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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母亲的奋斗

书名:汤姆叔叔的小屋 作者:〔美〕斯托夫人 著;金水波 编译 本章字数:8986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3:24


第七章母亲的奋斗

  

  无法想像,谁还会像伊丽莎匆忙离开汤姆大叔的小屋时那般寂寞,那般凄惨呢。

  丈夫的伤害和安危,孩子的生命安全,时刻在她的心头徘徊。与她所敬爱的朋友一刀两断,就意味着要冒很大风险。一念至此她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办?不仅如此,她还得离开她所熟悉的一切——养育她的土地,树木和丛林——这一切,如今展现在清澈而寒冷的星光中,好像在责问她,离开了这里,能去哪儿?

  然而,母爱是伟大的,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变得疯狂了。孩子已经会跑了,大可以跟在身后,如果是平常日子,她定会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他差点离开她,她便心惊胆战,于是将怀中的孩子搂得更紧,以致两臂微微颤抖着,急匆匆地向前走。

  冰封的大地在她脚下吱吱作响,一听到这声音她便瑟瑟发抖;即使是哗哗的树叶飘动声或者是飞惊的浮影,她便吓得脸色苍白,不由得加快步伐。她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力气,因为她觉得怀抱中的孩子仿佛没有重量,每一次虚惊都使给予她支持前行的神秘力量,同时她那苍白的嘴唇颤抖地向上苍祈告,”上帝啊,帮助我吧!上帝啊,救救我吧!“

  母亲啊,如果是你的哈里,或者你的威利,明天早上就要被凶残的奴隶贩子抢走——如果你已经看见了那个人,并且听见说契约已经生效,你只有午夜至凌晨这段时间可以逃跑——那么,你会跑得多快呢?在那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怀中抱着你的小宝贝——沉睡的小脑袋爬在你的肩头,——那柔软的小胳膊安心地抱着你的脖子,——那时候,你能跑多少英里呢?

  孩子睡熟了。刚开始,由于害怕,他久不能寐;但后来,只要他制造出一点声音,妈妈就警告他只有他不出声,她才能救他。于是孩子立刻静了下来,搂住她的脖子,只是在将要入睡的时候,才发问道:

  ”妈妈,我可以睡吗?“

  ”想睡你就睡吧。“

  ”可是,妈妈,等我睡熟了,你不会让他把我抱走吧?“

  ”不会!但愿上帝保佑我!“那位母亲的脸色显得更苍白,黑亮的眼睛反而更加炯炯有神。

  ”妈妈,肯定不会吧?“

  ”肯定不会!“她的语气斩钉截铁,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

  但她不敢放缓步伐,更别提歇息了,直到旭日东升,她已踏上了公路。

  以前她曾经常跟随太太到一个距俄亥俄河不远、叫做T的小村子上走亲戚,所以对这条路很熟。她匆忙之中能想到的第一个逃跑计划,就是到那里去,寻找机会,偷渡过河。若不成功,她也无计可施了。

  大路上慢慢有了来往的马车。人在危险中的警觉性告诉她,这样急匆匆的赶路会带来很大的麻烦。因此,她放下孩子,整理了一下裙子和帽子,然后尽可能保持着从容的姿态,快步继续前行。她的小包袱里装着糕饼和苹果,她就把苹果当做引导孩子跑快的一种措施——把苹果扔出好几丈远,孩子见了便拼命追上去。再三使用这个办法,竟也让她们多走了好几英里。

  过了一会儿,她们来到一片密林边,林间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因为孩子叫嚷肚子饿和口渴,她便带他绕过篱笆,在一块可以挡住大路上人们视线的巨石背后坐下来。她打开包袱,给孩子取出一份早餐。孩子见妈妈不吃不喝,既觉得奇怪,又觉得痛心。当他搂住妈妈的脖颈,尝试着把手里的糕饼塞进她口中的时候,她不禁一阵心酸,如哽在喉。

  ”不,不,哈里宝贝!你还没脱离危险,妈妈吃不下任何东西!咱们还得赶路——向前走——一直走到河边!“她又匆忙上路了,再一次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认识她了。她想,如果不巧碰上认识她的人,主人待人宽厚的好名声就是一张护身符,谁也不会猜想到是个逃亡者。她的肤色很白,几乎看不出她的黑人血统;而且她的孩子也很白,也很容易蒙混过关。

