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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书名:威尼斯商人 作者:〔英〕莎士比亚 著;宾丹萍 编译 本章字数:10748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3:26


$$$$第三幕

  

  第一景 [威尼斯。一街道]

  [萨拉尼奥与萨拉里诺上。

  萨拉尼奥 却说,市场里有什么消息?

  萨拉里诺 是啊,那里这传闻没有否定,说安东尼奥有一条满载的船在海峡里沉没了;他们管那地方叫古特温;是一处很危险的致命的浅滩,那儿好多艘巨舟的尸骸埋葬着,他们说,假使传闻是可靠的话。

  萨拉尼奥 我但愿那传闻像一个啮啮糖姜。要她街坊们相信她为她第三个丈夫死去而哭泣的婆娘一样靠不住。可是那是真实的说法,没有罗嗦累赘的过误或要言不明的疏失,这位好安东尼奥,老实的安东尼奥……啊,但愿我有个够好的徽号来加在他名字前面!……

  萨拉里诺 说呀,话没有说完。

  萨拉尼奥 !你说什么?唉,总的说来,他丢了一条船。

  萨拉里诺 但愿这是他末了一次损失。

  萨拉尼奥 让我及时叫“亚门”,否则魔鬼要掐断我的祷告,因为他装成个犹太人的模样到来了。

  [夏洛克上。

  怎么说,哎,夏洛克!商人中间有什么消息?

  夏洛克 你们知道,没有谁这么清楚,跟你们一样清楚,我女儿逃跑了。

  萨拉里诺 那当然:我,拿我来说,便知道替她缝制她飞走的翅膀的那个裁缝。

  萨拉尼奥 而夏洛克,对他来说,也知道她已经长好了羽毛;她们的态势是都要离开娘亲的。

  夏洛克 为此她得下地狱。

  萨拉里诺 那是必定的,假如魔鬼做她的判官。

  夏洛克 我亲生的血肉反叛我!

  萨拉尼奥 去它的,烂肉!这么大年纪还反叛?

  夏洛克 我是说我女儿是我的血肉。

  萨拉里诺 你的血跟她的,差别比黑肉和象牙还大; 你们的血比普通的红酒和莱因河名酒相差还大。可是,告诉我们,你听到过安东尼奥在海上有没有损失?

  夏洛克 那是我又一桩倒霉事:一个破产家伙,一个浪荡子,他不敢在市场上露脸了;一个花子,素常到市场上来总穿戴着衣冠齐楚;让他注意那借据立约:他惯常骂我重利盘剥;让他注意那借据立约:他惯常放债凭基督徒的情意不收息金;让他注意那借据立约。

  萨拉里诺 我说,要是他失约,我相信你不会要他的肉;那有什么用处?

  夏洛克 作钓鱼用:假使不能喂别的,可以满足我的仇恨。他污辱了我,叫我吃亏五十万;耻笑我的损失,讥刺我的赢利,侮蔑我的种族,破坏我的买卖契约,泼我的朋友们冷水,我的仇家的火势;他可有什么道理?我是个犹太人。犹太人没有眼睛吗?犹太人没有手脚。器官。身材大小。感觉。情意。血性吗?跟一个基督徒不是吃同样的食品,用同样的刀枪可以伤害他,也同样会害病,用同样的药剂可以医治,同样的冬天和夏天可以使他冷和热吗?你若戳刺我们,我们不会出血吗?你若逗我们痒,我们不会笑吗?你若用毒药毒我们,我们不会死吗?而你若伤害我们,我们能不报复吗?要是我们在其他事情上跟你们一样,我们在某一件事上也跟你们相同。要是一个犹太人伤害了一个基督徒,那基督徒怎样表示他的谦让?报复。要是一个基督徒伤害了一个犹太人,根据基督徒的榜样,那个犹太人应当怎样表示他的宽容?报复,当然。你教给我的恶辣手段,我要来实行,并且要从严回敬。

  [一仆人上。

  仆人 官人们,我主人在家,想请两位去谈话。

  萨拉里诺 我们正在到处找他呢。

  [屠勃尔上。

  萨拉尼奥 他那种族里又来了一个:第三个再也找不到,除非魔鬼自己变成了犹太人。

  [萨拉尼奥。萨拉里诺与仆人下。

  夏洛克 怎么说,屠勃尔?热内亚有什么消息来?你找到了我女儿吗?

