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53
舜华两人被杀的消息,就对着河水感叹说:"河水是这样的壮美,这样的盛大啊!我不渡过这条河,也是命吧!"子贡听了趋前问道:"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孔子说:"窦鸣犊和舜华两人,是晋国有才德的大夫。当赵简子还没有得志的时候,是倚仗这两人才能从政的。如今他得志了,却杀了他们来执掌政权。我听说过:一个地方的人,如果残忍到剖开动物的肚子来杀死幼儿,麒麟是不来到郊外的;排干了池塘水来捉鱼,蛟龙就不肯调合阴阳来兴云致雨了;弄翻鸟儿的巢打破了卵,凤凰就不愿来飞翔。这是为什么呢?是君子忌讳自己的同类受到伤害啊!连飞鸟走兽对于不义的人事尚且知道避开,何况是我孔丘呢!"于是回头到陬乡歇息,作了《陬操》这首琴曲来哀悼他们两人。随后又回到了卫,进住蘧伯玉的家。
有一天,卫灵公问起军队战阵的事。孔子说:"关于祭祀典礼的事,我倒听说过。至于军队战阵的事,却是不曾学过。"第二天,灵公正和孔子在谈话,见有雁群飞过,只顾抬头仰望,神色间并不注意孔子。于是孔子就离开卫,又去陈国。
同年的夏天,卫灵公死了,立了灵公的孙子辄继位,他就是卫出公。六月间,赵鞅(赵简子)派人把流亡在外的卫灵公太子蒯聩(出公辄之父)强送到卫国的戚邑。于是阳虎要太子去掉帽子露出发髻,另外八个人穿麻戴孝,装成是从卫来接太子回去奔丧的样子,哭着进了戚城,就住了下来。冬天里,蔡国从新蔡迁到州来(即下蔡,时属吴地)。这一年正是鲁哀公三年,而孔子已六十岁了。齐国协助卫国围攻戚城,是因为卫太子蒯聩住在那儿的缘故。
夏天里,鲁桓公、釐公的庙失火烧了起来,这时孔子在陈国,听说鲁庙失火了,说道"火灾一定发生在桓公、釐公的庙吧!"后来消息证实,果然是如他所言。到了秋天,季桓子病重,乘着辇车望见鲁城,感叹地说:"以前这个国家几乎是可以强盛起来的,只因为我得罪了孔子,没有好好用他,所以才没有兴盛啊!"随即对着他的嗣子康子说"我死了,你必然接掌鲁国的政权。掌政之后,一定得请孔子回来。"过了几天,桓子死了,康子继承了卿位。丧事办完之后,想召孔子。公之鱼却说"从前我们先君(桓子)用他没用到底,最后惹来别国的笑话。现在你再用他,如果又是半途而废,别国岂不又要笑话你。"季康子说:"那要召谁才好呢?"公之鱼说:"应该召冉求。"于是就派了专人来召冉求。冉求正要起程时,孔子说:"鲁国当局来召冉求,不会小用他,该会重用他的。"就在这一天,孔子说:"回去吧!回去吧!在我们家乡的那批孩子们,志气都大,只是行事疏略些。他们的质地文采都很美,我真不知道要怎样来剪裁调教他们才好。"子贡知道了孔子想回乡去,在送冉求时,据说就叮嘱他:"就职了,设法要他们来请老师回去!"
