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42
埃加诺穿着她的衣服等在花园里,自己和洛多维科睡觉以后又让洛多维科去花园把丈夫揍了一顿.
大家听了潘皮内娅讲的故事,觉得伊莎贝拉的机智灵敏真令人叫绝.接着,菲洛梅娜奉国王之命开始叙说她的故事.
可爱的女郎们,如果我的估计不错,我要讲的故事不会比前一个逊色.
你们知道,从前有个侨居巴黎的佛罗伦萨贵族,他家道中落后开始从商,买卖兴旺,挣了不少钱,妻子给他生了一个独子,取名洛多维科.洛多维科对财富的兴趣不大,却很看重父亲的贵族地位.父亲就不叫他插手商业方面的事,让他和别的贵族子弟一样去给法国国王当差,在宫廷里学些礼仪和高雅的习惯.在这期间,洛多维科参加了一次年轻人的聚会,几个从耶路撒冷朝圣回来的骑士谈起法国.英国和世界各地的美女,其中一个说他见过的女人不少,但谁都不能和波洛尼亚的埃加诺.德.加卢齐的妻子相比.那位夫人名叫贝亚特丽切,她的美貌举世无双.和他一起在波洛尼亚待过的人纷纷附和.洛多维科至今没有和女人谈过恋爱,听后突然产生了无法抑止的想见见那位夫人的欲望.他决心去波洛尼亚一睹她的风采,如果确实名不虚传,他甚至可以待在那里不回来.他对父亲说他想去耶路撒冷,父亲勉强同意.
他化名阿尼基诺去了波洛尼亚,事有凑巧,第二天在一次聚会上就见到那位夫人.他觉得夫人比传说的还要美丽,决心在赢得她的爱情之前不离开波洛尼亚.他琢磨用什么办法达到目的,左思右想,觉得只有去充当她丈夫的仆从(他们家仆从如云),也许能找到亲近夫人的机会.于是他卖掉了马匹,安置了自己的侍从,嘱咐他们见到他时要装出素不相识的样子,然后和客栈老板商量,说是如能找到收用他的大户人家,他想去当一名仆从,老板说:
"本地有位名叫埃加诺的贵族,家里有许多仆人,相貌都很端正.你长得不错,他肯定喜欢.我去找他谈谈."他带了阿尼基诺去见埃加诺,埃加诺果然合意,当即收他当了仆从.阿尼基诺为了能经常见到埃加诺的妻子,尽心侍候埃加诺,博得他的欢心,后来事无大小都交给阿尼基诺去办.一天,埃加诺出外放鹰狩猎,阿尼基诺留在家里,贝亚特丽切夫人找他下棋消遣.夫人虽然觉得他的相貌举止都讨人欢喜,并没有觉察他对自己的爱慕.阿尼基诺为了让夫人高兴,巧妙地故意让她赢棋,夫人心情特别舒畅.这时,夫人身边的侍女都走开了,只剩他们两人,阿尼基诺长叹了一声.夫人瞅着他问道:
"你怎么啦,阿尼基诺?输了棋不至于这么伤心吧?""让我伤心的事比输棋大得多,"阿尼基诺回说.
"如果你不见外,就说给我听听,"夫人说.
阿尼基诺一听他衷心爱慕的人如此推心置腹,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夫人更要他讲出原因,阿尼基诺答道:
"夫人,我怕说出来会惹你生气,更怕你把我说的话讲给别人听."夫人说:"我不会生气,你尽可以放心,不管你说什么,只要你不愿意别人知道,我决不讲给任何人听."阿尼基诺说:"既然有了夫人这句话,我就斗胆说了."他几乎是噙着眼泪向她吐露了他的真实身份,怎么听到有关她的评论,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情况下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情,为什么甘愿充当她丈夫的仆从,然后恭顺地求她,如有可能,对他发发慈悲,满足他隐秘而强烈的愿望.又说如果她不愿意,至少不要揭穿他的真实身份,让他仍旧处于目前的地位偷偷地爱慕她.啊,波洛尼亚的血液洋溢着多么奇特的柔情蜜意,在这种场合下多么值得赞扬!你对眼泪和叹息总是那么敏感,你总是顺从恳切的请求和爱的欲望.如果我有幸颂扬你,我的声音将永远不会疲倦.阿尼基诺倾诉衷肠时,那位夫人瞅着他,对他讲的一切深信不疑,在他的恳求下敞开了心扉,接受了他的爱情,她也开始唏嘘不已,最后回答说:
"我甜蜜的阿尼基诺,你放宽心吧.不少王孙公子以前和现在都追求我,送给我礼物,向我作出许诺,对我提出要求,但是没能打动我的心,使我爱上他们.可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你一番话却使我失去了自制,把心献给了你.我相信你已经赢得了我的爱情,你受之无愧,我答应今晚就让你如愿.你今天半夜里到我的卧室来,你知道我睡在床上哪一边,到时候来吧.假如我睡着了,你就轻轻把我推醒,我让你长期以来的相思得到补偿.为了让你放心,我现在先给你一个吻作为保证."她伸出双臂搂住阿尼基诺的脖子,深情地吻了他,他也报之以热吻.他们约好之后,阿尼基诺和夫人分了手,去干他分内的事,美滋滋地等待夜晚来临.埃加诺打猎回来,吃了晚饭,由于劳累,早早睡了,他的妻子也上了床.她有约在先,没关房门,到时候阿尼基诺悄悄进来,关好门,摸到床边夫人躺着的地方,轻轻抚摩她的胸口,发现她醒着.
