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56
么吃。"老绅士说道,摇摇头;"你问得够多了;我不会出去,要等你们睡了好久才去。"
在那晚余下的时间里,他全心提防克伦丘太太,并一味固执地与她谈天,想以此阻止她默念任何对他不利的祷告。本着这个目的,他还怂恿他的儿子也不断与她交谈,诉说他想得到的反对她的任何理由来折磨这可怜的女人。不让她有一点时间进行思考。世上最虔诚的善男信女崇奉诚实祈祷的应验也不能比他对她的妻子的不信任更为认真。这正如一个自说不信鬼的人竟被一个鬼故事吓得魂不附身一样。
"注意,"克伦丘先生说:"昨天没有事故才好!"克伦丘先生说。"要是我,一个正经的生意人,得到一。两斤肉,你们不会不把它夹着面包里吃掉。要是我,一个正经的生意人,得到一点啤酒,你不会说要喝开水。当你在罗马,就得按罗马人的做。如果你不,那罗马对你像一个丑陋的怪物,我就是你的罗马,你知道。"
然后,他又开始发牢骚:
"你根本就不管有没有吃的喝的,我说不清因为你嘀咕的种种没良心的话减少了这里多少吃的喝的。看看你的儿子,他是你的骨肉,不是吗?他瘦得像根棍子,你还称自己是个母亲?却不知道一个母亲的首要任务是养好她的孩子!"
这话恰好说到小杰利的伤心。他恳求他的母亲履行首要职责。于是他的父亲又那样温和慈祥地指示了他已做的和未做的事情,总之,特别着重在要求她履行做母亲的职责。
克伦丘一家就这样消遣着这个晚上,一直到小杰利被命令去睡,他的母亲服从了类似的种种训令之后,克伦丘先生在默默地吸烟斗中度过了前半夜,直到将近一点才起身出游。在将近这鬼祟的时辰,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取出口袋里的一把钥匙,打开一个上锁的壁橱,拿出一只袋子,一个轻便的起重铁钩,一条绳子和一把链尺,连同其他所谓钓鱼的工具,熟练地把这些东西携带在身,他给克伦丘太太一个临别问候,熄灭了灯,出去了。
小杰利假装脱衣睡觉,不久他便跟踪他父亲去了。在黑暗的掩护下他跟出了房间,跟着下了楼梯,经过庭院,跟着走到街上。他并不担心回头,因为家里住满了客人,门又整夜开着。
被想弄清他父亲的正直行为的艺术和神秘的崇高志向所驱使,小杰利紧跟着走到庭前屋后,墙边,门道,随时把两只眼睛紧贴在一处,使他崇敬的父亲保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可敬的父亲向北潜行,走不多远,就有伊莎雅克。瓦尔顿的另一门徒出来和他会合,于是两个人一块向前摸索而去。
在出发的头半个小时里,他们绕开闪烁的灯光以及好多连张出没的守夜人,走到一条寂寥的路上。在这里出现了第三个渔夫……这样悄无声息,要是小杰利迷信魔法的话,他可能会认为那第二个有分身之术,把他自己一分为二。
三人继续向前走,小杰利也继续向前走,直到三个人在一个突兀在路口的堤下站住,那堤顶是个低矮的砖墙,墙上面有一道铁栅栏。在堤和墙的阴影中,三人从大路走上一条通不过的小巷,巷底耸立着八。九尺高的墙,蹲在一个角落里,抬头看那小巷,小杰利看到他可敬的父亲的身影,在如水般朦胧的月光下,正在迅捷地攀登一座铁门。他一下子就进去了,然后第二个渔夫也爬进去,然后第三个也进去了。他们全轻轻地落在大门内的地面上,并在那里躺了一小会儿……也许在听什么。然后,他们都四肢着地爬行过去。
现在轮到小杰利走近门边了:他走过去,屏住呼吸。又蹲在那边的一个角落,朝里瞧,他看到三个渔夫匍匐爬行在丛生的杂草间!墓石林立,这是教堂坟地……他们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坟地……好像一些白衣魔鬼,而教堂钟楼也好似一个大得可怕的鬼。他们爬行不多远,就停住直立起来,开始钓鱼。
他们开始用一个铲子钓鱼,此时,可敬的父亲似乎在调节一个像大开塞钻似的东西,无论用什么工具,他们干得都很起劲。突然,教堂响起了钟声,惊得小杰利撒腿就跑,头发直竖,好像他父亲的头发。然而,期待已久想深入了解一些详细情形的愿望不但没有阻止他逃跑,反而又把他召引了回来。当他第二次向大门里面窥视时,他们还在辛勤地钓鱼;但是,现在他们似乎钓到了一条鱼了。那里传来一种轻轻的旋转声,而且他们都弯着腰,好像在抬起一个重东西。慢慢地那重物升上来,破土而出,小杰利应该十分清楚那是什么;但是,当他见到它,并看到他可敬的父亲动手去撬开它时,他是如此害怕而又惊奇得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出一里多才停住。