冉求回去后,第二年,孔子从陈国迁到蔡国。蔡昭公要到吴国去,是吴王召他去的。以前昭公欺骗他的臣子要把都邑迁到吴境的州来,现在既将应召前往,大夫们担心他又要搬迁,公孙翩就在路上把他射杀了。楚军来进犯蔡国。同年秋天,齐景公死了。
第二年,孔子从蔡国前往叶,叶公(楚大夫诸梁封邑在叶,僭称公)问孔子为政的道理,孔子说:"为政的道理在使远方的人归附,近处的人贴服。"有一天,叶公向子路问起孔子的为人,子路没回答他。孔子知道了就对子路说:"仲由!你怎么不同他说:’他这个人嘛,学起道术来毫不倦怠,教起人来全不厌烦,用起功来连饭也会忘了吃,求道有得高兴起来,什么忧愁都可忘掉,甚至于连衰老就将到来也不知道了‘等等。"
离开了叶,在回蔡的路上,长沮、桀溺两人一起在田里耕作,孔子看出了他们是隐居的高士,就叫子路前去向他们打听渡口的方位。长沮说:"那车上拉着缰绳的人是谁?"子路说:"是孔丘。"长沮说:"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说:"是的。"长沮说:"那他该知道渡口在哪儿了。"桀溺随又问子路说:"你是谁?"子路说:"我是仲由。"桀溺说:"那你,是孔丘的门徒罗!"子路说:"是的。"桀溺说:"天下哪儿都是一样的动荡呵,但是又有谁能改变这种局势呢?况且你与其跟着那逃避暴君乱臣的人到处奔波,还不如跟着我们这种避开整个乱世的人来得安逸自在呢!"说着,就自管去下种覆土了。子路把经过情形报告了孔子,孔子怅然地说:"人总该有责任的,怎可自顾隐居山林,终日与鸟兽生活在一起。天下如果清明太平的话,那我也用不着到处奔走要想改变这个局面了。"
有一天,子路一个人走着,遇上一位肩上挑着除草竹器的老人。子路请问道:"你可看见了我的老师?"老人说:"你们这些人,手脚都不劳动,五谷也分不清楚,谁是你老师我怎么会知道?"只管拄着杖去除草。事后子路把经过告诉了孔子,孔子说:"那是一位隐士。"叫子路回去看看,老人却已走了。
孔子迁到蔡国的第三年,吴国进攻陈国。楚国前来救陈,军队驻扎在城父(楚邑,在今河南宝丰县东)。听说孔子住在陈蔡两国的边境上,楚国就派了专人来聘请孔子。孔子正打算应聘前去见礼,陈蔡两国的大夫就商议说:"孔子是位有才德的贤者,凡他所讽刺讥评的,都切中诸侯的弊病所在。如今他长久留住在我们陈、蔡两国之间,各位大夫的所作所为,都不合于仲尼的观点。现在的楚,是个强大的国家,却来礼聘孔子。楚国如果真用了孔子,那我们陈、蔡两国掌政的大夫就危险了。"于是双方都派了人一起把孔子围困在荒野上,动弹不得,粮食也断绝了。随行弟子饿病了,都打不起精神来。孔子却照样不停地讲他的学,朗诵他的书,弹他的琴,唱他的歌。子路满怀懊恼的来见孔子,说道:"君子也会有这样困穷的时候吗?"孔子说:"会有的,只不过君子遭到困穷时能够把持自己,小人遭到困穷的话,那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子贡的神色也变了,孔子对他说:"赐啊,你以为我是多方去学习而把学来的牢记在心里的吗?"子贡说:"是的,难道不对吗?"孔子说"不是的,我是把握住事物相通的基本道理,而加以统摄贯通的。"
孔子知道弟子心中有着懊恼不平,于是召子路前来问他说:"诗上说:’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为什么偏偏巡行在旷野之中。‘难道是我的道理有什么不对吗?我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子路说:"想必是我们的仁德不够吧?所以人家不信任我们;想必是我们的智谋不足吧?所以人家不放我们通行。"孔子说:"有这个道理吗?仲由,假使有仁德的人便能使人信任,那伯夷、叔齐怎会饿死在首阳山呢?假使有智谋的人就能通行无阻,那王子比干怎会被纣王剖心呢?"子路退出,子贡进来相见。孔子说:"赐啊!《诗》上说:’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为什么偏偏巡行在旷野之中。