  屠勃尔 我老是在她到过的地方听到人家说起她,可找不到她。

  夏洛克 唉,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一颗钻石完了,我在法兰克福花了两千金特格买进的!到现在诅咒才落到我们民族头上;现在我真正感觉到了:那里头有两千金特格;还有别的珍宝啊,珍宝。我但愿我女儿在我脚旁边死了,而那些宝石挂在她耳上!但愿她在我脚旁的棺材里,而那些金特格在她棺中!没有他们的消息吗?唉,就这样,我不知道为寻找他们,又花了多少:唉,你这损失上再加损失!贼偷了这么多走了,又花了这么多去找那个贼;可没有得到满足,得到报复;没有恶运气不是降在我这肩上的;只有我该悲叹,只有我该哭泣。

  屠勃尔 不,别人也有倒霉的:安东尼奥,我在热那亚听说,……

  夏洛克 什么,什么,什么?倒霉,倒霉?

  屠勃尔 有一艘海舶丢掉了,从屈黎波里来。

  夏洛克 多谢上帝,多谢上帝。真的吗,真的吗?

  屠勃尔 我跟几个逃过触礁的水手讲过话。

  夏洛克 多谢你,好屠勃尔:好消息,好消息!哈哈!在哪里?在热那亚?

  屠勃尔 我听说,你女儿在热那亚一夜花掉八十块金特格。

  夏洛克 你戳了我一刀:我再也见不到我的金元了:一下子就丢掉八十块!八十块金特格。

  屠勃尔 有安东尼奥的几个债主同我一起到威尼斯,他们赌咒他非破产不行。

  夏洛克 我高兴得不得了:我要磨难他;我要毒害他:我好不高兴。

  屠勃尔 他们之中有一个给我看一只指环,是他用一只猴子向你女儿换来的。

  夏洛克 去她的!你毒害了我,屠勃尔:那是我的土耳其蓝玉:是我还没有娶莉雅时她送给我的:就是漫山遍野的猴子,我也不肯去掉换。

  屠勃尔 可是安东尼奥是一定完蛋了。

  夏洛克 不,那是真的,那果真的确。去,屠勃尔,去替我找个官儿塞点钱;债据满期离现在还有两星期。我要挖他的心,要是他愆期破约;因为在威尼斯干掉了他,我能主宰整个买卖。去,去,屠勃尔,跟我在犹太寺里碰头;去,好屠勃尔;跟我在我们庙堂里相见,屠勃尔。[各自下。

  第二景 [贝尔蒙。宝喜霞邸内一室]

  [跋萨尼奥。宝喜霞。葛拉希阿诺。纳丽莎与侍从上。

  宝喜霞 务必请,滞留一些时;在冒险之前,迁延一两天;因为,您若挑错了,我将失去您的俦伴;故而,且暂慢。我衷心感觉到,不过那不是爱情,我不愿失掉您;而您自己也知道,憎恶可不会作出这样的规劝。但是,免得您对我的心情不了解,……不过一个闺女不便说,只能想,……在您为我冒险前,我要您逗留一两个月的时间。我能教与您怎样去挑选对,但那就违犯了誓言;我可决不做;您这样许会失掉我;而您若失去我,我将宁愿犯罪过,甘心发伪誓。诅咒您一双俊眼,它们望透我,我将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您的,另一半也还是您的。是我自己的,我要说;但如果是我的,也就归了您,全都属于您所有。啊,这个刁钻的时世泼无徒,它把所有者和他的权利分隔开!所以,虽然是您的,却不为您所有。要证实这件事。让命运遭殃,不是我。我说得太久了;但只为拖时间,增加它,延伸它,推迟您的挑选。