  有了这种想法,她中午时分便在一个干净的农舍门前停歇了一会儿,给自己和孩子买点吃的。因为远离危险后,精神放松了下来,所以也就感到疲劳和饥饿了。

  农舍的主妇是个既善良又健谈的人,巴不得有个人陪她说话,所以见到她们母子,非但没有怀疑,相反非常兴奋。伊丽莎说她”去走亲戚,要在那里住上一个礼拜“——她多希望这是真的呀——那位主妇信以为真,也就没有多句。

  天黑前一时,她走进俄亥俄河畔的T村,尽管脚酸背痛,但精神仍然很顽强。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条河,河水滚滚,像约旦河一样,将她于自由的迦南割裂开来。

  早春凌讯,河水暴涨,水流湍急,夹杂着大块浮冰横冲直撞。肯塔基州一侧的河岸,地势特殊,陆地伸入水中,阻挡住大块浮冰,层层重叠,形成一道屏障,覆盖了整个河道,几乎一直延伸到肯塔基州一侧的河岸边。

  伊丽莎在岸边停留了一会儿,注视着冰水交融的激流,心中暗自叫苦。然后她转身朝岸边的一家小酒馆走去,想去打听一个消息。

  老板娘正在厨房中,忙碌着晚餐,听到伊丽莎沙哑悲凉的声音,立即举着叉子,抬起头来。

  ”有事吗?“

  ”请问有没有渡船可以把人送到对岸的B村?“她问道。

  ”没有,确实没有,“老板娘说;”所有的船都停摆了。“

  伊丽莎脸上一片绝望,使那女人大吃一惊,她关切地问道——

  ”你是想过河吧——怎么回事?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我的孩子病得很重,“伊丽莎说。”昨天晚上我才得到他生病的消息,今天我大老远赶来,就是想找到渡口。“

  ”唉,您真倒霉,“那妇人说道。伊丽莎的话激发了她做母亲的同情心。”不过,或许还有个办法。索罗门!“她从窗口冲着一座小屋喊道。一个系着皮围裙,满手油污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我说,索罗门,“妇人说道,”今天早上我们的邻居运货吗?“

  ”他说只要没有多大危险,他就尝试一下。“那人说道。

  ”离这儿不远有一个人,晚上要把一点货运到对岸去,如果他有胆量的话。他要到这儿来吃晚饭,所以,你坐这儿等一会吧。

  “这小家伙真可爱!”那妇人说着,随手递给孩子一块烤饼。

  可是孩子早已累坏了,哇哇大哭起来。

  “可怜的孩子!他还没走过远路,我一路上又催得厉害。”伊丽莎说。

  “好吧,你把他抱进来吧。”那妇人说着,推开一间小卧房的门,里面有一张舒服的床。伊丽莎把精疲力尽的孩子放到床上,抓着他的小手,直到他睡熟。她自己却无法入睡。一想到后有追兵,她便心急如燎,急于继续赶路;她满怀心事地望着那挡在她和自由之间的波涛汹涌的河水。

  虽然谢尔比太太答应马上开饭,可是很快你就会发现,正如人们习以为常的一样,一笔成功的买卖,必得两厢情愿才行。因此,虽然黑利亲耳听到谢尔比太太下了命令,也有六七个小信使把它传给了克劳大婶,但是那位大人物听罢,只是冷哼一声,摇一摇头,继续不慌不忙地干她手中的活。

  说来也怪,仆人们好像普遍都有这样一种感觉:耽误点儿时间并不会招来主母的一顿责骂;更妙的是事故接连发生,没有一件事情是一帆风顺。一个倒霉蛋打翻了肉汁;照规矩,肉汁要认真地重新熬起;克劳大婶在一旁一面监督,一面仔细地慢慢搅着锅里的肉汁。有人建议她加快点速度,她回答说,她可不愿意为了帮助别人去抓人,就把半生不熟的肉汁端到餐桌上。一个挑水的仆人连人带桶跌倒了,只得重新去打水;另一位凑热闹,打翻了奶油;还有更令人捧腹大笑的消息连接不断传进厨房,说是“黑利老爷很不耐烦,在他椅子上如坐针毡,不停地到窗子下面或者门廊上来回走动。”

  “自作自受!”克劳大婶气愤地说道。

  “他得下地狱,毫无疑问。”小杰克说。

  “自作自受!”克劳大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给你们说吧,他伤了多少人的心哪!”她放下手中的活,举着叉子说:“就像乔治少爷念的《启示录》上说的那样,灵魂在神坛下祈祷,向上帝祈祷,请求为她报仇雪恨——总有一天上帝会听见的——他会听见的!”