‘难道是我的道理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我会落到这个地步?"子贡说:"老师的道理是大到极点了,所以天下人就不能容受老师。老师何不稍微降低迁就一些!"孔子说:"赐,好农夫虽然善于播种五谷,却不一定准有好收成;好工匠能有精巧的手艺,所作却不一定能尽合人意。君子能够修治他的道术,就像治丝结网一般,先建立最基本的大纲统绪,再依序疏理结扎,但不一定能容合于当世。现在你不去修治自己的道术,反而想降格来苟合求容,赐啊!你的志向就不远大了!"子贡出去了,颜回进来相见。孔子说:"回啊!《诗》上说:’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为什么偏偏巡行在旷野之中。‘难道是我的道理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我会落到这个地步呢?"颜回说:"老师的道术大到极点了,所以天下人就不能够容受。然而,老师照着自己的道推广做去,不被容受又有什么关系?人家不能容,正见得老师是一位不苟合取容的君子呢!一个人道术不修治,才是自己的耻辱。至于道术既已大大地修成而不被人所用,那是有国的君主和执政大臣的耻辱了。不被容受有什么关系?人家不能容,正见得自己是一位不苟合取容的君子呢!"孔子听了欣慰的笑了,说道:"有这回事吗?颜家的子弟呀!假使你能有很多财富的话,我真愿意做家宰,替你经理财用呢!"于是差了子贡到楚国去,楚昭王便派兵前来迎护孔子,才免去了这场灾祸。
楚昭王想把七百里大有居民里籍的地方封给孔子。楚国的令尹子西(即公子申,昭王之兄)阻止说"大王使臣出使到诸侯各国的,有像子贡这样称职的吗?"昭王说"没有。"子西又问:"大王左右辅佐大臣,有像颜回这样贤能的吗?"昭王说"没有。"子西又问:"大王的将帅,有像子路这样英勇的吗?"昭王说"没有。"子西再问:"大王各部主事的臣子,有像宰予这样干练的吗?"昭王也说:"没有。"子西接着说:"况且我们楚国的祖先在受周天子分封时,名位只是子爵,土地是跟男爵相等的方五十里。如今孔丘遵循三皇五帝楚狂接舆见孔子,选自《孔子圣迹图》。
的遗规,效法周公、召公的德业,大王如果用了他,那么楚国还能世世代代公然保有几千里的土地吗?想当初文王在丰邑,武王在镐京,是以百里小国的君主,两代经营终而统一天下。现在孔丘如拥有那七百里土地,又有那么多贤能弟子辅佐,对楚国来说并不是好事。"昭王听了就打消封地给孔子的念头。这年秋天,楚昭王死在城父。
楚国装狂自隐的贤士接舆,唱着歌走过孔子的车前,他唱道:"凤呀!凤呀!你的品德身价怎么这样低落?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补正了呀!可是将来的还可以来得及避免的。罢了!罢了!现在从政的人都是很危险的啊!"孔子下了车,想和他谈谈,他却快步走开了,没能跟他说上话。于是孔子从楚国回到了卫国。这一年,是孔子六十三岁,也是鲁哀公的六年。
第二年,吴国和鲁国在缯(今山东峄县境)的地方会盟,吴王要求鲁国提供百牢(牛羊猪三牲俱备曰一牢)的献礼。吴太宰嚭召见季康子,康子就请子贡前去应对,经子贡据理力争才得免了。
孔子说:"鲁、卫两国的政事,真是兄弟一般的情况。"这个时候,卫君出公辄的父亲蒯聩不能继位,流亡在外,这件事诸侯屡次加以指责。而孔子的弟子很多都在卫国做官,卫君辄也想要孔子来佐理政事。子路就问孔子说:"卫君想要老师去帮他掌理政事。老师打算先做什么?"孔子说:"那我必定要先端正名分吧!"子路说:"有这回事吗?老师太迂阔不切实际了!有什么好正的?"孔子说:"你真是鲁莽啊,仲由!要知道名分不正,说出来的话就不顺当;说话不顺当,政事就没法成功;政事不成功,礼乐教化就不能推行;教化不能推行,刑法就无法适中;刑罚不适中,那老百姓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所以君子定下的名分,一定是可以顺当说出口;说出了的话,一定可以行得通。君子对他说出来的话,要做到没有一点的苟且随便才行。"