  跋萨尼奥 让我来挑吧!因为我此刻,像在刑台上受逼供。

  宝喜霞 拷问台,跋萨尼奥!那么,招供出您那情爱中可杂有叛逆之思。

  跋萨尼奥 没有,只除了那猜疑恐惧的逆念,疑惧我一片真情不能得实现:叛逆之思同我的情爱不相容,正如雪花和火焰没亲交两不和。

  宝喜霞 嗳,我怕您在拷问台上作供词,在那里受不了逼供,就胡言乱语。

  跋萨尼奥 答应让我活下去,我据实招供。

  宝喜霞 好呗,招认了,活着吧。

  跋萨尼奥 “招认”和“爱”是我供词的全部:啊,这苦楚多愉快,施刑人教了我解脱的答话!但放我去面对命运和那些匣儿。

  宝喜霞 那么去吧!我的像锁闭在一只匣里:您若真爱我,您会找到我的像。纳丽莎和其他众人,都站开些。在他挑选时,将音乐鸣奏起来;那样,倘使有错失,他将天鹅般消逝在乐曲声中:为了使比喻更确切,我一双泪眼好比是清流,做他的水葬场。他也许会能得胜;那时节音乐是什么?音乐便好比忠敬的臣民面对新加冕的君主,鞠躬致敬时那华章的普奏;又像是黎明时分那悦耳的清音送进正在好梦中的新郎两耳内,催他起身行嘉礼。他此刻行进着,真像年轻的大力神,丰采不相差,只是满腔多情爱,当他去拯救哀号的特洛亚居民献给海怪的那童贞处女:我便是献祭的牺牲:其他人站着好比特洛亚众妇女,泪眼朦胧地,出来看这场壮举结局如何。去吧,大力神赫居里!您能活,我也能活着:您这番武功使我比您更频添许多分惊恐。

  [跋萨尼奥独自评定三只匣子时,乐声鸣奏。]

  歌

  告诉我爱情产生在何方,

  出自头脑里,还出自心房,

  它怎样生殖,又怎样育养?

  回答我,回答我。

  爱情的火焰在眼中点亮,

  用凝视喂饲;但迅速消亡,

  它的摇篮便是它的灵床。

  让我们把爱的丧钟敲响;

  我来开始敲……丁当,丁当。

  众人 丁当,丁当。

  跋萨尼奥 故而,仅仅外表不见得是真相:世人总会被表面的虚饰所欺蒙。在法律地界,任何肮脏的辞讼,只须用优雅的声音为它辩护,哪能不隐晦罪恶的真情?宗教上,哪一件恶毒的罪孽,不是貌似端正,不能引经据典,曲为它祝福。赞许,把酷烈用文饰来掩盖?没有那一桩邪恶简单而明了,总在表面上装一点美德的标记:多少个懦夫,他们的心假得像黄沙垒成的梯子,他们下颏上有赫居里斯和蹙额的玛斯的须髯,向胸中检视,他们的肝胆白得像牛奶;这些都装出勇武的威仪,使他们显得可畏!再纵观美貌,须知那是用美人的庄重所购置;它在赋有者身上形成了怪异,使那些愈是美丽的愈显得轻飘:在风中翩跹戏跃。蛇一般的金黄鬈发在美人额上起着波纹皱,往往是另一个头上的覆额金云,原本的骷髅早已长眠在地下。这样,装饰不过是诡诈的岸滩,引人进极险的大海;或印度美人一张美丽的面幕;一句话,它乃是刁钻的时世用它来捕捉智者的。那貌似的真理。故而,绚丽的黄金,玛达斯的坚硬食物,我与你无缘,也无取于你,人与人之间的奴仆,苍白而下贱:可是你,贫乏的钝铅,你有点威吓,可并不允许什么,你这个苍白却比较雄辩更能打动我的心;我就在这里挑选定:让结果为我欢庆!

  宝喜霞 [旁白]如何其他的激情却飞入空中,比如,狐疑的设想,莽撞的绝望,战栗的恐惧,绿眼乜斜的忧虑!啊,爱情,温和些;把你的狂喜镇静些微;节制你的欢快;减轻这么多过度。我感受你的恩幸太多了;减少些,因为我生怕饱餍。

  跋萨尼奥 这里是什么?

