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患第二

　　本文阐述的是人类“忧患”的产生过程。忧患随着人类社会的产生而产生，社会发展程度越深而忧患的程度也越深；圣人是历史时势造就的，因而圣人只能顺应历史潮流，才能推动人类社会进化前进。本文进而阐述了忧患产生于人类“自营之私奋”，是人类在原始野蛮时期与自然界的虎、猴等猛兽的生存竞争过程中产生的，成为后来“过、恶、罪、孽”等的根源，因此才有了圣人治世的刑罚、典章。本译文几乎完全脱离了赫胥黎的原文，是严复全面理解了原文之后用自己的思维写成的。

　　大地就像用手把散碎的东西捏聚而成的一团，各种宗族教会混杂在一起，从起初顶礼膜拜蛇和蛙、迎祭死者替身、铸制偶像等形式，发展至只信奉一个神灵而不信奉其他神灵的宗教。圣贤所流传的教诲，帝王所建立的规制，司徒编著有典章，司寇制定有刑法，虽然其宗旨各有不同，但都是因为惧怕上天和防治民众而设立的。疾病的惨痛和悲伤，却不知什么原因所致。然而喜爱与讨厌相互攻击，在同一种族中导致遗憾。宗教神灵的教规和朝廷帝王的法制，要探求其产生的始末，这类事本来全都是在忧患中产生的。然而忧患究竟为何物呢？忧患是天地间无处摆脱的，是进化过程中不可缺少的。如果可以摆脱可以缺少，就不是忧患。所以我们所说的忧患，是自然法则的表现，作用于人类，而与人类的智慧思想同样显著的东西。

　　现在万物中有灵魂的物类，人当之无愧。然而人类自开始不能形成社会，则天赋就无从发扬张大，最体现人类灵智的事情就做不出来。人类并不是一定想要结成社会，但又不得不形成社会。有了人类才有了社会，有了社会才有了忧患。所以忧患的深浅程度，视人类结成社会的程度而决定其消长。当人类在混沌野蛮时期，与鹿、猪等野兽无异，说这时的人类不曾有忧患，没什么不可以。人类进而居住在山洞和树巢，这时虽有忧患了，但还没有迫近。人类再进而发展到狩猎、游牧，成为獠蛮夷阶段，忧患虽然迫近但还没有降临。人类只有发展到伦理纲常明朗，礼乐典章兴起，居住房屋而且从事农业，祭奠亡人而且成年婚姻阶段之后，才开始运用脑力动用心思，考虑和打算深远，就像一群被上天捆成一串而不能解开的囚徒一样。这个阶段的人类，忧患全都自动降临了。而像这样虐待人类的是什么东西呢？

　　转移改变时代盛衰的命运，不是圣人所能做到的，因为圣人也是时代盛衰命运中的一个成员。时代盛衰的命运到来之后圣人才产生，是时代铸就了圣人，而不是圣人铸就了时代。

　　假使圣人能够造就一个时代的命运，那就无所谓进化了。

　　人类出现之初，本来就属于禽兽之类，只是没有尖锐的爪牙用以搏夺食物，没有羽毛借以抵御寒暑，比之于鸟类则以手代替了羽翼而不能同鸟一样飞行，比之于野兽则将四脚减为两脚而无法与野兽一样奔跑。像这样的生物，而与草木禽兽纷杂混居，竟能在最激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