又过一年,冉求为季氏率领军队,和齐国在郎亭(在今山东鱼台县东北)地方作战,把齐兵打败了。季康对冉求说:"你对军事作战的事,是学来的呢,还是天生就懂的呢?"冉求说:"是向孔子学的。"季康子说:"孔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冉有回答说:"想用他,要有光明正大的名分。即使向百姓公开宣布,或明告于鬼神,都要是没有遗憾的。如果是像我目前所到的这种情况,就是把千社(《索隐》:二十五家为社)这么大的地方给他,我们老师也不会接受的。"康子说:"我想召请他回来,可以吗?"冉有回答说:"如果真想召请他回来,就要信任他,不可让小人阻碍他,那是可以的。"这时卫大夫孔文子想攻打卫文公的后人太叔疾,向孔子问计。孔子推说不知道,随即招呼备车就离开了。说道"鸟是选择树林子来栖息的,树林子哪能选择鸟呢!"孔文子一再坚决的挽留他。正好季康子赶走了公华、公宾、公林这几个人,备妥了周到的礼节来回接孔子,孔子就回到了鲁国。
孔子离开鲁国,一共经过了十四年的时间才又回到鲁国。
鲁哀公问孔子为政的道理,孔子回答说:"为政最重要的是选任好的臣子。"季康子也问孔子为政的道理,孔子说:"举用正直的人来矫治邪曲的人,这样就能使邪曲的人也变为正直的了。"(《论语·颜渊》篇作孔子答樊迟问知之语)季康忧虑国内的盗贼多,孔子告诉他说:"如果你自己能够不贪欲,就是给予奖赏,人们也是不去偷窃的。"然而鲁国终究是不能用孔子,而孔子也不求出来做官。
在孔子的时代,周朝王室已经衰微,而礼乐的制度教化也废弛了,《诗》、《书》典籍零散残缺。于是孔子探循三代以来的礼制遗规,厘定《书》、《传》的篇次,上起唐尧虞舜之间,下到秦穆公止,依照事类秩序加以编排。他说:"夏代的礼制,我还能讲述个大概来,只是夏的后代杞国已经不足取证了;殷代的礼制,我还能讲述个大概来,也只可惜殷的后代宋国已经不足取证了。要是杞宋两国保有足够的文献的话,那我就能拿来印证了。"孔子考察了殷夏以来礼制增损的情形后,说道:"以后就是经过百代,那变革的情形也是可以推知的。因承袭不移的是礼的精神本体,增损改变的是礼的文采仪节。《周礼》是参照了夏殷两代而制订的,他的内容文采是那么样的盛美啊!我是遵行周礼的。"所以《书》、《传》、《礼记》是出于孔子的。
孔子对鲁国的大乐官说:"音乐演奏的过程是可以知道的。刚开始的时候,要八音五声齐全配合,接着乐音慢慢放开之后,要清浊高下和协一致,又要宫商分明节奏清爽,更要首尾贯串声气不断,这样直到整首乐曲的演奏完成。"又说"我从卫国回到鲁国之后,才把诗乐订正了,使雅诗、颂诗都能配入到原来应有的乐部。"
古代留传下来的《诗》原有三千多篇,到了孔子,把重复的去掉,选取可以用来配合礼义教化的部分。所取诗篇,最早的是追述殷始祖契、周始租后稷的诗,其次是歌颂殷周两代盛世的诗,再次是讽刺周幽王、厉王政治缺失的诗,而一切都要以男女夫妇的家庭伦常为起点,所以说:"《关雎》这一乐章是《国风》的第一篇;《鹿鸣》是《小雅》的第一篇;《文王》是《大雅》的第一篇;《清庙》是《颂》诗的第一篇。"三百零五篇诗,孔子都把它入乐歌唱,以求合乎古代韶乐(虞舜乐)、武乐(武王乐)以及朝廷雅乐、庙堂颂乐的声情精神。先王礼乐教化的遗规,到此才稍复旧观而有可称述。王道完备了,六艺也齐全了。孔子晚年喜欢《易学》,他阐述了(序,一云即《易·序卦》)《彖辞》、《系辞》、《象辞》、《说卦》、《文言》等。他读《易》很勤,以致把编书简的皮绳都弄断了三次。还说过"再让我多活几年,这样的话,我对《易》学的研究就可以文辞义理兼备充实了。"
孔子用《诗》、《书》、《礼》、《乐》做教材来教人,就学的门生大约有三千人,而精通六艺的有七十二人。像颜浊邹一般很受到孔子教诲却没有正式入籍的学生,为数也很不少。