  [启铅匣。

  美好的宝喜霞的画像!什么半仙,这么接近了神创?这一双眼睛在流盼?或许,映上了我的眼珠,所以它们像在动?双唇微启着,中间用蜜息分隔开:这样甜的横隔,分开了这样甜的好友。在她鬈发里画师像蜘蛛,撒布了金网去捕捉才郎们的心,比蛛网捉飞虫还快:但她的眼睛,他怎能瞧得见去描绘?画好了一只,它便会偷掉他一双睛光,使那画好的不能成双。可是,瞧吧,我这些赞美的言辞多么低估了她这个倩影,正如同这倩影远蹩在她的真像后面。这是个纸卷,我命运的内容和概要。

  [念]你挑选不凭虚华的外表,选得果然真,取的机缘妙!既然这美运对你这般好,心满意足吧,休得去多跑。要是你对此衷心感满意,将你的美运当洪福天齐,走到你这位美姣娘那里,招纳她用深深一吻双喜。温柔的纸卷。多美的姑娘,请允许;[吻他。]

  我凭这小贴来对您给与和收取。像两个比武力士之中有一名,自以为他在众人眼里很高明,听到喝彩声和普通的喧闹,觉得神志眩晕,凝望着不知道那些赞赏的欢呼是他的不是;便这般,绝色的姑娘,我站着,在此,对我所见的是否真实我怀疑,要等证实,承认,批准了,经过您。

  宝喜霞 您见我,跋萨尼奥公子,站在此,不过是这样一个人:虽然为自己,我不愿存任何野心,希望自己更好些;可是,为了您我愿自己好上二十倍加三番,一千倍更美,一万倍愈加富有;为在您心目中占有个居高的品第,我愿在修德。美貌。生计。亲友等各方面都迈越寻常;但我的一切,不过如此,即一个没训诲的姑娘,无学问,无经历;好在她年纪不大,还能够受教诲;更亏她生来不愚鲁,还能够勤学习;最幸运是她的生性温顺,正好仰赖您的精神所指引,以您作为她的良人。主政和君王。我自己和我所有的如今变成了您的和您所有的:在此刻以前,我是这华堂宅邸的领主,我诸多仆从的主人,我自己一身的女王;可是就在此一刻,这现今,这宅院,这许多仆从,以及我自身,都成为您所有,夫君;我用这指环给与您;它啊,如若您离开它,把它失掉,或送给人家,就预兆您爱情毁灭,我那里便有权对您扬声责怪。

  跋萨尼奥 姑娘,您使我失去了我所有的言辞,我的血只在我脉管里对您鸣响;而我的灵机呈现出这样的混乱,正如同,当一位很受爱戴的君侯说完了他那篇优美的演讲以后,欢愉的群众发一阵营营的兴奋;其中每一桩什么,跟其他相混同,变成了什么也不是的,只是欢乐的洪荒,表现出或者未曾被表现。但当这指环离开了这手指,生命也就离开了这里边:啊,那就可以大胆说,跋萨尼奥已经死!

  纳丽莎 姑爷和姑娘,我们本来在一边,眼见我们的心愿圆满得辉煌,现在轮到了我们来欢呼庆贺:贺你们团欢喜春,姑爷和姑娘!

  葛拉希阿诺 跋萨尼奥公子,温柔的嫂夫人,我愿你们有你们所愿有的欢喜:因为我深知你们多,我决不会少,当你们二位决定要什么时候举行燕尔新婚礼,我请求你们,我在那时节,也要完婚成燕好。

  跋萨尼奥 我完全赞成,只要你能找到个妻子。

  葛拉希阿诺 我感谢你仁君,你为我已找到了一位。我这双眼睛能瞧得跟你一样快:你看中主小娘,我瞧中她的小伴娘;你爱得迅速,我同样也爱得爽朗。懒散和间断对于你我都无缘。你的命运仗赖在那只匣儿上,我的也同样,经过情形就如此;因此我在此求情说爱出大汗,指天咒誓一直到喉舌尽干焦,最后,如果允诺还

算数,她答应只要你能有运得到她主人,我也能得到她的爱。

  宝喜霞 真的吗,纳丽莎?