  克劳大婶在厨房里颇有威信,她一开口人们便都全神贯注地听她的。这时中饭已经做了,无事可做,大家就跟她聊天或听她的高谈阔论。

  “他是要打入火湖,永世不可翻身的,不是吗?”安迪说。

  “要是能看到他在火湖受罪,我更高兴呢。”小杰克说。

  “孩子们!”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把大家吓的半死。说话的是汤姆大叔,他早就进来了,一直站在门口听大家讲话。

  “孩子们!”他说,“你们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万劫不复‘是个多么恐怖的字眼儿呵,孩子们!一想起来就叫人害怕。你们怎能用这么恶毒的字眼去诅咒人呢?”

  “除了那些人贩子,我们不会用这样的字眼儿诅咒任何人,”安迪说道,“他们太坏了,罪有应得啊。”

  “这种人罪该万死啊!”克劳大婶说道。“不是他们把吃奶的娃娃从母亲怀里抢走,把他卖掉的吗?小娃娃哭叫着,抓住妈妈的衣领不放,不是这伙人贩子把他们强行拉走,卖掉的吗?不是这伙人贩子把丈夫和妻子生生拆散的吗?”克劳大婶说着哭起来。“他们有过悲隐之心吗?他们发过善心吗?他们不是照样喝酒、抽烟吗?天哪,要是魔鬼不抓这种人,要魔鬼有什么用?”克劳大婶用花围裙捂住脸,呜呜咽咽哭起来。

  “圣书上说,为那些欺压你的人祷告吧。”汤姆说。

  “为他们祷告!”克劳大婶说,“天哪,这怎么可能!我不能为他们祷告。”

  “这是天性,克劳,天性不可违,”汤姆说道,“但是,上帝的旨意更不可违。再说,你应该想到,干这种坏事的人,他们的灵魂是多么的可怕呀。你应该感谢上帝,克劳,你跟他们不一样。我敢说,我情愿被卖掉一万次,也不愿像那个可怜鬼一样,有永远还不清的孽债。”

  “同我想的一样,”杰克说。“天哪,咱们一定能看得见他的下场,对吗,安迪?”

  安迪晃动着肩膀,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以表示赞成。

  “我十分愉快,老爷今天早上本打算外出,可结果搞成了这样,”汤姆说;“如果他不在家,那比卖我更让我难受。他也许觉得没什么,可我受不了啊,毕竟他是我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我已经见过主人的面,现在我认为可以听天由命了。老爷也是没有办法,他这样做是对的。令我担心的是我走了以后,庄园上的事会弄成一团乱麻。老爷不可能像我一样到处去巡察,把事情都安排妥妥当当的。伙计们倒是没有什么坏心思,不过他们太马虎。这就是我不放心的地方。”

  这时铃响了,汤姆被叫到客厅里。

  “汤姆,”主人和和气气地说道,“你听仔细了,我向这位先生许诺过,他来要人的时候,你必须随时听候吩咐。不然,他就罚我一千美元。他今天要去办另外一件事,你就自由了。该干啥干啥吧,汤姆。”

  “谢谢老爷。”汤姆说。

  “你可要小心,”那个奴隶贩子说,“不要在你主人面前搞什么阴谋诡计,到时候你要是跑了,我就要他倾家荡产。如果他是我的话,他就不会相信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了——你们一个个都像泥鳅一样滑!”

  “老爷,”汤姆说道——他站得笔直——“老主母让我抱你的时候,我才八岁,你还不到一岁。’听着,‘她说,’汤姆呀,这就是你的小主人,照顾好他。‘现在我只想听你一句话,老爷,我在你面前没有违背诺言的时候,有没有反抗过你吩咐的时候,尤其是我信奉基督教之后?”

