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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六十四

书名:白话史记(中) 作者:司马迁 本章字数:2038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54


史记卷六十四

  

  司马穰苴列传第四

  张子良译

  司马穰苴这个人,是田完(即陈敬仲完,为陈厉公子,以国难奔齐,称田氏,其后,子孙遂代姜氏而有齐)的后裔。齐景公的时候,晋兵进犯齐国的东阿和甄城两邑,而燕国也入侵黄河南岸一带。齐国的军队都打了败仗,景公对这个情势很感忧虑。于是晏婴(字平仲,齐相)就推荐田穰苴给景公,说道:"穰苴虽然只是田氏的庶出之子,可是他的文德好,能使大众归心服从;武略高,可让敌人畏服惧怕,希望君上能重用他。"于是景公召见了穰苴,与他共商军略大事,觉得很满意,立即命他为将军,率兵去抵抗燕、晋两国的军队。穰苴却说:"臣的出身卑微,君上从平民群中把臣提拔起来,一下就给了大夫以上的职位,这样兵士未必肯服从,人们也不一定就信得过。因为人的资望轻微了,权威就建不起来。

  军事家田穰苴所以希望君上能派个宠信的臣子,一位国人所敬畏的人来做监军,那就好了。"于是景公同意了,就派了宠臣庄贾前去监军。穰苴向景公辞过行,便和庄贾约定说:"明天正午,我们在军门相见。"

  约定见面的当天,穰苴先赶到军中,为了定准时间,立起测日影的木表,开了测时刻的壶漏,等着庄贾的到来。但庄贾这个人一向骄盈尊贵,心想将军既已先到了军中,而自己又是当监军,就不急着要准时赶去。亲戚僚属为他饯行,他便留下来喝酒欢宴。已是正午了,庄贾仍然没有到。穰苴就仆倒木表,放掉漏壶,到里面巡视营区,整理部队,宣布了各种号令规章。等他各种规定事项都完成了,已是日暮时分,而庄贾这个时候才姗姗到来。穰苴就问他:"怎么约好时间还迟到呢?"庄贾歉然地解释说:"那些僚属亲戚赶着为我送行,所以耽搁了。"穰苴说:"身为将领,在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就应忘掉自己的家庭;到军中宣布了号令规定后,就得忘掉私人的亲情;在擂动鼓槌战况紧急的时刻,就该不顾个人生命的安危。如今敌国的侵略深入了国境,国内民心骚乱不安,战士们暴露在前线战场,君上忧心得睡都睡不好,饮食也觉得没有味道,全国百姓的生命都维系在你的身上,还管什么亲朋相送呢!"于是召来军法官,问说:"军法上,约定时间迟到的,是怎么规定?"军法官回答说:"应当杀头。"庄贾很害怕,马上就派人赶去报告景公,向他求救。派去的人走了,还没有来得及赶回,穰苴就把庄贾杀了,并宣令三军,三军将士看了都震动畏服。过了好些时候,景公派了使者带着符节信物要来赦免庄贾,使者的车马不经传报就直奔军营里来。穰苴见了说:"将领在前线军中,有便

宜行事的权力,君上的命令是可以看情形不接受的。"随即问军法官说:"乘着车马在军营中奔驰,法条上是怎么规定的?"("驰三军法何"句,穰苴斩监军庄贾,选自《马骀画宝》。

  一本作"军中不驰,今使者驰,云何")军法官说"应当杀头。"使者非常恐惧。穰苴就说"国君的使者不可以杀的。"于是杀了使者随从,砍了车厢左边的木柱,杀了拉车的三匹马中左边的一匹,来宣令三军。叫使者回去向景公报告,然后军队就开拔了。

  穰苴对军士们的驻地营舍,水井火灶,三餐饮食,以及疾病医药等事,都亲自去探视抚慰。把将军的物资粮食全部拿来给士兵分享,自己和士兵们吃同样的伙食。把疲困病弱的人统计好安置在一处,其余的三天之后重新整训,准备出战。结果连病弱的人都要求加入行列,大家都奋勇争取前去应战杀敌。晋军方面得知了这种情况,只好撤退回去;燕军得知了这种情况,也渡过黄河向北退散而去。于是齐兵趁势追击,终于收复了所有沦陷的领土,然后才率兵凯旋回来。在没到国都之前,先解除战备,放松管制,大家宣誓效忠之后才开进城。景公率同文武大臣亲到城外来迎接,慰劳犒赏的仪式行过之后,才安心地回到宫里歇息。等他接见过穰苴,就拜升为大司马。从此,田氏的族人在齐国就一天天显贵起来了。

  在这件事之后,齐国的权臣鲍氏(名牧)、高昭子(名张)、国惠子(名夏)这一班人,认为田穰苴的权位声势妨害到他们,便在景公面前进谗破坏,景公听了便就辞退了穰苴,不久,穰苴就发病死了。因而田乞、田豹等人,就怨恨起高、国这些家族的人。到后来,田常弑杀了齐简公,就把高子、国子的家族全部诛灭了。到了田常的曾孙田和,便取代姜氏而自立为君,号为齐威王(据前人考证此处当作:田和自立,至其孙因齐,号为齐威王)。他不论是用兵打仗或展示威权,都大大地仿效了穰苴的做法,因而国势日强,诸侯都来朝见齐国。

  齐威王指派了大臣负责编述研讨古来的各种《司马兵法》,而把大司马田穰苴当时治军的方法附在里头,就称它为《司马穰苴兵法》。

  太史公说:"我读了《司马兵法》,内容博大精深,即使是夏、商、周三代的大战争,也没有完全发挥出它的义蕴。现在像《司马穰苴兵法》这种文字附在里头,也未免是推许过分了点。至于田穰苴的一生事功,只不过是个小小诸侯国的带兵将领(非如三代王者之将帅也),怎么够得上和《司马兵法》列在同样的地位上呢?世上既然有许多的《司马兵法》(一本无兵字)留传着,所以我就不详加讨论,只写下了这一篇穰苴的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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