  纳丽莎 姑娘,正是,如果您乐意这么样。

  葛拉希阿诺 是的,当真,仁君。

  跋萨尼奥 我们的欢宴将因你们的婚礼而更加光荣。

  葛拉希阿诺 我们跟他们打赌,先养第一个男孩的赢得一千块金特格。

  纳丽莎 什么,押下赌注吗?

  葛拉希阿诺 不;我们要那玩意和决不会赢,要是下着赌注。可是谁来到了?洛良佐和他的邪教徒吗?嗨,还有我的威尼斯老友萨勒里奥?

  [洛良佐。雪格与萨勒里奥及一威城来的使者上。

  跋萨尼奥 洛良佐和萨勒里奥,欢迎你们来;我自己,也是新来乍到,若是我有权欢迎你们来。经您的同意,亲密的宝喜霞,我欢迎我的朋友和同乡到此来。

  宝喜霞 我也欢迎,夫君,衷心欢迎他们来。

  洛良佐 多谢阁下。我原先,公子,不是想到这里来拜访;可是在路上碰到萨勒里奥,他却是硬邀我不容分说,同他一起来。

  萨勒里奥 我确是勉强他,公子;我有因由这么干。安东尼奥舍人嘱咐我代致意。

  [给跋萨尼奥一信。

  跋萨尼奥 我在打开他这信之前,要请您告诉我我的好友怎么样。

  萨勒里奥 没有病,公子,除了在心里;也不好,除了在心里:那封信会告您他的真情。

  葛拉希阿诺 纳丽莎,招待那位客人;欢迎她。把手伸给我,萨勒里奥:威尼斯有什么新闻?那位经商巨子怎么样,慷慨的安东尼奥舍人?我知道他会为我们的成功高兴;我们是谦逊,我们觅得了金羊毛。

  萨勒里奥 但愿你们觉得了他失掉的金羊毛。

  宝喜霞 那张柬贴上有招致烦恼的凶讯,它引得跋萨尼奥脸色变苍白:许因亲爱的朋友死掉了;否则没有别的事能这么震撼一个正常男子的身心。什么,更坏了!允许我,跋萨尼奥;妻是夫之半,我一定得知晓这张纸帖儿带给您任何东西的一半。

  跋萨尼奥 亲密的宝喜霞,这儿有自来涂抹到纸上的最痛彻人心的几句话!温良的姑娘,当我最初面向您倾吐我爱慕的时分,我坦白告诉您,我全部财富都在我血管中流注,我是一个士君子;当时我说的是实话:可是,好姑娘,将我自己说成无财富,您须知我却夸了多么大的口。我告您我境况清贫时,我那时应当告您我还比清贫远不如;因为,果真的,我让我自己亏累了一位至友,又叫这至友亏欠了他的仇家,为替我筹款。这儿这封信,姑娘,这纸张好比正是我至友的身体,上面每个字都是开裂的创口,流着生命血。真的吗?萨勒里奥?他所有的投资全毁了?没一桩成功?从屈黎波里。墨西哥。英格兰回来,还有从里斯本。巴巴利。印度回来?没有一条海舶逃过了那摧毁商船的礁石的骇人撞击吗?

  萨勒里奥 一条都没有,公子。何况,事态显然是,假使他有现款去打发犹太佬,那家伙也不肯接受。我从未见过一个家伙,样子像是人,深心里却贪残狠毒得定要消灭人家:他没早没晚促迫着公爵去执法,并且诘责威尼斯城邦有没有自由,倘使他们不给他行公道:二十位大商家,公爵自己,还有最负声望的显贵,都曾劝过他;可是没有人能使他收回辞讼,他坚持要求按立约处罚。执法。

  雪格 我在家里时曾听得他对屠勃尔和楚斯,他的两个同族人,发过誓,说他宁愿有安东尼奥的身上肉,不愿有二十倍借款那么多的钱:我知道,贵公子,倘使法律。权威和权力不能否定他的要求的话,可怜的安东尼奥怕劫数难逃。

  宝喜霞 您那位亲爱的朋友在这般遭难吗?