她察觉阿尼基诺来了,双手抓住他的手,朝睡熟的丈夫那边猛地转过身,把他弄醒,对他说:
"你今天累了,睡觉前我有话没有对你讲.现在你说真心话,埃加诺,家里这么多仆人,你觉得谁最好.最忠诚,你最喜欢谁?""这还用问?难道你不清楚?我最信任.最喜欢的当然是阿尼基诺,以前和现在没有哪个仆人能同他相比,不过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尼基诺听到埃加诺提起他的名字,夫妇两人要谈论他,害怕这是一个圈套,几次想把手抽回来,但夫人紧抓不放,他无法脱身.夫人回答埃加诺说:
"我告诉你吧.我原以为他是你说的那种人,比谁都对你忠心耿耿,可是我发现我看错了人.今天你去打猎,他留在家里,竟然没皮没脸地要我依从他的欲念.本来这种事不需要什么凭据就可以对你说清楚,可是我想让你亲眼看看,便回答他说我很乐意,让他过了半夜到我们花园里去,我在一株松树下面等他.我当然不会去,可是如果你想看看你仆人的忠诚,不妨穿上我的衣服,蒙一条头巾,到那里去等着,看他会不会去,我敢说他一定会去的."埃加诺听后说:
"我当然要去看看."
他摸黑穿上妻子的衣服,蒙了一条头巾,到花园的松树底下去等阿尼基诺.夫人紧接着从床上起来,把房门锁好.阿尼基诺刚才吓得魂不附体,使劲想挣脱夫人抓住他的手,千遍万遍地诅咒自己的痴情,诅咒那女人,诅咒自己瞎了眼竟会相信她,这时才恍然大悟,高兴得没法形容.那女人回到床上,他脱了衣服,两人玩了好一阵子.后来那女的觉得阿尼基诺不能再留连了,叫他起来穿好衣服,对他说:
"我的好冤家,你现在拿一根结实的棍子到花园里去,装着你是为了考验我才向我求欢,把埃加诺当成我,臭骂他一通,然后用棍子揍他."阿尼基诺起来,拿着棍子到花园里.当他走近松树时,埃加诺装出高兴的模样迎上来要抱他,阿尼基诺却说:
"臭婆娘!你居然来了,你以为我会干出对不起我主人的事吗?你来错了,真该遭千百次诅咒."他举着棍子挥舞起来.埃加诺挨了骂,见到劈头盖脑打下来的棍子,吓得不敢出声,夺路就逃.阿尼基诺在后面追赶,嘴里不断嚷嚷:
"下贱的女人,你逃吧!天主饶不了你,明早我就告诉埃加诺!"埃加诺重重挨了几棍,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妻子问他阿尼基诺有没有到花园里去.埃加诺说:
"他不去倒好了,他把我错当成你,用棍子几乎把我打散了架,还用骂下流女人的话把我臭骂了一顿.我先前就有点纳闷,他怎么会用言语撩拨你,要出我的丑.现在才明白,他大概见你平时平易近人,故意试探你.""赞美天主,"那位太太说,"幸好他用言语来试探我,对你却用了行动.看来我经得起他言语的试探,你却经不起他的行动.这且不谈了,他既然这样忠诚,你应当更看得起他,更重用他.""你说得太对了,"埃加诺承认道.
由于这件事,埃加诺认为自己有一位贞洁无比的妻子和一个绝对忠诚的仆人,阿尼基诺和那位太太后来一提起就好笑.也正由于这件事,阿尼基诺在波洛尼亚给埃加诺当仆人期间和那位太太寻欢作乐比采取别的方式顺利得多.
八
妻子为善妒的丈夫所苦,在脚趾上系根细绳,情夫夜间来时拉绳为号.丈夫发现秘密,出外追赶情夫,妻子求使女躺在床上顶替.丈夫毒打使女,剪下发辨,找妻舅告状,妻舅发觉所告不实,教训了善妒的丈夫.
大家认为贝亚特丽切夫人作弄丈夫的手法太狡黠了,还觉得当阿尼基诺的手被夫人抓住,听到她告诉丈夫说他向她求欢时,一定吓出一身冷汗.国王等菲洛梅娜讲完后转向内菲莱说:"轮到你了."内菲莱微微一笑,开始讲:
美丽的姑娘们,你们听了前面的几个故事后,要我再讲一个精彩的实在太困难了;不过依靠天主帮助,我希望能圆满完成任务.
你们也许知道,我们的城市从前有个名叫阿里古乔.贝林吉耶里的富商,他同如今许多趋炎附势.爱慕虚荣的商人一样,以为通过联姻可以跻身贵族社会,便娶了一位名叫西斯蒙达的.和他极不相称的贵族小姐.商人重利轻别离,阿里古乔经常远出,和娇妻相处的日子不多,西斯蒙达爱上一个苦苦追求她的名叫鲁贝托的青年人,两人明来暗去,关系十分亲密,后来不大检点.阿里古乔或许有所风闻,或许为了什么别的原因,性格变得出奇的妒忌.他不再出门,也不照顾自己的买卖,一心一意看管住妻子.他每晚要等妻子上床之后才睡,弄得妻子十分恼火,因为她无法和鲁贝托幽会了.
鲁贝托再三要求和她见面,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办法:由于她的卧室临街,阿里古乔尽管看她看得很紧,睡着后却不容易醒,她可以让鲁贝托半夜来找她,她开门放他进来,趁她丈夫熟睡的时候两人待一会儿.为了知道那青年人来到了她家门口而又不惊动别人,她从窗口放出一根细绳垂到街上,绳子的另一头则绕过窗台藏在床上的被褥下面.她睡觉时把绳子拴在自己的脚拇指上.她把这个办法告诉了鲁贝托,让他来时拉拉绳子,如果她丈夫睡着了,她就松开绳子下楼开门放他进屋;如果丈夫没有睡,她就把绳子收进去,鲁贝托知道那晚不行,不必傻等.
鲁贝托觉得这个办法很妙,他来了好几次,有时能和她见面,有时落空.他们用这个办法互通消息,相当顺利.可是有一晚阿里古乔在床上一伸腿,绊着了绳子,他顺藤摸瓜,发现绳子一头系在妻子的脚趾上,心想这里肯定有蹊跷;再一看,绳子另一头通到窗外街上,觉得更为可疑,便把绳子扯断,拴在自己的脚趾上等候动静.不久后,鲁贝托来了,按照约定的暗号拉拉绳子.阿里古乔感觉到了,但是由于绳子没有系牢,鲁贝托那头又拉得重了一些,结头松脱,绳子到了鲁贝托手里,他认为这是可以见面的暗号,便等在门外.
