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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八十一

书名:白话史记(中) 作者:司马迁 本章字数:8095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54


史记卷八十一

  

  廉颇蔺相如列传第二十一

  李毓善译

  廉颇,是赵国的名将。赵惠文王十六年,廉颇以大将军的职衔率兵攻打齐国,大败齐军,攻占了阳晋城,而晋升为上卿,以勇气出众扬名于诸侯国间。

  蔺相如,赵国人。他是赵国宦官长缪贤的门客。

  赵惠文王(十六年)的时候,得到出名的楚国和氏璧。这件事让秦昭王知道了,他派人送信给赵王,明言愿意用十五座城交换和氏璧。于是赵王和大将军廉颇以及其他朝臣讨论:把和氏璧给秦国吧,那十五个秦城恐怕未必能得到,白白被他们欺骗;想不给吧,又怕秦国大军的来讨,给与不给,一时难于决定。再者,想物色一个担任答复秦王的使者,也未找到。宦官长缪贤说:"可以派臣的门客蔺相如去。"

  王说:"你怎么可以确定呢?"

  缪贤回答说:"臣下曾经犯了罪,私下想安排逃亡到燕国去,而臣的那门客蔺相如劝止臣,他问臣说:‘您怎么和燕王有交情的?’臣就告诉他说,臣曾经跟随大王和燕王在国境上会饮,那燕王私下握着臣的手说:‘我愿意结交您这个朋友。’所以臣相信燕王会收容臣,才决定去的。相如听了以后,对臣说:‘赵国强大,燕国弱小,而您呢,过去一直深受赵王的爱重,所以燕王才诚心讨好于您;而今,您以负罪之身去投靠他,燕国本来就怕赵国,以情势判断,燕王一定不敢收留庇护您的,不但如此,他还可能活捉了您,再引渡您回国来呢。所以依我看,您不如袒露上体,伏在铡刀上,前去向君王请罪,一定会被赦罪的。’臣听了他的劝告,果然蒙陛下赦免了臣的罪。臣私下想,他实在是一个勇士,有才气、富谋略,应当是很理想的报秦的人选。"于是赵王召见相如,问他道:"秦王提出用十五个城换我的和氏璧,可不可以给他呢?"

  相如回答说:"秦国强而赵国弱,所以不答应是不行的。"

  赵王说:"假使他拿去了我的璧,却不给我城,怎么办?"

  相如说:"秦国要求用城换璧,如果赵国不答应,错在赵国。赵国交出了璧而秦国不给赵国城的话,错就在秦国了。衡量这两种情形,宁可答应秦国让它担负不交出土地的罪名。"

  王说:"可以派谁去呢?"

  相如说:"陛下如果还没有适当的人选,臣愿意带着璧出使到秦国去。秦国的十五个城画入赵的版图,则把璧玉留给秦国;得不到那十五个城的话,臣负责把和氏璧完整的带回来。"于是赵王就派遣相如带着璧,西使秦国。

  秦王坐在章台接见蔺相如,相加双手捧着和氏璧献给秦王。秦王极为高兴,把璧传递给陪侍在左右的美人以及臣子们观赏,他们同声欢呼万岁。相如看出秦王并没有交出十五个城的诚意,于是走上前去,说:"这璧上有瑕疵,请让我指给大王看。"秦王把璧又交回相如手中,相如抓紧璧,立刻一步步往后退,靠在一根柱子上,怒发冲冠、声色俱厉地对秦王说:"大王为了要这块玉,派人送信给赵王,赵王为此特别蔺相如完璧归赵,清吴历绘。

  召集全国文武大臣开会讨论,大家都说‘秦王既贪婪而又自恃盛强,想以空话骗取和氏璧,所谓十五个城恐怕是得不到的。’所以决议不给你这璧。而我呢,则以为,一般平民来往,尚且诚实不相欺,何况是大国之间使节的往来呢?更何况仅仅为了一块璧玉的缘故而惹得强秦不高兴,是绝对不可以的。因此赵王才斋戒了五天,派我带着璧来在大殿之上拜呈国书。他为什么这样做?无非是尊重你们大国的威严,敦睦两国间友好的关系啊!可是今天我来到贵国,大王您只是在寻常的馆舍接见我,并且待客的态度甚是倨傲;拿到了璧,又传递给美人欣赏,这乱轰轰的场面简直是戏弄人嘛!我看得出大王您并无割地的诚意,所以我才又拿回了璧,大王要是逼急了我,我的头这会儿就和璧同时碎在这柱下。"相如高举手中璧,两眼斜斜地盯着柱子,做势欲撞。