  跋萨尼奥 我最亲爱的朋友,最温蔼的人,一位品德真高超。极慷慨仁和,肝胆照人的士君子,在他胸臆中古罗马的光明磊落精神辉耀得比目今意大利任何人都更显焕。

  宝喜霞 他欠那犹太人多大一笔款子?

  跋萨尼奥 为了我,三千金特格。

  宝喜霞 什么,只此吗?还他六千块,把那债约撤销掉,六千加一倍,那数目再翻上三番,也休得叫这样人品的一位朋友,因跋萨尼奥的过错少一根毛发。先同我去到教堂里结成夫妇,再就到威尼斯去看您的朋友,如果怀着颗不安的心灵,您切莫躺在宝喜霞身旁。您将有比那些些借款多上二十倍的金元去还债:事完后,请您的挚友同来。我的这伴娘纳丽莎和我自己将如闺女。孤孀般变着时光。来吧,去来,今天,在新婚的吉日,您就得离开:欢迎您几位朋友,要显得心情欢快:我们这姻缘既然出了这么多代价,我定将对您更恩爱。让我听您的朋友这封信。

  跋萨尼奥 [念信]挚爱的跋萨尼奥,我的船舶悉数出了事,我的债权人心怀残暴,我境况危殆,我对那犹太人的债务因失约必须受罚抵偿;既然我偿付后无法幸存,你我之间的债务就一笔勾销,我只盼望在临死前见你一面。虽然如此,要趁你高兴:若是你的爱侣不劝你来,别让我这封信劝你。

  宝喜霞 啊,心爱的,把一切事办好,马上去!

  跋萨尼奥 我既然有您的允许速即离开,我便得赶快:但在我回来之前,我将不在这里哪一张床上呆,您我来不及一块儿得到共休眠。

  [同下。

  第三景 [威尼斯。一街道]

  [夏洛克。萨拉里诺。安东尼奥与狱卒上。

  夏洛克 狱官,看住他,别跟我说什么仁慈;这是个傻瓜,他出借款子不收息:狱官,看住他。

  安东尼奥 再听我一声,夏洛克。

  夏洛克 我要执行那债券;不许反对它:我已经发过誓,非照约实行不可。你没有理由平白地骂我是条狗;既然我是狗,要小心我的狗牙:公爵一定会给我主持公道的,你这个泼赖的狱官实在太糊涂,经他的请求,放他出来这么走。

  安东尼奥 我请你,听我说。

  夏洛克 我要按立约实行,不听你的话:我要按立约实行,故而莫多说。我不会给弄成一个软心肠。愁眉苦脸的傻瓜,摇头,发慈悲,叹息着,对一些耶稣教仲裁人屈服。别跟着;我不听瞎说:按立约实行。[下。

  萨拉里诺 这是条人间最铁石心肠的恶狗。

  安东尼奥 由他去,我将不再用不济的哀求跟踪他。他要我的命;我知道那因由:不少人失约还不出借款要籍没,对我来诉苦,好多次我救了他们;他因而恨我。

  萨拉里诺 我信公爵决不会维持这罚则。

  安东尼奥 公爵可不能否定这法律程序:因为通商的便利,异邦人在我们威尼斯这里所享的,若遭到否定,会损害它公道的令名,而我们城邦的商业繁荣和富庶,须指望诸邦众国。故而,且去吧:这些悲伤。损失弄得我好衰弱,只怕我明天身上匀不出一磅肉,去满足我那个血腥债主的需要。狱官,走吧。求上帝,让跋萨尼奥来瞧我还他的债,我死也无所谓!

