死去的那天晚上送给他的那封信讨论一下。不妨先不去考虑贝尼斯的关于加西亚的仆人与此案有关的想法。证据是如下的事实:斯考特·艾克尔斯的到来正是加西亚安排的,这唯一能说明的就是他希望这样能够证明他不在犯罪现场。那天晚上起心的是加西亚,并且显然所起的是坏心。他因为做坏事而送了命。我说‘坏’心的原因是:一个人想制造不在犯罪现场的假象,是只有心怀恶念才会有的想法。那么,又是谁谋害了他呢?那个人自然是犯罪企图所指向的。到目前为止,我相信我们的根据。”
“现在,我们可以对加西亚的仆人们的失踪做出解释了。他们都是一伙的,都是这个我们还不清楚的罪行的参与者。如果加西亚得手并回去,那么,他就可以利用那个英国人的作证将任何可能的怀疑排除,这是顺利的情况。但是,这个尝试也很危险。如果到了一定的时间加西亚还没有回去,就可能是他把命丢了。因此,他们做了这样的安排:一旦发生了上述情况,他的两个下手便会去事先安排好的地方躲起来,避免被搜查到,事后也可以继续干。全部情况就是这样,对不对?"原来的一团乱线好像已在我眼中理出了头绪。我纳闷,和往常一样的是,在此之前我为什么总也看不出来呢?
“可是,为什么仆人中有一个要回来呢?”
“就让我们做个设想:他在匆忙中逃走,把某种珍贵的东西落下了,他又舍不得。这正表现了他的固执,是吧?”
“哦,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是加西亚吃晚饭时收到的那封信。从这封信可以知道,另一头还有一个同伴。那么,这个另一头指哪里呢?我已说过,它只可能存在于某一处大住宅中,而大住宅只有有限的几处。刚到村里来的那几天,我四处走,对植物进行研究,并在空隙的时间里对所有的大住宅进行了查访,对住宅主人的家世也做了调查。引起我注意的有一家住宅,而且只有这一家。这家就是离奥克斯肖特河的那一头一英里,距发生悲剧的地点不到半英里的海伊加布尔着名的雅各宾老庄园。其他宅邸的主人都很平凡,也很可敬,传奇生活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海伊加布尔的亨德森先生为人十分古怪,他身上可能发生稀奇古怪的事。于是,我开始专门观察他和他的一家人。
“这群人都很怪,华生——他在他们中间最奇怪。我设法找了一个合乎情理的借口见到了他。可是,通过他那双晦暗、深陷、沉思着的眼睛,我似乎看出他十分清楚我的真正来意。他五十岁左右,强壮又机灵,头发是铁灰色的,眉毛很浓并连成一线,行动像鹿一样敏捷,有着帝王的风度,为人凶狠专横。他的面孔如那羊皮纸一般,后面的精神则是火辣辣的。他或者是个外国人,或者曾长期居住在热带,因为他有着黄而枯槁的皮肤,但又如马裤呢般坚韧。有位卢卡斯先生是他的朋友兼秘书,一看就是个外国人,皮肤是棕色的,狡猾、文雅有如一只猫,谈吐刻薄却不失礼。你看,华生,我们接触到的已经有两伙外国人了——威斯特里亚寓所有一伙,海伊加布尔又有一伙——因此,我们的两个缺口正在合拢。
“这两个密友在全家是中心。不过,另个还有一个人与我最直接的目的有着甚至更为重要的关系。亨德森有两个孩子——两个分别是十一岁和十三负的女儿。她们有位家庭女教师,是伯内特小姐——一位四一岁左右的英国妇女。还有一个很亲信的男仆。这么几人就组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家庭,因为他们一起到各地旅行。亨德森先生是一位大旅行家,经常旅行。他从外地回到海伊加布尔以只有几个星期,之前不在家已有一年了。我还可以做个补充,就是他十分有钱。他想要什么时总是可以容易地得到。其他情况还有,总是有一大堆管事、听差、女仆在他家中,还有经常会出现在英国乡村宅邸里的一群总在吃喝,而很少做事的人员。
“上述情况,我从村里的闲谈中听到了一部分,又通过观察得到了一部分。被辞退而受尽委曲的仆人是最好的人证,很幸运,我找到了这么一个。虽然有运气的成分,但是,假如我没有出去找,好运气也不从天而降。就像贝尼斯说的,我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找到了约翰·瓦纳——海伊加布尔原先的花匠。他是因为他专横的主人的一怒而卷铺盖滚蛋的。而那些在室内工作的仆人中有很多和他一样,都对他们的主人既害怕又憎恨。所以,打开这家人的秘密的钥匙就被我找到了。