  秦王怕他真的撞碎了璧,所以立刻连声道歉,请他千万别冲动,一面招唤那主事的官吏,摊开地图,指指点点地说:"就由这儿起,过去的十五个城划给赵国。"相如看在眼中,忖想这一招只是秦王做态骗人而已,把城给赵国,全是空话,赵国是得不到那片土地的。于是就对秦王说"和氏璧,是名闻天下的珍宝,赵王在忧恐的情形下不敢不接受交换。他送我启程之时,先斋戒了五天,那么,大王您也应当斋戒五天,在大殿之上备设隆重的九宾大典,我才敢献上这块璧。"秦王忖想,总不能豪夺强取那璧,也就答应斋戒五天。安顿相如住在广成传舍。

  相如暗想,秦王虽然是答应他斋戒,一定还是会背约不肯割城的,所以他就让他的使者化了装,穿着破旧的衣裳,怀里揣着和氏璧,抄近路逃走,送璧回赵国而去。

  秦王经过了五天的斋戒之后,果然在朝廷中备设了九宾大礼的正式仪式,并派人去请赵国的使者蔺相如。相如到达之后,对秦王说:"贵国自缪公以来,传位也有二十几代了,可就不曾有那切实信守盟约的君主。我实在是怕受您的愚弄而辜负赵王的重托,因此已经令人带着和氏璧回去了,依推算,此刻他已经由小路回到赵国了。不过,秦强赵弱,大王您只不过是派了一个使者去赵国,赵王马上就派我捧着和氏璧送来了。现在,以秦国的盛强,如果真的能先割让十五座城给赵国,赵国哪儿敢为了保留一块璧玉的原故而开罪大王您呢?我知道欺骗您的,必该接受烹刑,就请用大刑吧!只是,方才的话,还请大王您和您的大臣们仔细的斟酌斟酌。"

  秦王和他左右的臣子们面面相觑,口中发出意外的惊呼。有的臣子恨恨地要把相如拿下去,秦王阻止道:"如今即使杀了相如,也得不到和氏璧了,徒然破坏了秦赵两国的友好关系,不如照旧款待他,放他回赵国,想那赵王,岂至于为了一块玉的关系而欺骗秦国呢?"最后还是按礼接见了相如,待典礼结束,又送他离去。

  待相如回到赵国,赵王认为相如是位出使友邦,不辱使命的使节,就拜他为上大夫之官。秦国并没有割城给赵国,赵国也就没有送和氏璧给秦国。

  不久以后,秦国攻打赵国,攻占了石城。次年,又发兵攻赵,杀死了两万人。

  秦王遣使者告诉赵王,希望和赵国言和,并在西河之南的渑池会盟。赵王怕秦国,不想去。廉颇、蔺相如两人磋商道:"君王如果不去赴约,只显得赵国国势薄弱、国君胆怯罢了。"于是赵王只好答应前往,由相如随行。廉颇远送到国境之上,拜别赵王时说:"陛下,您这一去,按照推算,会期加上来回的行程总共不会超过三十天,如果满了三十天您还不回来,请答应立太子为王,以断绝秦国要挟的企图。"赵王答应了。于是到达渑池和秦王见面,酒过三巡,秦王微醺,说:"寡人曾听人说您赵王喜好音乐,请弹奏弹奏瑟吧?"赵王就弹了瑟。秦国的史官走上前来,在史册上记录道:"某年某月某日,秦王和赵王盟会,命令赵王弹瑟。"蔺相如走上前去,说道:"赵王曾经听人说秦王擅长贵国的音乐,现在我给大王您捧上瓦瓿,请大王表演一段,以示同乐。"秦王很生气,不肯。于是相如更往前走,捧着瓦瓿,跪下去相请,秦王仍然不肯敲。相如说:"在这不到五步的地方,我的颈血可能溅到大王您身上喽!"侍卫在秦王左右的臣子们举刀要杀相如,相如瞪眼怒喝一声,惊得他们个个闪避退后。于是秦王不悦地敲了一下瓿。相如回头召请赵国的史官,说:"请您记下:‘某年某月某日,秦王为了赵王敲瓿。'