阿里古乔匆匆起床,拿起武器,跑到门口去看看究竟是谁,打算给他吃点苦头.阿里古乔虽是商人,却身强力壮,加上心里有气,开门时不像他妻子那样轻手轻脚.鲁贝托一听不对头,估计开门的是阿里古乔,扭头便逃,阿里古乔则在后面追.鲁贝托跑了许久,后面的人穷追不舍,鲁贝托心想他也带有武器,返身拔剑,一个进攻,一个自卫,两人厮杀起来.
再说西斯蒙达,阿里古乔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发现脚趾上的绳子给扯断了,知道事情败露,阿里古乔准是去追鲁贝托了.她赶快起身,估计到可能发生什么,把一个了解底细的使女叫来,求使女躺在床上顶替她,阿里古乔揍她的时候千万忍住别出声,她一定重金报答,不会让使女白白吃苦.使女答应下来,她便吹熄了卧室里的灯,自己躲到另外一个房间里观察事态发展.
沿街的住户听到阿里古乔和鲁贝托的吵闹,纷纷起来申斥他们扰民.阿里古乔怕被认出,丢人现眼,放那青年人走了,没有辨出他的面目,也没能伤着他.他自己气急败坏地回家,一进卧室就怒冲冲地嚷道:
"你这个下贱女人在哪里?你以为熄灯灭火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你错啦."他摸到床边,抓住使女,还以为是抓住了自己的妻子,一顿拳打脚踢,把使女打得鼻青眼肿.最后他揪住使女的发辫,剪了下来,一面打,一面用骂下流女人的最难听的话骂个不停.使女挨了一顿毒打,痛得直哭,不时喊道:"哎,看在天主份上饶了我吧,"或者"别打啦!"但她泣不成声,阿里古乔又气昏了头,根本没有辨出那女人不是他妻子.他打也打了,发辫也剪下来了,最后说:
"贱女人,现在我不想再碰你了,我去找你哥哥,把你干的好事告诉他们,让他们把你领回娘家.为了保持他们的家风和我的家风,他们认为该怎么处置你就怎么处置,反正你休想在我家再待下去了."他说着,反锁好房门,独自出去了.西斯蒙达夫人听得清清楚楚,等丈夫走后,她打开门,点亮了灯,只见使女给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正哭得伤心.她好言劝慰,扶使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悄悄叫人好生照看,又从阿里古乔的钱里取出许多送给使女作为补偿.使女守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回去重新整理好床铺,把灯挑亮,穿好衣服,收拾一下装饰,仿佛还没有睡过的样子,然后在楼梯平台上点了一盏小灯,坐在那里开始做针线活,等待事态发展.
阿里古乔出了门,风风火火地赶到妻舅家,使劲叫门.他妻子的三个哥哥和母亲听到阿里古乔叫门,起身点亮了灯,让他进了门,问他一个人深更半夜跑来有什么急事.阿里古乔便把怎么注意到西斯蒙达脚趾上的绳子,发现了什么,自己又干了什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为了提出充分证据,他把他认为是从妻子头上剪下的发辫交给她的哥哥们,说他们觉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他不打算把他们的妹妹留在家里了.
西斯蒙达的哥哥们听了信以为真,又生气又痛心,立即吩咐点燃火把,跟阿里古乔去他家,决意狠狠管教他们的妹妹.母亲哭着和他们一起去,一会儿求这个儿子,一会儿又求那个儿子,说是这类事情没有耳闻目睹不能轻易相信,因为做丈夫的可能由于别的原因和妻子有嫌隙,唯恐她不遭殃,现在找了一个借口.她还说她不信女儿会干出这种事,因为女儿是她从小带大的,她了解女儿的人品,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不少.到了阿里古乔家,大家正要上楼,西斯蒙达见到有人来,问道:
"谁呀?"
她的一个哥哥说:
"你自己知道是谁,贱货."
西斯蒙达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愿天主保佑我们!"她站起身说:
"欢迎你们来,几位哥哥,不过时候这么晚了,你们三个一起来有什么大事?"他们见她好好坐着在做针线活,刚才听阿里古乔说是把她狠狠揍了一顿,而现在她脸上丝毫没有挨过揍的痕迹,不禁感到诧异,便压住怒火,问她阿里古乔指责她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西斯蒙达回答说:
"我不明白阿里古乔有什么可以指责我的."