  谢尔比先生十分感动,热泪涌上眼眶。

  “我的好仆人,”他说,“上帝知道你是个诚实的人;我要是有一点其它办法,无论人家出再多的钱,我都不会把你卖掉。”

  “我以一个基督教徒的名义发誓,”谢尔比太太说,“只要我有

了足够的钱,就马上把你赎回来。先生,”她对黑利说,“请你千万记住他的买主是谁,并且请你一定通知我。”

  “没问题,”那个奴隶贩子说道,“一年后我把他带回来,你就把他赎回去了。”

  “到时候我一定跟你做这笔生意,肯定不会让你吃亏。”谢尔比太太说。

  “当然,”奴隶贩子说,“不管卖到哪里,只要能赚钱,对我都一样。你知道,太太,我只不过要养活自己罢了,咱们大家不都是想养活自己嘛。”

  奴隶贩子说话的语气那样轻浮,那样肆无忌惮,谢尔比夫妇听了又惊又怒,但他们心里明白,这时候最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表现得越是无耻和凶残,谢尔比太太越担心他追上伊丽莎和她的孩子,从而暗下决心,要施展一切女性可以使用的手段缠住他。于是,她笑容满面,唯唯诺诺,跟他东拉西扯,尽可能让时间在无意中溜走。

  下午两点钟左右,山姆和安迪把马牵来,栓到马桩上。

  山姆吃过午饭,肚子里增加了油水,这时正兴致昂扬,准备随时去完成使命。黑利走到跟前的时候,他正兴高采烈地向安迪夸海口,说自己已“准备妥当”,这次行动一定马到功成。

  “我看,你们东家是不是从来不养狗?”黑利意味深长地说。

  “多着哪!”山姆洋洋自得地说;“那条狗叫布鲁诺——它的嗓门儿大着呢。这没什么,几乎每个黑人都养狗,各种各样的都有。”

  “呸!”黑利说道——接着他又对那几只狗咒骂了几句,山姆听了嘀咕道——

  “我真不明白,你骂它们有用吗!”

  “你们东家是不养狗的,我一清二楚,他不养追捕黑奴的狗。”

  山姆已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装作听不懂。

  “我们的狗,鼻子可灵了。我看就是你说的那种狗,尽管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只要开个头,就没有它干不了的事。过来,布鲁诺。”他大喊一声,接着又朝那只懒洋洋的纽芬兰狗吹了声口哨,那只狗立即汪汪叫着朝他们跑过来。

  “活见鬼!”黑利跨上马,说道。“上马,快走。”

  山姆遵命翻身上马,但与此同时,他趁机挠了安迪一把,安迪禁不住,咯咯地笑起来。这下可惹恼了黑利,他手起鞭落,抽了安迪一鞭子。

  “你真令人惊讶,安迪,”山姆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这是在办正经事,安迪,你可不能嘻皮笑脸的,这可不是帮老爷办事的样子。”

  “走这条通向河边的路,”他们一行来到庄园边界上的时候,黑利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他们的打算,——他们总是走地下通道。”

  “当然,”山姆说,“棒极了。黑利老爷猜得很对。可是,面前有两条路通向河边——一条是大路,一条是土路——老爷你说走哪一条?”

  安迪听了这一地形方面的新情况后,非常惊讶。他抬起头来,傻乎乎地望着山姆,但马上随声附和山姆的说法。

  “当然,”山姆说道,“我认为,丽西一定走的是那条土路,因为那条路几乎没人走。”

  黑利非常狡猾,当然害怕受骗,但听了山姆的这番话,也禁不住有点犹豫不决。

  “你们俩都在胡说八道!”他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沉吟道。

  他说这话时所用的那种犹豫不决的语气,好像让安迪非常高兴;他故意落后了几步,在马上笑得前俯后仰,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山姆泰然自若,依然保持一副严肃相。

  “当然,”山姆说道,“这得由老爷拿主意,老爷说走哪条路好,就走哪条路——反正我们无所谓。现在细心一想,我倒觉得走那条大路更舒坦呢。”

  “她肯定会走一条偏僻的小路。”黑利只顾嘀咕,没答理山姆说的话。

  “那可不一定,”山姆说,“女人心,海底针,最是不好琢磨。你认为她会那样做,可她偏不那样做,恰恰正好相反。女人天生跟男人相反。所以,如果你认为她走的是这条路,你最好走那条路,肯定能追得上她。依我看,丽西走的是那条土路,所以我们最好走大路。”