  秦国的群臣说:"请赵国用十五个城,作为对秦王的献礼。"

  蔺相如也说:"请秦国献上咸阳城,表示对赵王的敬意。"直到酒会结束,秦王也没有占上风。加上赵国武备森严的戒备着,秦国不敢轻举妄动。

  渑池之会结束,赵王回到国中,因为此行以相如的功劳最大,拜相如为上卿,官位在廉颇之上。廉颇说:"我身为赵国的将军,有攻城野战、扩土保疆的大功勋,而蔺相如呢,只不过动动口舌,立了点儿功,竟然就位高于我,而且相如本来出身就微贱,太使我难堪了,叫我如何忍受坐在他的下首呢!"因此,公然扬言道:"我碰到蔺相如,一定要他好看!"相如听说了,就不肯和廉颇见面。每当朝会的时候,他经常托词生病而不出席,避免和廉颇争列次。有一次,相如外出,远远的望见了廉颇,相如赶紧调转车头躲避。于是他的一些门客联合起来,进言道:"我们之所以离亲别故的追随在您左右,只不过是仰慕您出众的行谊啊,如今,您和廉颇同朝为官,廉先生公开恶言抨击,而您竟吓得这般躲躲藏藏的不敢露脸,未免过分的胆小怕事了,这种事连寻常人也觉得是耻辱,何况位居将相的你呢!我们没有这等涵养,容我们告辞吧!"蔺相如再三挽留,说:"依诸位看,廉将军比那秦王强吗?"

  "当然比不上秦王了。"大家异口同声的说。"以那秦王的权威,我尚且敢在大庭广众之间呵责他、羞辱他的群臣。我蔺相如再不中用,难道就只怕廉将军吗?但是我每一想到强秦之所以不敢对赵国发动战争,还不是因为他和我同时在朝为官嘛。如果我们两个人斗意气,就会如两虎相争斗般的,哪有两全之理;我之所以避着他,无非是把国家的急难放在前头,把个人恩怨搁在后面就是了。"廉颇听说了,就袒露着上体,负荆请罪,选自《马骀画宝》。

  带着荆鞭,由朋友陪着来到相如家谢罪。他说:"我太浅薄了,没想到先生您的胸襟如此宽大。"两人终于结为至交,成了生死与共的朋友。

  这一年,廉颇往东去打齐国,歼灭了他们的一支部队。过了两年,廉颇再度东攻齐国几邑,一攻而克。过了三年以后,廉颇去攻打魏国的防陵和安阳,都攻下来了。再四年之后,蔺相如率师攻打齐国,一路打到平邑才罢手。第二年,赵奢在阏与城下打败了秦军。

  赵奢,是赵国的一个田部吏,负责征收田租的工作。但是平原君家不肯照规定缴纳,赵奢依法施罚,杀了平原君家九个主事的人。平原君大怒,预备杀赵奢以示报复。赵奢趁势对平原君说:"您是赵国的贵公子,今儿个连您阁下也放任家臣不守国法,国家法令尊严就会受损,法令受损,国势会因而削弱,国势弱,那么诸侯入侵的力量必然会随之而至,外患至,赵国的危亡可就在旦夕之间了,到时候,您如何再安享这种富豪的生活呢?反之,以您富贵之家带头奉公守法,则可以导致全国上下一心,上下一心,国家就会富强,富强了,赵国的国际地位自然稳固,而您呢,贵为国戚,还怕被天下人轻视吗?"平原君认为赵奢是一位有远见的贤者,就把他推荐给国君。国君让他负责全国的赋税。果然赋税均

平,民生富足,国库充盈。

  秦国攻打韩国,军队驻扎在阏与,赵王召请廉颇问道:"能不能去救呢?"