“怪人,华生!我并不觉得我把所有情况都弄清了,不过这人确实异常古怪。这所住宅的两边有厢房,一边住仆人,另一边住主人。这两边除了亨德森本人的仆人给全家开饭之外便没有任何的联系。联系就是必须将每一样东西拿到一个指定的门口。女教师和两个孩子只在花园中散步,绝对到外面去。亨德森没有单独散步的时候,他的身边总是少不了那个深色皮肤的秘书。仆人当中有种说法是他们的主人对某种东西特别害怕。‘为了钱,他向魔鬼出场了灵魂,’瓦纳说,‘就等着被债主把命拿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儿来、是什么人。他们都十分凶暴。亨德森用他打狗的鞭子抽过两次人,能够免于吃官司只是因为他那满满的钱包和巨额赔款。
“华生,现在让我们以这一新情报为据对形势做个判断。我们可以有这样的看法:那封信由这个古怪人家送出,内容是让加西亚执行某种已经做好了计划的任务。是谁的信呢?出自这个城堡中的某个人之手,还是个女人。那么,如果不是女教师伯内特小姐,还能是谁呢?我们所有的推理看起来都指向这个方面。不管怎样,我们可以把它看当成一种设想,看它带来的结果是怎样的。补充一点,根据伯内特小姐的年纪和性格,我否定了乌最初的想法,这件事里面不会有夹杂着爱情的可能。”
“如果信出自她的手,那么,她和加西亚总有朋友和同伴的关系吧。当她得知他已经死去时,可能会做些什么呢?如果他的遇害是因为某种非法勾当,她就一定会守口如瓶。但是,她对那些杀害他的人必然十分痛恨,大概会尽力想办法报仇。我最初的想法是:能不能见到她?想办法见见她?现在我发现情况不是很妙。自从谋杀案发生的那个晚上以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伯内特小姐了。他从那天晚上起就失踪了。她还活着吗?说不定她和她所召唤的朋友遇到了样的事情,也在那个晚上遭到了横祸?也许她不过是一个犯人?我们要对这一点加以确定。
“你会对这种困境有所体会的,华生。我们没有足够的材料,无权进行搜查。如果我们让地方法官看了全部的计划,也可能被他当成异想天开。那个女人的失踪不能说明什么,因为那个家庭十分特殊,任何一个人一个星期不见面都是有可能的。而目前她的生命也许正受到危胁。我所能做的只对这所房子加以监视,留下我的代理人瓦纳看守着大门。我们应该阻止这种情形再继续下去。如果无法用法律解决,就不得不自己去冒风险了。”
“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知道从外面一间屋的屋顶可以进到她的房间里。我建议今晚我们就行动,也许就击中了这个神秘事件的核心。”
我不得不承认,前景不是那么乐观的。那座老屋弥漫着凶杀气氛,里面的住户奇怪而又可怕,探索时可能会有难料的危险,我们的行为在法定中还是违反原则的。这些因素合在一起,使我的热情被挫伤了。但是,福尔摩斯冷静的推理包含了某种东西,使我们不可能避开他提出的任何冒险而退缩。我们明白,这样,而且只有这样才使找到答案成为可能。我无言地握着他的手。事已至此,绝不翻悔。
但是,我们调查的结局真是太离奇了,真是没有料到。五点钟左右时,正当三月黄昏的阴影渐渐地降临了,我们的房间中闯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乡下佬。
“那些人走了,福尔摩斯先生。坐的是最后一趟火车。那位女士挣脱了,被我安顿在楼下马车中。”
“太好了,瓦纳!”福尔摩斯叫着跃了起来。“华生,缺口就要合上啦。”
马车里面有一个女人,她神经衰竭到半瘫痪的程度,最近这一悲剧的痕迹留在那瘦削而憔悴的脸上。她的脑袋有胸前有气无力地垂落着。当她抬起了头,用她那迟钝的双眼望着我们时,我注意到了她的瞳仁,从那已经变成浅灰色虹膜中的两个小黑点判断:她服过鸦片了。
“照您吩咐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在大门口守着。”那位被开除了的花匠——也就是我们的使者说。“看到马车出来,我就跟他们一直到了车站。她好像是个梦游人,但是却在他们要拉她上火车时醒过来了,她没命地挣扎,被他们推进车厢后又挣脱了出来。我拉开了她,把她送入一辆马车,就到这儿来了。我真的是忘不了在我带她离开时那车厢窗子里的那张脸。他要是得逞了,我的命早就没了。我说的是那个黑眼睛,怒目看着我的黄鬼。”
我们扶她上了楼,让她在沙发上躺下。喝过两杯浓咖啡后,她的头脑立刻从药性中清醒了过来。福尔摩斯请来了贝尼斯。他在看到这个情况后,很快就明白发生什么了。
“啊,先生,我要找的证人被你找到啦,”警长热情地握住了我朋友的手说,“从一开始,我们所找寻的就是同一条线索。”
“什么!你找的也是亨德森?”