  [同下。

  第四景 [贝尔蒙。宝喜霞邸内一室]

  [宝喜霞。纳丽莎。洛良佐。雪格与鲍尔萨什同上。

  洛良佐 夫人,虽然我当着您的面说话,您确有天神一般的亲仁高贵而真诚的心;而在这件事情上最显焕,您敦劝新婚的夫婿离家门。可您若知道您对谁显示这尊荣,对怎样一位高人君子施救助,他是贵公子您外子多亲密的好友,我知道您会更感到自豪,因做了比通常的宽弘义举更高朗的事。

  宝喜霞 我从来不曾行了义举而悔恨,现在也不会。在知心的伴侣之间,经常开怀偕畅叙,相处共朝夕,彼此的灵魂承载着相同的爱慕,他们定必在相貌。风采。精神上有几分相同或相似;这使我想到这安东尼奥舍人,我夫君的挚友,定必同我的夫君差不多。倘如此,我付出的代价就显得何等渺小,去营救跟我的灵魂相仿佛的人,脱离他那地狱般残酷的遭遇!但这太近于自我标榜的失态了;故而不必再多讲:且谈些别的事。洛良佐,我委托与您的执掌之我这邸宅的管理和区处,直到我夫君作回程:至于我自己,我对天曾起过密誓,要以祈祷和冥想度晨昏,只由纳丽莎一人伴随我,待到她丈夫和我的夫君归来时:离此间两英里有一所修道的庄院;我们将在那壁厢居住。希望您不要推拒我这一委任的负荷;这是我的敬爱之忱和某种需要所对您的恳托。

  洛良佐 夫人,我一心奉命;我将遵从您一切的清明指示。

  宝喜霞 我的家人们都已知道我的意思,他们都会接受您和大嫂雪格,来代表跋萨尼奥贵公子和我。祝你们平安,等到我们再见时。

  洛良佐 愿美好的神思。欢乐的时刻相随护!

  雪格 我愿您夫人一切都如意,祝万福。

  宝喜霞 多谢你们的祝福,我愿把它们回敬给你们:日后再见了,雪格。

  [洛良佐与雪格同下。

  我说,鲍尔萨什,我一向知道你诚实可靠,所以我指望你仍然如此。取了这封信,尽你最大的能耐火速到帕度亚,送交给我表兄培拉里奥博士;注意,他将有什么柬帖和衣服交给你,你接下便得飞快到渡头;就乘上前往威尼斯的公共渡船。别费时说话了,就走:我将赶先到。

  鲍尔萨什 姑娘,我将尽快去赶路就是了。[下。

  宝喜霞 来呀,纳丽莎,我手头有事你还不知道:我们会见到我们的丈夫,在他们能想到我们之前。

  纳丽莎 他们可会见到我们吗?

  宝喜霞 会的,纳丽莎;但我们将穿着那样的衣装,使他们分辨不出我们的本来面目。我跟你打怎样的赌都行,当我们两人都装扮成了青年汉子时,我将会是个出脱得更俊的人儿,身旁佩着短剑更风采奕奕,开腔说话时带着从少年转变为成人的芦管声,把两个袅娜小步并成一个踉跄男子步,说起斗殴来,活像个吹擂夸口的郎君,还编些离奇的谎话,说什么大家的贵千金恋上了我了,我不要,她们便害了相思而死去;我不能去要;我跟着后悔了,倒愿意,虽然已如此,还是莫害得她们死;我要撒二十个这样的谎,于是人们将赌咒,说我走出学校门不过一年多。我记着这些吹牛子弟们上千个不更事的伎俩,我要拿出来搬演。

  纳丽莎 怎么,我们要变成男人吗?

  宝喜霞 呸,亏你问出来,你倒几乎成了个淫荡的通事!可是来吧,我在四轮马车里,那等在邸园大门口,会讲给你听我整个计划;故而,让我们快快上程途,我们今天得要赶二十英里路。

  [同下。

  第五景

  [同前。花园内]

  朗斯洛忒与雪格上。

  朗斯洛忒 是的,当真;因为,你瞧,老子的罪孽会下落到孩子们身上:所以,我管保你逃不了要遭殃。我一向跟你说老实话,所以现在同你讲了替你担忧的事:所以开怀吧,我确是认定你会进地狱。只有一个希望对你或许能有利;不过那只是不正当的希望。

  雪格 那是个什么希望呢,请问?