阿里古乔张口结舌地瞅着她,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刚才朝她脸上打了不知多少拳,又抓又拧,肯定打得鼻青脸肿,而现在她好端端的,一点没事.三个哥哥把阿里古乔讲的话,什么绳子呀,打脸呀,剪头发呀,说了一遍.那女的转身对阿里古乔说:
"我的丈夫,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女人,你也不像你自己说的那么凶残毒辣,可你为什么把我说得那么下流,又往你自己脸上抹黑?你今晚什么时候在家里,什么时候又和我在一起?你什么时候打我来着?我怎么毫无印象?"阿里古乔结结巴巴地说:
"贱女人,我们不是睡在一起的吗?我追赶你的情夫之后不是又回来的吗?我不是打你的脸,剪掉你头发的吗?"西斯蒙达反驳说:
"昨晚你根本没有睡在家里,这一点我们暂且不谈,因为我讲的虽是真话,却拿不出证据.我们不妨谈谈你所说的揍我,剪我头发的事.你根本没有揍我,不信就看看我全身哪有挨过揍的痕迹.再说我量你也不敢,否则我以天主的十字架起誓,你会后悔莫及.据我所知,你也没有剪掉我的头发,不过你也可以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干,那我们看看究竟剪过没有."她揭开头巾,头发非但没有剪过,而且梳得整整齐齐.三个哥哥和母亲见此情景都指着阿里古乔骂道:
"阿里古乔,你在搞什么鬼?这些明摆着的事情你都编了瞎话,别的地方怎么能让我们相信?"阿里古乔仿佛是在梦中,他想分辩又不敢开口,因为他拿不出任何证据.西斯蒙达便对她的哥哥说:
"几位哥哥,以前我不愿意把这个人的恶行劣迹讲给你们听,他却不知好歹,欺人太甚,逼得我非告诉你们不可了.我相信他刚才说的全是真话,全是他干过的事,你们听听他是怎么干的.这个人有了一些钱,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许配给他为妻.他自称是商人,也希望人家把他当作商人看待,照说应该比修道士更谦逊,比小姐更规矩,事实不然,他几乎每夜在酒店喝得醉醺醺的,同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害我等门等到半夜,甚至等到第二天早晨,这种情形你们自己刚才也看到了.我敢肯定,昨晚他又喝醉了,不知去找哪个婊子睡觉,醒来时发现她脚趾上有条绳子,接着就干了他自己所说的那些勾当,最后又回到她那里,揍了她一顿,剪了她的头发.他昏头转向,当时以为这些事全出在我身上,我敢肯定他现在仍旧这样想,你们不妨看看他那副还是迷迷糊糊的嘴脸.因此,他刚才说我的话全是醉鬼的胡言乱语,我希望你们别认真,我既然原谅了他,希望你们也能原谅他."西斯蒙达的母亲听了这话却不肯善罢甘休,她嚷道:
"我的女儿呀,天主在上,万万不能原谅,这条不识好歹的癞皮狗根本不配娶我女儿,宰了他都不解气!真岂有此理!谁都会说他是从垃圾堆里把你检来的!这个贩卖驴粪蛋的小市侩,穿着乡巴佬的粗呢衣服和裤子,屁股上还插一根鹅毛,(中古时期的意大利商人以及法官,由于随时要缮写文书契约,腰间常系一个笔筒,内装墨水瓶和翎笔.)刚从猪圈的土坷垃里出来,就对我的女儿说长道短,我才不吃他那一套呢!他无非挣了几个钱,就向贵族老爷.贵族太太的女儿求亲,娶了她就吹嘘说:'我是某某的后代,.'我们家族的规矩如何如何,.唉,你的哥哥们当初听了我的劝告就好啦!他们原可以把你光光彩彩地嫁到圭多伯爵家,吃穿不愁,他们却要把你嫁给这个活宝,结果让你这个全佛罗伦萨城最贤惠.最正派的小姐受到这种委屈,让这个市井小人半夜三更跑来说你是婊子,仿佛我们不清楚你的人品似的.天主在上,如果你们听我的,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让他刻骨铭心,这辈子再也忘不了."接着又对她的儿子们说:
"我的儿子们呀,我早就对你们说过,这门亲事不妥.你们有没有听到你们的妹夫怎么对待你们的妹妹?那个手头有几个钱的小市侩!他如此诬赖你们的妹妹,如此虐待她,如果我做了你们,我不灭了他就出不了这口恶气.如果我不是妇道人家,而是男子汉,我说到做到,谁都阻拦不了.多么可悲!这个醉鬼甚至不觉得羞愧!"三个年轻人看到听到那些事,狠狠地训斥了阿里古乔,最后警告他说:
"只因你喝醉了,我们饶你一回.从今以后休要让我们再听到类似情况,否则留心你的小命.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们两笔帐一起清算."他们说完就走了.阿里古乔迷迷登登楞了好久,自己也不清楚刚才干的是真有其事还是在梦中,他不敢多说,不再难为妻子.西斯蒙达凭她的机智非但逃脱了迫在眉睫的危险,还为今后恣意寻欢铺平了道路,不怕她丈夫了.
九
尼科斯特拉托的妻子爱上皮罗,皮罗要她做三件事才肯相信她,她一一办到,最后当着尼科斯特拉托的面和皮罗作乐,还让尼科斯特拉托认为所见不是真事.
女郎们听了内菲莱的故事都叫好,国王几次让她们安静,等她们的议论和笑声平息下来后吩咐潘菲洛接着讲.潘菲洛开口说:
可敬的女郎们,我认为任何艰难险阻都吓不倒堕入情网的人,前面好几个故事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不过我还想再讲一个加以印证.我故事里的那位太太倒不是智谋过人,而是得到命运的青睐才无往不利.因此,我奉劝大家不要学她的榜样,也不要冒她的风险,因为命运并不老是那么随和,而世上的男人也并不都是傻瓜.
阿卡亚(即希腊,公元前一四六年希腊沦为古罗马帝国的一个省份后改名阿卡亚.)有个十分古老的城市阿戈斯,面积虽然不大,由于帝王辈出,名气却很响亮.那里有个姓尼科斯特拉托的贵族,老来交上桃花运,娶了一个名叫莉迪娅的大家闺秀.她长得千媚百娇,性格洒脱.身为富有的贵族,尼科斯特拉托家里有许多仆从,还豢养了不少猎鹰猎犬,经常出外狩猎.仆人中间有个名叫皮罗的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举止大方,办事又十分可靠,深得尼科斯特拉托的信任宠爱.