孔子教导学生有四个项目:《诗》、《书》、《礼》、《乐》等典籍文献,生活上的身体力行,为人处事的忠诚尽心,待人接物的信实不欺。孔子戒绝了常人的四种毛病:不揣测、不武断、不固执、不自以为是。所特别谨慎的事是:祭祀前的斋戒、战争、疾病。很少轻易谈及的是利、命和仁(此句异说不一种,今从何氏集解暂译)。孔子教人,如果不是心求通而未通的,不去启发他;举述给他一个道理,却不能触类旁通推演出相似道理的,就不再对他反复费辞了。
孔子在自己的乡里,容貌恭敬温厚,好似不大会讲话的样子。他在宗庙祭祖和朝廷议政时,却言辞明晰通达,只不过态度还是恭谨小心罢了。在朝中与上大夫交谈,态度中正自然,与下大夫交谈,就显得和乐轻松了。
孔子进国君的宫门时,低头弯腰以示恭敬;然后急行而前,态度端谨有礼。国君命他接待宾客,容色庄重认真。国君有命召见,不等车驾备好就尽快出发前往。鱼不新鲜,肉已变味,或切割不合规矩的都不吃。不适当的位子,不就坐。在有丧事的人旁边吃饭,从没有吃饱过的。在这一天里哭过,就不唱歌。见到穿麻戴孝的人、瞎子,即使是个小孩子,必然改变面容表示同情。
孔子说:"只要是有心向学,即使在三个人同行之中,必有可做我老师的。"又说:"德行的不修明,学业的不讲求,听到正当的道理不能随之力行,对于不好的行为不能马上革除,这些都是我忧虑的。"孔子听人唱歌,要是唱得好,就请人再唱,然后自己跟着唱起来。
孔子不谈论关于怪异、暴力、悖乱以及鬼神的一些事情。
子贡说:"老师所传授《诗》、《书》、《礼》、《乐》等方面的文辞知识,我们还得以知道。至于老师有关性命天道的深微见解我们就不得知道了。"颜渊赞叹地说"老师的道术,我越仰慕它久了,越觉得崇高无比!越是钻研探究,越觉得它坚实深厚!看着它是在前面,忽然间却又在后面了。老师有条理有步骤的善于诱导人:用典籍文章来丰富我的知识,用礼仪道德来规范我的言行,使我想停止学习都不可能。即使是用尽了我所有的才力,而老师的道术却依然高高的立在我的面前。虽然尽想追随上去,但是却无从追得上!"达巷党(五百家为党)的人说:"孔子真是伟大啊!他博学道艺,却不专一名家。"孔子听了这话说道:"我要专于什么呢?专着驾车,还是专着射箭?我看是专着驾车罢!"琴牢说:"老师说过’我没能为世所用,所以才学会了这许多艺能‘。"
鲁哀公十四年的春天里,在大野(今山东钜野县北)地方狩猎。叔孙氏的车夫鉏商猎获了一只少见的野兽,他们认为是不吉利的事,孔子看了说:"这是一只麒麟。"于是他们就把它运了回去。孔子说:"黄河上再不见神龙负图出现,洛水中也不见背上有文字的西狩获麟,选自《孔子圣迹图》。
灵龟浮出。圣王不再,我想行道救世,怕是没有希望了罢!"颜渊死了,孔子伤痛地说"是老天要亡我吧!"等他见了在曲阜西边猎获的麒麟,说道:"我行道的希望是完了!"孔子很感慨地说"没有人能了解我了!"子贡说"怎么没有人能了解老师呢?"孔子说"我不抱怨天,也不怪罪人。只顾从切近的人事上学起,再日求精进而上达天理,能知道我的,只有上天了吧!"
孔子说:"不使自己的志气受到屈降,不使自己的身体受到玷辱,只有伯夷、叔齐两人了吧!"评论柳下惠、少连"志气降屈了,身子也玷辱了。"评论虞仲、夷逸"隐居在野,不言世务,行事合乎清高纯洁,自废免祸也权衡得宜。"又说:"我就跟他们的做法不一样。我不偏执一端,一切依情理行事,所以没有绝对的可以,也没有绝对的不可以。"
孔子说:"不成,不成!君子最遗憾的就是死后没有留下好声名。我的救世理想已经无法达成了,我要用什么来贡献社会留名后世呢?"于是根据鲁国的史记作了《春秋》一书上起鲁隐公元年,下至鲁哀公十四年,前后一共包括了十二位国君。以鲁国为记述的中心,尊奉周王为正统,参酌了殷朝的旧制,推而上承三代的法统。文辞精简而旨意深广。所以吴、楚国君自称为王的,《春秋》就依据当初周王册封时的等级,降称他们为"子"爵。晋文公召集的践土会盟(事在鲁僖公二十八年),实际上是周襄王应召前去与会的,《春秋》以为这事不合法统而避开它,改写成"周天子巡狩到了河阳"。推展这类的事例原则,作为衡断当时人行事违背礼法与否的标准。这种贬抑责备的大义,后代如有英明的君王加以倡导推广,使《春秋》的义法得以通行天下,那窃位盗名为非做歹的人,就会有所警惕惧怕了。
