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3:05
的还是挤出来的?)阻止他离开。他只好待在家里,可怜巴巴地活着,做点儿木工活儿消愁解闷。他妻子和孩子们仍旧过着奢华的生活,经常举行欢庆会。尽管他并未参与,但人们还是指责他虚伪。 然而,由于他的精神影响,由于他人格的朴实光辉,他在自己身边还是聚集了一些信徒——与不幸者。一位东正教神甫为他的理论所折服,脱离了宗教;一位良家子弟拒绝服兵役,被派到惩戒营;而那个可怜的托尔斯泰的化身因怀疑而惶惶不可终日。他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在无谓地把别人带到痛苦与死亡中去?最后,他找不到解决愁苦的办法,惟有让他无意之中引到绝路上的那个年轻人的母亲把自己杀死。 从《无所谓罪人》(1910年9月)这个很短的短篇中,我们可以看到托尔斯泰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情景。该作讲的是一个对自己的处境极端痛苦,而又无法摆脱的人的忏悔。与无所用心的富人相对的,是那些受着重压的穷人,但是,双方都没有觉察到这种社会状态之荒谬。 有两部剧作具有一种真正的价值:一部是一个农村小剧本《一切品性自她而来》(可能写于1910年)。它的内容是抨击酒精的危害,剧中的人物很有个性,他们有典型的体貌,语言可笑,绘声绘色,十分有趣。那个农民由于自己那下意识的高尚道德及其天真的自尊心,最后原谅偷他东西的窃贼,显得既崇高又滑稽。 另一部名为《行尸走肉》,是一部十二场的剧本。剧本反映的是荒谬的社会机器碾轧的懦弱而善良的人们。主人公韦杰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他追求隐藏在放浪形骸的生活之下的深刻的道德情操。他不堪忍受世间的卑劣及自己的自暴自弃,但又无力反抗。 他有一个他爱的妻子,她善良、贤慧、理智,但却缺少“人们为使苹果酒起沫而放进其中的那颗小葡萄”,缺少让人忘掉一切的“生活中的那个颤动”。而他正需要忘掉一切。 韦杰说道:“我们前面只有三条路。第一条,做个公务员,挣点儿钱,增加你生活于其中的卑劣,这使我觉得恶心,我也许干不来……第二条路,是与那卑劣斗争,要当英雄,但是我做不了英雄;第三条:忘记喝酒、唱歌、自我,那是我要选择的一条路,但是你们看看,那条路上的我又去哪了……”((行尸走肉)第五幕第一场)韦杰在另一段里说道: “我如何失足了?酒。我并不喜欢喝酒。我始终有种感觉:我不需要我周围的一切,我感到羞愧……至于想成为贵族,或很有钱,那是可怕的事情!……喝了酒,就不会那样了……然后是吉普赛女郎、音乐,这会往你灵魂里灌注那么多的活力,那么多的精力……再有就是美丽的黑眼睛,微笑……但是,这些东西越是迷人,你过后就越是感觉羞惭……” 韦杰离开了自己的妻子,因为他觉得自己让她痛苦,而她也没使他快乐。他把她让给了爱着她的一位朋友,她也爱他,但她并没挑明。这位朋友与她趣味相投。韦杰消失在社会的底层。这样,一切都好:另外两人很幸福,而他吗,尽可能地使自己幸福。 但是,社会绝不允许他自行其是,韦杰被迫自杀,因为他不愿让他的两个朋友因重婚罪而被判刑。 这部作品是怪异的,是俄罗斯风格的,它反映了在革命没成功后,希望破灭了,优秀人才也气馁了。这部作品很朴实。主要和次要人物都真实生动,年轻的妹妹对于爱情和婚姻执着炽热;勇敢的卡列宁娜善良美好;老妈妈保守强硬;连吉普赛女郎的形象也很生动。 我把另几本着作撇在一边了,因为其中道德与教条的意图过于明显,超过了作品的自由生命,尽管这种意图并未伤及托尔斯泰的心理清晰度: 《伪币》是一个很长的短篇,几乎成了一本长篇小说,它表现世上所有好的或坏的行为都有连带关系。两个中学生犯了一件伪币案,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罪恶,越来越可怕,直到一个被恶人所害的可怜女人,用高尚宽容影响了凶手。 全书通过这个凶手,逐个地追溯到整个罪恶的最初肇事者,他们因其受害而赎了罪。全书主题崇高,接近史诗,本可以达到古典悲剧的那种命定伟大。但是,它的叙述过于冗长,过于琐碎,没有广度和深度。而且,尽管每个人物都有各自的特点,但又都无足轻重。 《儿童的智慧》是孩子们之间的一系列对话,有二十一个,题材涉及宗教、艺术、科学、教育、祖国等。对话都挺生动,但方式却很快就让人厌烦,对同样的意思反复地说。 《年轻沙皇》中的主人公沙皇幻梦着自己不由自主地造成的不幸。这是集子里最差的一部作品。 还有《瓦西里祭司》、《谁是凶手》等作品。 从整个着作的体系来看,托尔斯泰直到生命的终结,他所拥有的那种智力令人惊讶。他偶尔言词空泛,但是,每当他面对一个行动、一个活生生的人物时,他人道主义的幻想者的形象消失了,表现出的是具有鹰一般的眼睛的艺术家形象。他的目光能一下子直插到你的心中,他一直具有这种威严的清晰敏锐。我发现,他在艺术方面的惟一的贫乏之处,就是激情方面。 对于托尔斯泰来说,除了一些短暂的时刻以外,他的作品不再是他生命的主要部分了;它们或者是一种必不可少的消磨时间的办法,或者是行动的一件工具。但是,他真正的目标是行动,而不是艺术。 当托尔斯泰受到这种激情的幻想控制时,他似乎对此感到羞愧。他立即停住笔,或者,也许像在写《费奥多尔.库兹米奇老人的日记》时那样,完全放弃这本有可能让他与艺术重新结合在一起的作品……他正值创作力旺盛之机,却被这创作力所折磨,最终把这创作力奉献给了上帝,这位大艺术家的这种例子是无出其右的。 罗曼.罗兰 191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