莉迪娅逐渐爱上了皮罗,最后竟到了朝思暮想.梦魂萦绕的程度.然而皮罗不是没有注意到女主人的心意,就是不敢僭越,仿佛无动于衷.女主人愁闷得难以忍受,决定向那个青年人挑明自己的心思,便把她的一个心腹侍女卢丝卡找来说:
"卢丝卡,你在我这里得到过不少好处,总该听我的话,对我忠心耿耿.现在我有话要对你说,除了那个有关的人之外,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卢丝卡,你也看得出来,我青春年少,活力充沛,凡是女人想有的一切我都不缺,唯独有一件事使我感到遗憾,那就是我丈夫的年纪同我的比较起来实在太大了,年轻女人最喜欢的那件事我虽然也喜欢,可是得不到满足.近来我琢磨了好久,觉得不能不考虑自己的乐趣和健康,苦了自己.为了照顾两头,我打定主意,认为皮罗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所缺的东西可以在他的怀抱里得到补偿.我把满腔爱情寄托在他身上,见不到他或者不想他的时候,我简直浑身不自在.如果我不能马上得到地,我的性命肯定难保.因此,如果你可怜我,应该想个妥善的办法,向他表露我对他的一片痴情,代我求他,下次我派你去找他时,他赶快来和我相会."侍女说她一定照办,找了个机会把皮罗叫过一边,如实传递了女主人的口信.皮罗不知所措,仿佛从没有料到会有这种事情,或者认为侍女的这番话是试探他,他当即回答说:
"卢丝卡,我不信这些话是女主人说的,你可不能开玩笑.即使女主人说过这些话,我不信她真会这样做.即使她真这样做,我的男主人待我恩重如山,我死也不会干出这种对不起他的事,因此你别找我谈那件事啦."卢丝卡并没有被他这番正经八百的话吓退,她坚持说:
"皮罗,不管你爱不爱听,女主人派我传话,我总要传到,下次再派我来,我还是要来.不过我认为你是榆木脑袋."她没好气地把皮罗说的话向女主人报告了,莉迪娅听了伤心得要死,但几天以后又找侍女说:
"卢丝卡,你知道,一斧子是砍不倒一株圣栎树的,因此你还得找个机会同那个想对我丈夫尽忠而把我害苦了的人好好谈谈,把我的满腔热情告诉他,想方设法成就我们的好事.再不成功,我可真要死了.他大概以为我们在作弄他,向他求爱却招他忌恨."侍女劝慰了女主人,再去找皮罗,发现他情绪很好,便对他说:
"皮罗,前几天我对你说过女主人为了你在情焰里煎熬,今天我想告诉你,如果你坚持你所抱的死硬态度,那她可活不长了,因此我再一次求你满足她的愿望.如果你仍旧顽固不化,我本来把你当作聪明人,现在却要骂你是傻瓜.一个才貌双全又有地位的夫人看上了你岂不是你的造化?你再想想,这种好事落到你这个穷小子身上岂不是你的福气?你既可以满足你青春的欲望,又得到了经济上的保障.如果你放聪明些,有谁能像你这样既享受艳福又得到实惠?你只要给她爱情,不愁没有甲胄马匹.服饰金钱,有谁能和你相比?你得听听我的劝告,头脑清醒一些.要知道,命运和颜悦色.张开双臂朝我们走来的情况往往只有一次,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不会把握机遇.以后落得一场空的人再埋怨命运就晚了.总而言之,主人和仆人之间不比亲戚朋友那样有忠诚可言.主人怎么对付仆人,仆人就该怎么对付主人.假如你有个美貌的妻子.妹妹.母亲或者女儿被尼科斯特拉托看上,你认为他对你会像你对他妻子那样讲义气吗?你如果有那种想法就未免太傻了.到那时候,如果请求和恭维不起作用,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会使用暴力的."卢丝卡上次谈话以后,皮罗反复思考了好久,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她再来谈,就给她另一种答复.只要能肯定她们不是在试探,他就同意满足女主人的一切要求.因此,他回答说:
"卢丝卡,我知道你对我说的话都有道理,可是另一方面我也知道我的主人很精明,他把全部事务都托付给我,我担心莉迪娅受了他的指使,设了圈套来试探我.因此我提出三件事,如果她一一办到,我就无话可说,以后她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无不答应.我提出的三件事是:第一,当着尼科斯特拉托的面,把他的一头好猎鹰杀了.第二,揪下尼科斯特拉托的一绺胡子给我.第三,拔掉她丈夫的一颗牙齿给我,要好的."卢丝卡觉得这几件事困难很多,女主人也认为非同一般.但是给人以力量.帮人出主意的爱情促使莉迪娅下了决心,她让侍女通知皮罗说,他要求的事很快就可以全部办到,还说他虽然认为尼科斯特拉托是个精明人,她却可以当着他的面和皮罗寻欢而让他以为所见下是真事.皮罗便等着看夫人如何动作.几天以后,尼科斯特拉托像往常那样举行盛大宴会,招待几位绅士.杯盘撤掉以后,莉迪娅穿着一身绿色的衣服从里屋出来,当着尼科斯特拉托和宾客的面走近尼科斯特拉托最喜爱的一头猎鹰栖息的架子,仿佛要抚摩猎鹰似的抓住它的脖子突然使劲往墙上一摔,猎鹰当场毙命.尼科斯特拉托惊叫起来说:"你怎么可以干这种事?"她不理睬丈夫,转身对宾客们说:
"先生们,即使一位国王欺侮了我,我也要报复,何况是一头猎鹰?各位要知道,男人们应该用于取悦他们妻子的时间,我被这头扁毛畜生剥夺去了多少.因为天刚亮尼科斯特拉托就起床,骑上马带着他的猎鹰到草原上去看它飞翔.各位可以想象,我只得孤单单的躺在床上生闷气.刚才的事我早想干了,之所以忍到今天,是想当着各位的面干,好让各位评个理,对我的抱怨作出公正的判断."绅士们听后认为她这番话是出于对尼科斯特拉托的亲热,他们笑了起来,对气呼呼的尼科斯特拉托说:
"你妻子杀了猎鹰,报了你冷落她的仇,干得好!"莉迪娅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宾客们纷纷拿这件好笑的事跟尼科斯特拉托打趣,他的忧伤化为乌有,和大家一起嬉笑.皮罗看在眼里,心想:"那女的给我的艳遇开了一个好头,天主保佑她继续努力."杀死猎鹰后过了几天,莉迪娅在房间里和尼科斯特拉托闲聊,两人抱抱搂搂地调笑,他一不小心拉掉了她几根头发,给了她完成皮罗第二个要求的机会,她飞快地揪住他的一绺胡子,嘻嘻哈哈地用力一扯,痛得他脸都歪了.尼科斯特拉托正要发作,她反咬一口说:
"你干吗扮出这副苦脸?难道因为我拔掉你五六根胡子?你刚才揪掉我一把头发我就不痛吗?"她一面继续打闹,一面小心翼翼地藏好那绺胡子,后来给她的情人送去.第三件事让她伤不少脑筋,但她的鬼点子多,爱情又使她的脑子更加敏锐,终于想出了完成那件事的办法.尼科斯特拉托家有两个少年,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他们的父亲把他们送来见习一些排场礼节.尼科斯特拉托用餐时他们在旁伺候,一个切肉,一个斟酒.莉迪娅找到他们说,尼科斯特拉托闻到他们的口臭,嘱咐他们以后伺候用餐时尽可能把头往后仰,但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那两个少年信了她的话,照她说的做了,有一天,她问尼科斯特拉托: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孩子伺候你时的模样?"尼科斯特拉托说:
"注意到了,我正想问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呢."
