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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择第六

书名:天演论 作者:托马斯·赫胥黎 本章字数:2702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29日 19:19


人择第六

该章论述了天运进程和社会人工管理的不同作用。指出所谓“天运进程”,实际上是一个生存竞争的无休止过程,这个过程是在自然的状态下进行的。而人工管理则是人类利用自身特有的知识和智慧去改变与自然抗争的力量对比,以自己的生存目的来干预生物向自然的竞争。于是人类为改造建立更加适宜自己的生存环境和条件,总是尽心尽力去培育有利于自身的植物和动物品种,以获得更多的生活资料。这是人力能够战胜自然的实例,但大自然的威力又并非人力所能控制。故目前说人力能够战胜自然,尚只属少有的现象。

自然演进和人工创制本来就是经常相互毁损而不能相融合一的,然而人类有意识的创制,它的功效便在于改变天运的自然演进进程。此理凭什么来论说呢?自然演进主要靠生存竞争来成其功业,而人类的有效创制和管理则是以防止生物的无序竞争为目的,自然演进倡导的是自然化育万物的蓬勃生机及它对生物的选择。假定在已知的一片地里,生物在其中各自争取自己的生存,适应这环境的自然能挺立而存,由此变得强盛,而强盛的物种自然能够长期生存并不断繁衍下一代;而那些不能在这环境中挺立而出的物种便显得弱小,弱小的物类便必然会灭亡。在这里高悬着物竞天择的最高信条,它听任着万物在大自然中自生自灭。至于人工创制便完全不是这样了,它设立一种为人类所祈求、所向往的目标,并运用人的智慧和力量去创制更加适宜人类生存的环境,协助他们、扶正他们,使他们不仅能自我留存,而且能不断成长、壮大。

请允许我再述说一下前一比喻,各种生物无穷无尽地繁殖,他们经常生存在几尺宽的土地上,那有限的养分和适度的水分,只能供给一棵树的生长所需,如今则有着数十上百棵树种在此发芽滋生,于是这些物种便相互竞争以求长大成材。而这块地还往往要遭干旱、水涝、风暴和严霜的肆虐,这些大自然的威力摒弃了弱种,树立了强种,直至使强者长得独一无二的繁茂,这难道仅仅是因为它坚固而柔韧的质地超越了其他树木吗?它还得具备那随时随地适应自然变化的能力呢?也许一些物种承蒙大自然的惠顾,一时间长得挺拔雄壮,却又因不能适应大自然的恶劣变化,从而由挺拔趋于枯亡。试想从一棵小小的幼苗长大成参天的大树,要经历多少艰难的生存竞争!

那关于人工创制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在自然演进中所保存下来的,固然可以说是现今最适宜生存的物种,但在这里所说的最适宜,在人类看来,不一定最有生命力或最好看的,就是人类生活所最适应的。因此人类往往通过对有利物种的选择来兴起对大自然的改造活动。拿花草树木来说,人类一定是选择他们爱好并与人类生活有利的物种来加以培育。已经开始培育,又要设法使土地的生产能力更加富足,还要防止昆虫、禽鸟和蛀虫等来伤害它,还要避免牛羊等牲口来践踏它。旱时要引水浇灌,冻时要用草被遮盖,不断地爱惜、维护、保育和扶持,才能使它如愿成长。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人们认准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自己希望的成果。如果树木成熟的果实或合格的树材,能够回报主人培育时的初衷,那么主人对它的培育努力就会长期地坚持下去;即使天时、地利、人工等与栽培它的当初没有大的区别,也能使这些物种得以长期保存下去。这就是人力胜过自然的学说。虽然这样,但人力能够真正彻底战胜大自然也是少有的现象!例如某人管理的一园林位于一大河边上,有朝一

日那些用禾杆和竹索等编制的篾缆及堤坝由于突来的洪水泛滥而无法承受,园地尽被洪水所淹,这时主人连拯救家人于灭顶之灾都找不到办法,哪还有心照料水淹的园林呢?即使日后河水重返故道,这时候我们眼前只剩下一望无边的空旷沙滩,除茅草与芦荻外,没有一样人工的植物能在此生存。我们再假定地球也逐渐发生地壳变化,原来那片地甚至变成了冰山,这些人工树自然也不能再种植了。这就是自然胜过人力的学说。而自然界与人类之间相互制约的情况,就大致如此。

常言所说的关于人类战胜自然的问题,在于它在改变自然进程方面的作用,意思是说人虽然能在某种范围和条件下能培育作物生长,并将它培植成材,还可保存他喜爱的良种。但这些仍须依赖自然进程的规律方能做好此事,从而获得人们期望的收益。由于各种生物皆因其生存竞争而相互残杀、损害,同时又都在祖先留下的属性上经历一代代微小的变异。由于它们能够在自然环境中产生变异,故人类便对一些物种施以人工选择。例如培育花木的园艺家们,他们分析、观察花木的树叶、花朵和果实,如不合他们的意愿,他们将其不良的植物种子予以淘汰,而选用优良的种子加以精心培育。但这时生物间的生存竞争仍照样进行。只是前一种竞争发生在自然界,而后一种竞争则发生在人工园林。植物在这两种环境下的生存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各自的生存条件有所不同。在人工选择的介入下,那被淘汰的劣种便一天天消亡,新育的良种便一天天增长,其效果有可能获得超出人所期望的进展。这就叫做所谓的“人工选择”。要想通过人工选择而取得理想的功效,当然要注意发挥出物种的性能优势方可能实现。啊!这真是繁衍人口、积累物力、创造富强的神秘法术呀!

千万当心,可别对那些言行粗鲁、才疏识浅的人说呀!

〖严复按语〗

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上说:“人工选择这一方法,在培育植物、放牧牲口的功效上,表现得最为奇妙。运用这种方法的人不但能控制他所选择的物种,又能使原来的物种特性发生根本的变化,以致人们不再能识别其旧貌。这类事正如按照现成图样去寻求一般,其年份和月数是可以预计到的。以前曾见撒克逊人杀羊,他们每个月至少三次,他们把杀的羊放在桌上,将羊的整个躯体、各躯干、皮毛、头角等,一一将那专供校正的样本与其仔细对照,以察看变异的情况。其专心的程度就跟考查钟鼎碑刻者玩赏古代器皿一样的仔细。目的是在认准、辨别每一只羊在进化中的微小差异,并选择我们所祈求和期望的目标。

直到能选择和聚集到各种羊的优势为止。然而做好这一工作最为困难,若不具备独到的经验和眼光,觉察到极其细微的区别,就不会达到我们所要求的目的。

具有这种技巧的人,在上千个牧人中都很难找到一个。如果他真能干这种事,再加上他丰富的经验和技巧,在不长的几年内,注定能成为大富翁。欧洲人在牧羊和放马这两方面的人工技能,可作为尤其明晰的例证。有时他们采用杂交的方法以取得优良品种,而真正优质的牲口品种,其价格是相当高昂的。但实际取得的效果也并不理想。要想取得上佳的效果,必须选择具有遗传优势且属种相近的雌雄种畜、它们产生的下代才可能是真正的良种,才可避免回返原种的弊病。放养牲口是这样,种植树木也同样如此,只是树木的良种获得较容易些,因为引进外来种子的时间要快一些,同时树种也便于挑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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