  "由邯郸到阏与这段路程,是既遥远又险峻狭阻,援救相当困难。"又召乐乘来问这件事,他回答得和廉颇一样。又去召了赵奢来问,赵奢回答说:"这段路是很险阻绵长,要去援救,就如同两群老鼠在洞中打斗,那将领骁勇的操胜算。"赵王决定派赵奢率兵救阏与。

  大军距离邯郸三十里,赵奢下令暂不进军,并传令军中说:"有以军事进谏的,处死刑。"秦国的军队其时正在武安的西方扎营,他们击鼓军事演习和整训军队的呐喊声,使武安的屋瓦都震动了。一名侦查敌情的军候,请求立刻派兵救武安,赵奢果然马上就把军候斩首了。他只把垒堑筑得非常坚固,又停留了二十八天,没有往前推进,并且更积极的增筑防御工事。秦国的间细潜入赵军营区,赵奢热诚的以大菜款待,饭后又送他离去,那探子回去把所见报告了秦国的将军,秦将大喜过望,说:"离都城三十里就驻兵不前,反而忙于修筑防御工事,看情形,阏与不再归赵国所有喽。"赵奢一送走了秦国奸细,立刻命令部下士卒整束甲胄武器,人人穿着轻便的服装尾随着出发往阏与去。经过两日一夜的急走,到达了目的地。他派一批弓箭好手在离阏与五十里的地方扎营,营帐才搭好,秦军得到了情报,也全副武装的倾巢而来,一名叫许历的军士,请求陈说对敌之策,赵奢说:"请他进来。"许历说:"秦军料不到我们的军队已经到了这里,所以他们的士气相当壮盛,将军一定要厚集兵力,严阵以待,不然的话,是要吃亏的。"

  赵奢说:"你下去听候命令吧!"许历说:"请依法杀我好了"赵奢说:"等回到邯郸再说。"

  许历又要求陈述战略,他说:"能先占据北山的操胜算,后到的就要吃败仗了。"赵奢认为可行,立刻派出一万人先行占领北山,秦兵随后也拥到了,两军争夺山头,秦军由于晚了一步而无法上山,赵奢指挥兵士,展开猛烈的攻击,大破秦军,秦军溃散而去。阏与之困终于解除了,赵奢的大军凯旋而归。

  赵惠文王封赐赵奢,号"马服君",任许历为国尉。从那以后,赵奢和廉颇、蔺相如官阶相同。

  四年以后,赵惠文王去世,其太子孝成王即位。赵孝成王七年,秦军和赵军在长平对峙,其时赵奢已经去世,蔺相如也病得很严重。赵王派廉颇率兵抗秦军,秦军一再打败赵军,赵军加强防御,不再出垒应战,即使秦兵一再挑战,廉颇依然相应不理。赵王听信了秦国间谍的话,秦国的间谍说:"秦国最忌讳、最怕的,就是马服君赵奢的儿子赵括做赵国的统帅。"赵王信以为真的用赵括替代廉颇的将职,蔺相如说:"陛下仅凭虚名而任用赵括,这仿佛是用胶漆黏住弦柱然后才去弹瑟一样的啊。赵括这个人,只会念他父亲留下的兵书罢了,并不能体悟战略上因时因势而运用的变通啊!"赵王不听,还是派用赵括为将。

  赵括自小学兵法,谈战略,自以为天下没有人比得上自己。有一次与他父亲谈战阵布设之道,赵奢也难不倒他,但是也不因此就承认他懂兵法,赵括的母亲问这道理所在,赵奢说:"战争,是关乎生死的大事,而括儿竟说得轻松容易;将来赵国不用括儿为将则已,若果用了他,使赵国惨败的,就是括儿了。"等到赵括所率领的大军将要出发的时候,赵括的母亲上书给赵王,说:"赵括不宜做将军"。