那女的说:
"你别问啦,我告诉你吧,我怕你听了不舒服,一直没有讲.既然别人也感觉到了,我不能再对你隐瞒.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口臭得厉害,什么原因我也说不清楚,以前没有这种情况.你经常要和上流人物打交道,这样不合适,应该想个办法治治.""那是什么道理呢?难道我嘴里有颗牙齿坏了?"尼科斯特拉托问道.
莉迪娅说:"也许是吧."
她让丈夫站在窗前张开嘴,东看看西看看,然后说:
"尼科斯特拉托,你真能忍耐,我看这边有颗牙齿非但蛀了,而且烂了.如果让它留着,整个半边的牙齿都会坏光.我劝你赶快把它拔了,免得越往后越糟."尼科斯特拉托说:
"你这么想,我觉得也对.那就去请个拔牙大夫给我拔了吧."莉迪娅说:
"天主在上,千万不要请什么大夫,我自己完全干得了,不必请大夫.外面请来的大夫下手太狠,我见你由他们摆弄时心都疼得要碎了.还是让我来替你拔.如果你痛得厉害,我就住手,大夫们绝对不会这样的."他们找了几把合用的钳子,除了卢丝卡之外,闲杂人等统统打发出去,关好门,让尼科斯特拉托躺在一张桌子上,把钳子探进他嘴里钳住一颗牙齿,尽管他痛得像宰猪似的直叫,由卢丝卡把他按住,莉迪娅使足力气硬把一颗牙齿拔了下来,藏在一边,取出事先预备好的一颗烂坏的牙齿给痛得半死的受害者看看,说道:
"你瞧这东西在你嘴里待了有多久."
他虽然遭了无妄之灾,吃足了苦头,但真以为拔掉这颗牙齿治好了口臭的毛病,采取了一些止血止痛的措施,从房间里出来.那女的立即把牙齿拿给她的情人,皮罗对她的一片真情深信不疑,说是他准备满足她的一切要求.那女的虽然恨不得马上就和他在一起,但为了让他心里更踏实,还要实现她对他作出的另一个承诺.
一天,莉迪娅假装身体不适,饭后尼科斯特拉托带了皮罗去看她,她说想散散心,请丈夫陪她到花园里去走走.尼科斯特拉托和皮罗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到了花园,在一株果实累累的梨树下的草地上站停.莉迪娅事先已经通知皮罗该怎么做,他们盘桓一会儿以后,她说:
"皮罗,我很想吃梨.你上树去给我摘一个."
皮罗刷刷几下爬上树,摘了梨,正朝下面扔,突然嚷了起来:
"哎呀,老爷,你怎么啦?夫人,你当着我的面让老爷干这事不害臊吗?你把我当成瞎子吗?你刚才还说身体不舒服,难道这么快就好了,有兴致干这事?如果真想干,你有的是舒服的房间,为什么不到房里去?那比当着我的面干要合适多了."莉迪娅对她丈夫说:"皮罗在说什么?怎么一派胡言?"皮罗接着说:"不,夫人,我不是胡言乱语,你以为我没有看到吗?"尼科斯特拉托惊愕地说:"我想你在做梦吧,皮罗."皮罗反驳说:"老爷,我没有做梦,你也不在梦中.你折腾得那么厉害,连梨树都晃动了,再晃下去,梨子都要掉光."莉迪娅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见到了他所说的情形?如果我身体好的话,我真想爬上树去看看他所说的怪事."皮罗仍旧在树上嘟嘟囔囔,尼科斯特拉托吩咐他下来.