  朗斯洛忒 凭玛丽,你可以有点希望,就是你父亲没有生你出来,你不是犹太人的女儿。

  雪格 那倒真是个不正当的希望了:不过那样一来我妈的罪孽就要落到我身上了。

  朗斯洛忒 真的,我就怕你会给你的爸和妈一块儿镇到地狱里去:便这样,避开了锡拉,你父亲这块大礁石,却给卷进了却列勃迪斯你母亲这个大漩涡里去:好,你从两方面都不得超生。

  雪格 我将因我的丈夫而得救;他把我变成了个基督教徒。

  朗斯洛忒 真是,他这下子可罪责难逃:我们基督教徒原本是够多的了;多到已经满满的,还好活得下去,这个挨着那个的。这么增添基督教徒会叫猪肉涨价;倘使我们都成了吃猪肉的,不久我们会出了钱买不到一片煎咸肉哩。

  雪格 我要告诉我丈夫,朗斯洛忒,你说的是什么话;他来了。

  [洛良佐上。

  洛良佐 我不久要对你吃起醋来,朗斯洛忒,你若这样将我妻子挤到壁角里去。

  雪格 不,你不用害怕,洛良佐:朗斯洛忒跟我在吵架。他干脆跟我说,上天不会给我仁慈,因为我是个犹太人的女儿;他又说,你不是个咱们国家的好公民,因为你把犹太人变成了基督教徒,你叫猪肉涨了价。

  洛良佐 为那件事我能对国家答话,要比你为弄大那黑姑娘的肚子能对国家答话,容易得多哩:你叫那摩阿女孩儿怀了孕呢,朗斯洛忒。

  朗斯洛忒 那个摩阿女的肚子里多那么一层道理,固然是多哩:可是她若是个不怎么规矩的娘们,她才果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洛良佐 怎么每一个呆子都会嚼舌头贫嘴!我想过不了多久,聪明才智的最好风致将会沉默了,而说话只对于鹦鹉才是可以赞许的。你去!那么,要他们准备开饭吧。

  朗斯洛忒 那也准备好了,您家;只要说一声“铺上”就是。

  洛良佐 那么,你就铺上吗,您家?

  朗斯洛忒 不敢,您家;我懂得礼貌。

  洛良佐 还是那么咬文嚼字贫嘴!你是要在顷刻间把你全部的聪明才智都使出来吗?我关照你,要懂得一个老实人说他的老实话:去跟你那些伙伴们讲,要他们把桌子铺上,把肉端出来,我们要进来吃饭了。

  朗斯洛忒 桌子,您家,是要摆上的;肉,您家,是要端上的;关于您进来吃饭的事,您家,唔,让它由兴致和奇想去决定吧。

  [下。

  洛良佐 啊,慎思明辨,他的话多机灵!这丑角在他记忆里配备了多么齐整的一套字眼;而我也知道,有许多丑角,比他站得地位高,修饰得同他一个样,胡扯起来叫人什么也不懂。你怎样,雪格?现在,心爱的好人儿,且说说你觉得跋萨尼奥公子这新娘怎么样?

  雪格 好到说不尽。依我看,真是该这位跋萨尼奥贵公子品德两高超;在他这媳妇身上天恩这般大,他简直在地上享着天上的洪福;而若在地上他不求这一份天恩,按理他将来会要上不了天堂。嗨呀,假使有两位天神去赌赛,当作赌注,押两个人间的女子,一边押上了宝喜霞,那一边就得另押上一位女娘,因为这可怜寒伧的人世间没她的对手。

  洛良佐 我便是你的这样个丈夫,正如她是个妻。

  雪格 且慢,也来问问我有何意见。

  洛良佐 我就要问你:首先,让我们吃饭。

  雪格 且慢,在我还有胃口时称赞你。

  洛良佐 且不,请你,我们一边吃,一边谈,那时候,不论你怎样讲,我都可以吞下去一起消化。

  雪格 好吧,我来讲。

  [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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