  秦赵长平之战示意图"为什么呢?"赵王问。

  "当初我嫁到赵家来的时候,赵括的父亲正做大将军,他亲自奉进饮食而师事的有数十人之多,他以朋友般敬重的,有数百人之多,国君及贵族所赏赐的财物,他全都分给士卒及谋臣们享用。每当接奉出征令,就从那一天开始不再过问家务,而专心筹划军机去了。而今天,赵括才当上将领,马上就架子十足地朝东坐着接见属下,使他们连抬起头来看看他都不敢。陛下赏赐的金玉币帛,他都带回家来,妥为收藏。并天天留意位置理想的田地房屋,能买的,都买下来。陛下看,他这种表现如何和他父亲相比?父子两人思想全然不同,请千万别派他去打仗吧。"赵括的母亲回答说。"老夫人,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赵王并未改变。

  所以赵括的母亲接着说:"如果大王一定要用他,那么日后他一旦有不称职之处老身能不受诛连吗?"赵王也答应了她。

  赵括一经取代了廉颇的职权,马上全盘更改法令,调动官吏。秦国大将白起得到情报,运用奇兵谋计,假装战败退走,却由背后偷袭赵军的辎重及补给路线,把赵国的军队截断为两部分,赵军军心呈现不稳。经过四十几天,军中缺粮,赵括只好选拔精锐部队,亲自率领着与秦军展开肉搏战,秦军射死了赵括,赵军溃败,于是数十万大军只好束手投降,秦军把他们全部活埋掉。这一次战争,赵国前后一共牺牲了四十五万人。次年,秦兵乘势包围了邯郸城,持续了一年之久,几乎不能脱困,靠着楚、魏等友邦的前来救援,邯郸之困才告解除。

  赵王因为赵括的母亲曾经请求在先,所以并没有诛罚她。

  邯郸围解的七年以后,燕国宰相栗腹认为:赵国年富力强的人全死在长平之役,而他们的孤幼尚未长大,很可以发兵攻之。燕王采用了栗腹的计谋,举兵攻赵,赵王用廉颇为将,迎击燕军,在鄗地把燕兵打得溃不成军,杀掉了栗腹。并乘胜进兵,围攻燕国都城,燕国提出以割五座城给赵国,作为请和的条件,赵国才答应了退兵。赵王把尉文邑封给廉颇,号称"信平君",又使廉颇代行相国的职权。

  当廉颇由长平免去将职回京,失去权势的时候,旧日的门客都弃他而去。等到又接掌将职,那些门人又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廉颇说:"诸位还是请回吧!"

  "唉!先生见事未免太迟,天下人以利害相交往,您得势时,我们来追随您;失势时,就离去,这是很自然的道理啊,又何需怨怒呢?"那些门客说。

  过了六年之后,赵国派廉颇攻打魏国的繁阳,进占了繁阳。

  赵孝成王去世,太子悼襄王继立,起用乐乘代替廉颇。廉颇很生气的打击乐乘,乐乘离职而去,廉颇也出奔到魏的大梁。次年,赵国派李牧为将,攻打燕国,攻下了武遂和方城二地。

  廉颇住在大梁很长一段时间,魏国并未重用他,而赵国由于屡次受秦国的窘困,打算再重用廉颇,廉颇也希望再为赵国出力。赵王派遣一名使者前往魏国,观察一下廉颇是否尚可任用。廉颇的仇家郭开,重重贿赂那使者,命他陷害廉颇。当使者与廉颇见了面,廉颇特意的在使者面前一餐就吃了一斗米的饭、十斤肉,饭后复披戴甲胄一跃上马,表示自己仍然健壮可用。使者回国以后,复命说:"廉将军的年纪虽然大了,饭量尚称不错,可是只跟我坐了一会儿的工夫,就去大解了三次。"赵王一听,认为廉颇已经老迈不堪用,决定不再召他回国。