等那青年人下了树,他说:"你说你看到了什么?"皮罗说:"你一定会以为我发神经病或者犯糊涂.不过我看见你趴在夫人身上干你再清楚不过的那件事,但是我刚从树上爬下来,却见你好好地坐在你现在所坐的地方.""没错,"尼科斯特拉托说,"在那一点上你肯定发神经病了,因为你爬上梨树之后我们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动过."皮罗无奈地说:"多争有什么用?我刚才看见的就是那样,正如现在看见你坐着一样,刚才看见你是趴着的."尼科斯特拉托益发惊愕了,他说道:
"我们倒要研究研究,这株梨树是不是成了精,能让人见到什么怪现象."他爬了上去.他一到树上,皮罗和莉迪娅就干起那件事来,尼科斯特拉托急红了眼,大声嚷道:
"贱货,你在干什么?还有你,皮罗,我这么相信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那女的和皮罗一齐说:"我们不是好好坐着吗!"尼科斯特拉托开始从树上下来,两人完了事,仍旧和先前那样坐好.尼科斯特拉托到了地面就破口大骂.皮罗说:
"尼科斯特拉托,现在我承认你刚才说得对,我在树上看到的是错觉,因为我发现你一上树也有错觉.我讲的是实话,足以证明你妻子是非常贞洁端庄的女人,即使她要干这种对不起你的事,也不至于当着你的面干.至于我呢,我五马分尸也不敢想那种事,更不用说在你面前干了.我认为造成这种错觉的根子在这株梨树,因为,如果我没有听你说你认为我干了那种想都不曾想过,更不会干出来的事,我再怎么都不会相信我没有看到你和你妻子在干那事."这时莉迪娅装出十分气愤的样子站起来说:
"你把我看得那么下贱可要倒霉了,即使我想干你说是看到我干的那种事,我不会当着你的面明目张胆地干.你应该明白,如果我有这种欲望,我不会跑到这里来,而是在房间里,并且干得神不知鬼不觉,你根本发现不了."尼科斯特拉托觉得两人说的都有理,照说是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胡来.他不再责骂,开始琢磨这件怪事,为什么爬到树上以后看到的东西会变形.但莉迪娅还假装由于尼科斯特拉托冤枉了她而生气,她说:
"我不能容忍这株梨树再对我或别的妇女弄鬼,使我们蒙受耻辱.皮罗,你去找把斧子来,把它砍倒,替我,也替你自己出口气.当然,斧子本来应该砍在尼科斯特拉托的脑袋上,谁让他不动脑筋,眼睛看到了假象,脑袋竟然也会糊涂.丈夫啊,以后你不论看到什么,脑子可不能糊涂,轻易相信."皮罗随即找来斧子,砍倒了梨树,那女的对尼科斯特拉托说:
"破坏我贞洁名声的敌人倒了,我的气总算消了."尼科斯特拉托再三请求她原谅,她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警告他以后不能对她有类似的想法,因为她爱他比爱自己更深.那个遭到愚弄的倒霉的丈夫同她和她的情人一起回到家里.此后,皮罗和莉迪娅在家里寻欢作乐很是顺利.但愿天主赐给我们同样的福份.
十
两个锡耶纳人同时爱上一位太太,其中一个是太太的孩子的教父.教父死后,鬼魂遵守生前约定把阴曹的情况告诉他的好友.
现在只剩下国王还没有讲故事,他等女郎们为那株无辜的梨树表示惋惜的议论平息之后说道:
公正的国王显然应当率先遵守他自己制订的规矩,如果违反了这一点,就应当和臣仆同罪,受到责罚.我身为国王,照说不应该犯这种过错,自讨没趣.今天故事的主题是我昨天规定的.说实话,当时我并不想行使我原先就有的特权,可是听了各位讲的故事之后,我发现本来想讲的已经被你们讲了,你们还讲了我没有想到的许多精彩的情节.我搜索枯肠,实在想不出在这方面还有什么可讲,而又可以和你们的故事比美的东西,只得求助于我的特权,甘愿接受你们给我的处罚,这是我罪有应得.亲爱的女郎们,艾莉莎讲的关于教父和教子的母亲的故事以及锡耶纳人的愚蠢十分精彩,我不谈机灵的妻子怎么愚弄她们的丈夫,但讲的也是锡耶纳人的事,有些情节不能信以为真,有些还是很有趣的.
锡耶纳萨拉亚门附近住有两个平民青年,一个叫廷戈乔.米尼,另一个叫梅乌乔.德.图拉.他们同别人不怎么来往,但两人之间的交谊很深,情同骨肉.他们常去教堂和布道会,听说人死后到了阴曹将按照他们生前的善行或恶迹分别得到荣耀或折磨.他们很想弄清楚这种说法是否属实,但又没有办法,于是约定先死的一个如有可能就还魂显灵,把阴曹的情况告诉活着的一个,并且还起誓一定做到.
两人约定后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后来廷戈乔给坎波雷吉地方的安布罗焦.安塞尔米尼的儿子当了教父,孩子的母亲长得俏丽动人,名叫米塔.廷戈乔有时带了梅乌乔一起去看望米塔,尽管有干亲关系,他逐渐爱上了那位太太.梅乌乔觉得她十分可人,又听廷戈乔老是夸她,对她也有了意思.两人互相隐瞒自己对米塔的爱情,但理由不同,廷戈乔之所以不让梅乌乔知道是因为他认为爱上干亲家母不合教规,会遭到非议,而梅乌乔不让廷戈乔知道是因为他看出廷戈乔爱上了米塔,他心想:"如果他发现我的心事,一定会妒忌我,他同那位太太又是干亲家,可以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地贬我,叫她讨厌我,那我再也没有希望赢得她的欢心了."两个青年人悄悄爱着那位太太,廷戈乔接近她的机会毕竟多一些,他又善于用言语和行动向她表露自己的愿望,终于把她勾引上了.梅乌乔看在眼里,虽然很懊丧,但并不死心,希望也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他假装一无所知,以免廷戈乔从中作梗.两个伙伴就这样一个得意,一个失意.廷戈乔发现在那位太太的庄园里大有用武之地,他起早贪黑地耕作播种,掏空了身子,终于病倒,一命呜呼.他死后的第三天晚上(也许无法提前),按照生前约定,他的鬼魂来到梅乌乔的住处,叫醒了睡得正香的梅乌乔.梅乌乔醒来回道:
"是谁?"
对方回答说:
"是我,廷戈乔,我生前向你许过愿,现在如约前来向你报告阴曹的消息."梅乌乔见到他有些惊骇,但随即定下神说:
"欢迎你来,好兄弟."