孔子过去任官审案时,文辞上如有需要与人共同商量斟酌的,他是不肯擅作决断的。到他写《春秋》时就不同了,认为该记录的就振笔直录,该删削的就断然删削,就连子夏这些长于文学的弟子,一句话都参酌不上。弟子们接受了《春秋》之后,孔子说:"后世的人知道我是在行圣王之道的,只有靠这部《春秋》;而怪罪我以布衣借褒贬来行王者赏罚的,也是因为这部《春秋》了。"
第二年,子路死在卫国(蒯聩夺位之乱)。孔子病了,子贡前来谒见,孔子正拄着手杖在门口慢步排遣,一见就说:"赐啊!你怎么来得这么迟呢?"孔子随即叹了一声,口里哼道:"泰山就这样崩坏吗?梁柱就这样摧折吗?哲人就这样凋谢吗?"哼完不禁淌了眼泪。稍后对子贡说:"天下失去常道已经很久了,世人都不能遵循我的平治理想。夏人死了停棺在东阶,周人是在西阶,殷人则在两柱之间。昨天夜里我梦见自己坐定在两柱之间,我原本就是殷人啊!"过了七天就死了。
孔子享年七十三岁,死在鲁哀公十六年(公元前四七九年)四月的己丑日。鲁哀公对他悼辞说:"老天爷不仁慈,不肯留下这一位老人,使他抛开了我,害我孤零零的在位,我是既忧思又伤痛。唉,真伤心啊?尼父,我不再自拘礼法了!"事后子贡批评道:"鲁孔子死后,众弟子或筑庐守墓,或拜祭于墓前,选自《孔子圣迹图》。
公难道要不能终老于鲁国吗?老师的话说:’礼法丧失了就会昏乱,名分丧失了就有过愆。一个人丧失志气便是昏乱,失去所宜就是过愆。‘人活着时不能用他,死了才来悼念他,这是不合礼的。诸侯自称’余一人‘,是不合名分的。"
孔子死后葬在鲁城北面的泗水边上。弟子们都在心里为老师服丧三年,三年的心丧服完,大家在道别离去时,都相对而哭,每人还是很哀痛,有的就又留了下来。子贡甚至在墓旁搭了房子住下,守墓一共守了六年才离开。弟子以及鲁国的其他人,相率到墓旁定居的有一百多家,因而管那个地方叫"孔里"。鲁国世代相传每年都定时到孔子墓前祭拜,而儒者们讲习礼仪,乡学结业考校的饮酒礼,以及鲁君祭祀时的比射仪式,也都在孔子墓场(一云冢字当作家)举行。孔子的墓地有一顷大。孔子故居的堂屋以及弟子所住的房室,后来就地改成庙,收藏了孔子生前的衣服、冠帽、琴、车子、书籍,直到汉朝,二百多年来都没有废弃。高皇帝刘邦路过鲁地,用了大牢(牛羊猪三牲俱备)之礼祭拜孔子。诸侯卿相一到任,常是先到庙里祭拜之后才正式就职视事。
孔子生了鲤,字伯鱼。伯鱼享年五十岁,比孔子早死。
伯鱼生了伋,字子思,享年六十三岁。曾经受困于宋国。子思作了《中庸》。子思生了白,字子上,享年四十七岁。子上生了求,字子家,享年四十五岁。子家生了箕,字子京,享年四十六岁。子京生了穿,字子高,享年五十一岁。子高生了子惧(子慎名或作斌,或作顺,或作彻,或作谦,疑莫能定,故史缺而不书),享年五十七岁,曾经做过魏国的相。
子慎生了鲋,享年五十七岁。做了陈王涉(即陈胜,秦未与吴广首义抗秦)的博士,死在陈这个地方。鲋的弟弟子襄(梁玉绳云名腾),享年五十七岁。做过汉孝惠皇帝的博士,后来改任长沙王太傅(长沙太守,钱大昕云:惠帝时,长沙为王国,不得有太守,《汉书》云太傅是也)身高九尺六寸。子襄生了忠,享年五十七岁。忠生了武,武生了延年和安国。安国做了孝武皇帝的博士,又做到临淮郡太守,早年死了。安国生了卬,卬生了驩。
太史公说:"《诗》上有言道:’像高山一般令人瞻仰,像大道一般让人遵循。‘虽然我达不到这个境地,但心中总是向往着他。我读了孔子的遗书,想见得到他为人的伟大。到鲁去的时候,参观了仲尼的庙堂,以及他遗留下来的车、服、礼器。那些读书的学生,都还按时到孔子的旧宅里演习礼仪。我一时由衷敬仰,徘徊留恋地不肯离去。自古以来,天下的君王贤人也算得多了,当活着时都很荣耀,到他一死就什么也没有了。孔子仅是一个平民,他的道统家世至今传了十几代,学者们崇仰他都以他为依归。从天子王侯以下,凡是中国研讨《六经》道艺的人,都依着孔夫子的话来做最高的衡断标准,真可说是一位圣明到极点的人了!"