“唔,福尔摩斯先生,你缓步行走在海伊加布尔的灌木林中的时候,我就在庄园中的一棵大树上向下看你。看谁先获得他的证人才是问题所在。”
“那么,你逮捕那个混血儿有什么目的?”
贝尼斯笑得很得意。
“我确信,自称为亨德森的那个人已经感到有人怀疑自己了,并且只要他觉得自己有危险,就会隐蔽在一个地方不再行动。我错抓人,他就可能会认为我们不再注意他了。我知道,也许他会溜掉,这样就使我们有机会找到伯内特小姐。”
福尔摩斯抚了抚警长的肩膀。
“你会得到高升。你既有才能又有直觉,”他说。
贝尼斯笑容满面,高兴极了。
“最近这个星期,我派了一个便衣在车站守候。不论海伊加布尔家的人去哪里,都受到便衣的监视。可是,看到伯内特小姐挣脱,便衣一定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管怎样,你的人把她找到了,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得不到她的证词,我们就捉不了人,这一点很清楚。所以,我们最好尽快得到她的证词。”
“她正在慢慢地恢复,”福尔摩斯看着女教师说。“告诉我,贝尼斯,谁是亨德森?”
“亨德森,”警长说,“就是唐·默里罗,曾有‘圣佩德罗之虎’之称。”
圣佩德罗之虎!我的眼前立刻呈现出了这个人的全部历史。有许多暴君打着文明的招牌统治国家,其中最为荒淫残忍的就是他。他身体十分强壮,从不畏惧,精力也非常充沛。这个刚愎自用的人在长达十一二年的时间里残暴地统治着一个胆小怕事的民族。整个中美洲都把他的名字当成一种恐怖。那个时期快结束的几年里,反对他的起义在全国爆发。可是,他不仅残酷而且狡猾,在听到一点风声后就偷偷地把财产转移到一艘忠实追随他的人操纵的船上。第二天,起义者第袭击了他的宫殿,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了。这个独裁者和他的两个孩子还有秘书带着财物逃之夭夭了。从那时起,他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在欧洲的报纸上,他还经常作为评论的题材出现。
“不错,先生,唐·默里罗就是‘圣佩德罗之虎’,”贝尼斯说。
“你要是查一下,就知道圣佩德罗的旗帜是绿色和白色的了,这符合那封信上的描述,福尔摩斯先生。他说自己是亨德森,但是我了解了他的从前,先是巴黎,再到罗马,然后是马德里还有巴塞罗那,他的船到达巴塞罗那时是1886年。为了报仇的人们一直在找他。可是,那些人直到现在才发现了他的踪迹。”
“他们已经发现他大约一年了,”已经坐了起来的伯内特小姐说。她很认真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有一次,他差一点儿就要完蛋了,可是却得到了某种邪恶精灵的却保护。现在也没什么变化,加西亚高贵而又豪侠,但他倒下了,那个魔鬼还是安然无恙。还会有接连倒下的人,直到正义得到伸张的那天。我确信这一点,就像太阳在明天将要升起一样。”她那瘦小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她那憔悴的脸因仇恨而变得苍白。
“但是,伯内特小姐,你是怎么牵涉进去的呢?”福尔摩斯问道,“一位英国女士和这样一件凶杀案怎么会有关系呢?”