要不是为喘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停步的。因为这是同魔鬼赛跑,人要有不到终点决不罢休的异常精神。他强烈地感觉到看到他的那个棺材正在追赶着他;还分明直竖着在后面跳跃,总是险些追上他,或者随时跳到他身旁……也许还会挽住他的胳膊。它还是个出没无常。无所不在的鬼魂,它使小杰利身后的整个黑夜变得恐怖万状。为避开黑暗的小巷,他冲进了大马路,以防它会像那断了翅膀掉了尾巴的风筝似地朝他扑来。它也躲在人家的门道里,用那可怕的肩膀磨蹭着门,并直耸到耳边,似乎正狂笑不已。它闯进路边的阴影处,恶作剧般地躺在那里来绊他的脚。它随时随地地在他后面奔跳着要追上他,以至于这孩子到达自家门口时,简直快要吓死了。可即使到了那里它也没有放过他,跟他呼呼地跳上楼梯,一起爬上床,沉沉地压在他胸口上,伴他迷迷糊糊地沉睡去。
天刚亮,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睡在厕所里的小杰利从恶梦中被他父亲的声音叫醒。他大概又碰到什么倒霉事了;小杰利只看到克伦丘先生揪着他太太的耳朵,拼命地把她的后脑往床上撞。
"我告诉过你,我饶不了你,"克伦丘先生说,"我警告过你。"
"杰利,杰利"他的妻子哀求着。
"你咒得我们做不成生意,"杰利说,"害得我和我的股东遭殃,你得尊重我,要服从我;见鬼,你为什么不肯?"
"我在尽力做一个好妻子,杰利。"可怜的女人争辩着,眼泪汪汪。
"反对你丈夫的生意算是好妻子吗?不尊重你丈夫的生意算是尊重你丈夫吗?违抗丈夫的重要事情算是服从丈夫?"
"那你不要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杰利。"
"够了,"克伦丘先生反驳,"作一个正经生意人的老婆,不要以女人之见斤斤计较于他干与不干。一个懂得尊重和服从的妻子是不管他的生意的。还自号是个信教的女人吗?如果你这样称信教,那我宁可要一个不信教的!你没有一点责任感,就像这里泰晤士河没有一个木桩一样。所以,非得同样扎几根进去不可。"
这一番口角是在压低嗓音的情况下进行的,最后这正直的商人踢掉沾满泥土的靴子,挺身倒在地板上告终。他的儿子,悄悄地偷看着他用他的沾满的锈铁的手作枕头仰头卧下之后,也躺下来,又熟睡过去。
早餐没有鱼,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克伦丘先生无精打采,一脸愤怒,一直将一个铁壶盖摆在他旁边作为镇压克伦丘夫人的武器,准备着一看见她有餐前祈祷的可能就掷过来。他照常梳洗,然后带着他的儿子去从事他的公开的职业。
小杰利胳膊里夹着一个凳子,跟着他父亲走在洒满阳光的吵吵闹闹的弗丽特街上,此刻的他与昨晚被鬼怪追赶独自在黑暗中奔回家的小杰利大不相同。他的机灵在新的一天里复苏了,恶梦随黑夜而去……就这些特点而言,在晴朗的上午,在伦敦市的弗丽特街上,绝不会有一些和他同类的人。
"父亲,"小杰利说,他们一路走着,小心地保持好一臂之长的间距,把凳子夹在两人中间,"盗尸人是什么?"
克伦丘先生停在步道上,答道:"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您什么事都知道,父亲,"毫无城府的孩子说。
"唔!"克伦丘先生回答,又继续走,而且脱掉帽子,让他的尖脑袋自由展现,"他是个商人。"
"他有什么货,父亲?"机灵的小杰利说。
"他的货嘛,"克伦丘先生说,转了个念头,"是一种科学上的货物。"
"人的身体,是吗?父亲。"活泼的孩子问。
"我相信是那一类东西。"克伦丘先生说。
"噢,父亲,等我长大一点,我也要当盗尸人。"
克伦丘先生放心了,但又困惑而庄重地摇摇头。"这得看你怎样发展你的才能。注意发展你的才能,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说你可以不说的话。现在你还说不准你适合于做什么。"小杰利受到教训后,他向前了一尺码,把凳子安置在栅栏的阴影里,这时克伦丘先生自语道:"杰利,你这个正经的生意人,你幸而有这样一个有希望的孩子,这可以弥补你因他的母亲而遭受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