他接着问廷戈乔有没有灭绝,对方回答说:
"灭绝的东西就没有了.我既然来到这里,怎么会灭绝呢?""我不是这个意思,"梅乌乔连忙解释,"我想问你是不是给打进地狱,跟受到永恒的火煎熬的灵魂在一起."廷戈乔回答说:
"还没有到那种程度,不过由于我的罪孽,我也吃了不少苦."梅乌乔详详细细地问廷戈乔,人们生前犯下各种罪孽,到了阴曹究竟受什么惩罚,廷戈乔一一作了回答.梅乌乔又问能不能为他在人间做些什么,廷戈乔回答说能,并且让他捐钱给教会,请神父做弥撒和祈祷,再给穷苦人一些施舍,这些事对他在阴曹很有帮助.梅乌乔说他乐意照办.廷戈乔正要离去时,梅乌乔想起他教子的母亲的事,又问道:
"廷戈乔,我还想起一件事,你生前和干亲家母睡觉,在阴曹受到什么惩罚?"廷戈乔说:"我的好兄弟,我初到那里的时候有个人仿佛对我的罪孽记得一清二楚,他吩咐我到一个地方用泪水好好洗涤我的全部罪孽,我在那里见到许多像我一样受罚的人,当时我在熊熊烈火中间,一想起干亲家母的事担心还要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吓得浑身发抖.我身边有个人注意到了,就问我:'你在火里还抖得这么厉害,难道你的罪孽比这里的人都严重?,我回答说:'朋友,我犯了一件大罪,害怕因此受罚.,他问我是什么罪,我说:'那桩罪太大了,因为我和干亲家母睡觉,纵欲过度,送了性命.,他嘲笑说:'得啦,傻瓜,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这里才不管干亲家的事呢.,我听了这话才算放心."这时天快亮了,他说:
"梅乌乔,天主保佑你,我不能再待下去了."说罢,他消失不见.
梅乌乔听说阴曹不管干亲家的事,笑自己以前不敢在这方面越出规矩未免太傻.他开了窍,以后对教父教母的事变得聪明多了.里纳尔多教士当时如果知道这种情形,向他教子的母亲求欢时也不必费劲搬出一套三段论法了.
夕阳西斜,西风初起,国王讲完了故事,在座的都已轮到,他便摘下自己头上的桂冠,给劳蕾塔戴上说:
"小姐,这顶桂冠加在你头上名副其实(劳蕾塔在意大利语中有"月桂树林"之意.),现在由你担任我们的女王,你认为怎么对大家的消遣娱乐有利,请尽管吩咐."劳蕾塔加冕成为女王,先把总管找来,叫他在风景宜人的山谷里开晚饭,时间比往常略微提前,以便大家从从容容地回别墅,然后布置了她在位期间该做的事,接着便对大伙说:
"狄奥内奥昨天规定今天讲的故事要以女人愚弄她们的丈夫为主题,我本来打算让大家明天讲男人愚弄他们的妻子的故事,可是我不愿意被大家当作心胸狭窄.当场报复的人,因此撇开不谈.我希望明天大家讲的故事要围绕着女人愚弄男人.男人愚弄女人或者男人之间互相愚弄的主题,我相信这类故事不会比今天的逊色."女王说完起身让大家自由活动,晚饭时再集合.
男女青年也纷纷起身,有的光着脚踩进清澈的湖水中,有的在挺拔葱茏的树下散步.狄奥内奥和菲亚梅塔唱了几段有关阿尔奇塔和帕莱莫内(阿尔奇塔和帕莱莫内是薄伽丘早年创作的骑士史诗《苔塞伊达》里的男女主人公.)的传奇歌谣,其余的人也自找消遣.开晚饭时,桌子摆在小湖畔,周围的树上百鸟啭鸣,山头吹来阵阵清风,没有蝇虫骚扰,大家欢畅地吃了晚饭.饭桌撤下后,他们在幽静的山谷里逛了一圈,太阳还没有下山,女王吩咐大家不要耽搁,踏上归程,一路上有说有笑,天快黑时,回到了别墅.大家吃了一些糖果,喝了一些清洌的葡萄酒,略事休息,来到喷泉旁边,在廷达罗的风笛和别的乐器伴奏下翩然起舞.女王吩咐菲洛梅娜唱一支歌,菲洛梅娜舒展歌喉,这样唱道:
唉,我的生活多么不幸!
无情的命运把我生分,
难道归踪已无从追寻?
尽管我胸中燃烧着激情,
希望能旧梦重温,
但我确实很难肯定;
啊,我的亲人,我唯一的寄托,
你俘虏了我的心!
唉,我不敢问别人,
也不知道有谁可问,
请告诉我吧,我的冤家:
请给我以希望,安慰我迷惘的心灵.
我说不清是什么快感
燃起了我心中的火焰,
使我白天黑夜都不得安宁;
听觉.感觉和视觉
以不同寻常的力量
使火焰不断升温,
烧得我五内俱裂.
唯有你能给我安慰,
给我注入新的活力.
唉,告诉我是否有幸与你相见,
重逢之日又在何年何月,
好让我吻你那夺魂的双眼;
我的亲人,我的灵魂,
告诉我何时与你重逢,
好让我尽快得到些许慰藉;
但愿相逢的日子不太久远,
相聚的时候尽可能绵长,
好让你抚慰我爱情的创伤.
如果有朝一日我终于把你搂在怀里,
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愚昧,
轻易地让你离去;
我要紧紧地拥抱你直到永远,
从你甜蜜的亲吻里
满足我的全部渴念.
我用歌声表达我的心愿,
现在我只有一句话:快来吧,
我的亲人,让我投入你的怀抱.
大家从菲洛梅娜的歌里听出她渴望重温旧时的爱情,歌词似乎表明大有进展,在座的人都为她的幸福感到欣羡.她唱完后,女王想起明天是星期五,便对大家说:
"高贵的女郎和先生们,你们知道明天是基督受难日,是献给他的日子.你们总还记得内菲莱担任女王时,我们这一天没有讲故事消遣,而是虔诚地纪念,礼拜六也如此.我打算遵循内菲莱树立的好榜样和上次相同,明后两天都不讲故事,而是修身养性,考虑拯救我们的灵魂.
女王这番虔诚的话博得大家赞同.这时夜色已深,女王发话,让大家回去休息.
《十日谈》的第七天已经结束,第八天由此开始,在女王劳蕾塔的主持下,大家讲了平时女人愚弄男人.男人愚弄女人和男人之间相互愚弄的故事.
《十日谈(下)》
〔意大利〕薄伽丘 着 王永年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