“我参与进去的原因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伸张正义的方法。许多年前,英国的法律管得了血流成河的圣佩德罗吗?这个人把盗窃来的财物装在船上装运走,英国的法律管有用吗?在你们看来,似乎这些罪行是在别的星球上发生的。然而,我们却知道,悲哀和苦难使我们认识了真理。在我们看来,地狱里没有一个像胡安·默里罗的魔鬼*。只要他的受害者报仇雪恨的呼喊不停止,生活就平静不下来。”
*就是前文中的唐·默里罗。——译者注“当然,”福尔摩斯说,“他正像你说的那样。我听说他残暴至极。不过,你都受到了怎样的摧残呢?”
“我全讲给你听。这个坏蛋总是找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把所有有成为他的危险对手可能的人都杀掉。我的丈夫——对了,我真正的名字叫做维克多·都郎多太太——是圣佩德罗驻伦敦的公使。他是在伦敦和我相识的,我们也是在那里结的婚。他是世上不多的十分高尚的人。不幸的是,他优秀的品质被默里罗知道了,于是找了个借口把他召回去,然后枪毙了他。他预感到自己会有灾难,所以没有把我一起带回去。他的财物被充公,只把微薄的收入和一颗破碎了的心留给我。
“这个暴君后来倒台了。和你刚才说的一样,他跑了。然而,许多人的生命毁在了他的手里,他们的亲友也受尽了他的折磨而死去,他们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他们在组织起来成立了一个协会。在没有完成任务时,这个协会是不会撤销的。当我们发现这个亨德森就是那个暴君倒台后改头换面变的之后,我就以打进他的家里为任务,帮助别人掌握他的行动。我必须保证能在他家里当一名女教师才能达到这个目的。他想不到每顿饭在他面前出现的这个女人,丈夫却被他迫不及待地杀害了。我在他面前微笑着,责任是教他的孩子,同时等时机出现。在巴黎有过一次尝试却失败了。我们立即在欧洲不停转移,把追踪我们的人甩掉,最后回到了这所他刚到英国时买的房子里。
“可是,这儿也有等待着的司法官员。加西亚的父亲是以前圣佩德罗最高的神职官员。加西亚知道默里罗要回到那里去,便和两名地位低卑但十分忠实伙伴等着他。复仇的火焰在三个人的胸中燃烧着。白天,加西亚没有办法下手,因为默里罗做了严密的防范,如果他的随员卢卡斯——洛佩斯是他得意年代的名字——不在身边,他一定不会外出。不过在晚上他是一个人睡的,报仇者有找到他的可能。一天黄昏时,我按照事先做好的安排把最后的消息送到我的朋友那里。由于这个家伙每时每刻都十分警惕,他总会调换房间。我要留心让每一扇房门都开着,同时让绿色或白色的光从朝大路的那个窗口发出作为信号,表示全都很顺利或建议行动延期。
“然而,事情都那么不顺利。秘书洛佩斯开始怀疑我。我刚把信写完,他就悄悄在我背后猛扑过来。我被他和他的主人拖到我的房间,被宣判为有罪的女叛徒。如果他们可以不承担杀人后果的话,当场就会用刀把我刺死。最后,在一番争论后,他们都认为杀死我太危险。但是,他们决定把加西亚干掉。他们塞住了我的嘴,默里罗又把我的胳膊扭住,直到从我这儿得到了地址。我发誓,如果我知道这会给加西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么,也许我的胳膊早就被他们扭断了。洛佩斯把地址写在我的信上,将口用袖扣封上,让仆人何塞送了出去。我不知道加西亚是怎样被他们杀害的,只知道他是被默里罗亲手击倒的,因为洛佩斯为了看守我而留了下来。我想,他一定是藏在金雀花树丛里等着。树丛中有一条小径,弯弯曲曲的,加西亚可能是从那儿经过时被击倒的。开始,他们想等加西亚进屋后再杀死他,就说他是遭到追缉的夜盗。但是他们的意见不一致。如果他们因此被查讯,就会立刻使他们的身份公开暴露,进一步的打击也会随之而来。加西亚死了,追踪也会停止,因为这样可以使别的一些人被吓住,从而放弃自己的计划。