  楚国听说廉颇在魏国,暗中派人去迎接他,廉颇一旦做了楚将,并无任何建树。说:"我想指挥赵国的子弟兵啊!"最后,廉颇死在楚国的寿春。

  李牧,是赵国北部边防的良将,常年驻扎在代雁门郡一带,防御匈奴的入侵。他经常斟酌情势的需要而设置官吏,把收来的货物税款放在幕府中,作为士兵的开销。每天都宰好几头牛,加菜犒劳吏卒,勤于练习骑术和射技,重视警报系统,增设间谍人数,厚待吏卒。他订立了一个规章:"发现匈奴兵来袭,要立刻退回营区自保;有那胆敢擅自离营捕掳敌人的,处以斩刑。"所以匈奴每次入侵,严密的警报系统马上发出警报,人们都退回营区,不敢出而迎战。这样过了几年,也没有大的人众伤亡、财物损失。而匈奴公认李牧怯懦,不但如此,连赵国防边的吏卒也承认"我们的将领胆子小"了。赵王责备李牧,李牧依然故我,作风不改。赵王生气的召他回京,另派他人接掌他的防边重任。

  在往后的一年多期间中,每次匈奴来犯,都出而迎战,但是每次都无战果,反而多所伤亡,边境地区又不能按时种植、畜牧。他们请求再派李牧来,李牧闭门不肯出仕,坚称自己有病。赵王一再恳请他复出,李牧说:"陛下如果一定要臣防边,就得答应臣用老法子,臣才敢从命。"赵王答应了他。

  李牧再回到军中,法令一如从前。在几年当中,匈奴一无所获,但是他们仍然相信李牧胆怯。防边的士卒日日受犒赏而不用打仗,都希望有一战的机会。于是李牧选择兵车,选中一千三百辆,挑选坐骑,挑出一万三千匹,另外选出五万名骁勇善战之士和十万名弓箭好手。全部加以编组,布列战阵让他们演习作战。他放出大批百姓任意的四处畜牧,田野中满是百姓。匈奴以小股兵马入侵,李牧假装没有战力而败退,任匈奴活捉去好几千人。单于听到了这个消息,率领大军,倾巢来犯。李牧设置了许多变化灵活的战阵,用左右包抄的奇兵,一举而杀掉了十几万匈奴骑兵,消灭了襜褴国,打败了东胡,并使林胡投降,单于仅以身免,败逃而去。这次战役以后的十几年中,匈奴再也不敢接近赵国的边境了。

  悼襄王元年,廉颇已经逃亡去了魏国,赵国派遣李牧攻打燕国,攻陷了武遂和方城。

  李牧,选自《马骀画宝》。

  过了两年,将军庞煖又打败了燕军,杀掉其将领剧辛。七年以后,秦兵在武城杀掉了赵将扈辄,打败他所率领的军队,斩首十万级。于是赵国举用李牧为大将军,在宜安攻打秦军,把秦军打得大败,赶走了秦将桓■。封李牧为"武安君"。过了三年,秦兵攻打赵地番吾,李牧把秦兵击溃,在南方又抑止了韩、魏两国的兵力。

  赵王迁的第七年,秦用王翦为将领,来攻打赵国,赵国派李牧和司马尚御敌。秦国用大笔金钱贿赂赵王的宠臣郭开,让他做反间的工作,进谗言说李牧、司马尚图谋反叛。赵王信以为真,就派赵蔥和齐将颜聚取代李牧。李牧抗旨,赵王用计暗中捉杀了李牧,废掉司马尚的官职。三个月以后,王翦乘势急攻赵国,大败赵军,杀掉赵蔥,活捉了赵王迁和将领颜聚,而灭掉了赵国。

  太史公说:"对死亡有彻底认识的人,必定是位勇者,这并不表示死有多么困难,只是说能从容面对死亡才是难事。当蔺相如举起璧来瞄着殿中的大柱表示就要去碰击,又大声叱责秦王左右的时候,就形势判断,他最多不过一死,可是对一般士人来说,往往会由于内心怯懦不敢作此表现。相如一旦鼓足全身的英武之气,所形成的那种威势,不断伸张,终于压倒了敌人。他十分谦退,对廉颇处处让步,如此种种,使他的声誉显得此泰山还要重。他处理事务,既有智慧、又有勇气,可说是智勇兼而有之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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