  这一番关于女人共性的宏论,并没能说服黑利,他反而断然宣布他要走那条土路,并向山姆打听那条路的位置。

  “就在前面,”山姆一边说着,一边用靠近安迪的那只眼睛给安迪来了个暗示,然后装模作样地继续说道,“我又仔细思索了一番,很清楚,我们不该这么走。那条路我从来没有走过,而且那条路太偏僻,说不定我们会迷路的——谁也不知道最后会走到什么地去。”

  “无论您说什么,”黑利说道,“那条路我走定了。”

  “喔,我想起来了,我听人家说过,那条路到了小河边上就被篱笆隔断了,对不对呀,安迪?”

  安迪唯唯喏,说他也不清楚,只听人说过有这么一条路,但没亲自走过;总之一句话,他对山姆的话不可置否。

  黑利擅于在大、小两种谎言之间判断哪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他认为,山姆最初提到那条土路的时候,纯粹是一句无心之语;而后来匆忙改口,劝他不要走土路,是经过思考之后,害怕祸及伊丽莎而有意撒谎。

  因此,当山姆对他指出那条土路时,黑利马上策马直奔那条路而去;山姆和安迪紧随其后。

  其实,那是一条老路,是以前通向河边的大道,自从多年前修了那条公路,它便被遗弃不用了。

  他们骑马走了一个小时,一路没有丝毫阻挡,可是再往前走,只见路被大大小小的农田和篱笆隔断。这种情况山姆早已心知肚明——只不过安迪消息不是很灵通,从来没听说过罢了。因此,山姆一路紧紧地跟在后面,只是偶尔大声报怨说,“这条路太崎岖不平了,对杰利的腿也不利。”

  “现在我要警告你们,”黑利说道,“我看穿了你们的心思。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我也不会改变路线——闭嘴!”

  “听老爷的便是!”山姆既委屈又顺从地说道,同时拼命地向安迪使眼色,后者笑得肚子都痛了。

  山姆兴致上来了,宣称要时刻密切关注前方——一会儿大声说,他看见远处的高坡上“有一顶女式帽子”;一会儿又呼喊安迪,要他辨别一下“山谷里那个人会不会是丽西”——每当他喊叫的时候,都正好正走在崎岖难行的路段上,那一行人希望加快前行的速度几乎不可能,从而弄得黑利手忙脚乱。

  这样行进了大约一小时,他们一行忽啦啦冲下一个陡坡,抵达一个的农场的谷仓院子。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院子里没有一个人。但是,那座谷仓恰好坐在路中间拦住了去路,显然他们朝这个方向没有了路。

  “我早跟老爷说过了,”山姆装出一副委屈而诚实的面孔说。“对于本地的情况,一个外乡人怎么有一个生于此,长于此的本地人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你这个混蛋!”黑利骂道,“这一切你早已心知肚明。”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清楚吗?可你根本不听我的话呀。我给老爷说过,这条路被篱笆堵塞了,可能过不去,——这话安迪也听见了。”

  这话确实说过 ,无可争辩。那个倒霉的家伙,为了保全脸面,只好打掉牙在肚子里吞了。那三个人立刻掉转马头,向前面的大路奔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黑利一行骑马来到小酒店的时候,伊丽莎已经哄孩子熟睡四十五分钟了。伊丽莎正站在窗口向另一个方向眺望,山姆一眼看见她,这时黑利和安迪落在他身后数步之外。在这关键时刻,山姆装作帽子被风吹掉,大喊了一声。那熟悉的声音惊动了伊丽莎,她听到后立刻转过身去。黑利一行已走过窗前,绕到了前门。这一刻,好像有千百人的力量聚集于伊丽莎一身。房间里有一扇门直通河边。她抱起孩子,飞似地奔下台阶朝河边冲去。正当她马上消失在河岸下面的时候,碰巧被那奴隶贩子瞥见她的身影。他飞身下马,吩咐山姆他们跟上,自己则像猎犬追捕小鹿一样追踪而去追击。此时伊丽莎头晕脑胀,飞一般地狂奔,瞬间便跑到了河边。眼看那一伙人就要追上来了,她使出浑身解数——一个人只有在生死攸关的关头上帝才会赐予她这样的力气——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地飞身跨越了波涛汹涌的浊流,跳上了河面的冰块。这是奋不顾身的一跃——只有在已经绝望和几乎疯狂的状态下才会有这种动作。与此同时,黑利等人都出于本能地张开双臂,大声惊呼。