“如果我对这伙人的行为并不了解,他们现在都不会出什么事。我相信,我的生命有几次处在死亡的边缘。他们把我关在房里,用最可怕的方式威胁我,让我在精神上受到残酷的虐待——我的肩上有这样一块刀疤,手臂上伤痕也是一道道的——有一次,我想在窗口喊出来,但往我嘴里塞了一件东西。连续五天,我就在这种惨无人道的关押中度过,吃不饱,差一点活不下去。今天下午,我吃到了一份丰盛的午餐,可吃完了才知道是毒药。我像在梦中一样被塞到马车里,后来又被拉到火车上。车轮马上就要转动时,我才突然意识到我掌握着自己的自由。我从火车上跳出来。他们想拖我回去。幸好这位好心人帮忙,我被到扶进一辆马车,否则我不可能逃脱。感谢上帝,我终于从他们的魔掌了中逃出来了。”
她这番不平常的叙述让我们都听得很认真,后来还是福尔摩斯打破了沉默。
“我们的困难依然存在,”他摇着头说。“完成的只是我们的侦查任务,但是,我们将开始法律上的工作。”
“是的,”我说,“在一个能说会道的律师口中,这次谋杀就会变成自卫行动。有了这样的背景,犯上百次罪也没什么,可是,能判罪的只有这件案子。”
“算了吧,算了吧,”贝尼斯显得很高兴,“我看还是法律更强一些。自卫和怀着蓄意谋杀的目的去诱骗这个人完全不是一回事,就算你担心会从他那里遭到不可知的危险。不,不,我们都是正确的,这会由我们在下一次的吉尔福德巡回法庭上看到海伊加布尔的那些房客时的情景来证实。”
只是,这属于历史问题,要惩罚圣佩德罗之虎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和他的同伙都是狡猾而又大胆的人,他们溜到埃德蒙顿大街的一个寓所中,又经过后门到了柯松广场上,这样就把追捕的人甩掉了。他们从那天以后就没在英国露过面。过了半年左右,蒙塔尔法侯爵和他的秘书鲁利先生都被谋杀于马德里的艾斯库里饭店。有人认为这桩案子是无政府主义造成的,但是始终没有抓到谋杀者。贝尼斯警长到贝克大街来看望我们,把一张那秘书黑脸的复印图像和一张他主人的图像带了来。他的主人面貌老成,黑眼睛富有魅力,两簇眉毛很浓。我们相信,虽然是延误了,毕竟还是伸张了正义。
“亲爱的华生,这桩案件真是很混乱啊,”黄昏中的福尔摩斯边抽烟斗边说。“想要如愿地把它看得那样简洁是不可能了。它涉及两个洲,与两群神秘的人有关。我们非常可敬的朋友斯考特·艾克尔斯出现后案情更加复杂化了。我们从他的情况中看出,死者加西亚很有智谋,善于自卫。结果很了不起,我们和这位优秀的警长一起找到了隐藏在千头万绪的疑点中的要害,终于能够在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前进。你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吗?”
“那个混血儿厨师为什么回来?”
“我想,你要的答案可以通过厨房里的那件怪东西得到。此人是圣佩德罗原始森林里的生番,而那件东西则是他的神物。当他和同伙逃到事先定好的撤退地点时——那里已经有人了,当然是他们的同伙——他的同伴曾说这是一件易受连累的东西,劝他丢掉。可是,这个混血儿十分舍不得,于是在第二天忍不住又回来了。他从窗口向里探望,正好看见在里面值班的警官瓦尔特斯。他等了三天,虔诚也好,迷信也她,终于又试了一次。平时机灵的贝尼斯警长在我面曾不重视这个案子,但终于也觉得案情十分重大而布置了圈套,那个家伙就自投罗网了。还有其他问题吗,华生?”
“那又如何解释那只撕烂了的鸟、一桶血、烧焦了的骨头和在那古怪厨房里的所有的神秘东西呢?”
福尔摩斯微笑着翻到笔记本中的一页。
“我有一个上午呆在大英博物馆,对这一点和其他一些问题进行了研究。下面这段话摘自艾克曼着的《伏都教和黑人宗教》一书:
‘虔诚的伏都教信徒不论做何种重要的事情,都要奉献祭品给他那不洁净的神。在极端时,这些仪式采取的方式是杀人奠祭,继之食人肉。但通常情况下,祭品是一只活活扯成碎片的白公鸡,也可是一只黑羊,将喉咙割开,焚化其躯体。’
“因此你看,在仪式方面,我们的野人朋友面完全是正统的。真的很怪诞,华生,”福尔摩斯慢慢地合上笔记本时还不忘补充着,“但是,怪诞和可怕只有一步距离,我不是凭空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