  巨大的浮冰在她脚下晃晃悠悠,吱吱作响,她不敢在上面作片刻停留。她疯狂地尖叫着,奋不顾身地跳过一块又一块浮冰,跌到——跳跃——滑倒——爬起来再跳!她的鞋丢了——袜子破了——脚出血了,一步一个血脚印;可她仿佛没有感觉一样,浑浑噩噩的就像是在梦中,直到她到了俄亥俄河的岸边,一个男人帮她上了岸。

  “无论你是谁,你都是一个英勇果敢的姑娘。”那人大声赞叹。

  伊丽莎一下就认出了那个人。他是个农场主,住的地方离她的老家不远。

  “啊,西姆斯先生!——救救我!——一定救救我!——快帮我躲一躲!”伊丽莎喊道。

  “怎么回事?你在说什么?”那人问,“哎呀,你是谢尔比先生家的女仆!”

  “我的孩子——就是这个男孩——被老爷卖了!喏,追我的那个人就是他的主人!”说着,她朝肯塔基那边的河岸上指一指。“噢,西姆斯先生,求求您了,你也有自己的儿子啊。”

  “我是有个儿子,”西姆斯手忙脚乱但却非常温和地把她拉上陡峭的河岸,一边对她说,“你是个伟大的姑娘。无论何时何地,这种行为总是令我十分敬佩。”

  待他们走上河岸后,西姆斯又说道:“我很想帮助你,但我却无能为力。我所帮助你的只能是给你指向一个去处。”说着,他指了指离村中大街很远的一座大白房子。“到那儿去,那里安全,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会帮助你的。”

  “上帝保佑你!”伊丽莎十分感谢。

  “算啦,算啦,”西姆斯说道,“这没什么。”

  “还有,先生,一定要为我保密”

  “唉,姑娘,我岂是那种人!当然不会的,”西姆斯说道,“去吧!你是个勇敢的姑娘,那就勇敢地去闯吧。你获得自由是理所当然,你肯定会自由的。”

  伊丽莎紧紧地把孩子搂到怀里,迈着坚定的步伐,急匆匆地离开了。那个汉子站在那里,凝视着她的背影。

  “谢尔比或许认为这不是睦邻友善之道。可不这样,我能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一见到一个黑人上气不接下气,拼命逃跑,狗在他身后紧紧追赶,我就不忍心伤害他。再说,我也没必要替别人追捕黑奴呀。”

  这个可悲的、愚蠢的肯德基人,因为没有上过学,所以才误入歧途,按照基督教精神行事。如果他的地位更高,思想更开放,迫于情势,他就不会这样说,这样做了。

  黑利站在那里看得两眼呆直,直到伊丽莎在对岸消失之后,他才转过身,迷茫地望着山姆和安迪。

  “真厉害!”山姆说。

  “我敢打保票,那娘们儿肯定是疯了!”黑利说道。“你看她跳起来多像一只野猫!”

  “唔,唔,”山姆挠着头皮说道,“我们走错路了,还请老爷多多海涵。不要以为我会为此自豪,才不呢。”山姆说着,咯咯地笑起来。

  “你还敢笑!”奴隶贩子大怒。

  “上帝保佑你,老爷,我真的憋不住了,”山姆说。他心里早就乐成了一团,不过一直强憋着,现在终于可以畅怀大笑了。“她那样子怪极了,连蹦带跳的——冰块咔嚓咔嚓直响——你听,——扑通!咔嚓!哗啦!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天哪!实在是让人佩服!”说罢,山姆和安迪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到你们是想哭了!”那奴隶贩子扬起鞭子,朝他们头上抽去。

  那二人躲开鞭子,叫嚷着,没等黑利爬上岸,他们已经跨上了马鞍。

  “老爷,再见啦!”山姆正七八经地说。“太太现在肯定还为杰利担心呢。黑利老爷这里用不着我们了。太太不会同意我们今天晚上骑这匹马过丽西那座桥。”他开玩笑地戳了一下安迪的肋条骨,然后快马加鞭奔驰而去,安迪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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